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1 / 1)

第98章

話音落下,一時殿中隻剩蒙毅取走密報呈上的腳步聲,正在信使滿懷忐忑之際,卻聽殿上君王爽朗的笑聲傳來,“善!李牧真乃寡人之福將也!”

李牧來秦不過短短數月,先是以其威名驅逐匈奴、以其仁名收服人心,助秦國不費吹灰之力得北地數郡,此番,他又因其善意得到上穀一郡,讓秦國之收獲,遠超君王當日與李斯預計的“得些投奔秦國之民”,豈不妙哉!

對方在密報中寫道,眼下秦國已得上穀郡與郡中百姓投誠,還請朝廷儘快派人手前去接收,好早日籌備災後重建事宜。

他這上穀“新郡守”的名頭,實則是信使這等士卒胡亂喊的,列國將領每新得一座城池,其官吏守將皆是由朝廷來任命的,並非何人打下、便歸何人統領。

是以,李牧才會懇請朝廷派出新郡守前去。

君王大喜不已,當即便下令,派人從少府取一千斤紅糖送去北地賞給李牧。

眼下,鹹陽工坊已在五黑張蒼二人的指導下,已能將柘漿過濾沉澱後,以煤火曆時五個時辰熬煮成糖漿,再迅速攪拌出痧,將其舀入采木製模具之中,冷卻凝固成塊狀,製作出入口即化、捏之酥軟的紅糖。

君王並未忘記,二月那場慶功宴散去之時,李牧特意留下來詢問了紅糖幾時能製出、售價幾何,大有想買些帶去北地軍營之意。

以李牧此人豪爽慷慨的性子,賞些紅糖讓他犒賞一番辛苦的將士,想來比黃金布匹更會令他高興。

待信使告退後,一直乖乖坐在一旁、努力在人前保持“秦王家懂事小公子”的明赫,忙笑嘻嘻重新爬回了自家父王腿上。

嬴政笑著將他攬入懷中,舉著手上的密報靠近小家夥,柔聲道,“吾兒近日識字頗多,書法亦長進甚大,寡人考考你,可識得李牧這封信?”

蒙毅情不自禁抬眼,朝案桌上九公子歪歪扭扭的“書法”作品瞥了一眼,嘴角忍不住浮起了一絲苦笑,長進甚大?王上也著實太過溺愛九公子了些…

明赫聽完父王這話,立刻心虛地臉上一紅,也不知是哪個兄姊跟父王吹的牛?他在兄姊面前“識字頗多”,全靠係統幫他作弊的呀!

他仰頭仔細打量著父王的神色,父王溫柔的眸光泛著認真的光芒,仿佛自己真是他的小神童!

係統忙小聲道,“宿主彆怕哦,我會幫你的!”

但明赫不想在父王面前弄虛作假,便大義凜然拒絕了係統的外掛支持,他自己會想辦法的!

於是,小家夥伸出小腦袋望向密報,艱難地辨認著複雜的秦篆,伸手邊指邊大聲念道,“上穀郡...”

雖然他隻認識“上”這個字,但既然是李牧寫的信,肯定提的是上穀郡嘛。

雖然後面的字明赫幾乎都不認識了,但他記得信使說的話啊,忙勇敢地繼續大聲道,“郡守回到城中之後,為感懷我秦軍大恩,便命人大開城門....”

蒙毅越聽越不對勁,這不

是方才那信使之言麼,李牧將軍豈會在呈君密信中誇誇其談?眼力極好的他悄悄瞄了一眼君王舉著的密信,好嘛,那短乎乎的小食指,此刻指向的分明是“朝廷”二字,但九公子口中念的卻是“城門”...

下一刻,明赫便將信使的話大致“複述”完了,卻悲催的發現,手指指著的信還沒“讀”完…他抬頭看了一眼父王仍認真鼓勵自己的神色,不知怎的,忽然之間,為了面子挽尊的偽裝就演不下去了。

他馬上轉身窩回父王懷中,小聲地趴在君王耳畔,軟聲軟氣地承認道,“父王,孩兒其實壓根不認識這些字,全是根據剛才那信使的話亂編的,而且,孩兒往日在阿兄阿姊們面前...”

全是為了撐住神童的面子作弊假裝認識的,我實際上最多隻認識十來個秦篆,我是文盲啊父王,我是大秦文盲!

但他還未說完,君王便柔聲打斷了他的話頭,放下密報輕輕摸著小腦袋,安撫道,

“吾兒如今不過才兩歲多,還未曾上過一日學堂,便這般勤奮好學,寡人已十分歡喜。今日讓你識李牧之書信,乃是想讓吾兒知曉,諸人手書之秦篆,實則與啟蒙之官體秦篆,確是截然不同的...”

說著,他便吩咐蒙毅研墨,將小家夥放在椅上後,起身親自鋪紙,斂目執筆唰唰寫了幾行字,擱筆後,又命蒙毅寫了相同的幾行字,再將李牧之密報擺於案桌上。

高大的君王這才抱起一臉懵然的明赫,邊指給他看三人所寫同一字的差彆,邊解釋道,

“上古之時,倉頡因鳥獸足跡啟發而造字,篆書由此而來,但不同之人手寫之時,皆有不同的書寫力度與習慣...你且看這‘燕’字,李牧運筆為順鋒直入,蒙毅乃是中鋒行筆,寡人卻是裹鋒逆入...”

君王對上小崽依然茫然的眼睛,笑著俯首啄了一口他的小臉,認真道,

“如此一來,縱便是成人分辨他人之手書,亦頗須費一番力氣,寡人的小崽還這般年幼,縱便認不出你阿兄阿姊寫的字,亦絕非吾兒之過,切不可日夜牽掛此事,以致鬱結於心,可好?”

他今日順手借李牧的書信來開導小崽,實在是有緣由的。

小崽自從有了韓信這個玩伴,兩人向來在園中是玩得極歡快的,早將先前將閭等人慫恿他練字一事拋到了九霄雲外,但前些日子開始,小家夥忽然又執著於識字寫字之事了。

君王原本以為,此乃小崽興之所起,便並未多加乾涉小家夥的樂趣。

直到前幾日,他午間偶然得了個空閒,便前往東殿想看小家夥有無乖乖午睡,哪知待他趕到寢宮之時,卻聽見睡著的明赫在夢中抽泣著低喊“我就是傻子,我根本學不會秦篆的”...

那一刻,君王的心都快碎了。原來,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這小小的孩童對秦篆竟恐懼至此!

待他溫柔為小崽擦乾淚水、將迷迷糊糊的小家夥重新入睡後,便立刻沉聲召來宮人詢問。一問之下這才知曉,自從前些日子,韓信拿木棍在地上寫了數十個新認得的秦

篆後,小崽便坐不住了,一回到東殿便開始練字...

想來,小崽恐因自己是仙界之人,卻遲遲學不會這人間文字,這才鬱鬱不能釋懷的。

嬴政思來想去,決定要找機會開誠布公跟小家夥談一談,好讓他知曉,兩歲多的孩子不認識秦篆、不會寫秦篆,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之事,他無須與大孩子攀比此事,須得早些解開心結。

再者,他的小崽乃是天上福星仙童降世,縱便長大些也學不會秦篆,又有何妨?

他原本就盤算著,待六國統一後,六國之民若再使用舊國文字,既不便於朝廷管理,亦不利於凝聚人心,是以,打算讓命精通書法的李斯負責簡化文字,新造出一套遠比篆書簡潔、方便天下人識記的文字出來。

如此一來,有了簡潔的文字,想來自家小崽也很快便能識能寫了,又豈會再為秦篆苦惱?

明赫原本以為,父王在知曉自己往日是作弊假裝認識秦篆一事後,定會教育他幾句“小孩不可太過虛榮”雲雲,哪知父王不但絕口不提此事,反而如此關心自己的心情,嗚嗚嗚,父王真好!

他軟綿綿地趴在君王肩頭,輕聲道,“孩兒以後再不逞強了,多謝父王開導!”

嬴政輕輕拍撫著他小小的後背,擔心小家夥口是心非,往後還會再因秦篆做噩夢,便清清朗朗地笑著許諾道,

“吾兒勿需擔憂書寫之事。這篆書著實太過繁複,列國書寫之法又大為不同,待秦國統一六國後,這文字亦是要統一一番的,屆時,寡人會命李斯帶人,設法造出更簡單之文字...”

蒙毅聞言不由暗暗點頭,王上果然思慮周全,到時,要重學一門文字的六國眾人,想來會對更繁複的秦篆有所怨言,而若能有一種更簡單的新文字,便是極好的...

明赫急忙揚起頭看向父王,雙眼亮晶晶脫口而出道,“書同文,車同軌?”

君王聞言,眸中有如玉的溫潤光芒在閃動,書同文,車同軌,度同製,行同倫...乃是他打算在統一後逐步推行的政策!

小崽既能說出這六字,可見史書上的自己,亦是順利推行了這等政策的。

他有心想問一問,那史書裡自己究竟是如何施行此政的,書同文的文,又是哪一種便捷文字,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哦,吾兒此話何解?”

明赫忙興衝衝解釋了一番,蒙毅在一旁聽得兩眼放光,怪不得長兄稱讚九公子是神童,他小小年紀,竟也懂這等朝堂之道!

他哪知曉,小家夥這通解釋的內容,全來源於史書上秦始皇施行的政策。

明赫越說越興奮,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忙掙紮著從父王身上下來,來到自己的小桌椅旁,拿起鬆煙墨又胡亂研了幾下,便抓起毛筆蘸寫了幾個字,自豪地舉給父王看,兩眼閃著喜悅的光芒道,

“父王,秦國往後若要書同文,將篆書改成這種楷書可好?寫起來方便很多哦,孩兒會寫很多楷書!”

還是他前世學的簡體楷書!

曆史上,

秦朝將篆書改成了更簡潔的隸書,而在魏晉時期,更便捷的楷書又開始漸漸取代隸書,為後世參考前朝史料提供了極大便利。

如果能一步到位把篆書改成簡體楷書,一來更方便後世朝代辨認讀取秦朝曆史,二來,也方便當世更多孩童識記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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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滿臉驚喜大步上前,接過小崽寫的“我愛父王”這幾個大字,他雖不識得這幾個字,卻在細細端詳一番後,約摸猜出這字中之意,便笑著將之遞給蒙毅,“愛卿認為這楷書如何?”

蒙毅驚訝接過九公子寫的楷書,這幅字與先前那幅秦篆,寫得全然不同,若秦篆那幅字是鬼畫符,那麼此幅簡直稱得上眉清目秀了!

他斟酌道,“王上,臣眼下隻能看出,這楷書多以橫豎為筆畫,線條筆直,粗細有度...可否請九公子再以此文字,臨摹兩行李將軍之書信,如此,臣便可直觀對比它與篆書之不同。”

明赫忙笑眯眯說好啊,便蹬蹬跑去把李牧的密報取來擺在小桌子上,認認真真抄了兩行。

待看完這確實比秦篆簡潔許多的文字,蒙毅自是讚不絕口,君王亦決定次日與朝臣商議,若無意外,秦國接下來的文字改革便會采用這楷書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如今隻有小崽一人懂這楷書,該如何讓官吏們抄錄兩種文字之對比再撰書推廣?

哪知,他這煩惱還沒過夜,當天夢境之中便有當日畫的仙氣飄飄老神仙入夢,贈與了他《楷篆字體對比大全》與《楷書千字文啟蒙》,還提醒他,再秦國下杜縣有一位書法奇才程邈,可為秦國改革文字提供極大助力。

在原本的曆史中,是李斯帶著書法頗有造詣的趙高、胡毋敬和程邈一起完成文字改革的。

但現在,趙高早死了,“老神仙”擔心老黃牛李斯為這事累過了頭,這才從係統處要到程邈的地址,暗示自家父王將這人撈來乾活呢——能被稱為書法家的人,寫的字是絕不會醜的!

君王欣喜萬分之下,又難免有些不解:既然吾兒夢境之樣貌能改變,他先前為何一直不舍更換模樣?

君王又哪裡知曉,小家夥一開始怕換了樣貌父王就不認識自己了,這才苦苦頂著那副醜模樣堅持的,現在這新模樣既然是君王親手所畫,他自然不再有這擔憂...

次日早朝上,百官們亦認為這楷書極便於來日推廣,便一致讚同將秦篆改為楷書之事——雖然他們也要從頭學起,卻能讓兒孫不再被篆書所困擾,自是恨不得新字早日啟用的,但他們也知曉,文教諸事乃國之大事,絕非數月之功。

嬴政既得了那兩本文字仙書,便將此事安排了起來,他一邊命人前去下杜縣征召程邈入鹹陽,一邊命李斯、胡毋敬著手統計秦國全境內流行的常用字,再依據這些常用字,先編纂出適合公學孩童的啟蒙律書,再徐徐推進官吏律令與文書字體改革。

下杜縣位於渭水之南,與鹹陽相距並不遙遠,正在縣衙當文書小吏的程邈,就這麼一臉懵然地被朝廷派來的駟馬馬車接到了鹹陽。

在原

本的曆史記載中,癡迷書法的程邈在秦國滅韓之戰時,用自創的隸書書寫公文中的”宜陽“二字,而他寫的這兩個字與篆書的“南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相仿,便導致秦軍將軍糧運去了南陽,獲罪的程邈便以徒隸身份,在囹圄中度過了漫長的歲月——直到統一六國後的秦始皇變革文字之時,才慕名將他請出了牢房。

而這一世秦國滅韓之時,因許諾贈糧種一事得到韓國各地開門獻城,仗根本就沒打起來,自然也無須從下杜糧倉調取軍糧,如此一來,程邈也僥幸躲過了厄運...

原本,隸書是程邈在獄中以十來年時間完善起來的,眼下的他雖自創了數十個隸書字體,卻遠未達到史書中成就。

故而,來到廷尉官署他一聽朝廷將自己接來鹹陽,竟是要自己襄助李廷尉改革文字,嚇得轉身就想跑!

他不行的啊!就算殺了他,他也想不出來如此多新文字來!

深諳人性的李斯命人攔下程邈後,隻舉著手中剛抄下的幾張楷書在對方眼前晃了晃,說了一句“你隻需協助老夫抄錄,無須你自創文字”,程邈便兩眼發直地盯著紙上的端方字體,忙不迭地應了下來,再不提想跑回家一說。

新文字?朝廷竟有如此簡潔美觀的新文字!他真心實意喜愛這從天而降的好工作!

趁此機會,明赫有事沒事也會多去幫李斯他們解惑,順便查看進度,一時之間,鹹陽宮布滿了“九公子真乃神童啊!連李廷尉都認不全的新文字,九公子不但全認識,還會寫!”的驚歎之聲。

...

在秦國君臣對未來滿懷美好憧憬之時,燕國王宮卻是一片死氣沉沉。

燕王姬喜原以為,趁著秦王被巫師迷惑而讓代郡遷移之際,燕國能白得兩座關隘縣城,如此一來,也算稍稍解了秦軍橫插一腳奪走趙國城池之恨。

哪曉得,那秦國巫師占卜之言竟是真的,代郡真發地動了,上穀郡也真發地動了,那先前被他視為洪水猛獸的流言,竟全是真的!

這一來,燕國派去搶地盤的三萬士卒有去無回,上穀郡亦落入秦人之手,讓他如何不氣?

更令燕王憤惱不已的是,燕國官吏可留於家鄉任職,那叛賊上穀郡郡守之族人全在上穀郡之中,如今,縱便他想滅其三族亦無能為力,因為,上穀郡已有秦軍重兵把守。

既然殺不了上穀郡之人,他自然要殺旁人泄憤——除了夷光當日占出秦卦為假的巫師三族,燕王還在鞠武的慫恿下,派人去殺武陽郡忠心遵從他詔令的郡守全族。

在他看來,若非這郡守當日將上穀之民趕回去,上穀郡守又豈會怒而帶百姓投奔秦人?此等賊子死不足惜!

想到近日宗室的步步相逼,燕王不由得閉緊了雙眼,重重歎道,“秦人竟敢占我燕國上穀重鎮,可恨至極啊!”

成功將判斷失誤的禍水引向武陽郡守的鞠武,忙勸諫道,

“王上不必自責,您身為君王,又怎會有錯?此番上穀失守,隻怪那武陽郡守不見機行事,更怪上穀郡守將那些賤民看得太重

,您當日之詔令,是不許上穀平民流竄四地,卻未約束上穀士卒官吏啊!若他當日肯隻身帶士卒投奔武陽郡,不過就死些卑賤庶民罷了,我燕國何至於會城池不保,唉...”

上穀郡,乃是燕國北疆第一大郡,它在燕國王族眼中,更有非同尋常的吉祥意義。

當年燕王姬噲在一幫臣子以“堯舜禪位”的忽悠下,先是廢除太子姬平,接著將王位禪讓給寵相子之,又令群臣凡俸祿300石以上者,皆要交出印璽任由子之重新任命,自己則遷居彆宮,對寵相俯首稱臣。(1)

此舉引來將軍市不滿,以清君側之名率軍攻打子之,卻被子之斬殺於市,接著以平叛之名下令追殺廢太子姬平與燕王諸子,意欲斬草除根。

此時,燕國之君乃曠世昏君,而與燕國相鄰的齊國君王,卻是將齊國帶入最輝煌時代的明主齊宣王,他借著孟子“匡扶正義”的勸諫,打著“以仁義之師助燕鏟除奸佞”的名頭,派大將匡章率十萬大軍攻打燕國,短短五十天內,燕都淪陷,燕王姬噲自縊,燕太子姬平身死,寵相子之被齊國做成了肉醬。

這時,燕國另一鄰居中山國見有利可圖,也趁亂發兵攻下數十座城池,燕國亡國之危近在眼前。

好在,並未得到好處的趙魏秦楚之國,不肯坐視齊國吞噬燕國,於是紛紛出兵助燕反齊。

此時燕國群龍無首,王位空置,在趙武靈王的派兵護送下,姬噲的庶子姬職回國當上了燕王,如此一來,天下局勢重歸於微妙的平衡。

燕昭王姬職,便是讓後世燕國王族念念不忘的中興之君,他在位期間修築黃金台,以高官厚祿廣招天下人才,燕國便日益強盛了起來,很快,燕昭王便命大將秦開率軍攻打東北邊境的東胡,強悍的燕軍打得東胡人節節敗退,最後卻之千裡之餘。

燕國從此便多了這一千多裡的廣袤養馬之地,燕昭王沿著此地修築長城,設置上穀、漁陽、遼東、遼西、右北平五郡。

其中,上穀郡乃數郡之重,它北以燕山為屏障,南擁高地俯視中原,東扼險關之咽喉,西與趙國代郡緊密相連,又有洋水、溈水等河流貫通而過,乃是諸國少有的畜牧農桑皆宜之地,更是土地貧瘠的燕國罕有的肥美之地。

更遑論,此地在姬氏宗族眼中,乃是興國之兆,是絕不能丟失之地,正因如此,燕王丟了此地,宗族眾人的熊熊怒火眼看已壓不下去了!

思及此,燕王咬牙切齒道,“眼下,寡人面前隻有兩條路可走:派兵奪回上穀,或由宗族帶兵造反,另立新君奪回上穀!”

鞠武聞言眸光一厲,做了個手勢道,“不如,王上先下手為強...”

燕王抬手道,“不可!他們若聯合起來,手中亦有十多萬兵馬,我國中兵馬豈能手足相殘?”

鞠武詫異道,“王上這是打算...”

燕王冷笑道,“前番我三國攻趙唾手可得之際,秦國卻來橫插了一腳,想來齊楚君王亦是憋了一肚子火氣的,寡人打算與他們聯手...”

鞠武嚇

得臉色一白,急忙上前一步勸道,“王上,萬萬不可啊!秦人如狼似虎,縱便我燕國與齊楚聯軍,亦是打不過秦軍的!”

燕王見他如此膽小,不由笑出了聲來,“若我三國聯軍能與秦軍硬碰,當日何至於落荒而逃?愛卿放心,寡人心中早有成算,要滅秦國,還需先滅秦王,秦國有如此君王鎮守,我等何來機會?可惜了,吾兒當日之計便甚好...”

鞠武登時眼眸一閃,“王上是欲派人刺殺秦王?此計若謀劃周全,倒是可行的。”

燕王卻胸有成竹道,“不!我燕國已因刺秦得罪過秦國一回,絕不能故技重施。寡人聽聞,楚國王宮極亂,為楚宮效命的巫師手上人命不少,而齊國方士能製出令人斃命之方...若寡人與齊楚兩國聯手,讓他們派些巫師方士,以長生之名前去蠱惑秦王服下那等“長生之藥”,何如?”

鞠武眼睛一亮,“借刀殺人,甚妙!”

薊城王宮興奮商量著毒計的君臣,卻毫不知曉緊鄰上穀郡的武陽郡,因郡守之死掀起了多大風波。

這郡守雖是愚忠君王的郡守,卻也算得是善待百姓的郡守,這日,當燕王派去的新郡守,下令將舊郡守全族之人儘斬於鬨市後,本就因君王不肯救上穀之民而深感不滿的武陽百姓,當場就怒了!

這閉城殺人的命令是君王下的,為何要殺郡守背鍋?在百姓眼中,農忙時節會親自帶家臣士卒幫他們搶收的郡守,遠比素未謀面的燕王重要得多。他們不服!

正所謂匹夫之怒,亦可流血三步,更何況這郡中怒氣騰騰的百姓,還得到了來自上穀郡“無私”的支援——先前主動投誠的上穀舊郡守,聽聞武陽暴/亂後,忙興衝衝帶著鄉鄰族人,特意步行到武陽城外,高喊著“二三子,快來秦國吧,秦王仁善,我等隻需繳四成稅賦;秦王仁善,從不亂殺無辜;秦王仁善,會施粥賑助災民”...

正所謂愛之深則恨之切,這些上穀郡之人在經曆被君王無情拋棄的驚懼後,如今恨不得讓燕國皆變成秦國之土——何況,秦王和李將軍真的很仁善,他們隻不過是想助更多燕國人過上好日子罷了!

在一片混亂之中,被煽動得人心浮動的亂民們愈發鬥誌高昂,他們高喊著“二三子,衝出去,做秦人”的口號,不要命地舉著石鋤衝上去跟守城的士卒扭打,數日後,這城門被打了雞血的民眾強行打開,早候在城外的上穀郡秦軍便打著“平息內亂”的名號衝了進來。

待燕王驚聞,新派去的郡守被暴/亂的民眾所殺、武陽郡也落到秦人手中後,氣得當場便吐血暈了過去。

醒來後,他先命人快馬追回送與齊楚君王的密信,又派人將姬丹無頭的屍首挖出來,狠狠鞭打了一頓泄憤,這才命人裝上幾車奇珍異寶與金玉絹帛,再帶上他畢恭畢敬的親筆密信,派出使臣前去恭賀秦王又得一城!

大悲大痛之下,他忽然間便大悟了——燕國近年來對秦國萬分恭順之時,便從未被秦國占過城池,而此番燕國派三萬人想占領樂徐、平陰二地,便立刻失去了上穀郡!可見,天道處處助秦,若與秦國作對,燕國隻會亡得越早啊…

他必須搶先向秦王表明燕國之拳拳忠心,讓秦國將滅國的目光瞄準齊楚兩國!

至於宗室,再有誰人不服氣,他便向秦國報上誰人的名字,自個兒解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