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情骨鍛成至尊天子劍!
問天闕上的君臣驚詫。
問天闕下的群民失聲。
而陰蘿撫摸著這一段太監情郎的骸骨,每一塊小骨長得細密又整齊,墜開之後,約有三十四節,恰如一把二尺二寸的短劍。
或許是為了讓心愛者時刻把玩,它連尖尖的棘突都是優美的,多一寸猙獰尖銳,少一寸短圓憨厚,它正好不多不少,仿佛被陰帝精心雕琢一般,它被爐火煆燒,又被情海煎殺,鍛出一種異常潔美的光澤,如同寒江之雪,凜然超聖。
陰蘿捧著親吻它,“你長得真好,我好喜歡你喔。’
她還嬌呶呶地說,“雖然你生前沒有凶猛的威風,可你死後,你看看,多麼漂亮的一把短劍呀,以後我會更加疼你的咪咪。”
朝臣:“……”
救命。
這是又瘋了一個吧?
此時他們的內心瘋狂搖擺,是要選為愛發瘋的皇四子好呢,還是選逼愛發瘋的皇七女好呢?!
這倆看上去都是能帶領他們走向滅亡的可怕玩意兒!!!
‘夫君,夫君,快……快去,殺了她!’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你要登基!我要做後!!!’
蘭那芸同樣是油儘燈枯,她甚至發不出聲,隻能用靈音傳遞。
她不甘心,她是忍著何等的心痛,獻出父王的頭顱,幫助夫君登位,這樣自己做了仙朝的後,再誕生出自己的靈嗣,一代接一代傳下去,到時候整座仙闕都會被她的子孫後代所占據,她也算是告慰亡父,再讓母後她後悔莫及!
她擇婿的目光可是第一等的,怎麼能連個皇都當不上呢?她決不允許!
而李潛聲也深知,這場勝負隻有一人勝出,縱然知道仙皇李謀將他當成一枚擋車的棋子,他也不能不下場!
“——劍來!”
他輕嘯一聲,那柄青紅天子劍便落在手中,袖袍灌風,下頜兩根玉帶發出清脆響聲。
“縱然有昔日情分,可你傷我妻在先,我亦不會留情的。”
他這樣對陰蘿說。
又來了又來了!
陰蘿翻了個白瞳,什麼昔日情分哪?
這些天之驕子隻要跌進了女主小凡女的情劫裡,不管是曾經多麼冰清玉潔,多麼孤傲絕塵,都會蠢得跟腦子丟失似的,哪怕心底有她這麼一個年少白月光,那也是要踩著她臉去襯女主這個善良熱情的小笨蛋!
嘔嘔嘔!
敢辱我臉面,我讓你棺材板都是劈叉開裂漏水漏風的!!!
“皇兄也儘管放心——”
陰蘿橫過情骨天子劍,眸光悍戾。
“看在你我同為兄弟一場,等你死了,我就劈開那蠢白鼬的骨架,再把你血肉挖空,塞進你身體裡,讓你們,生生死死,永不分離!”她輕蔑一笑,“皇兄,謝恩吧,我可是最喜歡成人之美的小君子啦嘻嘻。”
“謝不謝恩,還為時尚早!”
於是問天闕上,出現了一幕兄弟自相殘殺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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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潛聲並未掉以輕心,他叩了問天闕三萬階,氣血消耗一空,好在他內修妖庭絕密的九玄換天功,靈府不滅,氣機便可旋逆回圓滿的一刹!
但這天庭神女也來勢洶洶,根本不給他換天功回血的時機,她竟揚起一根水安息紅綢帶。
“仔仔,晚膳來了喔!給為娘我咬爛他屁股桃尖尖!!!”
李潛聲:“……?”
他感到不妙,而鋪天蓋地落下的,竟是五毒之蠱,其中還有紫皇冰膽這等天地一等奇物!
李潛聲揮出青紅天子劍,腳下則是生出一卷幽冥焚書。
我言之法!焚!海!天!
五毒奇物如遇克星,潮水般褪去,而逃得慢的,被火海挾裹進去。
“劈裡啪啦——”
焦味與濃煙隨之傳出,隱約還有一些油脂的香風,陰蘿則是拍掌,笑得沒心沒肺,“熟了,熟了,仔仔熟了,還很香呢!哇,狗雜種要生氣啦,嘻嘻。”
李潛聲額頭青筋微跳,他並沒有像陰蘿經過彈幕摧殘,深深明白垃圾話的奧義——
惡心,但又甩不脫,於是意誌備受困擾。
更惡心的是,他焚燒五毒之後,身後響起了一道陰惻惻的少年嗓音。
“你以為,生一隻仔仔很容易嗎?你還敢烤?”
“那小混蛋該死,你也該死!!!”
血光濺開,煙雨鬼樓當頭鎮下。
他再一轉眼,就在一處渾濁天井裡,無數鬼魂抓撓著他的魂體,陰冷的黃水灌滿他的口鼻。
而在井口之上,是鱗次櫛比,粉牆黛瓦的房屋,它們或是顛倒,或是歪斜,如蜂巢般密密交疊在一塊,每一屋都披著一豆紅燈籠,遵循著某種鬼魅又森然的秩序。
漆紅的美人靠上,傾瀉著一頭汪洋般的墨發,那少年也是一襲不近人情的陰祭黑長衣,可雙肩卻披上了一件殷紅霞帔,金玉墜,翡翠褶,萬千煙霞般華貴又豔麗,偏偏它的容色慘白沒有血紅,眉宇間隱隱泛著黑煞之氣。
它掌心托著一隻奄奄一息的冰膽蠍,正為它療傷。
——像是厲鬼,又像是豔鬼。
而朝臣們不在局中,反而看得更清楚,他們心中暗道,莫不是新婚之夜被暗殺的?
他們正揣測間,霞帔豔鬼旁又多了一道身影,就見他們小東宮,很親密托起了那豔鬼的下頜,尾指從白瓷小罐裡沾了一粒蠟胭脂,“來,咱們都要吃孩兒席了,先塗塗妝,這樣沒有血色,怎麼見人哪?”
“惡心!哪個男人塗唇脂的!”它尖聲喝罵,“還有,你跟那死太監在劍爐底下做了什麼,仔仔都一清二楚,你個鬼混的,還敢來碰我?滾,滾哪!!!”
“啊,都是亡夫了,要友好相處,不要那麼生氣嘛。”
?!!!
元幼平,你聽聽這話,能騙鬼嗎?!
我是做了鬼,但沒有做蠢貨!
那少年豔鬼流出了汩汩血淚,咒罵不已,卻還是被這該死的小混蛋捏住了臉肉,往唇上擦了一抹蠟胭脂,她還很惡劣,指甲刮著它的舌心,“僵的呢,以後怎麼做呀?你要多練練呀。”
它驟然淪成元幼平的玩具。
而李潛聲踩著一堆屍骨,爬上井口。豔鬼有所警覺,猛地回頭,那一指胭脂就從那紅汪汪的唇滑到了耳骨,仿佛劃開皮肉的刀痕,異常的森寒詭豔。
高樓,陰雨,美少年。
黑長衣,紅霞帔,唇色如春櫻。
饒是元聖太子,也不由得為少年豔鬼的美色失神刹那,無關男女情愛,是單純為它的容貌而悸動。
“是誰啊,在覬覦我的小禁臠?”
而他頸後傳來一股涼涼冷冷的氣,他立即抬起劍鋒,卻還是晚了一步。
“——嘭!”
那一支白骨劍從他右胸劈開,整顆頭顱倒向左側。
九玄換天功第六重,生生不息!
在眼花繚亂的青紅劍光中,李潛聲的肩膀重新長出了血肉,陰蘿瞧得有趣,“啊呀,原來九顆頭,就代表有九條命呀!”
她甜笑瞬間轉為暴戾,“那就,一顆顆砍儘哥哥的小頭顱,做我蹴鞠小彩球!”
陰蘿捉光掠影,一咬骨劍,雙手在胸前掐開一面太陰照水神鏡,隨後毫不猶豫將骨劍吞了去。
“噗哧!噗哧!”
血肉被貫穿的聲響,李潛聲都不由得回頭分神,卻見她雙掌插進胸口,活生生拔出八支一模一樣的阿修羅情骨天子劍,彌漫著毀天滅地的氣息,他瞳孔一震,當即用紫河妖盤掐算一訣。
今日,必死!
他雙胸驟然窒息,而念頭回轉之間,他看到了一旁的蘭那芸,她雖然被陰蘿弄成了一架骨骸,周身仍然繚繞著綿綿不絕的氣運,他倏忽落了淚,又伸掌一吸,將蘭那芸吸到自己懷裡。
“對不起,芸兒,我是,真的想跟你廝守的……”
在蘭那芸錯愕的視線中,他伸手握住她的大骨頭顱,拔起了陣陣紫氣。
陰蘿笑得樂不可支,“哎呀,哎呀,真是一出好戲,好好好,吸光她,吸光她,省得你們在我面前賣弄什麼妖魔情深,明明是一群禽獸貨色,偏要裝什麼人間摯愛來惡心我!”她手腕一旋,八支情骨短劍錯開了萬象皆空小諸天陣。
“妖畜死吧!!!”
無害貓瞳這一瞬間成了森浸浸的豎瞳,眼中心馱著一粒幽綠虛無。
“嘭!嘭!嘭!嘭!”
青紅天子劍,刹那崩毀!
虛無之間,滾落一顆顆元聖頭顱,他至死都不明白,同為各自高地的太子帝姬,她的法天象地為何能壓他一頭?!
陰蘿仿佛知道他的心聲,俯瞰而下,這次她用的是萬妖語,甜軟的音調配上那妖氣盎然的字詞,說不出的甜膩森冷,“元聖太子,我告訴過你了,當世者當意誌超凡,不受世情所累,你心宮被欲念所染,從蘭
那國度起,你就不再是我的同肩並行者!”
“你以為淬劍大典,真的隻要那一顆蘭那王的頭顱嗎?從我們踏出穹靈頂時,試煉就無時無刻席卷而來,財海賭坊,色豔妓館,權柄國度,問天不愧,那你,你問問你自己,過了幾項呢?”
元聖頭顱流出斑斑綠血。
“不,我竟,我竟——輸了?”
陰蘿笑唇彎彎,“你自己享受在小情小愛中,還覺著美呢,如今又為了活命,殺你心上小美妖,怎麼,還玩殺妻證道這一套呢?心誌如此搖擺不定,你隻能——”
“做我雙足下的螻蟻,賀我青雲稱帝了!”
而眾生還未從這一幕夕陽殘血中回過神來,那萬象皆空小諸天陣忽然射出三萬粒虛無,轟向仙皇李謀的皇天玄血大陣。
“——李瑤笙,你還敢襲君?!”
左都禦史目露怒意。
“我也不想的呀,可是哪,人家升階了呀。”
而天邊那輪墜下的夕陽,驟然成了一片血海,乖順落在她的足下。
中庸八景,劫運已破!
造化天地,澤令乾坤!
“這仙朝,應當容不下兩位聖人吧?”陰蘿舔了舔唇,“好久沒有弑父了,今日是個甚麼黃道吉日,竟能讓我過一過癮!嘻嘻,父皇啊,早在您賜我百鞭的時候,我就想——”
“送您駕崩了!”
她蜜語。
“今日也不遲哪!”
她毫不猶豫搖響了腰間的金長命鎖,於是仙皇李謀身後,佇立起一座小墨山,對方掩在烏甲之中,戴著一面咬嘴的面具。
眾臣惴惴不安,倒吸一口寒氣。
……第三個天地聖人?
是了,傳聞宴大人養著一個天地聖人,平常從不顯露山水,如今竟是真的?
他們複雜地想,這太監是什麼世間絕美的情種嗎?不僅親自下了火海,為他的小情君煉出了阿修羅情骨天子劍,就連最後的驚世家當,都仿佛如小鈴鐺一般尋常,輕易就送了出去!
他們怎麼就沒遇見過呢?
眾官又憶起宴大人的雷霆手段,心道,便是遇見了,他們也沒那個膽子睡豺狼虎豹吧。
“來啊,聖人哥哥,同我一起——”
“送我父賓天嘻嘻!!!”
陰蘿雙足一踩夕陽,那血瑪瑙仿佛碎了一般,從中吐出一座小昆侖虛,洋洋大觀,通天徹地。她抽空了浪浪東海,衝著仙皇李謀席卷而去,而宴享給她留下的天地聖人同樣掀開了烏甲,露出猩紅咒文。
“鄭陰蘿,我來助你!”
又是一道火紅流焰,降在她的身旁,赤無傷抽出腰間的華美鳳凰翎,陰蘿沒好氣瞪他,“你個臭鳥,死哪去兒啦!”
赤無傷語氣有些生硬,“小爺解手去了,誰知道你說打就打啊。”
而虛空之中,飄下一道幽幽的鬼音。
“她打之前,還吃飽了呢。”
陰蘿:?
狗雜種,不帶你這樣拆台的!
赤無傷就跟沒聽到似的,擦了擦鳳凰翎。
“小兒不知天高地厚!”
仙皇李謀白袍飄動,皇天玄血大陣之外,又架起了一條小天厄鬼道。
陰蘿有些驚奇,沒想到還遇上個同道呢?
這天厄鬼道要曆萬重惡劫,才能修成君臨之身,據陰蘿所知,這普天之下,前世隻有她一人修成開天,沒曾想這仙皇竟比她還早修行!
“父皇,你選法很有眼光,兒臣願做主,留您一具全屍!”
她衝著那一鳥一鬼一面具嘶聲。
“拖住左都禦史!不得任何來援!我來——殺父登基!!!”
陰蘿踢走血色殘陽,八支阿修羅情骨天子劍又在太陰照水中煉為一體,她以劍引天,霎時烏雲密聚,雷蛇翻湧。
五氣朝元!雷劫破萬法!!!
“轟——!!!”
皇天法陣寸寸崩裂,仙皇李謀神色未變,卻是來不及修補,被雷蛇甩進了長生宮,他掃袍盤腿,欲要在帝座恢複元氣。
但下一刻,危機接踵而至。
“中五,皇極。”
“崩。”
天子劍一往無前,刺進了仙皇李謀的喉頸,破了他那一口帝元。卻在刹那,他們彼此都是一顫,身體比他們更快發出了尖銳的悲鳴。她雙眼無比刺痛,流下了一線血淚。
“……咦?”
明明無知無覺也無痛,我怎麼流了淚?
我為何要流淚?
我,我明明就要登基了,取得這次潮海之勝,不管是諸天神佛,還是兄長鄭夙,一定會為我慶賀,可我,可我,怎麼就哭了?
陰蘿眨了眨眼,卻沒有停止,刺痛感卻愈發強烈,從她的腸,她的臟器,洶湧出一股極致不安的恐懼。
那是來自相同胞宮的血脈感應——
心有靈犀!
她握著染血的天子劍,沒有任何預兆,竟不自覺喊出那一個石破天驚的稱呼,“……哥,哥哥?”
在仙朝稱帝這一日——
我,為了得到我假哥哥的誇獎。
我殺死了我的親哥哥。
哈哈,哈哈,可笑,真可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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