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1 / 1)

第122章

嬴政對蕭何的主動請纓大為驚喜,他立刻疾步下殿,親自上前將對方扶了起來,爽朗笑著讚道,“愛卿真乃公忠體國之人,我大秦之及時雨也!”

韓非亦站在一旁溫和笑著,他著實未想到,以蕭何穩重的性子與優渥的出身,竟會主動提出這等大膽冒險之計。

但驚訝歸驚訝,他卻是讚同此計的。

大秦眼下要休養生息數年,雖一時之間不會再興戰事,但若蕭何此計能成功,便能不費兵卒而為朝廷削弱一個西北勁敵。

至於大秦舉國上下,皆將滅月氏匈奴諸國視為下一步目標,自是有曆史淵源的。

早在西周建國以來,來自周邊夷狄對中原腹地的威脅便從未斷絕過,這也是周天子實行“封建親戚,以藩屏周”分封製的重要原因。

譬如,西周開國三公的封地,皆是貼近蠻夷的邊疆之地,以試圖用重臣之威開疆拓土、修政變俗——

太公薑尚被封於齊,人還沒到封地,隔壁東夷人就打上門來搶奪地盤了;(1)

周公旦被封於魯,緊鄰東夷人與淮夷人;

召公奭被封於燕,除北面緊鄰山戎人,南面更有殷商遺民...

在周王室強大之時,這些分封出去的邊疆宗室重臣們,確實將周邊夷狄打得俯首帖耳不敢造次。(2)

但隨著周穆王西征的失敗,悄然壯大的犬戎、玁狁等夷狄部落,開始頻頻叛亂入侵中原,在周厲王時期,更有一年數趟被夷狄打到鎬京的反擊之戰。

被稱為西周中興之君的周宣王為改無奈局面,不得不向與西戎勢力關係親密的申侯綏靖,為太子姬宮湦迎娶了申侯之女申薑為妻。(3)

哪知,姬宮湦登基第八年,便廢黜申後及其所生之太子姬宜臼,改立寵妃褒姒為後,立褒姒所生之子姬伯服為太子。

此事引來申侯勃然大怒,立刻聯手夷狄勢力發兵攻打鎬京,一路帶兵追至驪山殺了周幽王,改擁立外孫姬宜臼為周平王,又因前來“襄助”的西戎食言而占領河西,周平王被迫東遷洛邑——這便是象征西周滅亡的驪山之變。

背負弑父之名而建的東周王室,自然再無西周天子號令諸侯的威勢,相反,終於等到時機的諸侯們,紛紛借著君王率先悖逆周禮弑父的名義擁兵自重,四分五裂的春秋亂世便因此正式到來。

而在這混亂的數百年間,趁著列國諸侯無暇他顧之機,中原周邊夷狄部落開始迅速發展壯大,除了犬戎與玁狁,在中原的西邊與北邊,又出現了白狄、鬼方、義渠、山戎、林胡、樓煩等諸多草原勢力。

他們不但時常前往中原邊境劫掠財糧人口,更會趁列國衰弱之際派兵搶奪城池土地,令中原君民不勝其煩。

到如今,威脅燕趙故地邊境的除了羌戎等小國,還有因蠶食周邊小部落諸國而日益強大的烏孫、月氏、匈奴、東胡四國。

其中,東胡強而月氏盛,兩國皆宣稱有控弦之士十餘萬

。(4)

而這些草原之國,從未掩飾過它們對中原垂涎三尺的目光。

譬如,先前燕齊聯軍攻伐邯鄲之時,草原大大小小的勢力,便在匈奴與東胡主將的帶領下,集兵數十萬於邊境虎視眈眈,若非後來秦將以所向披靡之勢迅速反攻並拿下燕齊兩國,恐怕他們早就趁亂分兵牽製李牧、而侵入燕趙兩地了。

有如此野心勃勃強敵在側窺探,大秦豈能安枕無憂?中原苦夷狄久矣,大秦必要除之!

蕭何受寵若驚地站起身來,又有些擔心君王誤會,以為自己不去東胡乃是畏懼北地嚴寒,急忙激動地解釋道,

“陛下,臣以為東胡與月氏兩國雖實力相當,且可左右夾擊匈奴,但臣此番前往,並不欲助其滅匈奴而增國勢,此計乃下下之策...那東胡孤立於東北方向,月氏連接匈奴與烏孫之地,臣若能成功打入月氏王庭內部,便可設計離間它與匈奴烏孫兩國,令其互耗國力以待良機,此乃利於大秦之上策...”

換而言之,被匈奴隔開的兩大強國,是不會在此大隱患未除的前提下直接開戰的,而他亦絕不會前去助夾縫中的匈奴強大,若再以匈奴之力解決東胡和月氏,此舉,豈非為大秦添了一個更強大的敵人?亦是下下策乎!

豐神俊朗的帝王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撫道,“愛卿所言極是,在東胡與月氏之間,朕亦有先滅月氏之意...”

說著,他命蒙毅取來探子前幾日傳回的密信,遞給蕭何道,“愛卿且看看此信...當今夷狄諸國之中,烏孫與匈奴之首領懦弱,而東胡之王雖格外狂妄卻無甚大智,唯此月氏王最為狡詐多端。”

蕭何急忙請罪一聲快速瀏覽起密信來,原來,先前陳兵秦燕邊境的數十萬草原騎兵,明面上是由匈奴與東胡主導的,實則暗中牽頭號召各國出兵的,卻是月氏。

他看完後,躬身以雙手將密信呈還君王,拜道,“如此狼子野心之夷賊,臣必竭儘全力設局助陛下除之!”

嬴政伸出修長有力的手掌,緊緊握住蕭何的雙臂,面色凝重道,

“愛卿此番為我大秦西行,前方定有萬般艱難險阻,若遇險境切不可逞強逞能,定要以保全自身為第一要務...縱便此計不成,待我秦軍西征伐夷之時,朕亦要見到一個完好無缺的蕭何!”

蕭何聞言眼眶霎時就紅了,他強行逼退洶湧的淚意,哽咽道,“多謝陛下!請陛下放心,臣此去,定不負君恩!”

此事便這麼定了下來,月氏距大秦有千裡之遙,途中又有沙漠地帶狼群出沒,僅憑蕭何隻身出門是全然不現實的,他必須跟隨大秦商隊喬裝出行。

考慮到安全問題,嬴政本想派出一支數百人的暗衛隊混入商隊,但在蕭何的勸諫下隻得作罷,畢竟,人越多越會令敵國生疑。

最後,生有神力的鐘離昧,主動提出要與蕭何同行,而如今升至驛館小吏的韓豐,也憑借著卓越的語言天賦自薦成功——商隊領頭人剛說完一長串月氏話,從未去過月氏的韓豐便能立刻複述下來。

嬴政當場便拍板,這一路由商隊領頭人充作掩飾三人身份的向導,並負責教韓豐月氏匈奴諸國語言,蕭何與鐘離眜亦需跟著學一些。

如此一來,養尊處優的蕭何便扮做遊曆富賈,而常年勞作的鐘離昧和韓豐則扮做隨從,看起來倒也半分不違和,巧的是,扮隨從的一人皆有一身不錯的功夫。

五月,韓信在鹹陽城門口送彆時,雖然雙眼通紅,卻堅強地一聲也沒哭,他從阿母為他縫的小錢袋中,取出一顆晶瑩的淡藍珠子,珍而重之地交到父親手中,強忍著離彆的悲傷小聲道,

“阿父,這是九公子贈與我的幸運靈珠,九公子說了,這靈珠十分管用,遠行之人隻需一直把它帶在身上,就能獲得神靈的保護平安無視,阿父千萬不能弄丟了!孩兒希望阿父,蕭伯父,還有鐘離阿叔,都能平平安安歸來,你們...你們一定要平安回到鹹陽啊...”

說到最後,他話語間已逐漸帶上了哭腔,韓豐珍重地將這珠子收進錢袋中,抬袖揩了一把眼角,抱起韓信親了又親,又含淚看向捂臉痛哭的妻子,張了張嘴想安慰她母子一人,但該說的都說了,一時不知能再說些什麼。

他此番主動自薦前往月氏,一是為報陛下提攜韓信之恩,想借助自己語言天賦之便,待在蕭何身邊以防他被月氏人蒙騙;

一則想借機為家中掙一份富貴,妻子跟著他一路走來,吃的苦頭著實已太多,他早就想尋個立功機會升一升爵位了。

三則是為了保護鐘離昧,韓豐堅定認為,這一趟必須由他親自前往。若換成旁的任何精通月氏言語之人,他擔心對方會背叛大秦,進而背刺蕭何與鐘離昧——此事,他隻相信他自己。

蕭何想到沛縣家中妻兒父母,忍不住也悄悄濕了眼眶。

鐘離昧說起來雖是無牽無掛之人,但他將韓信視作了親子侄,在此情此景中,同樣黯然神傷地抬袖擦起淚來。

很快,隨著商隊領路人小心的催促聲響起,韓豐率先放下韓信,頭也不回地朝車隊走去,蕭何與鐘離昧急忙跟上。

身負重任的他們皆知曉:這一去,不知何年是歸期,亦不知歸來之時,是讓家人歡笑的活人,還是令家人痛哭的死屍...

韓信被抽泣的母親重新抱起,看著浩浩蕩蕩的車隊順著鹹陽城外揚著黃土離去,不由抿了抿嘴唇,若月氏人敢殺阿父,待他長大定要親手掃平月氏!

聽著母親悲痛的哭聲,他不由伸出小手為母親拭淚安慰道,“阿母勿要傷心,有九公子送的幸運靈珠在,阿父他們定不會有事的...”

...

章台宮中,嬴政端坐殿上俯首批閱著奏章。

月初,糅合法儒道的新法頒布下去後,果然迎來天下萬民之盛讚。

近日郡縣呈送鹹陽的許多奏章之中,皆稱當地民眾在自發籌集錢糧勞力,為始皇帝陛下修建生祠,以祈求能借此為他擋災降福,並歌頌皇帝之仁德。

嬴政微微搖了搖頭,有自家福星小崽在此,他活著時又何須百

姓祭拜?倒是百姓們才剛吃飽飯沒幾年,舉家亦無幾家厚實衣裳,何必為他勞財傷力?

而上奏的官員身為郡縣父母長官,非但不勸阻此風氣,還在奏章中大肆鼓吹,頗有自視為政績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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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移筆,在另一份白紙上寫下官員名稱,並備注了考核評級:丙下。

而坐在小桌椅上假寐的明赫,正在腦海中催問係統,“統子統子,韓信把那個視頻監控器送給韓豐了嗎?”

這個來自黑科技時代的視頻監控器,是他為保護三人安危斥10億巨資準備的後手,在輸入綁定人後,這個偽裝成珠子的監控器便會牢牢追隨對方——縱便不慎丟失,它也會憑借綁定人的信息,自動鎖定目標主動找回去。

它不但能無須外力而實時為係統傳遞畫面,還可以在綁定人遇到危險時自動檢測預警,這樣一來,明赫就能買道具救蕭何幾人一命。

說實話,幾百年後張騫出使西域尚且困難重重,他對蕭何成功施行這計策確實信心不大,但又不忍打破父皇的興致,隻得絞儘腦汁想了這個辦法,以免遇到月氏人匈奴人想殺蕭何三人,或是將他們也囚禁十多年的突發情況...

雖然,他和係統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蕭何怎會突然生出這個奇思妙想——前往西域為間者?太不可思議了。他敢打賭,史書上的蕭何絕不會如此冒險!

這一回,係統終於高興道,“送出去了,已經連通信號了哦宿主!”

明赫急忙高興地以意念進入係統界面,嘿,屏幕上果然出現了車隊往鹹陽郊外駛去的畫面,伴隨畫面響起的,還有蕭何三人的交談聲。

他耐著性子聽了半分鐘,好嘛,原來大秦官員上班這麼自律刻苦,他們前腳剛出門,後腳就開始跟商隊之人學嘰裡呱啦的月氏話了。

係統一邊聽畫面中眾人的談話,一邊飛快把月氏話翻譯成楷體配上字幕,這樣一來,宿主就看得懂啦!

它勸明赫跟它一樣勤奮好學,趁機努力學會月氏話,明赫笑嘻嘻看著它道,“統子你在開什麼國際玩笑?蕭何他們前往月氏,正是為了幫大秦滅月氏,根據成王敗寇原則,既然月氏都快滅了,我還學它的語言做啥...”

說著,他樂滋滋地哼唱起來,“各種顏色的皮膚,各種顏色的頭發...嘴裡念著說著開始流行大秦話...好聰明的大秦人,好優美的大秦話...”(5)

係統登時一噎,不由看著手上的《西域列國語言詞彙大全》陷入了沉思,宿主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這時,他突然動了動幻化出來的白貓耳朵,又認真聆聽了半晌,驚歎道,“宿主,韓豐真是語言天才啊,他不但能馬上複述出商隊那些人的月氏話,而且還能用剛學會的詞彙,回答他們用月氏話的提問...”

明赫急忙停下了哼唱,瞄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好吧,才過去三分鐘!

照韓豐這語言天賦,恐怕大秦商隊還沒走到月氏,他就能將月氏話學得溜熟了...

這時,蒙毅面帶

喜色闊步進殿稟道,“陛下,諸昭子求見!”

嬴政急忙擱下毛筆,吩咐道,“快請他進來!”

明赫耳朵一動,諸昭?他急忙假裝打著哈欠從桌上抬起頭來,還用小手揉了揉眼睛。

嬴政笑吟吟過來將他抱起,柔聲道,“小崽往後若是困了,去側殿躺下小憩可好?”

似這般趴著打盹,他有些擔心,硬桌面會將小崽好看的小鼻子壓塌,或是將小臉壓扁...

明赫笑嘻嘻仰頭親了父皇一口,軟乎乎道,“不要嘛,孩兒要陪在父皇身邊,才睡得著!”

嘿嘿,其實我根本沒睡!

嬴政哭笑不得地聽著這句心聲,寵溺地輕輕捏了捏小家夥愈發秀挺的小鼻子,抬首見諸昭已進殿,急忙抱著小兒下了殿。

諸昭雖然知曉明赫並非師父家的小九,但許是第一印象太過玄妙湊巧的原因,他是極喜愛明赫的。

跟著抱著一大遝圖紙的蒙毅進殿的他,一見到君王懷中的明赫便眼睛一亮,原本有些清冷的神色,立刻變得和煦溫暖起來。

明赫忙扭頭咧嘴對他笑了笑,他對喜歡自己和效忠父皇的人,向來是不吝嗇笑容的哦,剛好諸昭一者都具備。

諸昭愈發心花怒放地上前笑眯眯拜見君王,嬴政忙讓他免禮,君臣按禮寒暄幾句後,諸昭就迫不及待直奔主題了。

他轉身從蒙毅懷中,取出一張用鬆煙墨畫出的絹帛大圖紙,介紹道,“陛下,此乃老臣與師弟們反複斟酌後確定的修路、挖渠、造橋方案,此方案雖新增了一條道路,但比起先前數趟所定之法,所省之時間人力卻更甚...”

明赫悄悄羨慕不已,這不是一個城市一個國家的道路整體規劃圖啊,這是七個國家的道路山川河渠橋梁施工規劃圖,這些平均年齡六十歲的老人,竟能在短短幾個月內反複拿出幾個方案,又不斷推翻舊方案拿出更好的方案...水家的專業知識儲備量和辦事效率太可怕了!

嬴政騰出一手接過圖紙,諸昭又取出一份大輿圖,將之鋪於地上後,從袖中取出木尺指道,

“我等將天下七國之道路盤整一番後,分為鄉閭小道、郡縣內部官道、各郡縣互通之官道、鹹陽直達天下各地之馳道、鹹陽直達北地九原雲陽之直道...”

嬴政眼中迅速閃過一抹亮色,直道,乃是大秦攻打匈奴諸地之快捷道路?

諸昭繼續侃侃而談道,“每一級道路之寬度皆不同,所用築路之基石亦截然不同...如今大秦雖有堅硬之水泥,但車馬所行之軌道無法以水泥鋪設,仍需以黃土為材料...”

明赫猛地睜大眼看向對方,為什麼車軌不能用水泥鋪設啊?大家都是這麼乾的啊,人人都能用水泥修路,為什麼大秦不可以?

早早對九公子付出善意值的諸昭,自然是能聽見這心聲的。他急忙瞥了君王一眼,下一瞬便快速調轉話頭,狀似在對嬴政解釋一般,解釋道,

“陛下,所謂無蹄無馬,對一匹駿馬而言,蹄腿乃是周身最重要之處,

而若馬匹長期在過於堅硬之路面疾馳,將有損蹄腿...再者,我等前些日子在郊外鋪設了一段水泥路面,牽來一匹馱車馬匹試過數日,若水泥路面逢雨沾水之時,馬蹄極易打滑摔倒,如此一來,非但騎乘之人極易受傷,馬亦會動輒摔傷腿腳...”

他雖不知道九公子口中的“大家‘指的是誰,但很樂意為這可愛小孩童解釋一番的。

嬴政對諸昭熱心得過頭的舉動之緣由心知肚明,一時倒也沒說什麼。

倒是明赫皺著小眉頭想了一瞬後,又悄悄跟係統嘀咕道,“統子,既然馬不能在水泥路上跑,為什麼後世要把水泥路叫做‘馬路’呢?我一直以為它是策馬奔騰的意思...”

正在瘋狂翻資料的係統,急忙放下資料解釋道,“宿主,這是誤解哦,馬路上最多隻能牽著馬慢慢走...因為馬匹快速奔馳時,它的蹄部能陷入一小截到泥地草地裡,對,就是留下馬蹄腳印那一小截,從而可以緩衝力量...而在水泥路面奔馳,馬蹄就缺失了這部分功能,因為腿部承載的壓力更大,就更容易損失馬蹄和馬腿...防滑也是同理,馬蹄能陷進泥地草地那部分,也起到了一定的加固腿部力量作用,而下雨天的水泥路面,馬匹找不到任何能幫它支撐的外力...原理跟人類在水泥地跑步傷腿腳是一樣的,隻是馬匹的腿和蹄相對更容易受傷...”

明赫恍然大悟後,又忍不住苦惱起來,“如果是這樣,秦國這路還怎麼修啊...”

話音未落,他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正要興衝衝跟係統分享辦法,就聽諸昭繼續道,

“是以,我等為解決此事,想出了一個各行其道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