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更新(1 / 1)

在北宋當陪房 金鵝 10404 字 6個月前

自那一晚後, 吳芳姐連著兩日沒出門,第日一早,宋娘子身邊的婆子過來請她。

這婆子是個識禮的, 見吳芳姐和她親娘住在一個院,倆人的屋又挨的近,就去吳老太的屋問好去了。

“問老太太的好,我家宋娘子見吳娘子幾日沒來,讓我過來請她去我家頑, 不知老太太在家, 來的匆忙。

隻帶了兩籃子瓜果, 和一匣子巧粽,給老太太平時解悶吃。”

婆子站在屋裡, 拿著禮物, 要給吳老太,趙婆子瞅了一眼炕上的吳老太, 沒敢上去接。

上半邊身子靠在五蝠捧雲團花綢枕上的吳老太, 把人晾在了那。

宋家的婆子見她不說話,就稍抬起了眼,往炕上看去,隻見炕上的窗子, 拿布糊住了, 這吳娘子的親娘就坐在暗處, 吊著一張臉子, 那眼半磕著, 似睡未睡的樣。

“老太太……”

她又叫了一聲,見她還是沒反應,以為是她人老耳聾, 沒有聽清。

“老姐姐,這禮我給老太太放在桌上了。”她對趙婆子說道。

趙婆子道:“你還是把禮拿走吧,老太太不愛要人家的東西。”

她說這話都虧心的慌,吳老太看上兒媳屋裡的東西,都要想方設法的“借”走,這白送上門的禮,更不會不要。

可她是吳老太肚子裡的蟲,知曉這次和以前不一樣。

“不過是些果子吃食,不值什麽錢。”

婆子話音剛落下,就見老太太睜開了眼,瞅著她也不搭理人,她悻悻的拿著禮,出了屋,心裡不由得暗道:這老太太的性子怎麽這般怪。

不過,誰讓人家有個當知州相公的兒呐,性子再怪,也有人上趕著巴結,遷就。

她拿著東西又進了吳芳姐的屋,吳芳姐正使喚鶯兒給她找出門子的衣裳,梳頭娘子也被喚了過來梳頭發。

“鶯兒,你先去使喚院裡的丫頭,去給宋婆婆沏盞子茶來吃。”

吳芳姐見宋婆子從她娘屋裡出來,又來了她的屋,原本急的不行的她,平靜了下來,坐在了凳子上,也不急著讓梳頭娘子給她梳頭發了。

“我娘……”她開了口,又不知如何問下去,也不知她娘有沒有對宋婆子說什麽難聽的話,她覷了她一眼。

“娘子,老太太人和善,我家宋娘子前個還說,要來這給老太太問好,可又怕老太太不喜見生人,這才沒有唐突上門。”

宋婆子嘴巴會說,吳娘子是吳老太的女兒,她怎麽好說在她親娘屋裡受了怠慢。

在她看來,受怠慢也是應該的,誰讓人家地位高。

“這樣啊……”吳芳姐沒有把宋婆子的話當真,她從碟子上捏了塊糕,慢悠悠的吃了兩口,又放了回去,

“我才兩日沒去你家,你家娘子就這般急切,讓你過來叫我。”

“吳娘子啊,這哪是叫,是請,你是我們宋家的貴客,雙陸又打的這樣好,你沒來的這兩日,我家娘子一直念你,說你不在,雙陸打起來都沒意思。”

宋婆子來到她跟前,把吳芳姐好一番奉承。

這吳芳姐,在家當姑娘的時候,她爹不過是個縣丞,嫁人後婆家衰敗,自己的官人又隻是個沒有官當的進士。

來到青州的兩年,兄弟是同知,也沒人奉承她,這來了沂州就不一樣了,她兄弟升了此地的知州,就連她這個知州姐姐也跟著風光了起來。

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奉承話,也都來了,就連那些官娘子,到了她跟前,都伏低做小的。

吳芳姐哪有過這樣的感覺,在宋娘子家,她不僅被人捧著,那裡的金迷紙醉,也讓她很是受用。

“你回去和你家娘子說,我不一定得閒,今日旁人還請我去她家赴席。”

她要是立馬應下,豈不是讓她看出她迫不及待的想過去,吳芳姐這般想,故意拿喬,又留宋婆子在她屋裡吃了茶才放她走。

在屋外聽牆根的趙婆子見人要出來,急忙進了屋,把偷聽來的話學給吳老太聽。

“你去她屋,就說我病了。”

吳芳姐聽趙婆子來傳話,心中的好興致,登時沒了。

“娘子,那還梳不梳頭發了?”梳頭娘子問。

“梳。”吳芳姐說完,又讓鶯兒去匣子裡拿二十個錢出來給趙婆子,讓趙婆子去說動她娘吳老太,讓她出門去。

平日裡趙婆子得不到啥油水,這二十個錢,不少了,她樂顛顛的拿了錢,還真去替她說了。

話剛說兩句,就被吳老太朝臉上啐了一口,“你得了她什麽好處,替她說話,你個爛心腸的。”

趙婆子叫苦不迭,後悔收了姑奶奶的銀錢。

下晌的時候,吳芳姐還是去了,吳老太沒攔住,她不敢聲張,讓二郎和馮氏曉得了,尤其是那個馮氏,不會輕饒她的芳姐。

她連吳老太爺都沒說,也不敢教他知曉。

芳姐和她住一個院,這家裡沒人比她清楚芳姐的事。

趁他們還都沒發覺,她想勸女兒及時收手,把彆人的銀錢都還回去。

吳老太心裡面是掙紮的,怕女兒害了二郎,又怕二郎知曉這事後,把他姐姐趕出家門,不再管她死活,她就這一個女兒。

她女兒沒了他兄弟做依仗,日後還怎麽活。

梁堇出了角門,她存在楊娘子灶房的鹽用完了,正想去鹽鋪買鹽去,就見她娘刁媽媽做賊似的,跟在吳家姑奶奶的轎子後面。

還換了一身衣裳,作了打扮,連她都差點沒認出來。

不知馮娘子為何讓她娘跟著姑奶奶,難不成姑奶奶扯布做衣裳,打頭面的銀錢不是吳老太爺給她的,而是來路不正?

梁堇收回了目光,往鹽鋪走去,心裡盼著吳芳姐彆做下什麽事,這吳家好好的,她們這些下人的日子才能安穩。

到了鹽鋪,買了斤官鹽,用去了一百二十九文,得來的官鹽不僅潮濕,還有雜渣滓,並不精細。

楊娘子見她買回來的鹽,粗劣不堪,問她如今的鹽價幾何。

“一斤是四十錢,娘子的鹽是不是吃完了,我勻給娘子些。”梁堇好心說道,還想借她的篩籮來使。

沂州的氣候乾燥,也不知官府從哪弄來的這次等官鹽,不買又沒鹽吃,隻能用篩籮篩了,再曬乾。

“四十錢,價不低,你日後再想買鹽,我給你說個地,他那的鹽,不僅白細,一斤才要十錢。”

楊娘子說的是私鹽,私鹽哪都有賣的,當初在青州的時候,柳氏背地裡讓人去外面買私鹽來吃。

這私鹽,官府屢禁不止。

“販賣私鹽,不是犯法的嗎?”梁堇聽楊娘子說,如今許多人家都去買私鹽吃,連小吏人家都去買。

賣私鹽的都藏著,躲著,在暗處賣,梁堇之前聽過,可這沂州賣私鹽的怎麽這樣猖獗。

她不是當官的,人家賣私鹽,是便宜了下面的人,有低價鹽吃,她也跟著占便宜,教她吃驚的是沂州的人膽子大。

楊娘子聽了她這話,不以為意,往左右瞅了瞅,見無人,壓低了嗓門,說道:“你以為這販賣私鹽的是什麽人啊。”

“這難道是官府的人在賣?”梁堇雖說在官宦家做事,可這樣的事,她還真沒聽人講過。

“左不過官商勾結,上面的人怎麽會親自沾這種東西,我聽說,這些人上面是沂州的官娘子,她們那樣的人,在高處,不聲不響的就把銀錢給賺了。

你說哪有自己砸自己生意的?”

楊娘子又說道,“不過這也是坊間傳聞,不能都信。”

梁堇聽罷,心裡五味雜陳,怪不得這些賣私鹽的這個樣子,原來是上面有人。

這沂州成了一些官娘子的錢袋子了,難道她們就不害怕律法嗎?

如果有一天,有人把這事報到了朝廷,按照北宋的律法,嚴重的,要被流放,甚至是處死。

“給,拿去用吧,這醬肉不知是不是吃多了,總覺得沒有之前好吃。”

梁堇把篩籮接了過來,說道:“娘子是吃膩了,一樣東西吃多了也就吃不出味道了。”

她說著,不由得想起了馮娘子,馮娘子出身好,應該不會參與私鹽的生意中,那吳芳姐……好歹是知州的姐姐,那些人應該不敢把她拉下去吧。

梁堇沒心思做醬肉了,腦子裡都是吳芳姐頭上沒來路的珠翠,晚上,她沒睡,想等她娘回來,問個明白。

此時的刁媽媽,正守在宋娘子家外,好在這有巷子給她躲藏。

她整日跟著吳芳姐,這吳芳姐常來這打雙陸,也不去其他的地方,就是不知這宋娘子是啥人,一天裡,她宅子這進進出出的都是轎子。

那轎子不是緞的就是綢的,想必是有身份的人,她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打開是半塊吃剩下的炊餅。

這炊餅是她早上買的,餓的時候,就拿出來啃兩口,不敢挪地,生怕一個沒看住,把人看丟了。

她被炊餅噎的捶胸口的時候,就見一頂青布小轎映入了眼中,刁媽媽也顧不上吃炊餅了,藏著身子,偷瞄了過去。

那小轎是兩個轎夫抬著,旁邊還站著一個婆子,宅子門口掛著兩個紅燈籠,要不然她也看不清。

轎子裡的人沒有下來,沒一會,從宅子裡走出一個婦人來,穿著不俗,隔著簾子彎著腰,刁媽媽聽到她說什麼娘子。

這轎子裡的人,身份八成厲害著呐,要不然也不會有人特意從宅子裡出來接她,她在這蹲了這些天,是第一次見到。

小轎進去又出來,轎子後面跟著的……是吳芳姐的轎子!!

刁媽媽激動的不行,還真讓她蹲著了,她認識吳芳姐的轎子,可怎麽沒見鶯兒?

她來不及多想,見宅子裡的人又把門關上了,急忙出了巷子,跟了過去。

這跟梢,不能跟太近,太近會被發現,也不能太遠,太遠會跟丟,刁媽媽深諳偷雞摸狗之道,對這跟梢也精通的很。

她一路尾隨,見兩個轎子進了個小巷裡,巷子裡黑 ,她又緊張,沒有瞅清從轎子裡下來的人長什麼樣。

吳家二房,

“她們倆人進去後,一個時辰才出來?”

跟梢回來的刁媽媽,悄悄的從角門進來了二房,她此時站在盧婆子的屋裡,問她話的正是馮氏。

馮氏沒有抓到吳芳姐的把柄,不好教吳二郎知曉,她沒睡著,盧婆子在窗子外咳嗽了一聲,她就披上衣裳起來了。

屋裡燃著煤油燈,主仆仨人的聲音壓得很低,尤其是馮氏,刁媽媽從沒見過她這樣失態。

“至少一個時辰,我親眼看著姑奶奶從裡面出來,還沒讓鶯兒跟著,出來後又回了宋娘子家。”

刁媽媽是跟著吳芳姐的轎子回來的。

“娘子,她肯定是去私會男人的,咱不能讓她壞了家裡的名聲。”

刁媽媽一臉急色,恨不得去替馮氏撕了那個吳芳姐,她想的簡單,吳芳姐半夜不睡覺,除了私會男人,還能做什麽?

至於坐在青布轎子裡的人,她懷疑那是個拉皮條的,還是個有身份的人,與吳芳姐私會的男人,不會是汴梁來的貴人吧?

刁媽媽越想越是這樣,她平時沒少聽這樣的風月事,什麽大官不惜下賤,勾引正經人家的娘子,還有長得俊俏的娘子,被人誘哄,乾了這檔事,被丈夫發現休棄的。

馮氏沒料到她能想到這個事上,這樣也好,偷情和買賣私鹽一比,已經不能算事了。

這樣一來,馮氏倒省了許多顧慮,見她如此氣急,心裡一暖,到底是她從家裡帶來的陪房,她讓她不要急,想了想,問道,

“要是讓你白日見到那個婆子,你能不能認出她來?”

“宋娘子家門口的燈籠亮,我把那婆子的臉看的一清二楚。”

得了刁媽媽這句話,馮氏讓她明日不用再跟蹤吳芳姐了。

炕上的梁堇聽見動靜,坐了起來,刁媽媽見女兒都這個時辰了還沒睡,一邊脫衣裳,一邊問:“二姐,這麼晚了,咋還不睡。”

梁堇怎麽還能睡得著,她娘跟蹤吳芳姐,若那吳芳姐真的摻和了私鹽的事,這對吳家來說,是大事,她們會捂著不讓旁人知曉。

馮氏要如何處置知情者?

“娘,馮娘子讓你跟蹤姑奶奶做什麽?”

刁媽媽見小女兒一臉凝重地看著自己,她不肯說:“這可是天大的醜事,不是你個丫頭能聽的。”

“是什麽醜事?”梁堇害怕,害怕從她娘口中聽到私鹽兩個字。

刁媽媽知曉小女兒嘴嚴,她又一個勁地纏她說,她上了炕,鑽進了被窩裡,才在二姐的耳邊說,

“偷情,吳家的姑奶奶和男人在宅子裡待了一個時辰才出來。”

聽到偷情,梁堇心裡一鬆,隻要不是沾私鹽就行,她又問:“你見著她和男人進了宅子?”

“沒有,那男人應該是個身份貴重的,在宅子裡住,姑奶奶坐轎去尋的他……”

聽她娘說完後,梁堇才意識到,偷情,是她娘的猜測,但她並沒有點破。

無論是不是偷情,對吳家來說,對她娘來說,隻能是偷情。

“姑奶奶偷情,你和馮娘子說了嗎?”

“我怎麽會不說,她真是個膽大包天的,壞了自己的名聲不打緊,可有這樣的姑母,教咱二房的姑娘們還怎麽嫁人。

我還和娘子說,讓娘子趕快把她送回婆家去。”

說完,刁媽媽還讓女兒千萬不能去外面和人講,她們和二房是一體的,隻有二房好了,她們才能好。

梁堇當然曉得這個道理,她聽她娘說,明日馮娘子去赴席,讓她娘跟著一起去認人。

認了人後,就沒有她娘什麽事了,吳芳姐的事,自有馮娘子和吳郎君他們。

“娘,你明日無論聽到什麽,你記住,吳芳姐乾的事,隻能是偷情。”

“她本來就是偷情,你沒瞅見,她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刁媽媽說的唾沫星子都濺到了梁堇臉上,壓根不用梁堇叮囑。

她和人嚼舌根,嚼的都是些雞零狗碎,說人家的壞話,這事她隻能想到男女之事上,要是能想到私鹽的事上,那她就不是刁媽媽了。

第二日,久不露面的刁媽媽在灶房用了早食,又換了身體面衣裳,就跟著馮氏出門子去了。

沂州官眷,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今日來的是劉同知家。

劉家比不上鮑通判家富貴,住的屋也是賃的,把人請來吃雄黃酒,嘗粽子,數得上名的官眷都來了,就連張氏也來了。

馮氏讓刁媽媽彆惹事,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個婆子,交代好後,她就去了席上。

來劉家赴席的女眷,都帶著伺候的丫頭婆子,但不會把這些人都帶在身邊伺候,進了劉家,身邊隻帶一個,剩下的都在自家馬車,或者轎子旁等候。

刁媽媽出了劉家,在那些轎子馬車中間,穿了兩趟,沒看到昨晚的婆子,又進了劉家,在劉家到處走動著。

齊氏把席面置在了花廳裡,官娘子們都坐著,身後站著伺候的丫頭婆子,馮氏的身後站的是崔兒。

刁媽媽把劉家尋遍了也沒尋到人,隻有花廳沒有去,她進去的時候,門口的丫頭不僅不攔,還恭敬的喊她媽媽,知道她是知州娘子帶來的。

她進了花廳,走在左邊,拿眼把花廳裡站在身後伺候的人都掃了一遍,目光突然在挨著上首位置最近的地方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