剛落地星艦港,本來承諾要帶晏止戈熟悉校園的鬱和光,已經消失得不見蹤影。
晏止戈走下舷梯的腳步一頓,哭笑不得。
“跑得這麼快?”
尤金墊著手臂醉醺醺路過:“哈!隊長你是被忘在這了嗎?”
路過,並大聲嘲諷。
晏止戈掀了掀眼睫看過去。
尤金忽然背後一涼,酒醒了一半,躡手躡腳就要跑。
“去哪?”
晏止戈冷嗬聲從背後傳來。
尤金:!救——
正等在星艦下負責文物對接的負責人,就看到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從舷梯上劃過。
“嘭!”正好摔在他面前。
負責人與那坨面面相覷。
金發女郎顫巍巍扒拉開亂發爬起來,在看清公務人員後,她一攏金發,笑眯眯伸手:“來接收文物入庫的?你好,我是文學係首席閣下的隊員。”
儼然是金發大波浪的成熟乾練女性。
和前一秒醉醺醺亂糟糟一坨天差地彆。
負責人目瞪口呆,愣愣伸手還沒回神。
好像是錯覺……還有酒味好像不是錯覺……但她好乾練熟稔好像是錯覺……
大腦皺褶皮都展開了。
帝立大的人還眼巴巴在一旁等著接尤金去喝酒,排排坐蹲蹲。
尤金恨恨磨牙。她身體力行,證實了不要招惹被鬱和光丟掉的男人。
而鬱和光則轉身就去了醫學院。
趕來想問實操課分數的溫不言:“?人呢?”
撲了個空。
除了溫不言,還有文學係教授,戰鬥係教授,修複係……一群人在鬱和光宿舍前碰頭,面面相覷,抓到了狗狗祟祟的同事。
“你來這乾什麼?”“文學係老狗!”“草你過來!”
剛下課回來的室友:“……?”
他看著宿舍門口打成一片的教授,默默後退一步。
救命!教授們能不能做個好表率,當著學生的面打成一團真的好嗎!
“喲,打架呢?”隔壁同學興致勃勃湊過來,一擼袖子衝下去,“帶我一個!”
“你們開趴體不帶我!”
“來來來,我們指揮係也來幫幫場子。”
“喲吼!”
陸陸續續下課回宿舍的學生們,頓時像下餃子一樣跳進鬥毆圈裡,快樂歡呼著吹口哨聲還夾雜著某人的疑惑詢問。
“怎麼打起來的?”
“不知道管他呢!你這輩子有多少機會能打教授?”
偷偷出手,渾水摸魚。
主打一個教授找不到我是誰。
室友默默,默默後退一步。
正準備暫時去圖書館避難,就看到打成一團的混亂中,有人像他一樣悄悄後退,從混戰中抽身。
溫不言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抬眸就看到驚悚看著自己
的牆角年輕人。
他挑了下眉,笑眯眯招手:“我記得,我似乎見過你,課堂提問時幫鬱和光打小抄。”
室友:“!”
轉身就想拔腿就跑!
“這學期課程的平時分……”溫不言沉吟著。
就見室友果斷轉身,乖巧得端端正正:“教授您好,您有什麼事想知道?我都可以說!”
對不住了小鬱,但分數更重要!
室友冷酷流下了鱷魚的眼淚。
溫不言被逗笑了:“不,我隻想知道,鬱和光最近人在哪?”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鬱和光了,不論是宿舍,課堂,還是圖書館。
這不符合溫不言對鬱和光的了解。
室友愣了下,磨磨蹭蹭,最後在溫不言微笑注視的威脅下,才慢吞吞開口:“誒,他,啊,那個您問誰來著?”
溫不言溫和笑容不變。
室友卻莫名後頸皮一緊。
“鬱和光,申請了去醫學院探望。”
從鬱和光回學校到現在,每天都去醫學院,室友也隻在宿舍碰到過他一次。
擔憂是鬱和光為了繼續派遣任務隱瞞傷勢,室友本不想告訴溫不言,以免影響了鬱和光的計劃,此刻也隻能猶豫著努力找補。
“他應該隻是去看受傷的隊友吧。”
溫不言挑眉訝然。
室友不知道,他卻清楚,從高盧首都返回的人中,有幾名傷患被留在醫學院觀察診治。
但至今還在的,隻有一人——林沉麓。
鬱和光申請了對林沉麓的探望,但一直被拒之門外。
“學弟,不是我不讓你去見她,隻是。”
醫學係學長為難:“她的身體狀況很糟糕,哪怕多一縷風都會讓她的生命體征劇烈波動。”
在高盧首都中被帶著逃難,又跟隨躍遷艦跨越240萬光年,一路顛簸讓林沉麓的狀況差到了極點,更不用提為了對付博士時的消耗傷害。
甚至等不到返回醫學院,前去迎接林沉麓的教授們在星艦港就地開始搶救,足足兩天才穩定住林沉麓的生命體征。
但在那之後,林沉麓也再次住進醫學院的加護病房,重新被調整到最高探望級彆。
除了負責的教授學生,沒有人可以靠近她。
“我能問問,學弟你想要做什麼嗎?”
學長不忍心拒絕善良小學弟,溫和詢問:“如果你是想確認林沉麓的恢複狀況,我可以告訴你。”
鬱和光挑了挑眉。
林沉麓的恢複反而是他最不在意的。高盧首都的相處讓他發現,林沉麓根本就沒有“健康”的概念,她隻是死不了。
但他還是向學長點點頭:“謝謝,那我明天繼續申請。”
說罷,他就準備掏出書,坐在一旁。
像過去幾日一樣。
大有蹲死了醫學院的架勢。
學長:“…………”
實驗倒錯試劑,縫針縫錯部位,一分鐘走神八百次。()
在學弟的尖銳爆鳴中學長慌忙回神:怎麼了怎麼了,病人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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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一分鐘前已經死了。”教授面無表情,“在你用針頭猛戳它心臟的時候。”
學長低頭一看——實驗展示用的仿真人已經翻著白眼去了。
去得很不安詳。
胸口的仿真皮都戳爛了,下面的電路火花滋滋啦啦。
本應該為學弟學妹們演示的學長:“…………”
剛入學的學弟學妹們:臥槽!醫學院,果然凶殘!
怪不得進來的病傷患走的時候一個個全活蹦亂跳的——再不好就死了,誰敢不好!
“抱歉教授,我今天狀態不好……”
學長歉意,匆匆提前退場:“我還有事,你們繼續。”
教授:“?”
他沉思著注視自家學生背影消失,轉頭一掌拍在另一個學生頭上:“你欺負他了?”
學生:“???”
他委屈:“嘛呢,您這打哪兒論的啊呀?”
“那他怎麼今天這樣了?”教授譴責,“這可是全院上下脾氣最好的,不許欺負他!”
就這一個好脾氣的獨苗苗!
教授痛心疾首,生怕自己一眼沒看住就被人欺負了。
“教授!”大門砰的被推開,砸在強上頓時龜裂紋蔓延。
一眾低年級生驚恐的注視下,卡卡興高采烈出現:“教授!我來看你了,還帶了禮物!”
她開心拎出箱子:“看,血肉改造材料!”
箱子一打開,頓時兩具猙獰殘軀滾落實驗台。
還在基礎課的低年級生們頓時驚呼著恐懼後退。
卡卡笑得真誠:“教授開心嗎?開心就幫我看看數據。”
教授:“……圖窮匕見好歹還有個圖,你是把地圖刻刀把上了?”
坑坑的。
很安心。
他欣慰扭頭衝另一個親學生說:“看,這才是醫學院正常出品的壞胚。”
學生:“……懂了。”
突然覺得同門師兄的脾氣真好。
低年級生們還在驚恐:救……我們也要這樣嗎!
卡卡左右轉頭,忽然“咦?”了一聲。
“鬱和光呢?”
教授納悶:“那不是戰鬥係的嗎,來我們醫學院乾什麼?”
沒見過!肯定沒見過!
卡卡:“……沒見過你怎麼知道他是戰鬥係的?”
助教假咳了一聲,尷尬扭頭。
該怎麼說教授想搶學生,結果沒打過戰鬥院反而還被揍回來,躺實驗台上當了一個月教學道具?
卡卡疑惑。
她看出鬱和光對林沉麓的在意,但以鬱和光的行動力,對方不是會拖到現在的性格。
“難道他又在計劃著坑誰?”卡卡奇怪,搖了搖頭暫時不去想
() ,決定先坑親老師。
“教授!”卡卡熱情飛撲。
教授痛苦閉眼。
而此刻在醫學院樓下,心不在焉的學長匆匆跑下樓,卻沒如常看到鬱和光的身影。
他怔了下,腳步漸慢,忽然一股愧疚感湧上來。
等學長在樓外花園裡找到鬱和光時,竟然不自覺鬆了口氣,高興起來。
“學長?”鬱和光訝然,“你怎麼……你不是在上課嗎?”
“林沉麓的事……”
學長猶豫了下,掙紮但還是下定決心:“如果你真有重要的事,去看看她吧。”
他強調:“但是林沉麓狀態很差,就算你想問什麼,她也不會回應你。”
鬱和光挑眉,眼眸中劃過了然笑意,但依舊是驚喜模樣。
學長帶著鬱和光前往特級看護病房時,鬱和光也不經意問起了林沉麓的病曆。
“她有十年精神病史,從13歲起就一直在醫學院了。”
學長輕歎:“但十年前,她不是以病患的身份,而是凶手。”
最初趕到現場的,是城市警備部隊。
他們武力突入公寓,卻發現本應該是一家四口的溫馨公寓裡,女孩赤腳站在血泊中,腳邊是死不瞑目的父母,鮮血迸濺她滿身。
她提著刀,歪頭向警備部隊看去時,濃密黑發如流水般從肩頭滑落。
那是連警備部隊都恐懼的一雙眼。
平靜,剔透,死寂。
她問,你們是來救我妹妹的嗎?
我的父母被邪神侵占了,它們殺死了我的父母,所以我殺了它們。
女孩輕描淡寫,如此描述。
警備部隊鉗製扭送女孩離開凶殺現場,他們從箱子裡找到了嚇得驚恐失語的妹妹,耐心又憐惜的安撫,妹妹在回過神後尖銳哭叫,哭喊著姐姐瘋了,姐姐要殺爸爸媽媽還想殺了她。
有妹妹和鄰居的人證,滿公寓的物證,以及林沉麓的供認不諱,她很快被關押等待判決。
新聞大幅版面報道《惡魔姐姐殺親虐妹案》,光網上到處流傳著對林沉麓的討論,殘忍冷酷的凶殺現場激起了無數人的恐懼與憤怒,輿論強烈要求判處林沉麓死刑。
就連暫時關押她的懲戒所,同為犯下凶惡刑事的犯人都對她厭憎嫌惡。犯人們趁夜襲擊林沉麓。
然而天亮時,卻隻有滿身血汙和衣沉沉睡去的林沉麓。
以及身邊,早已經涼透的犯人屍體。
“據說她用來殺人的,是自己的骨頭碎片,磨到尖銳當做刀片,四五個身強力壯的成年壯漢,死在一個未成年小女孩手裡。”
學長歎氣:“也就是在那之後,輿論徹底被點燃了。”
鬱和光點點頭,他對這件事有印象。
當時他還在保育學校,新聞被爆出時,所有人一片嘩然,就連老師都顫抖著搖頭不忍,覺得凶手太過殘忍,是天生壞種。
這件事還在政府引起了軒然大波
,基因派趁機大肆遊說,宣揚新生兒進行基因篩查的好處,想要推動基因立法。
——如果林沉麓這樣天生冷血的殺人犯在出生後立刻、甚至出生前就被篩查出來,那對無辜的父母還活著,妹妹也不會經曆這樣可怖的童年。
一十最高決議席動蕩。
訴請死刑林沉麓的人與日俱增,輿論的憤怒飆升頂峰。
然後,戛然而止。
一切有關林沉麓的消息都消失了。
光網上,新聞裡,政界……好像所有人都被一鍵消除了記憶,所有痕跡被清理得徹底,就算搜索【林沉麓】這三個字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人們被層出不窮的有趣新消息吸引視線,沒有人再記得林沉麓。
鬱和光目光逐漸凝實。
“對。()”
學長看出了鬱和光的疑問,他點了點頭:是溯遊計劃接手了林沉麓。?()”
“秦校長親自出面,與最高決議席徹夜會談,然後接走了林沉麓,從那時起,她就住在醫學院了。”
鬱和光蹙眉:“精神病是掩護?”
學長失笑:“怎麼會?林沉麓……是真的瘋了。”
“但她冷靜,清醒,知道自己在因何而瘋狂。”
也因此才更加恐怖。
——比瘋子更恐怖的,是博學且冷靜的瘋子。
“醫學院在十年前對林沉麓做過檢查,她擁有異常的記憶力,過目不忘不足以形容她的記憶程度,當她回憶某件事時,她的記憶甚至會對現實造成影響。”
學長抬手道:“打個比方,某日狂風暴雨,樹林裡發生凶殺案,而林沉麓在千裡之外記住一頁書。”
“當你明確要求她回憶那頁書,必定狂風暴雨,而千裡之內,凶殺案會發生。”
鬱和光愕然:“巧合?”
“事物發展規律中沒有巧合,隻有海森堡定理下現實的普遍條件,與規律性出現的特殊條件。”
學長搖頭:“你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情況,醫學院都做過實驗。”
“但除了讓林沉麓記住更多知識,彆無收獲。”
異常同樣在顯露端倪。
隨著林沉麓記住越多東西,她的身體狀況越發糟糕,終於在一次醫學院的混沌研究爆炸中,研究材料泄露,林沉麓當時所在的病房被暴露汙染。
校園守衛隊本已經做好了範圍內所有人被混沌的準備,但隻有林沉麓,不受混沌影響。
在場所有人錯愕。
有小隊偷走林沉麓在新地球執行實操課。
小隊確實沒有死於混沌,但他們瘋了,還有人死於林沉麓。
回來後不久,小隊就因為懲罰和精神狀況辦理了退學。
而林沉麓平安回到醫學院。
“也就是從那開始,醫學院的噩夢開始了。”
學長頭疼道:“被退學學生走漏了消息,林沉麓的名聲越傳越廣,來綁架她的人絡繹不絕,但死的死瘋的瘋。”
肉泥連起來可繞地球兩圈。
但即便凶名在外,依舊阻止不了綁匪。
——前面的人死是因為他們太弱了,我肯定沒問題。
——萬一呢?賭一把贏很大。
鬱和光還從學長那聽到了另一條出乎他意料的事。
“林沉麓的束縛衣,是為了讓她彆殺光綁匪。”
學長無奈:“要是沒有人及時找到她,得讓綁匪把她送回來。”
綁匪死不死不重要。
但林沉麓不能脫離溯遊計劃的監管。
這是秦疾安下的命令。
鬱和光訝然:“秦校長?”
學長點點頭:“不過也能理解,畢竟林沉麓十年,活成了醫學院恐怖故事。”
“你知道醫學院還有一門課,就叫【林沉麓救治與護理】嗎?”
鬱和光:…………
感受到了,醫學生們的怨念。
他跟在學長身後,走進層層大門封鎖嚴密的特級加護病房。
數不清的管線縱橫交織,隔著玻璃,他看到林沉麓安靜沉睡其中。
一片純白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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