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吚,吚吚,嗚嗚——”
紫青額小妖鬼趴在冰冷板石上,後背插著一支紫金雷蛇,身架骨肉以極快的速度消亡,神情不甘又絕望。
為什麼?他重生了啊!他重生了啊!
他重生了啊!!!
怎麼能剛出生就被殺掉!那他重生又有何用?!
隋坤光分明清晰記得,前世他誕生在極其富貴的天家,可因為妖詳,他還沒睜眼就被送走了,又幾經波折,他被昆吾神洲的一個小女仙收養了!
她叫敏鸞!是他的愛人!
敏鸞活潑美麗,天性善良,還未婚配,就不顧族人的阻攔,將他收養,見小妖鬼哭餓得厲害,也會忍著羞恥,學做母親的喂養姿態。隋坤光尤為依戀她,將敏鸞視為自己的所有物,他最喜歡就是喊著她姆姆,卻做著丈夫做的事情,成年之後就把敏鸞從頭到腳吃了個乾淨。
偏偏敏鸞還很好騙,以為是孩子的正常需要,總是溫暖笑著,一次又一次滿足他。
為了他的妖鬼血統不被嘲笑,敏鸞還偷偷帶他到了祖地,從共生血甕中舀了一口洗禮血泉給他!
他發誓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但他就是忍不住,等血甕見底,他妖力大增,可敏鸞的父母兄弟也全死了!他很害怕,隻能瘋狂地親吻她,把她做得昏死過去,還騙敏鸞肚子裡有了自己的孩子。
幸而敏鸞心底有他,哭了一場後,給鸞族做了掩飾,帶著他匆匆離開了昆吾。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沒有身份的顧忌,每一日都很快活,他恨不得死在小母仙敏鸞的肚皮上。但他知道像他這樣的妖鬼,跟純潔善良的女仙是很不配的,於是他去爭奪,去擄掠。
偶然見到一些跟敏鸞相似的女子,他將自己的欲望全逞在她們身上,他的溫柔隻給把他養育長大的敏鸞!
可是!該死的!該死的!他們的事情還是暴露了!
他們身在天貴大域,正是昆吾第一帝姬的封疆!
據說是有神靈奏報,說全域息壤受到了汙染,導致靈植難生,那鄭世帝姬又是個寸利必爭的,怎麼能容得產出受損?當即遣下了六萬武侯,徹夜不息地搜查,才發現了共生血甕的異樣!
於是,圍剿,殺戮,血漫大城。
隋坤光一直以為神洲的女仙,都該像敏鸞一樣,真情,熱切,擁有絨兔般可愛的性情,還不計回報來施以援手。
可這鄭世帝姬,全然掀翻了他的想象!
她冷漠無情,竟然要碎他骨,剖他心,還要剜他三萬遍謝罪,魂魄永拘雷獄!就連敏鸞也沒放過,剝仙相,取仙心,流放凡塵三萬年,每一次輪回都在畜生道!
何等殘忍無道的帝姬啊!
隋坤光很不服。
都說他不是有意喝光血甕的,隻是克製不住自己的妖族天性,他是真心將敏鸞的父母兄弟當家人愛戴,哪怕他們因為妖鬼的身份,對他動輒辱罵嗬斥,他都忍了下來,沒有報複,他一如既往愛著敏鸞,還
想要他怎樣?!
他身為妖鬼,幼年顛沛流離,青年同樣東躲西藏,都這麼慘了,偶爾犯錯一次不是很正常的嗎?為什麼要這樣不依不饒?
神女就該救世救他的啊!
敏鸞也在哭著為他求情,說那鄭世帝姬身為神家天女,自小也是被喂養長大的,怎麼能不理解撫養者對孩子的慈心?
“……啊?”
那鄭世帝姬似乎有些散漫,坐在那一隻粗壯如烏金山的手臂上,手指頭繞著男人的卷曲黑發,“我要澄清下,我的小象父是雄的,他沒奶,所以呢,我是喝他血長大的,彆把姑奶奶跟你養的這個——”
她輕蔑停頓,“隻會啜奶吸全族血的小廢物相提並論,你晦不晦氣的啊?”
隋坤光被譏諷得臉色爆紅,可他是階下之囚,根本反抗不了這帝姬的淫威!
“抱歉喔,大概你祖宗我呢,永遠,永遠,不能理解這種狗屎一般,你死全家也要供你兒子夫君吃飽的慈母心呢嘻嘻。”
緊接著。
隋坤光迎來這一生中最恐懼的記憶。
那鄭世帝姬竟然讓左右搬開了一支牛角叉,狠狠貫穿了他跟敏鸞的腹部,還把他們架在妒羅焚海裡烤了三千日,整個油脂都被炙得融化,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至今還在支配著他的魂靈!
不,不行,我不能死,我重生了,我便是天道的寵兒,怎麼能不明不白死在這裡?!
我還沒有稱霸諸天,還沒有將那鄭世帝姬的臉踩在腳底下踐踏!
還有敏鸞,她一定等著我回去——
“噗哧!”
清寒腰刀從上至下,絞碎了隋坤光那一顆幼小活躍的頭顱。
不——!!!
他愕然瞪大了眼,眸光陡然暗淡。
營軍們低聲交談。
“走,快補刀去,這些妖魔狡猾得很,還會裝成失憶的孩子博取你同情呢,幸好天乾女衛那邊一叉弄死,你們可千萬不要上當。”
“妖魔也聰明嘛,隻會撿女人來騙。”
“唔?大概是妖魔總覺得有神女來救他吧?”
“哈哈都什麼新朝曆了?這些蠢妖還在過舊黃曆呢!”
“頭兒,你還彆說,我剛遇到了個,說什麼重生的,將來稱王稱霸,少不了我三千美人兒。”
他們不禁感歎。
“最近奇奇怪怪的玩意兒越來越多了,這世道是要亂了吧?”
“有咱們長公主在,天塌了都能撐得起來,你個小角色怕什麼?”
“嘿,你這小子這馬屁拍的,不過說的也是!”
營軍們回看那一座裂成兩半的七寶塔,仍舊心有餘悸,這都天神煞令委實恐怖,都能直追他們的護國大陣了!
但更多人的目光放在了生死不知的六皇子李降戾上。
“六殿下……不會……真的……”
“噓!快走!這不是咱們能管得了!”
長生宮的掩日大弓,其實是一國
軍用禮器,用來先鋒、驅邪、避禍、鎮典,而他們的公主更是蠻戾,生生用它同時射穿了六皇子以及他護佑的妖嬰。
陰蘿正要抬腳離開。
“啪嗒!”
她的踝骨被緊緊抓住。
“為什麼……我不信……你,你不是這種小畜生!你,從不會對孕女幼子下手!”
少年帝子氣若遊絲,臉頰被雨水爆淋,混雜著從口鼻洶湧而出的血水,“鄭陰蘿,你以前,從不會,咳咳,從不會用箭對著我的。”
鄭陰蘿善騎射,尤其是一手出神入化的流光箭技,是神主請了東夷族,以九天日耀為射,把她喂得吐了,用極限生生磨練出來的,同輩之間無人能敵。
鄭陰蘿偶爾也會去赤望練箭,長兄不在,都是他陪著這個姑奶奶練的。
每次赤無傷都很恨,因為這祖宗的惡劣性子不加掩飾,總是無時無刻都在發作,最狠的時候,會把一根根箭羽彆進他的雙腿,讓他撅臀夾緊,美其名曰是鍛煉他的臀腿,日後才能夾得住喜歡的東西。
他鍛不鍛煉關她什麼事?
況且喜歡的東西,他自然是要用手捧的,哪裡用得上臀腿!
他去找哥哥們告狀,說鄭陰蘿又欺負他,他們都是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等年歲漸長,他也逐漸窺見了鄭陰蘿那該死的意圖!
可儘管這樣,她的箭矢沒有一次,是對著他的心脈!
直到今日。
“你……不是從前的鄭陰蘿。”
少年帝子的鎮風吉牌淹在水裡,他高高昂起頭顱,雙眸漆黑冷寂,“你是誰?你為何占她的軀體?!”
“嗤——”
陰蘿覺得可笑。
“那個穿書女索我身軀時,你們一個個就跟眼瞎的,我稍微過分一些,我就不是我了?”
她小油靴挑起他的下頜。
“姑奶奶我不殺李燕嫣,我是要等她將浮羅界珠完全掌控,用子胎飼養一些精/蟲,再讓這些精/蟲壯大,威脅我的統治嗎?我不殺那些妖胎,是要看他們流落到各界,哄我信徒供奉,再哄我神女破身嗎?!”
陰蘿忍不住劈啪兩掌,抽他濕淋淋的臉龐。
“跟了一群黑心哥哥,半點精髓都沒學到,你告訴我,你怎麼能這麼蠢哪?隨便來個女的,哄你兩句,給你魂燈,你就被迷得暈頭轉向了,不知道好歹了,你連腦子都丟了,怎麼不把你褲帶也給一並丟出去啊?”
“鄭陰蘿,你好好說話!你非得,咳咳,非得譏諷我嗎?”他被雨水淋得睜不開眼,傷痛跟火氣一並迸發,“小爺的褲帶沒你那麼鬆!”
姑奶奶的怒火同樣高漲。
“你以為我修尼姑道的啊?放著葷不吃我陪你吃素?我呸!”
“赤無傷,你嘴裡叼的是哪幾年的奶嘴啊?你這樣的嘴,這樣的身,這樣的心,跟幼兒一樣軟綿,你怎麼還敢親我摸我啊?你告訴太奶奶,你那頭小鳳凰,是不是還跟小時候一樣,被我嚇得連尿都不敢撒了啊?真孬啊。
”
“——鄭陰蘿閉嘴!!!”
“該閉嘴的是你個蠢貨!!!”
伴隨著金地青花小刀袖的一個飛揚。
“嘭!!!”
陰蘿揚手,腕臂力勁爆發,那刀袖本就浸透了冷水,掌摑得他半張臉都歪了過去,腦袋重重砸進碎石堆裡,血腥味更是厚重浮起。
少年帝子隻覺兩耳轟鳴,幾乎都聽不見聲音了,隨後他的衣領被人粗暴扯起,鄭陰蘿的面孔森寒迫近,語氣嫌惡加重。
“蠢貨!你也該斷奶了!救苦救難的是男菩薩,你鳳凰聖族愛華衣,愛紅塵,修行不了這個清苦,就少學那些善心泛濫的蠢貨!天天嚷著救這個救哪個的,最後也隻為了拐人上榻!”
“我沒想要跟她——”
“嘭!!!”
“閉嘴!你祖宗說話,誰讓你插話的?!”
陰蘿又是一記霸道掌摑,赤無傷咬牙死撐,大有你有種將我打死的氣勢。
“蠢貨,看在你哥從前也撈過我的份上,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
她一字一頓,齒風陰寒,“彆以為你是神裔,未來天尊,掌天地,掌秩序,掌法則,掌眾生命運,你就可以居高臨下審判我!你有什麼資格?啊?”
“姑奶奶我告訴你,沒了赤望帝廷,你赤無傷連個屁都不是!說好聽點你仁善,道德,說難聽點,你就是軟弱!自私!無能!優柔寡斷!更不懂得審時度勢!你赤誠純潔有什麼用啊?活該被人利用到死!你隻會讓我厭煩!”
赤無傷的眉眼愈發慘白,嘴唇泡得起皺,沒有一絲鮮潤的顏色。
“你真以為你是救人水火的英武小天神啊?哈,就你,你愛得了誰?你又救得了誰?彆搞笑了好不好?!”
她又輕蔑一笑,又倏忽鬆手,任由他的臉再度砸進泥水裡,淹過耳鼻。
陰蘿直起腰來,腳尖毫不客氣踢著他的側脖子,“太奶奶我沒耐心,我不攔你,你去死啊,儘管去,最好撅你那倆珍貴腚兒,去給那兩個蠢貨殉情,陪葬,做你的好天神,我一定好好刻碑,傳誦你們的淒美偉大的神凡傳說——”
她還沒說完,就被身後的手掌捂住了嘴。
“哥哥不記得,教你說臟話了。”
?
煩人的大人哪。
陰蘿扒拉對方的手,氣呶呶地罵,“先彆捂!姑奶奶還有一萬句臟話憋在腸子裡沒拉出來呢!我不舒暢得很!”
李瑤功:“……”
煩人的小孩哪。
李瑤功展開蓑衣,把陰蘿塞了進去,隻給她留了一顆腦袋,夾在腋下帶走。
陰蘿蹬著腿兒,臉還是朝外的,指著赤無傷道,“你等著,等你祖宗戰勝煩人哥哥,回來再罵死你!我讓你撒尿都哭鼻子!哼!”
三番兩次都救她要殺的家夥,當姑奶奶吃素的哪!
眾人:“……”
雖然聽不懂,但想必罵得極臟。
李瑤功聲音清正平穩,“李瑤笙,再說一句煩人哥哥?”
這貨色打起架來根本不管不顧,這一身紙衣都要泡爛了,他來救她,她光顧著嘴人了!
陰蘿瞬間變乖,裝著無辜小臉。
“沒有呀,人家說的是,哥哥不能認同的臭男人,人家才不嫁呢。”
兄長似有些無奈,還是順著她哄。
“對,咱不嫁,哥哥以後給你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