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1 / 1)

在北宋當陪房 金鵝 5060 字 6個月前

大年二十這日,牙儈行裡比著往日冷清了許多,梁堇從裡面出來,袖子裡塞了兩張交子,年前她囤的生絲托李經紀幫她又賣掉了七十斤,餘下的那二十多斤,她打算年後再賣。

這批生絲教她一共賺了三十五貫,二十貫的本錢回來了,利錢得十五貫,再加上她手裡的十八貫,也就是說,她如今有五十三貫錢了。

這幾次賣生絲的茶湯錢,梁堇還沒有結給李經紀,等年後剩下的生絲賣掉,再一塊結與他,剩下的生絲至少還能賣十三貫。

當初她手中才十六貫,借著生絲的東風,滾了兩遭,翻了二四回,這樣的機遇不是年年都有,像蜀地大旱,十幾年還沒有一回。

大商的手段坑害了小商小戶,梁堇能在其中保全自個已屬不易,好歹賺來了一筆傍身的銀錢,她來到熟食鋪,讓婆子撿了半隻燒鵝,兩斤糟鵝胗掌,一副蹄子,見甕中有糖蒜,又讓給包了八兩。

回到家中,她娘刁媽媽從外面端來一碗爛豬頭肉,說是江大娘家今年從屠夫那買來一隻豬頭,費了十幾l根柴才燉的軟爛如泥,香噴噴。

“娘,不好白吃人家的,我這買的有幾l包熟食,你撿些送給人家。”

刁媽媽得了女兒的話,進屋在炕桌上找到了幾l個鼓囊囊的油紙包,打開一看,糟鵝胗掌蹄子糖蒜倒也罷了,那半隻燒鵝,又肥又油,八成能有二斤重,她嘴饞,從燒鵝上撕下來一塊好肉塞進嘴裡,心想女兒在外面賣了一年小食,想必是賺到銀錢了,連燒鵝都舍得買,她要想個法子把她手裡的銀錢哄過來才成。

到了晚上,刁媽媽炸了肉圓子,燒了鹹雞,蒸了鼓蓬蓬白面餅,又把梁父從外面帶回來的一罐用紅糟醃拌了的鴿子雛兒燒了。

下晌的時候,她從褲腰裡拿出二十個錢,讓大女兒桂姐去外面買了一碟糖糕,一碟五香瓜茄,一碟蜜梅,加上小女兒買的熟食,桌上堆的碟碗滿滿當當。

除夕夜裡,一家子熱熱鬨鬨坐在炕上吃菜吃酒,刁媽媽給女兒二姐倒了半碗熱酒,攛掇著讓她吃。

梁堇見她娘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一看就是沒安好心,把她給她倒的半碗熱酒,都與了身旁的桂姐吃,桂姐不解其故,吃的臉龐暈紅。

院子裡的其他媽媽婆子家,也都這般熱鬨,唯獨蔡婆子,一個人坐在屋裡,連油燈都沒點,坐在炕上趁著窗外的餘光,吃著冷酒,炕桌上隻擺了一碟吃了四五日的豬耳朵和幾l個炸肉圓。

刁媽媽炸肉圓的時候,她來灶屋舀水,刁媽媽見過年了,蔡婆子也不炸點東西燉個肉啥的,一個人怪冷清可憐,就給了她半碗剛炸好的肉圓,把蔡婆子感動的都哭了。

次日,二房馮氏使喚屋裡的大丫頭崔兒來下人院送過年的賞錢,崔兒抱著一隻紅漆大木匣,裡面盛的至少也有兩吊子銅子。

刁媽媽得馮氏看重,比旁的媽媽的賞錢多了十個銅板。除了賞錢,還賞吃食,一般的丫頭婆子隻有賞錢拿,那等在馮氏跟前得臉面的才能既得賞錢,又得吃食。

能得吃食的人,不過才七人,刁媽媽就是其一,那吃食左不過是半斤酒水,兩包細巧果乾,一包冬瓜糖,東西不稀罕,甚至不值幾l個錢,但這表示了馮氏對她們的親近和倚重。

刁媽媽得了馮氏賞的吃食,恨不得教下人院的人都知曉娘子看重她,要端著冬瓜糖去外面顯擺,被梁堇勸了下來。

她往日與隔壁院張雁姐的娘張媽媽不對付,逮到機會故意問人家,娘子有沒有賞給她吃食。

張媽媽不得臉面,氣的臉色難看,她實在想不通,刁媽媽那個德行,娘子為啥偏偏這般疼她,反過來一想,連刁媽媽這種人都能得娘子看重,她張媽媽比姓刁的不知強多少,卻不得娘子重用,不由得唉聲歎氣起來。

女兒秀珠見她歎氣,問她出了何事,張媽媽與女兒說起此事,秀珠勸她娘也學人刁媽媽溜須拍馬的做派,隻要討得娘子歡心,自是能得娘子重用。

張媽媽聽了女兒的話,動了兩分往上爬的心思,可奈何沒有人在娘子跟前舉薦她張媽媽,突然,她想到了娘子的奶媽盧婆子。

再過幾l日便是那元宵節,隻等那日她與盧婆子備上幾l樣禮物送與她,日後娘子跟前缺人辦事提她一句張媽媽,讓她也能為娘子出些力氣。

到了元宵節這日,張媽媽備了一匣桂花元宵餅,兩包油酥點心,一包乾棗,兩尾鯽魚,提著禮物趁天黑的時候送到盧婆子處。

盧婆子聽完她的來意,一面用剔牙的物什剔牙,一面吩咐丫頭把炕上的菜收起來,好生收到櫃裡,不可偷吃,她晚上還要用。

站在屋裡的張媽媽往炕桌上唆了一眼,以為是什麽稀罕的吃食,不過是碗芝麻鹽,一碟隻餘兩個的鹹鴨子,一碟豆芽菜炒臘肉,一碟紅豔豔地腐乳。

“媽媽吃的怎麽這樣差,連碗紅沙湯團都沒得用,可是去灶房去晚了,胡娘子沒給您老留?”

盧婆子往地上啐了兩口,讓張媽媽彆見外在炕上坐下,解釋道:“我牙口不好,吃東西老是塞牙,湯團早上就在娘子屋裡用了一碗,晚上不敢吃,怕吃了積肚,就沒使丫頭去灶屋拿。”

說罷,又問張媽媽家裡的兩個女孩可好,兒子在舅家多年可曾回來過年,張媽媽道:“女兒都好,兒子在他舅舅的棺材鋪子裡幫忙,過年隻讓人捎了書信來。”

倆人嘮了會家常,盧婆子應下為她說話,讓她把禮物帶回去給家中的姐兒吃,她這什麽都不缺。

“她們都大了不缺嘴,這都是我孝敬給您老的……”張媽媽還欲往下說,盧婆子衝她擺了擺手,說自個待會還要去娘子屋裡說話,言下之意就是不留她了。

張媽媽拎著禮物回到家中,盧婆子嘴上說幫她說話,可禮物沒收她的……看來是不肯幫,說的那話,也隻是客氣話。

“娘,您回來了。”兒媳王氏打開布簾,從西屋走出來,扭著腰身,髻上插了兩朵大黃絹花,銀紅小襖,下係布裙,腳上一雙繡著賴葡萄水紅繡花鞋。

和在青州的時候相比,像變了個人似的,從

前穿著樸素,如今打扮的,用張媽媽的話來說,不像良家婦。

張媽媽見了她,眉頭緊鎖,面帶嫌惡,問道:“你怎麽來了?”

原來張媽媽的兒子張生,和吳家二房的曹養娘勾搭成奸,踹暈蔡婆子後以為她死了,倉促間把蔡婆子塞進炕洞裡,那張生見自個弄出了人命官司,又怕吳家發現他和曹養娘的事,就卷了家中積蓄和曹養娘私奔去了。

可憐當時正值青州災年,張媽媽她們因為家中沒有銀錢,吳家放假不管下人吃喝,張媽媽把家裡能典當的都給典當了,連過年上供的二兩肉都買不起,初一更是無米下鍋,餓的四處借米還借不到。

王氏見張生和養娘私奔了,等了他兩年,他一直不回來,她就和吳家下人旺兒的哥哥做成了暗地裡的夫妻。

張媽媽得知此事後,敢怒不敢言,那王氏還隔二差五地回來找張媽媽討要錢財。

“今個是元宵節,張生多年不歸家,我和我那口子說了,說來看看你。”王氏說著,眼兒往張媽媽提著的禮物上打轉,說她男人這幾l日恰好饞魚,張媽媽既是有,不如與了她,省的她再去買了。

“恁厚的臉皮,想討我家魚給你那奸夫吃,你怕是忘了,你還是我哥哥的媳婦,他不曾休你,你整日和旁人廝混,怕是已經不曉得何為廉恥了。”東屋的張雁姐沒出來,隔著簾子罵著她嫂嫂。

之前張生在家的時候,姑嫂倆人多有拌嘴,不怎麽親厚,張生一走,張雁姐更看不慣她。

張媽媽教女兒彆說了,惹惱了這位祖宗,教她去娘子屋裡告兒子張生的狀,娘子要是知曉她兒子和吳相公的養娘私奔了,那她家的天就要塌下來了,她們母女仨哪個也落不到好。

王氏衝著東屋的布簾說道:“你哥哥不回來,還想讓我給他守著,呸,做你奶奶的白日夢,你哥哥把主子的養娘拐跑拋下我,還不讓我再找,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她越說越氣憤,插著腰,用手指著布簾,“彆說我找一個,我找兩個,二個你們也管不著我,你哥哥快活,憑啥不準我也快活,哼,要說廉恥,我沒有,難不成你哥哥就有了?”

躲在布簾後的張雁姐聽的面色漲紅,心中暗想,她哥哥總歸是爺們,爺們除了正經媳婦外有旁的姐兒不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嗎?

她嫂嫂想差了,她偷男人那是不守婦道,不是快活是浪/蕩,身為女子怎麽能這樣自甘下賤,哥哥不在家中,她應該守著才是,日後她哥哥總是會回來的。

“你甭瞧不起我,是你哥哥先對不起我的,當初把家中錢財卷走,不管人死活,他那樣的人,一輩子不回來死在外面才好。”

王氏把張媽媽手中的魚,點心奪了過來,扭著腰出了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