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度(1 / 1)

回到家中已是下午,喻聞換了身衣服,準備下樓填飽肚子再補覺。

謝嘉茂發來消息,說拿下了一期綜藝,有些細節需要見面討論,喻聞便拐回了直奔路邊攤的腳,在附近一間頗有情調的咖啡廳等待。

正是工作日下午,咖啡廳人不多。

喻聞找了個偏僻隱蔽的卡座,點單後拿起桌上的雜誌翻動著。

不過少頃,身後的卡座有人落座,衣料娑娑聲近在咫尺。

他往旁邊一瞥,在玻璃窗上看到後面人的側影——男性,戴漁夫帽和口罩,身形瘦長漂亮,非常出挑。

喻聞心說這卡座位置選的還挺妙,他能從玻璃窗折射看到對方,對方卻看不到他。

又過了一會兒,他聽到身後人壓低的嗓音:“怎麼才來?”

兩個卡座位置都偏僻,音樂離得遠,他幾乎能清晰聽見後座的每一句話。

他正想發出點動靜提醒這裡還有個人,另一道聲音開口了:“去醫院拿報告,來晚了點,這是您要的東西。”

“讓你跟拍封承洲,拍到什麼了沒?”

“呃,這個席先生,輝騰太子爺最近出入都有保鏢隨行……”

“什麼都沒拍到?”

“嗬嗬嗬,是的。”

喻聞沉默了。

他悄然往下坐了點,讓卡座擋住全部身形,順便往玻璃窗瞟。

光亮可鑒的玻璃窗映出瘦高男人對面的情形——普通男性,三十上下,含胸縮背,臉上帶著訕笑落座。

瘦高男人接過文件袋,拆封的間隙有些不耐煩,隨手扯下帽子,藍灰色發絲蓬鬆地暴露在空氣中。

喻聞覺得這頭藍毛有些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

藍毛的聲音很好聽,即便微微壓著,還含著怒意,依舊磁性悅耳。

藍毛不客氣道:“廢物。”

他拆開檔案袋,拿出紙張,少頃,意味不明地“嗬”了一聲。

“存在親子關係……”

喻聞:“……”

親子鑒定。

好抓馬。

他就不該在這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走進這個咖啡廳。

“這份鑒定你看過了吧?”

疑似私家偵探的男人回答:“是的席先生。您是公眾人物不能出入醫院,報告是我取的。”

“閉緊你的嘴。”

“這是自然。”

姓席,藍毛。

喻聞默默掏出手機,打開搜索引擎,輸入這兩個關鍵詞,輕易搜出了這位藍毛的身份。

席宿,選秀出道愛豆,唱跳全能,隊內擔當主舞……

私家偵探忽然又開口了:“席先生,您這樣的身份,根本沒必要正面與封承洲作對,討好封董才是上上策,畢竟您與封承洲都是封氏血脈,繼承權有您一份……”

席宿:“閉嘴。”

這一下聲量有些高,有人匆匆從他們身邊經過,席宿欲言又止壓緊了喉嚨,又將漁夫帽戴了回去。

“做好你的分內事,彆對我指手畫腳。”席宿冷冷警告。

撂下這句,他拿上隨身物品,頭也不回地離開咖啡廳。

私家偵探歎了口氣,低頭啜飲咖啡,過了會兒也起身離開。

門口的風鈴叮鈴作響。

喻聞壓低上半身,小小一團縮在卡座裡,維持著那兩人走後的姿勢,墨鏡後的目光透出呆滯。

他想起自己的表情包。

彆吵,我在思考。

應景。

他整理了下思路。

——席宿是封氏私生子,大概率是封承洲同父異母的弟弟,對封承洲懷揣不必言明的惡意。

但書中似乎並沒有這麼個人物。

封氏這一代的確有一名私生子,在臨近大結局的時候才出場,勉強算是個惡毒反派,楚晗跌落低穀時湊上去踩了兩腳,被反應過來的封承洲收拾了。

但那名私生子原姓不是席,而是李。

莫非席宿是藝名?

喻聞摘下墨鏡,凝眉沉思。忽然一名年輕女孩走到面前,直勾勾盯著他。

“你是藝人嗎?”

喻聞張嘴就想否認,女孩卻望著他咯咯地笑了起來,“我想起來了,我有你的表情包,小哥哥,你怎麼私底下也是這個表情哈哈哈哈……”

喻聞朝她露出個一言難儘的苦笑。

“你不會又在吃瓜吧?”女孩促狹地眨眨眼。

喻聞羞澀搖頭,實則心裡想的是:我的老天鵝啊,你再來早點,就能看到現場版了。

“合個影可以嗎?”女孩活潑外向,拉著他合照,喻聞乖乖對著鏡頭比剪刀手。

“你好乖,好漂亮哦。”走前女孩真心實意地誇他。

-

謝嘉茂來時,喻聞正抱著手機刷席宿的剪輯。

中年美大叔把長發半紮在腦後,下巴剃得乾淨,精雕細琢的五官凸顯出來,細紋並不顯老,反倒有種曆經風霜的韻味。

“這個給你。”

喻聞接過他遞來的塑料袋,發現是一盒鮮切水果混搭,還有幾瓶複合維生素。

“哇,謝謝老板。”

喻聞照例對著老板吹了一通彩虹屁,不經意間把水果推到一邊。

謝嘉茂:“你不吃嗎?”

喻聞:“維生素嗎?哈哈回去吃……”

謝嘉茂:“我說水果。”

“……”

喻聞謹慎地撩眼皮,不小心對上老板鄭重其事的視線,立刻心虛地移開目光。

“我不太餓,不想吃……”

謝嘉茂滿臉寫著:你再編?

“好吧都不喜歡。”喻聞破罐子破摔。

謝嘉茂搓了搓臉頰,惆悵地歎氣,“這可不行啊小喻,這也太嚴重了,等這部戲拍完,我們去醫院好好做個全身體檢,你肯定缺不少東西……”

“倒也不是不能吃,隻是不好吃。”喻聞掀開塑料蓋,叉了一塊甜瓜,三兩口囫圇吃完,嫌棄得直撇嘴。

上回說過,他不愛甜的也不愛酸的,最好介於兩者中間,這個度很難形容,也並沒有絕對不吃的水果,隻是對於水果的口味挑剔至極。

謝嘉茂嚴肅道:“不好吃也得吃。”

喻聞勉強點頭,“行……”

謝嘉茂:“小謝,你盯著他。”

喻聞:“……”

喻聞扭頭,才發覺謝鶴語不知何時站在身側,正垂眸望著自己。

“嗯。”謝鶴語應了一聲。

“謝老師費心了。”他臊眉耷眼地道謝。

正準備入座的謝鶴語動作一頓,原地站了片刻,遲疑著伸手,溫暖的掌心落在他的發頂。

停了一秒,他收攏手指,揉了揉。

一個生澀的安慰。

-

回到家中,喻聞把席宿的生平和演藝經曆總結成文檔——直覺告訴他,這位藍毛接下來多的是戲份。

隨後他想起什麼,把滯留在快遞站十來天的身份證取了回來。

身份證上的照片是他無疑,名字也沒錯,甚至出生日期都一致,隻有最前端代表地區的編號有所不同。

總算不是黑戶,喻聞暫且放下心,睡了個好覺。

直播耽擱了兩天,吃罷早飯,他火速趕回《仙門逸聞錄》片場。

簡恒一見到他就雙手抱臂。

喻聞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在模仿什麼,要擱平常,他說不定很樂意配合簡恒互動一下。

但現在……人多,社恐犯了。

“一二三,歡迎回歸!喻老師猜猜我們在乾嘛?”簡恒歡脫道。

江秋月的飾演者祝心怡抱著胳膊,面露凝重,“彆吵,他在思考。”

七八位同事把喻聞圍成一圈,模仿他的表情包,聽見這話霎時笑成一片。

喻聞拿包捂住臉,抱住了一旁的樹乾。

簡恒:“小喻,你在乾嘛?”

喻聞:“我在自閉。”

簡恒笑得像羊癲瘋發作,祝心怡眼疾手快把這一幕拍下來,晚間劇組群裡又多了一張表情包——彆吵,我在自閉.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