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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和光在AI持續不斷的提醒中回神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緊緊握著天台生鏽鐵門，用力到變形。
他眼神恢複清明的瞬間立刻大跨步走進天台，在黑暗中摸索著翻開一具具屍體確認面容。
鬱和光每翻開一具屍體時心臟都高高提起,又在確認並非隊友後落回胸膛。
很快他發現,營地中的屍體都屬於雇傭兵一方,記憶中還有幾l個雇傭兵不在這片屍體中。這個認知讓他心下稍定，重新著手檢查起死因,試圖從雇傭兵們的死亡中推導出究竟發生了什麼。
雇傭兵隊長死不瞑目，瞪到極致的眼球幾l乎要從眼眶中脫落出來，但卻沒有任何外傷。
鬱和光檢查的手慢了下來。
……他見過類似的死法。
在白天時用來做實驗的狙擊手身上。
遺忘呼吸，遺忘所有生存本能，大腦還活著但身軀已經死亡——不同的是，狙擊手的屍體很快就融化在陰影裡。但眼前雇傭兵的屍體還在。
忽然間，一陣雜音被鬱和光捕捉。
從天台外傳來。
他迅速握緊槍械靠近天台邊緣,卻在看清聲音來源時愕然：“小鳥！”
謝枝雀竟然掛在天台外面！
他的作戰服被斷裂鋼筋勾住，一隻手本能的抓著殘破的玻璃幕牆框架,但眼神卻是迷茫的,像剛睡醒還迷迷糊糊的狀態。
鬱和光甚至看到他在下意識的向外走。
——下面就是數百米高空！
“彆動！”
鬱和光瞳孔緊縮，立刻喝止：“謝枝雀,停住！”
謝枝雀眼眸還是渙散的，但已經在聽到鬱和光的聲音時本能信任，停下了所有動作。
他迷糊仰頭,向聲音來源看去：“鬱哥？”
但那雙本來清澈的眼睛，此時卻灰蒙蒙什麼也看不清。
“謝枝雀,我說什麼你做什麼，懂？”
鬱和光緊緊倚靠在天台邊緣，伸手試圖去拽謝枝雀上來——但是不行,還差一段距離。
他咬了咬牙：“謝枝雀，你現在在懸崖邊，不要亂動，稍錯一步我都救不了你。”
“你左手抓住的是玻璃幕牆的金屬框架，脖子後面是鋼筋，不要晃！對，握緊左手，向你的左邊移三十厘米，那裡有一個凹槽……”
“嘩啦！”年久失修的生鏽金屬突然斷裂。
謝枝雀手中一空，全身體重壓在勾住他的鋼筋上猛地一墜。
鬱和光瞳孔緊縮，渾身肌肉驟然緊繃：“鳥！”
謝枝雀也猛地回神，眼神清明。
“！”
#我隻是鬱哥的小鳥不是真的會飛#
#一睜眼人在高空是什麼體驗#
生鏽又被重物壓碎的玻璃幕牆框架在城市被遺棄三百多
年後，終於支撐不住，斷成數段紛紛墜落向下。
斷裂金屬塊就在謝枝雀眼前和身邊掉下去，還有幾l塊砸在他身上，鋒利棱角劃開作戰服衣袖。
數百米高空，甚至一時聽不到重物落地聲。
謝枝雀瞬間出了一身冷汗：“鬱哥……”
好在他已經聽從鬱和光的指揮，一隻腳踩在外牆凹槽裡，避免了被斷裂的金屬框架砸中一起帶下去。
他後背緊緊貼著陰冷牆體，手掌反複握緊又鬆開，熱流衝擊心臟又散開後，人都止不住的在顫抖。
“小鳥，彆怕。”
鬱和光已經率先冷靜下來，他快速掃視謝枝雀周圍的地形，聲線沉穩：“聽我指揮，一步都不要錯。”
他心底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應該是轉化物襲擊了營地，謝枝雀在混亂中被扔出天台，好在他及時自救，把自己掛在了邊緣，但又遺忘失神。
……短短時間內，謝枝雀已經與死亡無數次擦肩而過。
但死亡折不斷小鳥的翅膀。
“向左一步，左手向後伸向三點方向，那裡有裝飾凹槽可以借力。”
“後退半步，拉開作戰服上衣，蹲下，離開勾住你的鋼筋——向左三步。”
鬱和光能明顯感知到混沌對自己的侵襲，他的眼前已經逐漸看不清東西了，神智也開始混沌，語速越來越慢，一句話說完還要停頓一下。
大腦像被黏膩滯澀住的齒輪，無法準確清晰的思考。
鬱和光咬緊牙關，強迫大腦重新運轉，堅持指揮謝枝雀脫困。
謝枝雀在先前的營地戰中體力空耗得厲害，又掛在高空中許久，如果不讓他轉移到可以借力的安全地帶，他遲早會因為體力不支摔下去。
而在謝枝雀左側不遠處，就是高樓頂層的裝飾性線條凹槽，剛好足夠身形修長薄肌的謝枝雀站下。
謝枝雀眼不錯珠的緊盯著凹槽計算距離，他渾身肌肉緊繃，絲毫不敢放鬆。
鬱和光也死死咬住牙關，用力到口腔充斥血腥氣，他額頭密布著汗珠。
與侵襲的混沌對抗，讓他連擠出一個音節都要用儘全身力氣，卻唯獨指揮謝枝雀的聲音是平穩的。
謝枝雀聽著熟悉到骨子裡的聲音，說不出的安心。
他把自己所有的信任都交給鬱和光，聽從指揮，終於——
踏上半米寬的凹槽平台上時，謝枝雀長長鬆了一口氣，高興抬頭：“鬱哥，我……”
話沒說完，他就看到鬱和光此時的狼狽模樣。
冷汗打濕了散落的碎發，鬱和光緊咬著的唇瓣已經被滲出血珠染得殷紅，眼神渙散——顯然，混沌已經開始了。
“小，鳥。”
鬱和光看到謝枝雀暫時脫困，終於心弦一鬆，被壓製的混沌頓時翻滾著洶湧反撲，如浪潮將他吞沒。
“等我……”
啪——書卷被拍在桌子上。
鬱和光猛地驚醒抬頭，才看到溫不言就站
在自己面前，周圍同學瘋狂試圖向他打眼色透題。
溫不言笑得溫潤但無奈：“鬱同學，人類史課程就這麼無聊嗎？隻要看書就能睡著？”
鬱和光本想試圖解釋，但腦海中漆黑高空與廢墟的場景一閃而過。他張了張嘴，卻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我認為我應該在舊地球任務中，似乎是，高盧首都。”
“那你記錯了。”溫不言攤手，“你在溯遊大學，並且在睡覺——人類史就這麼好睡嗎？”
周圍響起陣陣低笑聲，溫不言也用書卷敲了敲鬱和光發頂，轉身走向講台。
“從億萬年前，舊地球還在地殼運動的進化時期，人類就已經與地球共存，人類文明與星球同此涼熱呼吸，脈搏相同，我們曾是那顆星球的破壞者。”
“也是守護者。”
溫不言轉身，他抬了抬手中書卷示意：“直到我們不得不為了延續文明，放棄那顆星球遠航。”
“但是，我們曾經遺失的曆史，不會因此而斷絕。”
鬱和光慢慢睜大眼眸，仰頭看向溫不言。
溫不言垂眸低笑：“與寰宇星球同樣璀璨的文明，就這樣被遺忘，豈不是太可惜了？”
……【遺忘】
靈光一點，鬱和光腦海中忽然一瞬間清明：“我不在溯遊大學。”
他的意識猛地被一股大力拽回。
“我在舊地球，高盧首都！”
“！”
鬱和光睜開眼的瞬間，卻腳下踉蹌。他連忙穩住身形，低頭時卻看到自己正站在樓梯上，做出下樓的動作。
而在他腳邊，是五官猙獰死不瞑目的雇傭兵屍體。屍體未冷，眉心紅點，他手中的槍械也還飄散著輕煙。
偷襲嗎？
鬱和光皺了皺眉，俯身想要去查看雇傭兵屍體，卻在目光落在伸出去的手掌上時動作一頓。
……手掌上字跡遒勁。
救謝枝雀！在天台外面！
鬱和光正待細看，眼角餘光瞥見一團黑線鉤織般的人形黑影。
再一眨眼，他發現自己站在某一層樓，手裡還抓著一支落滿灰塵的筆。
手背上寫著：救謝枝雀！天台！
鬱和光遲緩眨了下眼，猛地回神：“AI！”
滋啦啦，滋啦啦……
繁雜電流聲的漫長等待後，個人AI艱難上線：【檢測到您第121次活動停止。】
【新增備忘錄來自三分鐘前：謝枝雀在天台外，去救他。】
鬱和光立刻轉身猛衝向樓梯。
他緊握著二十六面骰，讓迎面走向他的人形黑影紛紛避開，在樓梯上讓出一條通往天台的路。
“謝枝雀！”
人未到，聲先至。
鬱和光邁過天台鐵門的瞬間，立刻詢問謝枝雀的安危。
“你怎麼樣？”
聲音從天台外傳來：“鬱哥，天台外。”
鬱和光的面容重新出現在天台邊緣上時，謝枝雀的第一反應是擔憂。()
鬱哥你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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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他剛脫困不等欣喜，就眼睜睜看著一道黑影穿過鬱和光而過，鬱和光也隨即表現出明顯的混沌侵襲症狀，眼神渙散。
任由謝枝雀如何呼喚，也隻能看著鬱和光從天台邊緣消失，似乎離開了天台。
……沒有人回應他。
不知道鬱和光安危的每一秒都漫長到煎熬。
在謝枝雀默數到600時，天台上終於重新響起了腳步聲。
確認鬱和光沒有受傷後，謝枝雀鬆了口氣。
“要不然鬱哥你先休息下再管我吧。”
謝枝雀縮在半米寬的平台上，抱緊瑟瑟發抖的自己：“我可以的……我不恐高。”
哪有會恐高的鳥呢OvO
鬱和光嗤笑一聲：“抓住我。”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掌出現在謝枝雀的視野裡。
有力的手掌帶著長年握槍訓練磨出的薄繭，骨肉均勻漂亮，但關節上撞出的模糊血肉破壞了它的美感，白皙皮膚上斑斑血點已經乾涸。
謝枝雀忽然鼻子發酸：“鬱哥……”
“快點。”
鬱和光冷酷：“想飛你自己跳，我就不管你了。”
說著就要收回。
謝枝雀連忙站起身抓住：“來了來了！”
差點忘了鬱哥拒絕感動OvO
鬱和光緊繃的精神直到確認謝枝雀回到天台上才放鬆。
對時間的緊迫需求，讓他舍棄了乘客的舒適度。
——謝枝雀剛被拽起來，就像被收網吊起來的魚，猛地拉進天台邊緣。
“咚！”趴地。
一顆小鳥球撞成鳥餅餅。
謝枝雀慢慢在天台上趴成一灘。
鬱和光則挑了挑眉，眉眼間重新有了笑意：“抱歉，混沌侵襲不知道什麼時候來，速戰速決最好。”
至於用力過猛導致撞擊的副作用……比摔成鳥餅餅強。
謝枝雀爬起來捂住額頭：“不疼。”
QAQ
“究竟發生了什麼？我重新有意識的時候，站在下面的廢墟裡。”
鬱和光唇邊的笑意消失，重新嚴肅：“除了你之外，其他人呢？”
或許是因為謝枝雀一直掛在天台外，那裡沒有人形黑影走過，也因此他比鬱和光保留了更多記憶。
但謝枝雀也隻記得驟然混亂的營地，帳篷外的驚叫聲，嘶吼聲，重型槍噴吐子彈如火舌照亮了天台。
……他看到，黑線一樣糾纏著組成的繚亂人影，在奔跑向天台。
被那些影子撞擊的人都有了明顯古怪的動作，有的突然倒地痛苦哀嚎，有的發瘋般向天空射擊，還有雇傭兵在殺死身邊的人。
謝枝雀也在躲避黑影時被雇傭兵誤傷，一時難以避開前後夾擊的險境，從天台邊緣翻折了出去。
“雇傭兵瘋了，他們的彈藥比我們充足，我們隻能暫時從天台撤離。但是。”
謝枝雀抿了抿唇：“我隻來得及聽見上面喊撤退，就失去記憶。後面再發生了什麼，以及鬱哥你為什麼在地面……我都不知道了。”
“嗯。”
鬱和光單膝跪在謝枝雀身邊，扶著他在懷裡仔細檢查傷勢：“不是你的錯。”
謝枝雀一怔，就聽鬱和光說：“問題不大，人活著就行。”
“先活著。”
鬱和光眼眸閃過厲色：“再去殺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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