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1 / 1)

第72章

隨著老庶長的敗退而走,加之君王勢在必行的強硬姿態,以隗狀為首的大臣們,不得不轉而支持科舉製。

畢竟,嬴政方才話語間,還有意無意提醒了他們另一樁大事:秦國高產仙種的背後,還站著一位全力支持君王的神仙。

隗狀與王綰不由得順著這句暗示,霎時想到小仙童素日對王上的無儘維護,他們若惹惱了君王,還會得到個什麼好下場?

至少在這個時代,在這秦國朝堂之中,無人敢與呼風喚雨的仙人作對——糧倉中滿滿當當堆積的兩百多萬石留種之高產糧食,無時不提醒著他們仙人的真實存在,保不準,這空穴來風的科舉製,便是仙人向王上提出的!

如此一來,朝堂劍拔弩張的氛圍登時消散一空,君賢臣順的和諧畫面再次呈現,大臣們儘心挖掘著智慧為君王獻策獻計。數日後,君王在與“老神仙”探討最適合秦國的細則後,關於開設公學的詔令很快頒布出來。

依據由易到難的講學程度,朝廷在命人編纂對應教材的同時,又開設劃分為三等的地方公學:

設立於各鄉裡的初等公學,免費收容國中所有年滿四歲至六歲之男女孩童,且每日提供一頓餐食,由其父母做主自願入學,修習識字描摹、算學等啟蒙內容。

三年後,這批孩童通過縣裡統一糊名考核,擇優錄取額定人數,進入戶籍所屬縣設立的中等公學繼續學習,一應食宿費用及徭役依然全免。

若有先前在家中求學、因超齡而無法就讀初等公學的學子,亦可參加相應統考,而入讀對應等級的公學。

同時,朝廷詔書又補充了一條針對各地豪強的“福利”細則:

一則,若新歸順的東郡豪強,願為各地學堂捐贈千石糧食,便能得秦爵一級。

一則,各地願為縣學捐贈糧食千石或黃金一百斤者,縣學可破格收容其落選子弟一人,若欲讓兩名落選子弟進縣學,則捐贈倍之。

第一條“以糧換爵”之法,在秦國曆來有之,東郡魏地豪強如今隨著舊國的覆滅,眨眼就成了惶惶不安的秦國庶民,見此福利怎能不欣然大喜?若非秦法隻允捐千石而晉一爵,他們恨不得多捐幾千石、多升幾級爵位呢!

詔令下達當日,東郡各鄉縣,便迎來絡繹不絕的車馬馱著大量糧食前來。

而第一條,亦可為朝廷減緩經費壓力,嬴政篤定豪強屆時定會捐錢糧換名額。

何也?在“物勒工名”的秦法監督之下,所有官辦工坊出產物品的品質,皆比私人工坊高出一大截,更遑論這涉及後世子孫前程之學堂。

朝廷既要開辦公學,必會請來最好的先生授學,區區一地豪強,如何能與朝廷爭奪當世大儒大才之師?

毫無疑問,這“福利”條款的出台,將吸引眾多資產頗豐的地方豪強,出巨資為族中不爭氣的子弟,向官府“兌換”入學名額。

如此一來,僅收容一名落選豪強子弟的物資,便能為縣學數百名

優秀學子,提供數月之口糧。

而另一方面,學堂之中,亦有李斯製定出的嚴格秦律監督,學子若有不敬先生、欺辱同學、擾亂課室等品行不端行為,最重者,將面臨退學的處罰。而紈絝子弟若因違秦法退學,家族捐贈的錢糧卻是不退的。

一言以蔽之,無論何人進了學堂,都得安安分分地遵守規則。

五年後,這些學習內容增多變難的學子,將再次面臨擇優錄取——優秀者可進郡學繼續深造,進入郡學後第一年,學子可根據自身擅長與興趣,自由選擇主課業為文道、算籌等學科。

同樣的,若有豪強欲讓家中落選子弟進郡學,則需捐糧兩千石或黃金五百斤。

六年後,這些選好學科的郡學學子,將在與全國各郡學子的競爭中,進行最後的角逐——國考。

通過這趟終極大考者,已是板上釘釘的秦吏人選,他們還將迎來最振奮人心的殿試——獲得君王親自召見並提問,最後根據各人所考科目比重與等級,擬定就任職位,正式成為君王門生。

為了配合公學製度的推行,嬴政又頒發了另一條堪稱開先河的人口普查戶籍製度——秦人傅籍年齡,從十七歲改為一歲,新出生之孩童,需同時登記出生年月。

然而,鹹陽君臣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是,當開辦公學的消息,傳至各郡縣鄉裡之時,老百姓用他們最本能而純樸的行動,表達了對君王最大的敬意——造人!

讀書識字,這千百年來專屬於貴族階層、對平民子弟而言難如登天的機會,如今就這般隨著君王一道詔令,明晃晃擺在了他們面前,甚至,朝廷不但免了束脩費,還為孩子們免費提供筆墨和餐食。

但凡精打細算一番後,自忖能節衣縮食養活個孩子的人家,怎能不趕緊時機生孩子,趕上這光耀門楣的好機會?

旁的不說,即便自家孩子最後考不上縣學郡學,隻要能識字寫字,哪怕在各地替人寫信讀信,亦是條輕鬆謀生的路子。

他們堅信,自古窮人皆是吃了不識字的虧,從未見過有富人吃了讀書識字的虧。

...

隨著各地戶籍的登記、豪強的捐糧、籌辦公學的進行,秦國的春耕也在有條不紊地同步進行著。

在三月和煦的春風中,年輕的君王帶著扶蘇與明赫,在浩浩蕩蕩的大臣隨行下,乘坐五馬安車前往關中觀看春耕盛況。

明赫一路都在跟扶蘇咯咯歡笑個不停,誰不喜歡在春天出門踏春旅遊呀!

他站在嬴政腿上,踮腳透過車窗眺望而去,上輩子身為南方人的他,第一回直觀感受到“關中沃野千裡”的含義:這藏身於秦嶺四關之間的物華天寶之地,實則是一望無際的遼闊大平原,其間星羅密布著數不清的大大小方正水田,遠處的水田儘頭,仿佛於天之邊際相接,何其壯觀也!

扶蘇趁他不注意,悄悄湊上前香了一口小家夥的側臉,急忙指著更遠處的綿延山麓問道,“來,神童小九,阿兄問你,你可知這關中之地,有哪四座山環繞,又有哪

四座雄關把守?老規矩,答對有獎哦!”

這話一出,正在一臉嫌棄揉臉蛋的明赫,果然再無心顧及自己說過的“今天開始隻有父王能親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宣言,連忙悄悄呼喊係統幫他作弊——他近日新想了一個小盤算,正想多找機會掙點錢物呢!

愈發知識淵博的係統很快就搜出結果,明赫笑嘻嘻看向扶蘇道,“阿兄錯了,環繞關中的分明是秦嶺、賀蘭山、陰山、六盤山與呂梁山五座大山!而四座雄關,自然是關中東大門函穀關、三面臨河的武關、卡住秦嶺咽喉的散關、還有抵禦遊牧民族的蕭關...”(1)

說著,他想到係統剛才科普的地理知識,不由在心頭暗暗嘀咕道,“商鞅可真有眼光,當年竟讓秦國從櫟陽遷都鹹陽,這關中之地有大片平原沃土,又有一條渭水大河,偏偏還有這麼多山脈把它團團包圍起來,簡直是一塊完美的易守難攻、自給自足之地!”

嬴政輕輕摸了摸小家夥柔順的發絲,小崽倒還真知曉不少人間之事。

但下一瞬,心聲裡的稚氣童聲卻變得低落起來,“但武關雖險,最後劉邦也帶著大軍攻破了,散關雖牢固,韓信也從這裡暗度陳倉挺進關中了...為什麼呢?因為胡亥那狗東西上台胡亂折騰,守關的人不肯賣力了!可見真正能守住一個國家的,隻有齊心抗敵的人心...”

扶蘇輕輕搖著明赫的小手,阿弟放心吧,我們定能為父王守住天下人心的...

他急忙假裝沒聽到般地笑著誇道,“阿弟好聰明!”

明赫聞言慌忙收回心緒,笑嘻嘻彎下腰,朝扶蘇攤開軟乎乎的小手心,“我答對了,記得給獎勵哦阿兄!”

扶蘇好笑地摸了摸明赫嘟嘟的小臉蛋,從錢袋裡取出一片小金葉放進他手中,寵溺道,“我們小九很快就能成宮中小富戶啦!”

明赫樂嗬嗬取出衣襟裡的小錢袋,珍惜地將小金葉放了進去,這還是他特意托雲夫人幫他縫製的。

嬴政俊朗的面上頓時浮現出訝異之色,小家夥不是向來最喜歡扶蘇嗎,怎的忽然朝他要起財物來?

扶蘇看出父王的疑惑,擔心他不讚成兄弟姊妹間談論錢物,而對明赫生出不喜之心,忙笑著抱過明赫,主動解釋道,“父王,小九近日想體驗如何掙銀錢,便與我兄妹簽訂了互惠盟約,通過替我們乾活或答題來掙點小錢,小孩子好奇嘛...”

前些日子,在君王與大臣們商議開辦公學之事忙得不可開交之際,小家夥便主動不往章台宮跑了,反而找到扶蘇商量,想幫他乾活換點銀錢。

扶蘇的第一反應不是嫌棄他貪財,而是——我的仙童阿弟,果然比任何孩童都聰慧,小小年紀便知錢財之寶貴!

於是,在嬴政不知道的日子裡,在扶蘇的牽橋搭線下,明赫已經在後宮當起了以勞力換財物的“小商人”,自然,他每回收的財物都很少,眾人不過陪他玩這過家家的遊戲呢,隻有扶蘇出手最大方。

明赫忙點頭如蒜,“對呀,我想多掙點錢,不過若是父王想請我乾活,是不用花錢

的!”

嬴政聽著這奶呼呼的童言,心頭卻似猛地被撞擊了一下,有些生生的酸脹。

是寡人疏忽了,竟讓他一個這般小的稚子,要以這等方式討要財物!

他會因為明赫的舉動而產生這種念頭,自然脫離不了眼下的時代背景——這時期,是奴隸社會朝封建社會的過渡時期,莫說明碼標價的奴仆們沒工資可領,便是列國君王的後宮夫姬嬪們,亦無後世按月發放的“月例”可領,因為,眼下壓根沒出現“月例”這個詞。

宮中能為她們提供的,無非是足額的衣食日用之物,再有君王的賞賜,日子便能過得有滋有味,若誕下孩子的姬嬪,獲得的物資也會更加豐盛,但姬嬪與子嗣皆不會有“月例”。

如嬴政這般重視兒女的君王,更會不時以內帑私庫財物賞賜各宮,加之夫人們從娘家帶來或多或少的嫁妝,秦國公子公主的日子,是過得相當愜意的。

譬如扶蘇母親是楚國公主,雖並不受楚王喜愛,但她遠嫁秦國之事涉及兩國邦交,楚王總不肯失了顏面,便為她陪嫁了極其豐厚的嫁妝。

而楚國盛產黃金,楚夫人的陪嫁之物中便有數車高純度的黃金,扶蘇身為秦國長公子和母親唯一的孩子,不但有秦國按例發放的物資,還有楚夫人留下來的一大筆豐盛遺產,如今皆由宮中內務保管,以嬴政的性子,他自是絕不會打姬嬪嫁妝和孩子母親留下遺產的主意,這些遺產全是歸扶蘇的。

但明赫跟他們都不一樣,他是宮中唯一沒有母親貼補的孩子,扶蘇再怎麼疼愛他,又如何比得上親生母親事無巨細的貼心關懷?

他是羨慕旁的兄弟姐妹有母親疼愛,才會想出為他們乾活攢錢的法子吧?可憐的小人兒!

想到這裡,年輕的君王壓下溢滿心間的疼愛與愧疚,從扶蘇懷中接過明赫,輕輕親了親他兩側軟糯糯的臉頰,撫著小家夥的頭頂,聲音有些沙啞低沉道,

“寡人的明赫如今還很小,遠未到能乾活掙錢的年歲,吾兒若想攢錢,往後寡人每月為你發些黃金可好?唔,眼下是三月,待寡人回宮,便從三月開始給吾兒發放,可好?”

扶蘇忙高興地鼓掌道,“好呀好呀!兒臣知道父王最疼小九了!”

係統也驚喜提醒道,“天啦,秦始皇大大對宿主太好了!宿主,你現在成了華夏曆史上,第一個領“月例”的王族公子呢!”

可明赫卻茫然抬起黑葡萄般閃亮的眼睛,腦袋搖晃得跟撥浪鼓一樣,“孩兒不要父王發的黃金。”

嬴政一怔,“吾兒這又是為何?”

明赫抿了抿唇,雖然他想給父王一個驚喜,但父王既然問了,他還是提前說吧...

小家夥扶著嬴政的臂膊站起來,附耳悄聲道,“父王要辦公學,朝廷開支大增,孩兒有些著急,我想學會掙錢,日後好讓父王可以隨意花銷,阿兄說,我近日掙的能換一兩黃金呢,不過,其中大半皆是阿兄請我答題掙的...”

他知道這點錢對君王來說微不足道,忙又鄭重承諾道,

“孩兒從掙小錢學起,往後就能掙大錢給父王用了!但是,父王不要告訴阿兄哦,孩兒擔心他聽聞此事,會將楚夫人留下的財物全捐出來...”

這一瞬,嬴政心中湧起的感動、震驚、讚歎等情緒,堪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烈。

小崽竟能從公學一事,看出朝廷財政之重擔,又能從秦國財政,轉而主動想為寡人掙錢解憂...有這樣一個聰慧、又與寡人心連心的好孩子,寡人與秦國何其幸矣!

他溫柔地摩挲著小崽胖嘟嘟的小手手,心頭的溫情毫無保留地溢滿於笑容之間,柔聲道,“好!”

為大秦殫精竭慮的小崽,即便他有朝一日想要這儲君之位,寡人又如何能吝之?

扶蘇有些酸澀地羨慕看向父王,噫,小家夥跟父王說悄悄話,這是不想讓我聽見呢,看來我這阿兄做得還不夠好,仍需繼續努力哦...

他不知道的是,明赫是故意瞞著他的。

以明赫對扶蘇的了解,眼下他沒想到這茬便罷了,一旦他知曉自己掙錢是想送給父王,定會執意將楚夫人留下的遺產充公。

若扶蘇是個心智成熟的一十歲青年,將母親的遺產贈與國庫問題倒也不大,但眼下他隻有十歲,在後世還是個不具備民事行為能力的小學生呢!

明赫堅決認為,扶蘇在這麼小的年紀,不應該衝動做出這麼大的決策。

再者,若扶蘇公然為國捐財物,各宮夫人聽聞後,為了面子是不是也得跟風?以扶蘇那筆資產之巨,夫人們隻得咬牙掏出家底大捐一筆...

可後宮女子囿於那方狹窄的天地,能得到的財物進項本就不多,生活本已不易,他又何苦這般折騰彆人?再說了,掙家裡人這點錢算什麼本事,真正的本事,是學宋朝那樣大力發展商業,出海搞貿易,掙大把貿易順差的銀子,讓朝廷和民眾都能賺得缽滿盆滿!

所以,在他的設想裡,待秦國安定下來,一定是要儘快走商業這條路的,農業需要大量時間的投入,而工業也需要大量原始資金的注入,唯有商業,依靠流通而層層牟利,堪稱投入最少而獲利最多的一行。

秦國想要擺脫對靠天吃飯農業的依賴,便要以商業之興盛來養工業,最後才能成為三大產業均衡發展的超級強國。

眼下,他能想到最好的主意,就是先在後宮小打小鬨,攢點經商人的思維和經驗,待以後時機成熟,再提醒父王開商禁,到時,他會設法幫父王賺到第一桶商業之金...

這件事,在秦國也隻有他最適合做,被父王寄予厚望的扶蘇,將來自然是要做儲君專心於政治的,而根據他平日對兄姊們夢想的試探,將閭想當大將軍,陰嫚想做女官,子高想做文臣...沒有一人想做商人!

相反,因先前,商人出身的呂不韋壓製父王之事,熱愛父王的孩子們天然就十分排斥經商,如今不過是嘻嘻哈哈陪他鬨著玩。

如此一來,為父王充盈國庫錢袋子的重任,便被一歲多的明赫主動攬了過來——恐怕孔明在世,亦要稱讚他一句

為大秦鞠躬儘瘁了。

數輛馬車停於農田道旁,因秦國新得寶物而再次精神矍鑠的治粟內史,笑著指向一側為播撒水稻而一遍犁水田的農人道,

“王上請看,這曲轅犁之犁身可調節擺動,比之往年耕田之耒穭,不但能省人力與牛力過半,還可調整耕地之深淺,滿足了不同作物對深耕與淺耕的需求,真乃神物也...”

君臣們立地仔細觀看了半晌,農人犁至田壟邊緣時,這曲轅犁便可靈活掉頭轉向,無須再耗費人力將之抬起來轉彎,著實方便不少。

治粟內史又笑嗬嗬帶著眾人,來到另一側未蓄水的田地間,指著一壟壟播撒得整整齊齊的種子道,“臣在按歲輪耕之基礎上,又命他們今歲施行間作套種製...”

隗狀驚訝道,“栗大人,請問何為間作套作製?”

明赫笑嘻嘻在扶蘇懷裡暗暗嘀咕道,“這種增產方法,原本要到西漢時期才會出現,現在被大秦提前學到了,賺大了...”

能聽到心聲的隗狀王綰等人,頓時肅然起敬,原來這法子,又是九公子贈給秦國的寶法,幸好九公子是我秦王之子...

治粟內史笑眯眯解釋道,“回隗丞相,這間作呢,便是將高植株作物與矮植株作物,以分壟之法在同一塊田土間混種...”

有大臣聽著,不由擔心地驚呼道,“如此一來,作物豈非互相影響而減產?”

李斯等知情人聽完這話,紛紛不滿瞪向那大臣,無知!這小仙童贈與我大秦的法子,怎可能減產?

治粟內史指了指天上,耐心解釋道,“這是那位...給的法子,如今我等以玉米與菽豆、小麥與花生間作,由於作物高矮懸殊極大,通風透光便會極好,老夫認為此法定會高產!”

那質疑的大臣這才恍然大悟,連連暗中祈禱“還請仙人勿要怪罪小人之失禮啊...”

嬴政素來不喜有人質疑小崽,便搶先在治粟內史前,淡淡開口道,“至於這套種之法,要待夏秋之時,在前一種作物生長之末期,於其畦壟之間,再播撒另一兩種生長周期較短之作物,如此兩三種作物共同生產,既不影響先前作物之產量,亦能多出後種作物之產量。”

“旁的不說,若在菽麥結果之際,再於田間套種些胡蘿卜、白菜之仙種,百姓總能多吃上幾把蔬菜。”

君王親自開口,大臣們自然不敢再有質疑,扶蘇悟出父王此舉之意,高興地親了一口小家夥,父王越喜歡阿弟,他便越高興!

哪知明赫眨巴著清澈的大眼睛,伸出一個短短的手指,悄悄道,“阿兄若要親我,記得發獎勵哦!”

說完,他高興地拍手誇自己,無利不起早,這便是商人思維吧?

扶蘇揉了揉他的頭發,對這鑽到錢眼裡去的小家夥寵溺道,“好,阿兄親一下可愛的小九,便給你一片金葉子。”

便是讓他把母親留下的遺產全送給這小家夥,他也很樂意的,誰讓這是他親手從奶娃娃帶大的阿弟呢,他與明赫,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明赫聽他這話,卻覺得有些愧疚,那自己豈不是成周扒皮了?他忙笑嘻嘻道,“親十口給一片就夠啦!”

話音剛落,扶蘇又激動地親了他一口,好一個為阿兄著想的乖寶寶哦!

嬴政看向親密無間嘀嘀咕咕的兩兄弟,面上情不自禁露出些笑容來,又問治粟內史道,“那些仙界甘蔗,在關中可有種?”

治粟內史一聽這話,立刻高興得合不攏嘴來,“種了種了!還請王上與列位大臣隨老臣前來。”

說著,他便風風火火在前帶路,一行人走了約摸超過一炷香的路程,來到另一片寬闊的田地前。

農人們正在舉著砍刀,將長長的紫皮甘蔗砍成兩三尺寬的一截截,這會兒見身穿禮製之袍服的君臣到來,急忙放下砍刀與甘蔗,想要翻上田埂來行禮。

嬴政忙大步上前,揚聲道,“諸位隻管好生乾活,不必拘泥於這等虛禮,寡人與大臣們皆未看過種甘蔗,站一旁看看便是。”

治粟內史見農人們還在站著發愣,忙大聲道,“行了,王上既然開了口,爾等趕緊忙活起來!”

農人們這才重新拿起砍刀,飛快乾起活來。

趁著大臣們興致勃勃觀看的間隙,治粟內史扭頭解釋道,“王上,這是去歲耕種水稻之田,此地土肥而深厚,據仙界所附說明書所言,稻蔗水旱輪種不但能減少蟲害,還可互相促進增產,達到稻蔗雙豐之效。”

嬴政點點頭,“仙界一糧種一技藝,皆是寶貴之物,汝等照做即可。”

“喏。”

比起其他種子的播撒,甘蔗的栽種實在讓君臣大開眼界——原來,它既不是以顆粒種子播撒,亦不是如辣椒紅薯那般以種苗豎插,而是切成截後,一根根打橫著首尾相鄰而種!

聽完治粟內史按說明書的描述,大臣們嘖嘖稱奇,“這般橫著種下去,最後竟能豎著長出來,若非親眼所見,我等絕不敢相信。”

許多年紀大些的大臣,看著壕溝裡擺放的甘蔗,不由想起前些年在王上的大婚之筵上,嘗到的一小匕柘漿,便是王上命人以此物製成的,其清甜甘美,回香無窮,是截然與蜂蜜和飴糖不同的口感,足以令他們十多年過去而念念不忘!

倒也並非秦國公卿大臣沒見識,在這戰國時代,甜食是價比黃金的高貴之物,如今中原蜂蜜和以小麥熬製的飴糖,各國貴族自然品嘗得起。

但這甘蔗比起蜂蜜與飴糖來,又是更加稀罕高貴的甜食,如今列國之中,唯有楚國雲夢之澤有產此物,專供楚國王室貴族享用,而以甘蔗熬製而成的柘漿,亦是楚國珍貴的祭祀品。(2)

若非那趟楚國送來的幾車甘蔗,他們恐怕一輩子,都想象不出來“甘蔗”究竟是個什麼滋味,更遑論親眼瞧見如何栽種甘蔗。

扶蘇看著正在掏土掩埋一壟甘蔗的農人,忽然擔憂地問道,“栗大人,若有人將這些甘蔗挖出來偷食,可如何是好?”

大臣們面上笑容一凝,是啊,這些甘蔗不比一粒粒的小顆種子,隨

便挖出一根便有數尺長,若真有不守秦法之人前來盜食...

朝廷總不能派人,日夜守著這大片的甘蔗田吧?

嬴政見治粟內史依然滿臉堆笑,便猜測他定有法子讓這甘蔗吃不得。

果然,隻見治粟內史吩咐農人遞來一根甘蔗,舉起朗聲道,“長公子有所不知,這甘蔗栽種前,亦要經過曬種、浸種、殺毒、催芽之流程,再加之下地前,這甘蔗已用防鼠蟲之藥汁浸過,是吃不得的!此事,鄉間之民人儘皆知,想來無人會為了那口甜味,而冒生命之險呐。”

眾人這才如釋重負,盜不走就好,我等就指著這口甘蔗,一解多年的讒頭呢!

...

秦國君臣歡喜憧憬今歲豐收之時,趙國龍台宮君臣卻在筵席上一致認為:秦國要完了!

郭開舉起金尊抿了一口,得意洋洋道,“辦公學,開科舉,看似能為秦國培養人才,但秦王野心勃勃之下,卻忽略了此舉將帶來最大的弊端——錢糧!庶民四歲之子而得朝廷供養,嗬嗬,秦國有數百萬之庶民,將湧出多少庶民之子?屆時,它秦國所謂高產之種,真供得起那些窮凶極惡的庶民之子?”

趙王勾唇一笑,“相國莫忘了,即便豪強富戶之子,秦王亦要免費供其讀書。”

大臣們登時哄堂大笑,“妙哇!百年間秦軍之盛,自是盛在衛鞅變法帶來的糧倉充足,秦人再如何打仗,那糧倉總是滿當當的,列國誰能跟他扛得下去?如今這秦王竟要將鹹陽三川各地糧倉之糧,拿來供養庶民子弟讀書,哈哈哈哈,如此一來,列國若再結盟,秦軍將無糧可續!”

郭開放下金尊,揮著寬袖煽情地大呼道,“秦王連滅兩國,如今驕態傲然,最是誌得意滿之時,想必他眼下,是聽不進滿朝文武勸諫的,真乃天助我趙國也!列國向來隻從他國招攬人才,何人會浪費時間錢糧自己培養?王上隻需靜觀其變,便可坐收漁翁之利。滅秦國者,秦王也!”

大臣們笑得更歡快了,趙王含笑舉尊暢飲,痛快哉!

但被趙王打發到代郡駐守的李牧,聽聞此事後,卻為趙國的來日憂心不已。

如今列國人才皆已斷代,魏國這般倉皇被滅,正在於它再也找不出信陵君那般的棟梁之才。

而秦國若再源源培養出自己的人才,那些飽受君恩的庶民子弟,便會將“忠君報國”的信念牢植心間,屆時,這些人才隻會為秦國所用,列國再想如往日那般以高官厚祿誘之,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