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瓷憑借之前拿到的證明進了劇院後台。
華麗整齊的舞台後是灰撲撲的淩亂,許多工作人員匆匆來往,檢查服裝道具、確認台本、演員每一個走位每一句台詞。
還有許多靚麗的面龐正在上妝。
時瓷一進後台就被人注意到了。
他還在找之前跟自己聯係的那位工作人員,一個打扮正式的年輕男人看到他眼睛一亮,主動上前。
“您就是時瓷先生吧,您扮演的角色是梅爾西亞對嗎,請跟我過來。”他身體微躬,不管是語氣、動作都是恰到好處的謙卑。
恭敬,但不會過度諂媚令人不適,特彆是時瓷這樣的性格。
就像提前被人交代過一般。
“啊,是的,謝謝。”
時瓷的一次性翻譯道具還有效果,聽到一連串敬詞都懷疑道具出錯了。
明明之前跟他聯係的那位工作人員態度很隨和。
至少沒那麼正式,話裡話外就是換裝露個臉,毫無難度,他這才答應。
時瓷一頭霧水地跟著面生男人往前走,心裡有點打鼓了。
他唯一的表演經驗就是在無限戀綜了。
看效果還非常不怎麼樣。
好在沒走兩步就看見了之前邀請時瓷的女士Grace,她依舊一臉熱情開放的笑容,自然地朝著時瓷揮手。
Grace已經換上了戲服,一套帶短裙的盔甲,肩部包裹著金屬,露出的長腿和胳膊肌肉線條緊致,一眼看上去就是英姿颯爽的古羅馬女戰士。
旁邊的男人大概也是察覺到時瓷的不自在。
他對著Grace道:“東西都到了吧,我先去前面了,你照顧好這位。”
又對著時瓷禮貌地點頭,腳步匆匆地離開。
在他離開後,兩人都放鬆下來。
Grace摟著時瓷的肩膀帶著他往單獨的化妝間走:“走吧,看看你今天的行頭,小精靈。”
Grace當時在花車上,第一眼就看到了路邊的少年。
眉眼是偏向內斂的精致,陽光下的眼睛仿佛玻璃珠,氣質清淨如泉。
即使周圍都是熱鬨到嘈雜的人群,看到他的一瞬,心也會不自覺地安靜下來。
Grace當時就知道,她不可能再承認其他的精靈“梅爾西亞”了。
但她沒想到,隨手撿回來的客串人選居然有那麼大的能量和背景。
沒一會兒“梅爾西亞”的戲服就煥然一新,來自藍血品牌最新秀場的高定,還貼合這個角色做了細節的修改。
這還沒完,沒過多久又來了一隊武裝到牙齒的雇傭兵,荷槍實彈地提了幾個箱子過來,裡面全是價值斐然的寶石和天價首飾。
安全起見,人現在還在外面沒走,一直到演出結束都會保護任務目標、隨後回收押運物。
不說飾品本身,光是這個角色行頭的人工、租借費已經足夠買下他們整個劇
團還綽綽有餘。
頗有些擲千金博一笑的意思。
劇團團長和在附近的投資人緊急趕了過來,但礙於上面的叮囑又不能過度高調和不自然。
最後任務還是落在心大的Grace身上,擔心演員們緊張,也沒具體說明情況,隻說大家認真點今天的觀眾不簡單。
Grace也不知道詳細情況,不過單看團長給少年在擁擠的後台單獨隔開一個寬闊的更衣間、化妝室就可見一斑。
他們劇團名聲也不小、投資人背景大,許多過來客串過的當紅明星也沒有這種待遇。
Grace說:“你看看這套衣服會穿嗎,你先換衣服,然後再等上妝。不急著上掛飾,那些東西很重,你的皮膚會被壓出痕跡。”
時瓷看著那套掛在模特身上,整體感覺薄如蟬翼的白金色無袖長袍,沉默下,問:“這個……我能穿嗎?”
Grace:“怎麼不能,精靈這個角色就是中性的,男孩女孩都可以,你看這裡的照片。”
照片是劇場以外節日戲劇的留影,不同面貌的年輕男女穿著相同的服飾,打扮成精靈模樣站在舞台上都沒什麼違和感。
道理大概是一個人穿誇張的服裝很羞恥,但大家都穿就還好了。
時瓷想想蘇星文倒欠係統的做飯資金,忍了。
兩人又往前走了幾步,掀開臨時隔斷的簾子進了裡間,卻發現裡面站著一個青年。
Grace差點就尖叫喊人了。
但時瓷一眼就認出了來人,小跑過去:“蘇星文!”
蘇星文斂著眼皮的模樣像個待機的冰冷機器人,抬眸看向少年時才活過來:“嗯。”
時瓷跑到蘇星文跟前,想起什麼,扭頭對Grace道:“抱歉嚇到你了,這是我的朋友,他提前過來等我了。”
他其實也不知道蘇星文怎麼還在他之前就到了這裡,但多半是跟技能或者係統有關。
好在Grace沒多問,打量了下同樣氣質出眾的蘇星文,移開視線後莫名心驚肉跳:“好,你們認識我就放心了。換好了你就跟我說,我再讓造型師進來幫你調整。”
時瓷等她出去,又看向蘇星文:“你來得好快,吃過飯了嗎?”
蘇星文:“吃過了,給你帶了點吃的過來。”
時瓷看了一眼,都是些小零食,還有壽司這種一口一個,非常方便也沒有味道的吃食。
少年漂亮的桃花眼又在眨,然後甜甜地對他道謝。
蘇星文視線落在他水紅的唇肉上,又移開:“不用謝。”
時瓷:“一會兒再吃了,時間來不及了我先去換衣服。”
牆角的換衣間其實也就是單獨用兩片布隔了起來,燈光一照少年的剪影若隱若現。
隻穿了一件寬大的襯衫,露著腿、光腳踩在地面上在研究衣服該怎麼穿。
瘦的人大多會有些柴,但時瓷不是,他骨架小,很軟一隻,但該有的都有。
一
雙腿筆直纖長又帶著點肉感,站直時小腿和地面呈現直角。
時瓷的直播間早就掐斷。
蘇星文在彈幕尖叫前把自己的直播間也關了,任由彈幕如何哀嚎。
少年對外面的好友信任極了,研究得差不多又開始解襯衫扣子。
從最頂上一顆開始,毫無防備的剪影映在布簾上,每一個動作都清晰,像鏡頭下刻意放慢的煽情畫面。
已經在控製下收縮到角落的感官,依舊能嗅到那股清淡的馨香,還有衣料跟皮膚摩挲的聲音。
在時瓷解完所有扣子前,蘇星文出了房間。
等Grace帶著造型師進去,蘇星文依舊等在門口。
它的形態又開始不穩定,所幸附近沒有人能看見。
虹膜烏黑的怪物站在門口,安靜乖順得像守門的地獄犬,耳邊偶爾響起交談聲。
把穿上這套衣服的少年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誇他皮膚太好,完全沒有瑕疵,都省了塗在身上的粉膏。
誇他眼睛漂亮,不需要再戴美瞳。
誇他骨相極佳,皮相又兼容了線條與柔和的美。
嘈雜惡心的人類聲音幾乎快要掩蓋主人細弱的回應,把人放進去的地獄犬又開始後悔。
既後悔剛才出來,又後悔讓人進去。
它的小主人在哪裡都受歡迎,樂觀又可愛,離了誰都能過得很好。
跟他們截然相反。
腦中的思緒又開始嘈雜,混亂得係統的警戒值又開始心驚肉跳地波動。
“蘇星文。”
聽見好友太久沒說話,時瓷擔心他出了什麼意外。
過了會兒,聲音在布簾外響起,有些沉悶:“我在,怎麼了嗎?”
它能感知到裡面沒有任何尖銳的情緒。
兩位造型師開始最後的造型收尾工作,將那些昂貴漂亮到不可思議的首飾妝點到時瓷身上。
冰冷的金屬和皮膚接觸,雪白的皮膚起了一點戰栗。
時瓷問:“最後顧赤楓做了什麼菜?”
又過了會兒,比尋常更低啞的嗓音才響起:“薑絲炒土豆絲。”
時瓷察覺到蘇星文好像不太開心,但不知道具體原因。
“他做的菜……大家都吃了?”
“吃了。”
與其說是薑絲炒土豆絲,不如說是薑絲裡找土豆絲,一大盤都是切得跟土豆絲差不多、外形沒有太多區彆的生薑絲。
很難說顧赤楓不是故意的。
一筷子下去,味覺同樣敏銳的幾個嘉賓表情都一言難儘。
正常來說,顧赤楓這麼做一定墊底。
但那道稀奇古怪的菜是時瓷點的。
時瓷:“……好吧。”
他說那道注定拿不到高分、味道辛辣嗆人、毫無體驗感的菜其實就是抱著試探顧赤楓的態度。
他以為顧赤楓會生氣,會好感度下降,會變回初見熟悉的態度
。
但都沒有。
顧赤楓的底線比他想象中還要低。
都快不像劇本裡那個暴躁藍三了。
蘇星文沒說自己通過分體把那道菜吃完了。
它其實沒有人類的味覺和菜品審美,它隻知道那是時瓷點的菜,所以不能浪費。
蘇星文:“你讓我做我也會做的。”
怎麼弄得像什麼榮譽獎章一樣。
時瓷覺得自己的好友可能是沒有那種被生薑偽裝大師偷襲的體驗,沒有心理陰影所以感覺不到它的可怕。
不管是肉、土豆、排骨的等都能完全融入,然後趁其不備偷襲,咬一口嘴巴要痛好久。
更何況是土豆絲炒薑絲這樣的異端!
時瓷又很難跟蘇星文解釋自己為什麼要讓顧赤楓做這道菜。
造型師恰好出聲讓時瓷配合轉身,兩人的對話中斷。
可一向主動挑起話題的好友一直沉默,時瓷覺得對方肯定是生氣了。
半蹲在地上的造型師做好最後一個細節,起身看著時瓷,哪怕一直看著眼中也不禁閃過癡迷。
正在平衡力量的怪物,又聽到裡面的聲音在叫他。
如海底深淵傳出的惑人呼喚。
它心神抽離,剛才的努力都前功儘棄。
但卻絲毫沒有一點遷怒和不耐。
蘇星文:“嗯,我在。”
純潔的海妖又在引誘怪物的心。
“我換好衣服了,你要看看我嗎?”語氣有點不自然,釋放著和好的信號。
但蘇星文從頭到尾都不會對他生氣。
“所有嘉賓當中你最先看哦。”
因為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蘇星文挪動身體,轉身,蒼白修長的手掀開遮擋視線的布簾,眼瞳輕顫——
裡面倒映著怪物漫長生命中最美好的身影。
不管活動結束後如何,不管他選擇誰,它都不會動搖。
*
因為一道辣炒薑絲,失態的嘉賓們都默契地關閉了直播間整理自己。
彈幕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的黑屏,除了“林明旭”那個傀儡,一個嘉賓的人影都沒見到,無聊到就差在直播間鬥地主了。
【盲猜都準備去看老婆的表演了】
【樂,顧哥還想藏,底牌就一張,大家都一樣】
【蘇都跑了,魔術師消失得莫名其妙肯定也是去找瓷寶了,誰不去誰傻子】
【哭死,測算師這麼敏銳的感官居然肯吃這麼重口味的生薑】
【理討,以測算師的能力真的分不清薑絲和土豆絲嗎……】
【你懂什麼,現在吃一口被辣,之後全部在老婆身上賣慘咬回來】
【小蘇:這是什麼,老婆點的菜,吃一下(嚼嚼嚼)好吃(連盤子全倒進嘴裡)(嚼嚼嚼)其他嘉賓真是廢物,連老婆點的菜都不喜歡還能乾嘛】
【6】
【還得是你
們非人】
彈幕又聊了一會兒,終於看見各個嘉賓的直播畫面又亮了起來,隻有時瓷、魔術師的還暗著。
果然,嘉賓們的背景都從莊園變成了時瓷表演的大劇院。
攝像頭也很懂,乾脆給了個大劇院的單獨直播間,來來往往的節日遊客正陸續進入座位場地。
這家劇院是本國曆史最悠久、最金碧輝煌的劇院之一,建成後能容納近三千的觀眾,現在為了安全隻開放了近一千的座位。
尤其是在這種具有特彆意義、遊客眾多的紀念日,能入座的客人都不簡單。
鏡頭掃過去,哪怕是之前已經跟著時瓷聶承瀾他們那組參觀過一次的觀眾,也因撲面而來的繁華與綺麗震撼。
彈幕:
【感覺我也要成國王王後貴族了】
【已經準備好截圖瓷寶的出場了】
【沒有演技沒關係,對瓷寶的臉非常放心】
【希望小瓷彆太緊張,服道化彆太塑料】
【其實有點擔心,因為這種戲份不多的臨時演員肯定不受重視】
【不會受欺負吧……老婆你開門啊讓我看看你】
【有小蘇在,肯定不至於】
【小蘇不好使啊,總不能全鯊了】
顧赤楓當眾揭穿下落不明的蘇星文,其他嘉賓心知肚明,都沒有多此一舉地偽裝目的,乾脆一起結伴去了劇院。
大家坐在能看見彼此動向的地方,也在無形中形成了牽製。
至少彆去打擾時瓷,讓他把這次客串完整演完。
嘉賓們入座,都默契地打開劇目名單及劇目介紹。
這是根據當地史詩改編的一出經典話劇,橋段也耳熟能詳:
城邦勇者在對手的設計下卷入陰謀,接下了殺死蛇怪的任務。
但蛇怪沒那麼好殺,勇者必須一路跋涉通過考驗收集寶物,才能成功殺死蛇怪。
他分彆要獲得:鄰近城邦的寶劍、精靈的祝福泉水、石怪的盾牌。
最後勇者用盾牌擋住蛇怪的詛咒,用浸過精靈泉水的寶劍斬下蛇怪的頭顱,獲得了勝利,成功凱旋。
時瓷在第三幕精靈祝福出現扮演泉水之靈“梅爾西亞”。
也沒有主要戲份,在勇者通過了同族夥伴的考驗後閃亮登場,將道具遞給勇者就可以。
甚至不用走位,站在同一個地方。
隻要能保證出場足夠驚豔就出不了岔子。
顧赤楓皺眉:“這些戲服應該是反複使用的吧?”
他不信一個臨時被拉過來的客串遊客會有什麼好待遇。
聶承瀾:“是,但時瓷的不是。”
輝煌的燈光下,男人兩腿交疊,深邃的五官在面部投下陰影,上位者的氣勢明顯。
顧赤楓聞言扭頭看向聶承瀾,狼眸微眯,想起這個世界還是這家夥的原生世界。
這個悶騷的手段還多。
他不擔心時瓷的待遇了,
但慢人一步,臉色還是不好看。
兩人氣場不和,又都是力量恐怖的玩家,哪怕沒有刻意泄露威壓,也讓周圍的普通人心頭莫名壓抑。
兩人中間隔著一個面色淡冷的源明,他也不管兩人的氣氛如何怪異,盯著幕布上博識神金線織畫,似乎有些出神。
過了會兒,源明倏然側頭,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那盯了一眼。
他問聶承瀾:“你認識?他一直往這邊看。”
聶承瀾:“不認識。但拿票用了人,可能引起了注意,有人想搭門路。”
源明:“讓他走。”
聶承瀾側頭端詳源明,發覺了他異常活躍的眷屬。
源明的力量能放大人類的七情六欲,極端情緒嚴重的人甚至會做出自相殘殺、自-殺等過激反應,不那麼嚴重也會影響人的理智。
他現在還無法完全掌握這股力量,算是被動技能,他的力量越活躍,對周圍普通人的影響也就越大。
另外幾個嘉賓都不是普通人,都已經習慣了源明的存在,當這回事不存在了。
但普通人不同。
那個男人看了源明太多次,已經開始克製不住各種負面情緒。
過了會兒,那個男人掏出手機,低頭看了眼匆匆離開。
聶承瀾這才道:“你很反常。”
作為玩家的源明都不管這種“閒事”,更彆說現在的源。
目無下塵到極致的影子係Boss,做出這番舉動在意的當然不是那個男人本身,而是他在這裡失控會引發的後續。
“不管是過度活躍的力量,還是不想在這裡引起騷動、影響表演,都很反常。”聶承瀾說這話時,唇角還掛著禮貌的笑容。
就像之前兩人在莊園陽台的談話時,似笑非笑,好像已經提前預見某個場面的表情。
源明表情倒沒變,氣氛卻有些微妙。
從旁人的視角看,兩個鄰座氣質樣貌同樣出眾的男人,雖然正在和緩的交流,但莫名有種兩山不能一地的意思。
“所以我不喜歡跟你這種人打交道。”
聶承瀾像在宴會上跟老友閒談,嘴角噙著笑意:“我還記得你規勸我和蘇的理由。”
時瓷的身份不簡單。
副本Boss與普通玩家的差距。
清醒的理智為什麼會沉淪於一個沒有心的小騙子。
源明依舊看著舞台,目不斜視:“那你想讓我把你當時的回答再重複一遍嗎?”
聶承瀾:“畢竟我隻是微不足道的玩家,不管消失蟄伏多久都不會對副本秩序產生任何影響。不管做什麼,永遠都跟我的玩家伴侶處在同一陣營,共同利益,也不會傷害他的朋友。”
源明不在乎前者。
但後者的確是最大的阻礙。
金碧輝煌、光線充足的劇場,交錯的燈光莫名黯淡了些。
落座的觀眾席中,莫名開始出現小口角。
源明薄白的眼皮動
了下。
現場的燈光恢複,產生矛盾的小情侶回過神,都在為剛才莫名的躁鬱道歉。
源明說:“之前你沒直說,但我的傲慢的確錯得離譜。”
莫名其妙的自尊,男人無法接受的也許是自己被一個名不經傳的小玩家吸引,更無法接受對方眼裡完全沒有他。
他看他,從來都在看天和之後,像是附庸。
但源明沒看清自己的惱怒真正因為什麼,做出了錯誤的反應。
他落後許多,已經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價。
直到活動結束,也許少年也不會再用另外一種目光看向他。
源明:“我承認錯誤,但彌補的方式跟你無關。”
進入劇場以來,源明淺棕色的眼珠第一次注視舞台之外的方向,仿佛冰冷的玉像走下供奉台,心口窒悶。
他聲線平穩,但極冷:“我跟時瓷的關係同樣不需要你插手。”
聶承瀾嘴角的弧度微斂。
對方將之前他的警告,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一時間無人說話。
顧赤楓早就聽這兩人隔著一層防護聽不到內容地嘰嘰喳喳好久了,很煩。
但想到場合,忍了。
沒想到源明這小子的被動又失控了,但隻有一會兒及時收回去,忍了。
結果表演馬上開始了這兩人還不消停,顧赤楓忍不住了。
顧赤楓:“能不能有點素質,要吵出去吵。”
聶承瀾和源明一頓,從顧赤楓口中聽到那兩個字,還是警告彆人有素質,一時表情都有些微妙。
但看到警告完又迫不及待看向舞台的顧赤楓,默契地收斂了針鋒相對。
比起內斂/溫吞,還是橫衝直撞毫無章法的類型更危險。
在有係統監管限製的活動裡都這副模樣,更彆說出了活動。
要是讓他在副本裡抓到時瓷,還能放人?
劇院內其他燈光一瞬間熄滅,舞台聲色出現,那位勇者主角出場的一瞬,兩人剛才一閃而過的想法馬上改變——
聚光燈下的勇者有一張精致俊美到蠱惑人心的臉,在一群容色出眾的名演員配角中也第一時間能抓住所有人的視線。
齊肩黑短發飄動,勇敢堅定的表情衝淡了淺褐色眼眸帶來的妖異。
天和難得取下了耳垂晃蕩的菱形耳飾,右眼下的印記也做了遮蓋,穿上質樸莊嚴的服裝,還真有模有樣地像個勇者。
不過這位勇者比衣著繁複華麗到誇張的國王更尊貴和懾人。
“正義的勇者”大義凜然,眼中還有聽聞無辜居民受難的淚光,義正辭嚴道:“我願擔此責任,去精靈駐地取回泉水,斬殺蛇怪。”
認識魔術師的嘉賓:“……”
直播間被樂子人魔術師坑過的玩家:“……”
彈幕井噴一樣:
【啊?】
【vocal】
【什麼時候魔術師還有
一個雙胞胎兄弟了,他兄弟還挺正派啊,哈哈】
【你小子總能給我驚喜】
【彆說還真的挺帥……】
【有點相信這小子以前是醫生了】
【已經開始擔心這出戲劇最後的走向了】
【最終BOSS:蛇怪(劃掉)勇者(√)】
【牛啊,當著情敵的面跟瓷寶貼貼,其他人還不能阻攔】
看清聚光燈下勇者的臉,確認他真的是魔術師後,顧赤楓差點直接跳上去,想到還沒完成任務的時瓷,又生生忍下來。
其他嘉賓的臉色也打翻了調色盤一般古怪。
顧赤楓咬牙切齒:“他怎麼上去的。”
主演分明是個普通世界裡有名有姓的演員。
聶承瀾唇線抿平:“多半是他的技能,即使觀眾知道不對但也不可能喊停戲劇。他控製台上的其他普通人、包括後台的人都很簡單。”
魔術師甚至刻意跟時瓷保持了距離,隻是通過間接的方式緩慢接管了整個後台,讓自己順利作為主演出現。
他將時瓷單獨跟劇團其他人隔開,同時也給天和做了嫁衣。
顧赤楓差點把椅子扶手掰下來。
要是隻有魔術師一個人,天和上去發瘋把劇本改成寶寶巴士他都沒意見,隻管看笑話。
但一會兒時瓷還要出場。
天和腦子裡在想什麼,又會做出什麼太難懂了。
顧赤楓看向源明:“以你對他的了解,會不會出事?”
舞台上,劇情到了第二幕跟領邦首領決鬥,爭奪寶劍的歸屬。
魔術師就像真正的勇者一般,身姿輕盈又不失英氣地在道具間翩躚翻越,高難度的動作引起一陣陣壓低的驚呼和讚賞。
源明的臉色也不好看,盯著勇者打敗領邦首領後臉上的神情,沒有馬上回複。
顧赤楓大有源明說一句會,就上去把人踹下來的意思。
他知道時瓷平時都懶洋洋的,但對這次的表演很上心,算算時間光是繁複的裝飾和妝容都花了快兩三個小時。
大不了跟天和一起先出活動。
他不會放任魔術師搗亂。
源明說:“我不能確定。”
他知道天和絕對喜歡時瓷,但魔術師的喜歡不一定是好事。
顧赤楓:“也是,要不然你也不會死在他手上。”
時間慢慢過去,第三幕已經拉開,離時瓷出場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源明倒是沒橫生枝節計較顧赤楓那句冒犯。
辛雲:“演到現在了,天和如果想搞破壞,耐心應該沒那麼多。”
源明眉頭沒鬆開:“他的耐心和偽裝,跟他想達成動機的欲-望有關。越想做什麼,他就越能裝,直到達成目的為止。”
辛雲不知道源明跟天和以前的糾葛,沒多說。
聶承瀾倒是多看了源明一眼,大概了然對方的“死因”。
舞台上,勇者終於
曉之以情,說服了善良的精靈。
精靈同意帶他去取精靈泉水,但提出了要求:
“希望您懷著感恩之心在聖地禱告,如果您的信念不夠堅定,那麼泉水之靈永遠不會出現!”
“純潔的他隻會回應最真誠的渴望與心靈!”
勇者當然不會因此退縮,表情愈發堅定:“我會用我的誠心打動他。”
但那雙淺褐色的眼睛在燈光漸暗的舞台陰影中,輕挑而漂浮。
不管是台下各色的視線,還是昔日手下亡魂令人惡心的氣息和眷屬,都在消磨他的耐心。
天和想,也許他能堅持的時間比他想象中還短的。
勇者口中緩而虔誠地禱告,訴說著自己的理想與信念。
舞台的一側,慢慢有霧白色的乾冰噴霧浮動,縹緲綽約,宛如仙境。
加上布景,恍惚間仿佛真的身處精靈聖地。
勇者的矢誌不渝打動了泉水之靈。
在華麗磁性的男性聲線,哀傷決然的念白中,它在猶豫是否該相信,是否要現身賜予信徒祝福。
特殊設計的劇院舞台,安靜時觀眾能聽見針落的聲音。
而這次的安靜,先聽見的是精靈行動時,金屬飾品之間碰撞的環佩聲,鳴珂鏘玉,清脆悅耳。
天和還聞到了熟悉的香味。
熟悉到他腦中不受控地浮現出關聯的畫面,全是同一個身影。
在沙發,在天空,在好似無儘的墜落裡。
勇者似乎也察覺到了泉水之靈的猶豫,禱告越發虔誠。
自發地半跪,低下高貴不屈的頭顱,與他一路披荊斬棘、櫛風沐雨形成對比,有種讓人產生母性的脆弱。
於是清越的金屬碰撞聲也越來越近。
然後在某一刻安靜。
浮動稀薄的白霧中,精靈露面時,劇場中的呼吸都一窒。
之前腦中的想象放在他身上都顯得貧瘠。
他沒有完全光-裸在外的皮膚,都覆蓋著一層薄如蟬翼的材質,清逸的紗下透出的皮膚是帶著粉意的白色,骨肉均勻。
聖潔,又帶著禁忌的隱秘與脆弱。
除了白袍外,他身上還掛著珠鏈、金屬鏈條、寶石等名貴的配飾。
凡俗華貴的重量也製造了負擔,在精靈圓潤白皙的肩膀上留下了磨紅的印記。
宛如他被禁錮在聖泉附近永遠等待不得自由的宿命。
人類光是看著他心頭的浮躁都安定下來。
目睹他眉宇間的憂鬱和哀憐又不自覺地放慢呼吸。
時瓷俯視仰頭的勇者,撞進那雙暗藏狂熱的熟悉淺褐色眼睛,心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