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1 / 1)

第125章

當心急如焚的嬴政,親自帶著陽慶趕到華陽宮時,昏迷一整日的華陽太後,不但悠悠醒轉過來,甚至還能在宮人的攙扶下,頗有精神地半坐於塌上,絲毫不見先前氣息奄奄之態。

闔宮欣喜之餘,皆暗暗認為此乃陛下蒞臨之故。

君王見狀自是驚喜不已,一個箭步上前握住祖母的手,溫聲問她可要先喝些水解渴。

華陽太後伸出有些冰涼的左手,反覆於嬴政手上輕拍著,慈愛地笑著搖頭道,

“政兒啊,本宮近日時常夢見先王與子楚,也時常看見阿父與姑母...”

嬴政心頭頓時“咯噔”一聲,剛放下的心頭巨石立刻又提了起來。

接連夢見四位故去親人,在這時代可不是吉兆。

他掩下擔憂,開始細細打量著華陽太後的神色,卻見對方眼中湧現出熱切的憧憬亮光,神情漸漸恍惚地伸手撫摸著他的面龐,笑著喃喃道,

“政兒,好孩子啊,你完成了先王與子楚的心願,完成了姑母與阿父的心願,如今天下大安,政兒又登基做了皇帝,本宮總算能安心見他們了...”

嬴政眸光一凝,心中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忙使眼色命陽慶上前把脈。

宮人忙體貼地將魂不守舍的華陽太後,重新扶著躺下,眉頭蹙成“川”字的陽慶,立刻上前請罪一聲為太後把起脈來。

嬴政滿眼擔憂地,看著眼中亮光愈發黯淡的華陽太後,隻見對方嘴角仍噙著笑意,聲音卻越來越微弱,

“政兒呐,往後祖母若不在了,你定要好生顧飲食,莫要貪涼貪杯...”

正在把脈的陽慶猛地抬起頭來,面色沉重地朝君王悄悄搖了搖頭,輕輕鬆開了手。

早在方才見到原本昏迷的太後,突然這般精神大好時,他心頭便升起不好的預感。

此刻一把脈,太後果然周身元氣已散,想來最後一絲凝聚未消的執念,便是在等陛下到來...

嬴政心口倏地湧起一陣大慟,衝上去撲於榻前,緊緊握住華陽太後愈發冰涼的手,低啞著聲音道,“祖母,您先前盼著品嘗的龍井春茶,明歲四月便可采摘了...”

此刻,華陽太後眼中光芒已儘數散去,她努力想反握住嬴政的手,卻怎麼也握不住,仿佛這咫尺之距卻隔了萬裡之遙。

她渙散著眸光,看向這個寄托了自己無限情感的孩子,這個彌補了自己無子孫遺憾的孩子,眼前高大威武的君王身影,漸漸與那個瘦弱矮小的孩童身影重合起來,讓她再也分不清此時是何時。

在宮人們陸次響起的壓抑抽泣聲中,她拚儘最後一絲力氣,伸出左手顫抖著舉起,喃喃道,“政兒...祖母...阿父...歸家..”

話音未落,她的左手便驟然跌落於榻間,再未舉起。

陽慶與宮人們急忙跪了下來,大聲喊著“請陛下節哀”,一顆熱淚順著君王的眼角滾下,又迅速消失於玄色衣袍之間。

他九歲歸秦之初,便在母親再三的責罵催促下,在園中數趟假裝與親祖母夏太後偶遇,等來的,卻是對方一臉嫌惡的斥罵。

母親怪他不爭氣,怪他長得不如成蟜可愛,怪他性子不如成蟜好,不然,哪有親祖母不喜歡長孫的?

那一日,悄悄蹲在拐角處發呆的嬴政,遇到了回宮後隻拜見過一回的華陽太後。

她滿臉驚喜地牽過他的小手,邊走邊神采飛揚地絮叨著:政兒長得真好看,一看就是極聰慧的孩子,你這渾身的氣度,比你阿父更肖似昭襄王幾分!本宮的政兒,以後定是一個好君王...

始皇帝嬴政強行逼退眼中的酸澀淚意,緩緩放開華陽太後的手,俯身親手為她撩好一縷額間耷下的花白碎發,退後深深一拜。

祖母,孫兒一路走來,幸未辜負您的期待。

祖母,這世間,往後再不會有人稱朕為“政兒”了。

...

秦始皇二十年秋,華陽太後薨逝,帝追封其為太皇太後,並以國葬之禮治喪。

所謂國葬,正是《王製》中“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葬”的規定,這意味著,華陽太後的遺體要安放於以巨石儲冰的攢宮之中,期間舉行各種儀式為逝者祈福哀悼,待七個月後,才能抬棺前往芷陽皇陵下葬。(1)

次年夏,治喪完畢的帝國君主,再次收攏強大的心神,將滿腔心思撲在了朝務上。

而李斯則在早朝之時,趁機提出重啟驪山北麓皇陵工程一事,此建議一出,立刻得到了群臣一致附和——陛下的皇陵,已停工近五年了!

按周禮,列國君王早在登基之時,便會尋來巫士勘察相地,以“土會之法”選出一處背山面水、土層深厚之風水寶穴,提前為自己營建陪葬品眾多的陵墓,秦國自然也不例外。

而先前由於秦國搶挖煤礦人手不夠,隻得讓修建皇陵的刑徒前往煤場,如此一來,皇陵一事便停工到了現在。

喪葬之事,在信奉“事死如事生”的古代,連家境貧寒的庶民亦會鄭重對待,更何況帝王乎?

李斯殷殷勸道,“陛下,如今大秦已挖出巨量煤石,依臣之見,無須再急著開采燕齊楚故地之煤...而大秦統一後多出的眾多勞力,縱便修路已征召百萬,亦大有盈餘,還請陛下及早召集人手修建皇陵...”

在大臣們的極力勸諫下,嬴政思索一番後同意了,這一回,仍按一日三餐、每日30錢、一年發放幾身衣袍的標準,征募自願前往修陵的工人。

明赫知曉此事後,半分不認為自家父皇驕奢淫逸。

他是受過二十一世紀科學無神論熏陶沒錯,但他又能憑借什麼資格,要求這些隔著兩千多年遙遠時光的古人,也必須接受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理論洗禮呢?

每個時代對事物的認知,都來源於這時代的生產力發展,來源於這時代人們對客觀世界的探索程度和認知。

換句話說,如果這個時代的生產力,已經發展到能造出高鐵的水準,人們自然也

不會再把它視為神跡神龍現身了。

再說了,“老神仙”的存在,各種後世生產物資的跨時空出現,本身就讓一切,看起來更充滿了神秘色彩。

而溺死的他重新降生在戰國、係統的存在、虛擬善意值能兌換成真實物資...

這些顛覆常識的現實,讓他自己都時常會陷入真假難辨的恍惚中,哪能有勇氣去勸古人彆信?

這事既能讓父皇安心,又能讓千年後的後世之人,見識到來自大秦的兵馬俑與各種陪葬器物,從而對自己的華夏身份充滿自豪感,何樂而不為?

至於勞財傷民?倒也遠遠說不上。

秦國現在商業興旺,又有高產糧種,國庫愈發充盈厚實,朝廷不但為百姓減了農耕稅賦,在各處工坊乾活的匠人還有工錢領——說起來,眼下大秦百姓的日子,已經比史書上任何一個盛世都要好得多。

至少,秦國不會再有吃不飽飯的饑民。

而無論修建皇陵的工人,還是製造陪葬器物的工人,不但包一日三餐,還有按天發放的工錢入袋啊,又不是橫征暴斂讓百姓免費乾活...

總而言之,他全力支持自家父皇營造驪山皇陵!

...

下定決心要提升大秦醫術水平的嬴政,在新設太醫署後,又與陽慶夏無且商議一番,下詔命人籌集醫術學室。

凡國中通過考核的誌於行醫之人,學室中由夏無且傳授把脈之學,由陽慶傳授辨識草藥與望聞問切諸學——這已大秦眼下醫術最高明的二人了。

一時之間,忙得腳不沾地的陽慶,隻得托人前往齊地拜訪故友公孫光,請他也來鹹陽傳授醫術。

公孫光收到密信後,原本並不願將醫術隨意傳授秦人,但在好友楊中倩與徒弟淳於意的勸解下,他終於乘坐馬車與二人一同奔赴鹹陽。(2)

至此,原本史書中助力西漢奠定中醫藥學脈學傳承的四人,正式成為大秦醫學進步的巨大助力。

接下來,繼語言、文字的統一工作逐步落實後,以秦半兩等額回收六國貨幣的任務,也漸漸走到了尾聲。

由少府冶煉工坊,負責將六國刀幣、布幣、蟻鼻錢等重新融鑄成新錢。

至此,形狀各異、大小不同的七國貨幣,正式統一為外圓內方的環錢秦半兩。

這一年,治粟內史去世,而學成出師後,已擔任太倉令一年多的呂雉,憑借超強的算籌能力,與比肩管仲範蠡等經濟巨擘的能力,成功從上計考核中脫穎而出,成為新一任治粟內史。

眼看大秦私營商販日益增多,在她的提議下,君王再次補發了一道詔令:在國中設置“準平齊物製”、“常平倉”與“義倉”。

準平齊物製,即平衡米糧油煤等民生物資市價,朝廷在允許商人盈利的同時,又限製收購價與賣出價的波動上下限;

常平倉,即朝廷在豐年糧賤時,大量從百姓手中平價購入糧食儲備,以免糧賤傷農;而在災年歉收糧價暴漲時,再將這些糧食平價放入市場,打

壓私營商販趁火打劫的高價糧;

至於義倉,卻是君王自己想出來的:從朝廷每年收取的稅賦中,取出三十分之一的糧食,放入各地郡縣與鄉閭糧倉為備用糧。

若遇洪旱蝗各種天災之年,該地郡縣長官隻需將災情上報後,便可立即下令各處開倉濟民,無須等待鹹陽應允之詔令,官員們隻須在事後,與朝廷派出的審核官吏核賬核糧便可。

如此一來,突發災情之地,便能第一時間獲得救濟糧食,再不會出現六國隻救災不救民的情況,也不會因朝廷撥付糧食層層審批與路途遙遠之故,讓本該及時得到救助的災民餓死於道。

秦國新法雖刪減了許多酷刑與輕罪重罰之律,卻仍秉承著“有功必賞,有罪必罰”的法治原則,對官員貪墨賄賂等處罰仍是極重的,而縱便是嬴政與韓非,亦是讚同對重犯施以“株連”之震懾的。

這意味著,若郡縣官員貪墨偷拿義倉之糧,其家人性命前程皆會遭受牽連,可不僅僅是他本人受罰。

同時,朝廷每年還會派出巡查官吏核實糧食,百姓亦可向上級官府或巡查官吏,揭發對方貪墨糧食之事。

當君王這道詔令以快馬傳至各地,聽完裡正宣讀的百姓們,不由紛紛跪下含淚高呼“陛下萬年無極”...

他們雖不大能聽懂,準平齊物製與常平倉究竟是何意,但每一個老百姓都聽懂了:義倉,是陛下專為他們設置的救命糧倉!

千百年來,哪一國哪一君會如此重視庶民、將庶民性命放在心上的?唯有始皇帝陛下!

這般好的陛下,他們豈能不真心實意地渴盼他長壽萬年?

而鹹陽宮中看著善意值迅猛狂飆的明赫,也忍不住高興地感歎道,“我沒記錯的話,要到隋朝或者宋朝才會出現義倉,大秦現在就有啦!我父皇觀念真的好超前啊...”

他隻不過趁著扮做老神仙的機會,不時提醒幾句民心的重要性,父皇就能自發地積極施行各種仁政,這樣的君王,竟然被史書稱作“暴君”?

係統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宿主,你記錯了!史書上的義倉,雖然最早確實是在隋朝時期創立的,但不管是隋朝還是唐宋明清的義倉,跟大秦的義倉都不一樣...我認為秦始皇設立這個義倉,才是真正的義倉!”

明赫疑惑撓頭道,“這...還有真假之分?義倉不都是開倉救民的免費糧倉嗎?”

係統掏出一張試題遞給他,解釋道,“不是的哦宿主,他們的義倉都是在秋收時,強製從百姓留下的口糧裡,再多收十分之一或者或者幾鬥,然後統一放到州縣的官府糧倉裡,儲存起來等災年備用...”(2)

明赫猛地瞪大了眼睛,舉著試題不敢置信道,“什麼!朝百姓加收糧食來備用災年?這也好意思叫義倉?他們可真會給自己貼金呢!”

係統跳上他的手臂,伸出毛茸茸的貓爪指著幾行字道,

“是的,那些根本不是朝廷自掏腰包建的義倉,說得好聽,實際上相當於加征了一成以上的稅收..

.古代老百姓本就吃不飽,災年不一定能遇上,每年的義倉糧食卻必須要繳納...”

“而且等真的到了災年,早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老百姓,還得走上十天半月前往州縣等待開倉救濟,很多人都餓死在了半路上...更慘的是,有些官員為了炫耀籌集的義倉糧食多,到了災年根本不肯發放糧食,或是早將糧食挪用了,老百姓們的救命糧食交到他們手上,想吃上幾粒卻是千難萬難...”

明赫緊緊皺著小眉頭,一目十行看完這張試題上的材料,氣得雙手都有些微微發抖,

“他們擔心老百姓胡亂揮霍自家糧食、到了災年活不下去,就憑空建出一堆糧倉,用收來的糧食支付管理、維護、運輸成本?真是‘愛民如子’的好君好官啊!”

是的,材料上清清楚楚寫著:到了兩宋時期,朝廷已經開始明目張膽挪用百姓“寄存”的備用災糧,權臣蔡京曾下令將各路義倉糧食,收繳七成進汴京城中,而南宋時期,各地義倉被挪作軍糧之事更是層出不窮...(3)

明赫看著這張材料,隻覺得上面寫滿了“吃人”二字,鬱悶地搖頭道,“彆的不說,這宋朝可是封建王朝裡經濟最強的朝代,也是官員俸祿最高的朝代,可他們依然不知足地盯著最底層的百姓吸血,真可恨呐...”

係統用貓爪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附和道,“是啊宿主,所以我才說秦始皇跟他們都不一樣,大秦的義倉,跟其他朝代的義倉也完全不一樣,你的父皇,完全當得起千古一帝這個稱號!”

說著,它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耳朵,“宿主,告訴你一個秘密哦,如果我也是人類的話,我也好想讓秦始皇當我爹啊,有這樣的父皇好驕傲啊...”

原本被氣得臉頰都有些紅的明赫,聞言不由緩緩將嘴張成了“O”形,很快又自豪道,

“統子你果然很有眼光!不過據我所知,還有很多很多人類也想當我父皇的崽崽呢,你就算變成人類,恐怕也要排長隊的!”

係統難得失落地搖了搖頭,“我不怕排隊的宿主,但我們係統是永遠不可能變成人類的...”

不過它轉念一想,又高興了起來,“宿主你知道嗎?我有很多同事都超想當秦始皇的崽崽,但我才是離秦始皇最近的一個,我好幸運啊,謝謝宿主讓我能近距離感受始皇大大的人格魅力哦!”

明赫與有榮焉地挺起了小胸膛,父皇的人格魅力,竟能跨物種彙集了一大群係統擁躉,好生厲害啊!

...

秦始皇二十一年,十二月。

在張蒼新製定的以正月為歲首的《太初曆》中,原本在商曆中為歲首的十二月,成了如今大秦辭舊迎新的歲末之月。

在六英宮晚宴上慶祝新年的大秦君臣們,並不知曉遠在千裡外月氏國的蕭何,在將近一年的謀劃中,已成功從一個“想出去看看的秦商”,成為月氏王極力挽留並倚重的謀士。

而他也終於在這個冬日,等到了“隨從”鐘離昧傳來的消息:烏孫王近日頻頻聯絡匈奴羌

戎諸部,諸國軍隊有合攏往東集結跡象,不知目標是東胡還是秦國。

北風呼呼作響的帳篷中,鐘離昧飛快說完情況,見對方遲遲不開口,隻得壓低嗓音急切問道,“大秦距此有千裡之遙,如今戎狄軍隊已悄然出發,此事,我等該如何知會朝廷?”

胡人最喜在秋冬時節偷襲,他擔心大秦將士,會沉浸秦軍一掃六合之大喜而放鬆警惕。

穿著月氏王賞賜的紫色華貴羔絨厚袍、如今名叫“蕭不疑?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蕭何,卻笑著從篝火鐵架上,取來以陶罐盛的熱騰騰羊乳遞給鐘離昧,細聲道,

“來,先喝幾口羊乳暖暖身子。我倒以為,賊子此番鬼鬼祟祟,目標定是我大秦。你想想看,這天寒地凍之時,東胡牧草枯竭、牛羊瘦弱、糧食不多,哪比得上我大秦城池糧足錢多...”

東胡緊鄰燕國故地,比月氏更寒冷數倍,他們縱便再想不開,想偷襲冬日人畜糧食皆不足的東胡,又何須這般興師動眾大籌兵?反倒是大秦剛秋收沒多久,如今正是糧食充足之時。

鐘離昧聽了這話一時愈發焦急,急忙接過陶罐,也不怕燙地直接捧著罐身,再次催促道,“蕭大人,既是如此,此事更是萬分緊急啊,雖然我秦軍驍勇善戰,人數更遠勝戎狄之輩,可對方若是發起偷襲...”

雖然他認為對方的目標若真是大秦,實乃以卵擊石之舉,可再蠢的敵人,也架不住對方在暗處而秦軍在明處啊,若對方真要偷襲秦國,少不得要傷亡些同袍,讓他於心何忍?

蕭何飛快掃視一眼帳篷周圍,湊近鐘離昧身側道,“稍安勿躁,此事或是我等千載難逢除去一敵之機。”

鐘離昧急忙啞聲道,“蕭大人此言何意?”

蕭何伸出一指,指了指北面,似笑非笑道,“你想想,若是教月氏王知曉,烏孫王竟神不知鬼不覺繞過月氏,聯手匈奴調兵北上,豈能再安枕於榻?”

鐘離昧登時眼睛一亮,興奮小聲道,“如此說來,烏孫今日能悄然繞過月氏北上,明日便能悄然與匈奴聯手夾擊月氏...”

說著,他高興仰頭將羊乳咕咚咕咚一飲而儘。

蕭何眼中閃過一抹厲色,“正是如此,月氏王本就多疑,隻消我順勢引導他稍稍這般一想,他豈能再坐得住?此番,倒是借他之手除掉烏孫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