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1 / 1)

在北宋當陪房 金鵝 6076 字 6個月前

黃娘子為了外甥女季姐,下定心思不歸家後,成日裡為她在二房和吳老太這兩處說話走動,吳老太倒罷了,主要是二房馮氏那裡。

柳娘子作過的事,想讓馮氏待見季姐,難得很。

轉眼間,就來到了冬月裡,吳家二房已經開始使喚人去外面買料子,買毛皮,香料茶葉去了,這是往汴梁送去的禮物,還要往大名府馮氏的姐姐那再送去一車禮。

去年送的晚了,過完年馮氏的人才趕到汴梁娘家,今年剛進冬月馮氏就著手準備,長女元娘如今住在她娘家,人是去年走的,都沒在家中過中秋。

按理說,去年的年禮她就應該備厚一些,可到了年上,沂州這家來送禮,那家來走動,又要外出去赴席,又有次女與臨安府相看一事,忙的她暈頭轉向,抽不出身。

給娘家備的禮物,隻在往年的例上多加了兩根鑲寶的鈿頭,一匣盒香粉,又單與她嫂嫂一塊湘繡鴛鴦料子,這禮物談不上厚,可那個時候,她手中銀錢給次女置了幾個箱籠,過年又要與人還禮,實在沒多餘的銀錢。

今年就不同了,次女的婚事定了下來,鋪子和莊子前半年賺的銀錢,掌櫃和莊頭八月裡就打發人送到了她手中。

她此時是既有空閒又有銀錢,給汴梁那邊的年禮,一心要置的豐厚。

下人院,吳家的婆子媽媽見外面的豬肉價賤了些,大多都熏起了臘肉,留作過年切成方刀肉在鍋裡煮了給家中供奉的神,菩薩上供。

上完供,過年就吃供肉,剩下的臘肉藏在米甕裡或吊在梁上,能吃到二月裡。

要是現在不做臘肉,到了年上,豬肉價兒會漲,再去買的話,要多用銀錢,不過在吳家,有那得勢的媽媽,乾的差事能撈不少油水,又不愛吃臘肉,便不熏,隻管什麽時候想吃什麽時候打發家中的姐兒去外面買。

刁媽媽家前兩日就在院裡熏了十斤五花肉,五斤後腿肉,又買了一隻肥雞,沒有熏,隻把毛拔了,洗乾淨,抹上粗鹽,穿上草繩吊在灶屋的梁上。

等到過年再去吃的時候,提前放在盆子裡泡半夜,切成小塊丟到鐵鍋裡炒,不用加香料都香的很,比著平常的雞,更有一番風味在裡面。

二房的四姑娘金哥也愛吃臘肉,梁堇給自家的熏罷,又去馮氏屋裡要了兩吊子銅子,去外面買了豬肉,鴿子,鵪鶉。

熏的時候,用豬毛做的刷子,刷上一層花蜜,金哥嗜甜,給金哥熏罷,又給三姑娘熏了些辣味的。

苗奶媽聽說她在給兩位姑娘熏肉,厚著臉皮提了兩條子肉來,勞梁堇給她一半熏甜,一半熏辣,原是去年的時候,梁堇給金哥熏的甜臘肉,她嘗過,覺得味道比自個熏的要好吃很多。

也不教她白給她熏,與了一包糖糕,幾根紅頭繩謝她,梁堇反正都要熏肉,桂姐又跟著對方學梳頭,就幫她熏了。

肉熏好後,已是冬月中旬。

這日,梁堇閒來無事,在花房幫她娘刁媽媽修剪花枝後,就去了牙儈行,八月

末的時候,她托李經紀給她囤了生絲,近日生絲價兒漸漸地有抬頭的樣子。

到了地方,李經紀問她家娘子可願意做旁的買賣,說是販藥材的薛大戶打嶺南販回來一船的肉桂和鉤藤,誰知大老遠地販回來後,賣不出去。

“不如囤上幾十斤,等過罷年,說不定肉桂的價錢會往上漲。”

上回李經紀幫王大戶尋到一百餘斤生絲,在牙儈行裡小揚了名,找他的人比之前多了些,薛大戶就是聽聞了那事,才把藥材托給他賣。

梁堇可不敢沾藥材,一是她不懂藥,二是藥草性子嬌貴,存放不好,容易損了藥性,即使價錢漲上來也賣不上好價。

還有,薛大戶是販賣藥材的,肯定知曉存藥材的法子,他為何不自個存著等日後行情好了再賣,梁堇心裡暗自想道,面上卻沒急著拒絕李經紀,隻說等回到家中,把他的話學給自家娘子聽,做不做買賣,還要讓娘子拿主意。

這般說罷,又和他打聽生絲價幾何,然後才出了牙儈行。

“二姐?”

梁堇想回吳家,要穿過大街,再經巷子……路過唐家金銀鋪的時候,碰巧遇到了昔日一塊賣吃食的王二哥。

他還是老樣子,胳膊裡挎個籃子,吆喝著賣秋梨,秋梨耐放,放到地窯裡,能放到明年開春,到了冬日,果子少,官宦人家自是有福建那邊來的金橘可吃,但金橘價高,不是小門小戶人家能吃得起的。

手裡有些銀錢的,也就在哥兒手中買一兩個梨子吃。

“王二哥,好些日子不見了,你往日不是在東邊賣果子嗎,今日怎麽來這邊了?”梁堇笑著問他。

“彆提了,打進了冬月,果子就不好賣了起來,官人娘子們都更願意買果子乾來吃,你瞧,我打家裡出來一上午了,才賣掉了五六隻梨,還是孫家瓦舍裡的娼姐買走的。”

王二哥不像梁堇是個姐兒,他哪裡都去,什麽酒樓,瓦舍,趙家巷子,不過後面兩處地方,裡面什麽人都有,不到果子不好賣的時候,他萬是不會去的,去了那有人欺負他,白吃他的梨他也不敢吭聲。

趙家巷子,是下等娼姐待的地,去哪的多是些不正乾的人,沒有孫家瓦舍體面,但因趙家巷子裡的一位姐兒攀上了個官大人,做了對方的外室,自此趙家巷子這種不入流的地在沂州煙花行也有了名氣。

梁堇在那與王二哥說了會子話,忽地聽到耳邊有人說薑行首三個字,順著鋪子門口旁人的目光看去,隻見兩位頭戴襆頭,腰係紅綾汗巾子的轎夫抬著一頂綢緞小轎,打這過。

香風陣陣,從簾子一角能看到裡面坐著一位年輕的娘子,先不說長相如何姣好,且說她的穿著打扮,好似正經人家的女郎。

轎子走遠後,梁堇才收回目光,心中好奇,便向對面的王二哥打聽她是何人。

“你連她都不認識?宋家酒樓有名的薑行首。”王二哥瞅了瞅四周,壓低聲音和梁堇說道,“什麽行首,其實不就是在席上給人陪酒唱曲的嘛。

聽說這位薑行首,

出身可不一般,是官宦人家的姐兒,家中敗落迫於生計,才被她兄弟賣給宋家酒樓,這還是去年的事,來了宋家酒樓後,隻聽說過有她這個人,但沒見過她,坊間都傳她賣藝不賣身,是個正經人。”

“這話,你可不能信……”王二哥拉著梁堇去了那沒人的角落裡,聲音比剛才更低,“我有一日,在南邊賣果子,瞅見了這薑行首的轎子進了巷子裡,就跟了過去,想讓她買我幾個梨。

誰知跟過去後,院門緊閉,門口守著倆人,連梨都不讓我在那買,把我給轟出了巷子,說我再敢過去賣梨,就打我。”

王二哥提起此事,還氣的不行,那巷子又不是她家的,憑啥不讓他去賣,就連孫家瓦舍裡的張娘子,他去她私宅門口那賣梨,她都沒讓人趕過他。

當時他沒走,不讓他在巷子裡賣,他就在巷子外賣,賣著賣著,就見一頂青布小轎進了巷子,入了薑行首的私宅。

“……什麽正經人,慣會往自個臉上貼金,背地裡早就和官大人不清不楚了。”

梁堇沒想到,裡面還有這樣的事,可王二哥也沒看到坐在轎子裡面的人,怎麽知道人家就一定是官大人哪,她教他彆往官大人身上扯,要是教旁人聽到,會生事端。

“二姐,我沒胡說,這也不是我胡亂猜的,那就是位官大人,我聽人說這位官大人來頭還不小呐。”

聽到他話裡的來頭不小,梁堇眼皮子一跳,不知道為啥,偏偏想到了吳家二房吳相公身上,因為他是沂州最大的官。

應該不是,吳相公官至知州,要是想納小的,和馮娘子說就是,不見得馮娘子不願意給他納,當官的都看重名聲,吳相公也是如此,想來斷不會養行首作外室。

北宋當官之人,納妾,一般是納良家女,再不濟是從人牙子手裡買,正頭官娘子都偏向後面這種,因為對方的身契在自個手中,好拿捏人家。

不像良家妾,納良家女為妾,是要在官府備文書的,一旦納了人家,主家和妾家那就成了親戚,逢年過節,要按親戚走動,並且還不能隨意打罵良妾,打罵良妾,良妾的家裡人能告到官府,官老爺會管此事。

要是正頭娘子把良妾打殘了,是會被抓去蹲牢房的,故而,凡事家裡納了良妾的,家裡上下,都會敬著兩分,正頭娘子想欺負人家,還要看看對方娘家有沒有爹娘兄弟,要是爹娘兄弟都在世,且護著良妾,正頭娘子明面上是不敢打罵的。

除了這些,還能給家中丫頭抬妾……

這般種種,就是要說,當官之人,除非不在意自個的升遷,名聲爛就爛了,才會和娼姐一塊廝混。

丫頭和娼姐都是賤籍,但娼姐的地位不如丫頭,世情就是這般。

其實酒樓瓦舍裡不乏有才情,性子闊達的女子,因入了那地,便被人瞧不起,這和薑行首之流,又是另外一說了。

梁堇問王二哥,可知道那官大人是誰?王二哥雖混跡市井,什麽事都能聽一耳朵,但這事不知曉。

回到吳家後,她娘刁媽媽與她說起了一樁事,她從她那走後,馮氏屋裡的崔兒來花房找刁媽媽討要顏色花朵,說是要染指甲,因她是馮氏屋裡的,刁媽媽是個勢利眼,當即從花枝子上給她摘了一布兜。

那崔兒和她說閒話,說到昨個夜裡,馮娘子突然讓她給她找一條汗巾子,還是繡花青緞子的,這教她去哪找,屋裡的箱籠,櫃子翻遍了,都沒尋到。

“娘子的汗巾子多,怎麽想起讓人去找一條舊汗巾了?”梁堇納悶道,馮氏對下面人大方,常賞衣裳汗巾,按她的性子,汗巾子不見就不見了。

難不成是去外面赴席,落在人家裡了,她怕人家拾到做她的文章?

“誰說不是啊,娘子的汗巾子多,前不久還給了我兩條,之前屋裡的一件梅紅衣裳不見了,也不見娘子上心,八成是哪個丫頭婆子手腳不乾淨昧了娘子的汗巾。

娘子真該把我調到她屋裡去,有我在那給她盯著,我看誰敢偷,娘子有這麽多陪房,她最喜歡我,我手腳麻利,做事周到……”

梁堇見她娘又開始自誇了起來,深感無奈,端著木盆去外面洗衣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