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1 / 1)

在北宋當陪房 金鵝 5097 字 6個月前

次日上午,梁堇提著包袱,先去了灶屋,裡面有頭花,綢緞料頭,料頭不大,能縫個香包什麽的,勝在顏色鮮亮,花紋稀罕,還有花線,薔薇香粉,散茶葉。

那兩塊綢緞料頭送給春桃,頭花有六朵,送香豆,豐兒,鎖兒各兩朵,因她與這仨人常在一處頑,雖和香豆更親近些,但多給她,隻怕另外倆人生怨,索性一人兩朵,不費功夫再想。

花線分成兩撮,一撮送與屋裡大丫頭喜兒,一撮送給針線娘子嚴嫂子,孫婆子和墜兒各包上一包薔薇粉。

前陣墜兒生辰,還請她去吃席,不管私下如何,面上情是到了,屋裡一共隻有她們三個大丫頭,她隻給春桃和喜兒送,獨把她撇下來,面上不好看。

臨安府產茶葉,那的散茶價錢不僅經濟,味道還好,她娘給她買的這一包,重三兩多,才用了十一個錢,這樣的茶葉拿到沂州販賣,價錢怕是要翻一番不止。

她與春桃留下一半,等春桃過生辰的時候使,剩下的一半,先放在罐兒裡,自個留著吃與人送禮都成。

她還要再搭上一包糕餅錢,分給那些沒有得物件的丫頭媳婦們吃,下晌她去給春桃送綢緞,春桃得知罷,教她不消去外面買,晚上打榮姐屋裡端出一碟柿餅,背著喜兒和墜兒拿油紙裹了,教梁堇送人,這都是後話。

梁堇拿著木盒進了榮姐的屋,屋裡還有喜兒,她道過萬福後,說道:“我娘讓我替她向姐兒問好,她打臨安府回來,與姐兒帶了一盒茉莉香丸,說是臨安府的小娘子慣愛用此物洗腳,洗罷,腳染香氣。”

喜兒把盒子接過來掀開蓋,一股子茉莉味直撲人的鼻子,打眼一瞧,裡面擺著三排黑乎乎的丸子,細數有十六顆,拿給榮姐看,

“姐兒你看,好清香的味兒,臨安府當真是個妙地方,連洗腳的香丸都有,以前哪聽過還有這東西。”

榮姐也覺稀罕,從盒子裡拿出一顆來看,又問梁堇這香丸如何使,梁堇就把使法與榮姐說了一遍。

榮姐教喜兒收起來,等晚上取一顆給她用,然後又對梁堇道:“你娘出趟遠門還能想著我,待會你走,把我屋裡那碟燉羊肉端回家去,我沒有動過,孫婆子想討,我沒有與她。”

說罷,不等梁堇謝她,就招了招手,低聲道:“一姐,你過來坐。”

梁堇走過去,欠著身子坐了個炕邊,天氣冷了,榮姐的炕上鋪著一張毛氈,又擺了張黑漆炕桌,炕頭上是兩個木箱,木箱上面擺著兩條緞面被褥,一條蔥綠,一條杏黃。

榮姐在屋裡,梳著丫髻,穿著半舊湖綠小夾襖,下面係著條家常裙兒,梁堇沒來之前,她正在炕上描字帖。

“大姐姐明年三月便要回家來備嫁了,聽我母親說,在家過罷年,就要坐船帶著嫁妝去汴梁成親,大姐姐走罷,一姐姐走,然後再是我,也不知那家人好不好相與。”

榮姐臉皮薄,話說罷,細嫩的面皮羞紅,低下了頭。

梁堇見屋裡沒人,喜兒也不知去了何處,便小聲道:“

我娘都把江家的事與我說了(),我不知姑娘都知曉哪些(),不如容我慢慢道給姑娘聽。

臨安府有個罐兒街,如今喚官街,他江家便住在街裡,家中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大宅子,與咱家一樣,也是賃來的,住這條街的多是官宦人家,左臨綢緞行,右臨酒樓。

江家一共有四房人,第四房是個庶子,江老太爺去世後,庶子那一房便從家裡分了出來,聽說如今在外地做縣丞。

三房相公在外地任通判,一房在臨安府官學做學官,大房便是與咱家結親的那一房,大房相公任臨安府的府公,與娘子李氏有三子兩女,第三子便是江三郎……”

江三郎上面的兩個哥哥都已成家,一哥是個庶出,娶了個商戶家的姐兒,要說商戶,那姐兒的爹還捐了個掛名頭的小官。

之前大娘子李氏去大名府看望出嫁的女兒,走前與沂州吳家置辦好了節禮,誰知大兒媳管家教下人拿差了禮。

要是吳家不作聲,不派個人去往臨安府,怕是江家到此時還不知曉裡面的變故,兩筐不鮮的果子,禮又比平日的薄,這種事瞧著小,但這背後表示著江家對吳家的態度。

吳家的姐兒還沒嫁過去,就敢這般輕慢,但凡吳家是個氣性大的,退了這門親事也有可能。

刁媽媽到了江家,在席上故意裝醉把此事嚷了出來,暗地裡拿眼瞅李氏的神色,見她真不知曉,事後,那李氏罰了往沂州送禮的哥兒板子,對刁媽媽越發好聲好氣。

刁媽媽臨走之際,李氏從自個嫁妝中拿出一對鑲寶的金餅,又一對玉釵,教她拿回家中,送與馮氏和榮姐,又修書信一封。

“我娘說,其他人倒罷了,隻江三郎的那個一嫂,有個兄弟,生的俊俏能乾,臨安府的楊家酒樓便是他家開的,此人時常去江家看望他姐姐,我娘還說等咱日後到了江家,遇到他就曉得了,不是個好人物。”

梁堇與榮姐說罷話,已是一炷香後了,榮姐聽得津津有味,不放她走,教她再說些,梁堇搜腸刮肚,隻得又說了兩盞茶的功夫。

連江家園子裡砌了一堵牆都講了,江老太太跟著一房三房住在園子東邊,江家大房住在園子西邊,一個宅子分成了兩處。

“姑娘,屋裡該擺飯了。”外面傳來春桃的聲音,今兒輪到她去胡娘子那拿飯。

說起胡娘子,想來是給季姐采買嫁妝沒少撈油水,買了個丫頭伺候自個,還給侄女紅果訂下一樁親事,馮氏綢緞鋪裡的姚掌櫃的兒子。

這家綢緞鋪,一年能給馮氏賺不少錢,馮氏把它連姚掌櫃一家都給元娘作了陪嫁,紅果是元娘的灶娘,都是元娘的人,這樁婚事也差不多。

“一姐,你明日再來屋裡陪我說話。”榮姐過了年就十五了,擱到外面,十五都能嫁人了,吳家一房三房,有養女偏房,故而她曉事早。

其實方才她想問梁堇那江三郎屋裡有沒有通房,但這種話,不是她一個十四歲的小娘子能問出口的,她不是不教江三郎屋裡有通房,隻是不能教那通房先她一步生下長子。

() 對於榮姐來說,男子包括日後的官人——江三郎,他們有個養女什麽的,就像是日頭打東邊升起一樣尋常,馮氏以前雖然對她不如對長女元娘那樣用心,但也教過她大婦之道。

馮氏的大婦之道,是官人有時可以是丈夫,有時是官帽,後宅的女子不能當官,並不代表她們成日裡隻知曉衣裳頭面,頭油香粉,用飯睡覺,和妾室爭風吃醋,和妯娌婆婆拌嘴鬥氣。

婦人,尤其是官宦婦人,她們也有自個的官場,自個的派係,從中受益者,能使自己的官人往上升遷,有的官員甚是年輕,坐到了不屬於他這個年紀該坐的位置,不見得是他能力過人,也有可能是他娶了一位得力的娘子。

郎君身上的官服象征著他的地位,同樣,郎君象征著後宅婦人的地位,他是她們頭上那頂看不到的官帽。

倆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吳相公對馮氏敬重,不單是因為馮氏娘家是京官,當初下嫁與他,還有一部分是因為他三十餘歲,能坐上一州知州的位子,多虧馮氏。

馮氏的娘家能給她一個尚好的出身,還能給她千貫的嫁資,能使她婚後日子富裕,卻不能給她婚後的地位。

這個地位不是在夫家,丈夫公婆那裡的地位,而是出了門在外面,像她們這種官宦人家出來的,所求不是一個“富”字,而是一個“貴”,要是能富與貴同得,是再好不過的事。

單有富,左不過是個商賈,見了當官之人,點頭哈腰,官家的姐兒,她的出身帶給她一種傲慢,要是教她嫁給商戶,她會覺得自個被羞辱了。

要是教她嫁給個一貧一窮的進士,那她不會生出被折辱的心思。

……

梁堇應下榮姐的話,出了屋,提著食盒的春桃正站在屋門口,梁堇聲音壓得低,“春桃姐姐,我娘打臨安府帶回來的物件,我挑了兩樣好的,下晌與你送屋裡,你午睡彆插門。”

“你娘能給你帶多少,彆送我了,先緊著旁人送,我又不是外人,屋裡院裡的都知曉你娘打臨安府回來了,等著你的好處哪,這些人就這樣,盼著打旁人手裡得好處,輪到自個便摳搜的不行。

咱要是不給她們,她們準保說人小氣,弄些酸話來擠兌人,你看娘子院裡的官娘,就因為沒有給那些丫頭好處,連洗臉水都使喚不動人與她打不說,還要整日看那些丫頭的臉子。”

春桃說的是掏心肝的話,梁堇教她放心,她娘給她買了一包袱,她都與屋裡院裡的人分好了,教丫頭婆子都得一點。

教她說,她娘就是被身上的壞毛病給耽誤了,要是不愛掐架罵人,偷雞摸狗,怕是早就混到了和宋媽媽一樣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