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 / 1)

在北宋當陪房 金鵝 5475 字 6個月前

那日蔡婆子在家中如何勸說乾女兒海棠,海棠都並未歇了那攀附富貴的心。

想來也是,這海棠才十幾歲的好年紀,生性又不安分,她乾娘與她說的那些話,她隻當是放屁,一門心思的盤算自個的前程。

蔡乾娘不給她出錢出力,她隻好自個想法子去鑽營。

吳家的丫頭,甭管是家生子還是從外面買來的,並不是人人都如這個海棠一般,存了那爭強好勝,往上爬之心。

就像二房薛嫂家的女孩,薛嫂兩口子沒有讓她在吳家尋個差事,隻管養在家裡,再養幾年,就把她嫁給江大娘家的哥兒。

那女孩是個老實巴交的人,攬了家裡灶上的活計,又時常幫薛嫂漿洗衣裳,繡花做鞋,不去吳家爭那個強。

她爹娘是二房的陪房,她嫁給同是陪房家的兒子,在她看來,這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也生不出那種不甘不願的心思,日後跟著江大娘一家過活,生下的哥兒,姐兒依舊是吳家的家生子。

再說這海棠,幾日來在吳家不好好當差,下值回到下人院,躺在炕上又夜夜睡不著,這般幾日後,便在吳家灶房闖下了禍事——毀了一鍋燉肘子。

燉肘子是三房祁氏要吃的菜,管灶房的王婆子早就使喚人去買了隻後肘回來,又是炸又是燉,裡面擱了不少好料,頗費了一番功夫。

大房柳氏走後,吳家雞零狗碎之事,都是三房祁氏管,連吳家的灶房也都一塊管著,王婆子原是柳氏提拔上來的,柳氏不在,背後沒了靠山,便事事巴結祁氏。

祁氏房裡沒有會廚藝的婆子,見王婆子又時常孝敬她,就沒有把她換下來。

自二房的灶房從吳家灶房分出來後,吳家就分成了兩派,各吃各的,各管各的,吳家平日的開銷靠著鋪子,老宅的賃金,過得手頭不富裕。

吳二爹寄來的銀錢,二房會分給她們一些,但都把持在吳老太和吳老太爺手中,從他們手中摳錢難的很。

月裡吳家上下的夥食,倆人隻肯給一兩吊子錢打發人,祁氏想吃個燉肘子打牙祭都隻能自個貼錢。

王婆子把肘子燉到鍋裡,使喚海棠燒火,她私下裡慣愛賭錢,幾日不賭便手癢難耐,尋到空就和吳老太屋裡的趙婆子等人在柴房裡玩起了葉子牌,賭起了銀錢。

那海棠夜裡睡不著,白日裡打瞌睡,怕誤了王婆子交代她的活,就往灶裡塞了五六根柴,等王婆子賭錢回來,聞到一股子焦糊味,慌張地掀開蓋子,隻見鍋裡的湯汁熬乾了不說,原本炸的金黃的肥肘子瘦了兩三圈,還黢黑黢黑的。

見海棠偷懶打盹誤了事,對她又打又罵,海棠頂了兩句嘴,王婆子直接把她轟出了灶房,並且還讓她賠祁氏的肘子。

海棠嫌她說話難聽,丟給了她二十個錢,算肘子錢,打這事過去後,就沒再去灶房,整日裡待在家中,讓蔡婆子養著她。

蔡婆子在吳老太那日日漿洗衣物,一個月的月錢才八十多文,海棠在灶房打雜,月錢是三十餘文。

母女倆人一日三頓都在吳家吃,海棠的月銀自個攢著不給蔡婆子,蔡婆子發了月錢,不是給海棠買頭花就是給她買油餅,熟肉,也隻能攢下三四十文錢。

這下海棠被趕出來丟了差事,蔡婆子剛開始一天三頓還去外面給她買著吃,後面連碗餛飩都不給買了,去米行買了米家來,常勸她去和人王婆子說兩句軟和話,好回到灶房。

這日,蔡婆子回到家中,見她這個女兒又躺在炕上,沾著米的碗擺在桌上,繩子上掛著積攢的衣裳和酸臭熏人的汗巾子,忍不住說落她,

“我乾了一天活,在老太太院裡洗衣裳洗的兩個膀子酸痛的不行,回到家中,難不成還教我收拾屋子,洗這些東西,伺候你不成。

青天白日的,你躺在炕上像什麽樣子,即使不去灶房,也該尋個旁的差事來做,你都這般大了,我要養你到幾時?”

幾日來,蔡婆子好話說儘,還買了稀罕肉食來哄她,可她還這般,弄的蔡婆子沒了耐性。

海棠不想聽蔡乾娘的罵,就出了屋子,一時間又沒處可去,便在吳家到處瞎逛了起來,逛著逛著就想著去二房尋一個院住的二姐,看她能不能幫著給她尋個差事做。

正想著,來到二房小路的拐彎處,那裡種了一片遮眼的竹子林,也怪她正想事,迎頭和對面的人撞了個腚疼。

“哎呦,哪個不長眼的小蹄子……”那婆子疼得起不來身,口中罵著人。

海棠也疼,她聞到一股子說不上來的騷臭味,隻見地上散落幾隻木桶,再定睛一看,那不是二房倒夜香的楊婆子嗎。

她暗想道:我去尋二姐,也不見得二姐能幫我尋到差,少不了還會被她看低了去,我不如靠自個的本事進二房,到時在她跟前,也能讓她高看她。

這樣想罷,就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臉上堆著笑,去扶楊婆子,“媽媽,都怪我不長眼,沒想到擱這撞到您。”

海棠一邊說,一邊殷勤地給她打褙子上沾的灰。

楊婆子見她梳著兩把丫髻,上身穿著粗等丫頭穿的藍布衫子,下面係了一條舊裙兒,腰間綁著灰色的汗巾子,長相說話都帶著一股子伶俐勁,便問她是誰家的女兒,她怎麽沒見過她。

“我娘是吳家的蔡婆子,平日裡都在老太太那伺候,我是我娘認的乾女兒,原來也是咱二房的丫頭,在家裡的灶房當差。”

楊婆子聽她說她是二房的丫頭,又問她怎麽不在二房的灶房當差,去了家裡的灶房當差。

“媽媽有所不知,前幾年柳娘子管家那陣,讓王婆子頂替咱二房的胡娘子管灶房,那王婆子手下缺人,不知怎麽就瞧上了我,愣是把我從胡娘子那要了過去。

後來咱二房的灶房從家裡分了出來,我也想走,不知求了王婆子多少回,她都不肯放我回咱二房,日子長了,也就在那當差了。”

海棠說得可憐,想讓楊婆子對她生出兩分憐惜,說完後,就問楊婆子提著木桶去作甚。

“還不是那幾個姑娘,嫌我尿桶沒刷洗乾淨,讓

我拿著再去刷。”提起此事,楊婆子就一肚子的牢騷,她倒夜香,不僅要倒主子的,還要倒丫頭的。

“旁的丫頭都沒這麽多事,那幾個仗著在屋裡得臉面,淨刁難人。”

“媽媽彆氣,當心氣壞身子,我閒著無事做,來這也是找人頑,這木桶多,媽媽拎著難免吃力,不如我幫媽媽拎兩個。”

海棠忍著臭味,搶先一步撿了兩個木桶,一路上,楊婆子誇她心腸好,倆人說說笑笑來到吳家馬棚後面。

這裡有片空地,還有兩間屋,她刷尿桶就在這刷,平日也住在這裡,她常年倒夜香,旁人都嫌她身上有味,不肯和她住在一個院,在青州的時候,也是如此。

故而,她看海棠覺得眼生,要是同住在下人院,進進出出的怎麽會不認識。

海棠來到楊婆子這放下木桶卻沒有走,楊婆子刷尿桶,她在一旁陪她說話解悶,楊婆子這裡素日沒啥人過來,都嫌醃臢,有個人願意和她說話,她正巴不得呐。

連著十幾日,海棠都過來,她有意奉承巴結她,說話也隻撿好聽的說,後面一日沒來,楊婆子還念叨她念叨的不行。

……

天兒又熱了起來,梁堇打吳家出來朝下人院走去,用手絹扇著風,昨個三姑娘過生辰,不僅給屋裡的丫頭賞了錢,就連院子裡的也得了。

她不在屋裡院裡,也得了二十個錢,平時私下給人做菜,做席面,一個月到頭能得一百多個錢,時不時地出去再賣些小食,還有三姑娘逢年過節賞的。

算下來,她手裡攢的有十六貫銀錢了,要是還按老樣子攢錢,來錢實在慢,她過兩日想去外面尋個經紀,打聽一下有什麽賺錢的門路,錢生錢才是道理。

“沒良心的丫頭……枉我待她那樣好……”

一進院,就聽到有婆子在哭,中間還夾雜著罵人的聲音,她們的院子不大,一共住了五家人,此時都圍在蔡婆子屋門口,就連她娘刁媽媽也在。

“娘,好端端的蔡婆子哭什麽?”

刁媽媽往屋裡呶了呶嘴,面上唏噓,對女兒說,“海棠認了倒夜香的楊婆子當乾娘,剛才來院裡,把自個的被褥和衣裳都抱走了,以前蔡婆子是不好,可自打正兒八經認了海棠當女兒,對她也不壞,海棠那丫頭說走就走了。”

“何止不壞,有啥好東西自個舍不得吃,都教她海棠吃,對她和對親女兒沒啥兩樣,海棠是個心狠的,蔡婆子都給她跪下了,還是攔不住她走。”說話的是院裡的孫大娘。

“她在楊婆子那,還幫著楊婆子刷尿桶,你們看她在蔡婆子這的時候,蔡婆子啥時候舍得讓她刷過尿桶。”

……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聽得梁堇都忍不住咋舌,心裡清楚,海棠這麽做,都是為了能進二房得個差事。

她沒有瞧不起她,反而覺得她能豁得出去,有幾個丫頭能如她一般為了進二房去刷尿桶的,可她為了前程,到底是拋棄了蔡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