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他想了個美人計(1 / 1)

第55章

他自覺失態, 忙又找補道,“請從母勿怪, 丹隻是萬萬沒想到,阿政竟會收養棄嬰,還對這孩子如此看重...看來,他真的很在意扶蘇啊。”

趙太後冷哼一聲,接過宮人遞來的溫熱羊乳,慢慢喝著,她實在不想談論半句關於嬴明赫之事。

姬丹雖已看出對方之意, 但為了驗證心中的猜測,面上仍是一臉好心地勸道, “可若是..扶蘇接連撿回棄嬰, 阿政又來者不拒地收養, 那秦國王族之血脈豈非會混淆..”

趙太後捧著玉盞的手一頓, 不喜道, “如今隻撿這一個, 行事向來妥帖的政兒就一再為了他逾矩,宮中被那小東西鬨得不安生,若再多撿幾個回來還了得?你放心, 本宮自會看著政兒的...”

政兒若再胡收什麼野孩子, 大不了到時她以混淆嬴氏血脈的名頭, 找公族老庶長鬨上幾回,定將他們統統扔出鹹陽宮。

殊不知, 她數月來聽著嬴政對明赫百般寵溺的宮中傳聞,一顆心飽受煎熬,為何長子會變成今日這般?他對一個撿來的野東西尚有百般情份,為何偏就容不下那兩個兄弟?那是與他出自同一個母親的血脈相連之人呐...

正因如此, 她覺得嬴明赫那小東西,搶走了本屬於她那兩個孩子的一切,自是百般看不上他。

姬丹嘴上訥訥附和著,垂首掩住眸中狂喜的光芒,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據六國當日的籌劃,趙國那災星正是在昌平君的設局下,被秦國長公子扶蘇親自撿回了宮中。

如今,秦宮之中隻有這一個撿來的嬰孩,不是那災星又是何人?

他原以為,按照尋常君王的性子,自家既不缺繼承王位的兒子,再怎樣也不可能對一個撿來的孩子有多好,沒想到,嬴政竟失心瘋一般,對那災星如此寵溺備至!

想到這裡,他差點憋不住當場生生笑了出來,為不讓趙太後生疑,便趕緊假咳一聲抬袖掩飾,原來這災星還有蠱惑人心的本事,往日我倒小瞧了那小東西!

看來韓國被秦吞並一事,確實不能怪災星失靈,定是熊啟那吃裡扒外的東西惹的亂子...

但他轉念再一想,喜悅頓時消去了大半,若果真如此,那秦國挖黑石一事又是何故?

姬丹思來想去,災星之事恐怕還有些疑點,得找趙王問個究竟...而嬴政的後宮,也總得給他添些亂子,自己心頭這口氣才順得下去。

於是,他又抬起頭,一臉掏心置腹地勸道,“從母,聽聞阿政的正夫人去歲已過世...您何不趁著這機會,往阿政宮中添些新人,一則能借此緩和些母子關係,二則也能多個人幫您遞遞話。”

趙離那不中用的廢物,白白折了六國多年的謀算,著實可惡,這回,本太子定要為嬴政送個“好”的。

趙太後卻放下玉盞,心不在焉地感慨道,“你這孩子從小心思就細,連這等細枝末節之事,都能為本宮考慮周全,難怪本宮那時一見便十分喜歡你,若你是個女子便好了,本宮這輩子啊,就缺個貼心的女兒...”

這話聽得姬丹立馬火氣嗖嗖直竄,忍,我還是得忍..

他用力握緊發顫的拳頭,蠢婦,蠢婦!竟敢將本太子比作婦人,秦人欺人太甚!

嬴政,你且等著!

他努力吸了幾口氣,捏著嗓子遺憾道,“可惜丹福薄,隻求來生能做從母之女...”

趙太後聞言登時一喜,又細細打量他又白又圓的臉龐,“好,好!你這模樣是本宮最喜歡的公主,喜慶,有福氣...”

姬丹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忍了又忍幾息氣,這才開口轉移話題道,“從母,那為阿政選姬嬪一事,要不...”

趙太後臉上笑容一凝,不由得想起了雙雙慘死的胡亥母子,歎道,“本宮從前倒為他選過女子進宮,可後來...罷了罷了,他既不喜本宮為他挑選的女子,便隨他去吧。”

其實細細算來,這些年在宮中多是她照拂趙離,連後來她被趕去雍地,趙離亦未能找到機會為她求情——就憑政兒長大後那冷心冷肺的模樣,又哪輪得到女子來吹枕頭風?

既如此,她何必費力不討好去折騰此事?

姬丹卻不甘心地再勸道,“太後,世間好女如雲,從前那位未必合阿政的心意,您若選一位絕色佳人,阿政又豈會不對她動心?到時有這女子在中間斡旋,阿政定會理解您的一片苦心...”

按他原本的打算,本想塞個燕國王族貴女給趙太後的,但眼下對方對送美人一事興致不高,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又換了個角度勸便道,“世人皆說趙女多情貌美,趙國又是您的母國,不若為阿政選個趙女,如此定能為您助益良多...”

趙太後聽這話不免有幾分心動,是啊,趙離雖美,但若不是政兒喜歡的女子類型呢?當年,華陽夫人能獨占盛寵,正因她有先秦王癡迷的傾城容色,如此便能與宣太後互相照應,若自己也能有這麼一個絕色的助力...

但她仔細想了想,又搖首道,“本宮已離故地多年,如今親友故交儘散,便是有心再為政兒尋個美貌的趙女,亦是鞭長莫及,先前那趟尚有熊啟幫忙打點,可惜如今...”

姬丹忙道,“從母,您是趙國人,趙國王室便是您的母族啊!不若,您暗中寫上一封信,我尋人交給趙王,托他為阿政尋一位傾城佳人...”

趙太後身邊的宮人聞言,面色頓時一變,她陪伴太後多年,自是知曉她隻有滿腔兒女情長,不但無甚城府,胸中亦無半分韜略...

縱便是她一個宮人都知曉:身為秦國太後,絕不能與趙國君王扯上乾係。

再者,王上雖惱太後當年之事,可他終究是大氣的君王,這些年對甘泉宮的一應吃穿用度並無半分虧待,太後若真聽了這燕國太子之言行事,豈不是要將王上對她剩下那點孝心,徹底折騰個乾乾淨淨?

想到這裡,這忠心的宮人當即顧不得禮儀跪下勸道,“太後請三思,您切不可暗中與趙王有來往啊!茲事體大,王上若是知曉,定會雷霆大怒...”

姬丹眼中厲色一閃,這甘泉宮中,倒也並非個個都是蠢貨...

他馬上扮出一副為趙太後打抱不平之色,怒斥道,“大膽賤婢!從母與本太子談話之時,豈有你插嘴的份?你平日,就是以這般大不敬的態度來伺候太後的嗎?再者,太後不過為了秦王寫封信給趙王,這有甚男女大防要防備的?太後在你等眼中便是那般不堪之人麼?”

這話就說得極重了,他通過偷換宮人的概念,直接將對方說的“秦國太後與趙王暗中來往”的國事,扭曲成她質疑太後與趙王有見不得人的私事!

滿殿宮人一聽這話,急忙跪下請罪。

趙太後平日倒也不喜刁難下人,但她這一生大的汙點正是“男女大防”四字,此刻聽了姬丹之言,立刻便懷疑這宮人是故意在人前嘲諷她,遂怒道,“本宮不過托趙王為政兒尋個貌美女子,這又是何等不得了的大事,值得你這般編排?來人,將她帶下去勒死!今日之事,若傳半句到你們王上耳中,本宮定不輕饒!”

宮人們忙心驚膽跳地應承著,幾名侍衛進來,往那忠心護主而慘遭厄運的宮人口中塞了一團麻布,拖著她往外走去。

如此一來,原本還有些猶豫的趙太後,倒被激起一股逆反之心,她立刻命人研墨,親手寫了一封信給趙王,在姬丹的建議下,她還蓋上了秦國太後印璽,以示鄭重之意。

接下來,待姬丹好不容易尋到個合適時機,派人暗中將信送到趙國時,已是六月中旬。

隨趙太後這封信一同送到趙王手中的,還有姬丹的信。

趙王盯著這兩封信看了許久,將它們交給郭開,眉頭緊蹙道,“此事相國怎麼看?”

郭開一目十行看完絹帛之言,舉著姬丹的信,壓低聲音道,“王上,眼下列國皆因秦國黑石一事,對我趙國災星產生了懷疑,如此一來,便是秦國來日因災星而亡,列國恐怕亦要食言,不肯將功勞算在我趙國頭上...”

近日因黑石一事,諸國君王接連派人送來憤怒的質問迷信,趙王雖然一個都沒回複,但其實心中難免也對災星一事產生了動搖。

趙王謹慎左右看了看,悄聲道,“可為何那孽障一去秦國,他們便發現了黑石之機密,然後就史無前例地退了兵,這不正意味著,是他助秦國尋到了黑石麼?莫非,天師之卦果真有誤...”

郭開身為因獻計災星禍水東引,而獲得君王盛讚的功臣,可不想承認這麼個烏龍的結果,如此一來,王上賞他的數千邑封地,又怎能名正言順繼續握在手裡?

思及此,他忙拋出冥思苦想數日的“真相”,勸道,

“王上,天師神通廣大,此生未占錯一卦啊!臣日夜思索真相,發現事情定然是這樣的:原本以秦國的氣運,它不但能發現黑石,還能打敗我趙軍,一舉奪下宜安城,再長驅直入連奪數城。正因那災星及時進了鹹陽宮,秦國雖堪堪踩著節點尋到了黑石,卻因氣運猝然被侵蝕,戰事才會連連不利啊,可見秦敗之事並非李牧之功...”

趙王聽著,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他順著這思路想了又想,頓時轉憂為喜,“愛卿所言極是!如此說來,實際是秦國尋黑石之因在前,再因我趙國災星的橫空出世,才強行逆轉了它數半之氣運,不然,列國豈能坐享今日之安穩!寡人能得相國,足矣!”

郭開撫須謙虛道,“臣能在趙國儘些綿薄之力,全仰仗王上之慧眼英明啊!如此,王上不妨將這實情告知列國君王,以打消他們的疑慮。”

困擾趙王數日的煩憂終於迎刃而解,他的心頭鬆快下來,這才有心思關心趙太後那封信,面帶嘲諷道,“這趙姬之蠢,真是多年未變啊,她竟不怕寡人為她兒子尋個蛇蠍美人進宮,一刀砍下他的人頭,哈哈哈!”

郭開笑得眉開眼笑道,“雖說以秦國律法之嚴苛,想尋到能兼具美貌與刺秦勇氣的女子,著實不易,但這總歸是個好時機,如此一來,王上至少能趁機再送條眼線進秦宮..”

但他想到一事,不由得頓下了話頭,眼下,莫說尋個又美又能殺人的女子難,便僅僅是尋個絕色佳人,都有些麻煩...”

為何?因為趙王遷貪圖美色之嗜好,比起他的父王還要勝過幾分。

他登基不過數年,已命人在趙國各地搜羅過數趟國中佳麗,如今想再找出能迷惑秦王的姝色女子,著實不容易。

趙王得意道,“世間最美的薑姬已在寡人宮中,秦王能得到的不過是些殘花敗柳罷了,你便命人慢慢去物色吧,此事也不急,切記要尋個才貌兼備的,趙離那種隻有臉蛋的蠢貨就不必尋來了。”

以他喜新厭舊的性子,若不是看來看去,滿宮幾百佳麗誰也比不上薑姬之美,早在她誕下災星那一刻,就會被他遷怒隨手殺掉了。

郭開苦哈哈應下後,又拿著手中的絹帛提醒道,“王上,臣以為那姬丹之信您不必回他,此子著實猖狂,一顆被燕王再三拋棄的廢棋而言,也敢寫信來質問王上!”

趙王冷笑道,“寡人平生最恨燕人背信棄義,豈會理他這區區質子?待寡人滅了秦國,第一個就要拿燕國開刀,以報當年姬喜背刺我趙國之仇!”

讓趙王耿耿於懷的仇,正是姬丹的父親姬喜即位四年後發生的。

那時,姬喜見秦國老魔頭昭襄王去世,便主動想與趙國合盟攻秦報仇,便派出相國栗腹攜帶五百金,前去為趙王賀酒並簽下盟約,承諾互通關卡,燕趙從此如兄弟之國,合力攻秦後平方秦國之地。(1)

哪知栗腹一回到燕國,便興衝衝向燕王稟告,說趙國前些年長平一戰大敗後,國中青壯儘亡於秦軍手下,邯鄲城中如今隻剩些老弱病殘,若能趁機攻下趙國,占領它大片平原沃土之地,燕國便能一洗被齊國欺辱之苦!

姬喜一聽無比狂喜,還有這好事?比起攻打硬骨頭秦國來說,自然是趙國這軟柿子好捏!他當下便想發兵攻趙,但朝中賢臣將渠哭著再三勸阻,說燕國前腳與趙結盟,後腳背信棄義之舉,於占卜之道大為不詳,此番征戰必敗無疑!

有偌大個唾手可得的趙國擺在眼前,燕王哪還顧得上這個?他一腳狠狠踢開將渠後,命人率領五十萬大軍,兵分兩路前去攻打趙國。

彆說,燕相栗腹可不是說著玩的,他是真心實意地認為燕國一出兵趙國馬上完蛋的,所以為了搶占功勞,還興衝衝請纓擔任了主將之職。

但他忘了,趙國如今雖人丁凋零,卻有老將廉頗鎮守,更有因長平一戰失去親人,而滿腔仇恨的數萬士卒百姓。

兵法有雲:哀兵必勝。

何謂哀兵?身逢絕處、無路可退之亡命徒也!

這回若再敗,趙人就要面臨亡國之危了,趙將廉頗和樂乘憋著一口氣,領著八萬趙人奔赴戰場分頭迎戰,廉頗不但斬了栗腹,還乘勝追出五百裡,帶著殺紅了眼的趙人直入燕境,圍攻了燕國的都城薊城,燕國差點被打滅國。

最後,此戰以趙國指定將渠出來任相、姬喜割讓五城求和而告終,但燕國“趁趙國病,想要趙國命”的舉動,讓趙人至今仍舊耿耿於懷。

郭開見趙王提起燕國便怒氣騰騰,不由暗暗盤算著,“待秋收一過,我趙國至少能多得數十萬石糧食,堪稱糧倉充裕。而秦國的氣運,約摸至多撐到來年就要吞噬殆儘了..如此說來,燕國被滅之日將近,本相倒要趁早尋個時機,問燕王想不想得個苟活之機...”

想到即將有千斤黃金入袋,他笑得眯起了眼睛。

...

在趙國這對君臣各有盤算的時候,章台宮的這對秦國君臣卻在推心置腹。

李斯在君王遣散宮人那一刻,便意識到今天的談話不尋常,他腦中迅速閃過無數種猜測,往日冷靜的清臒面容開始有些不安起來。

待蒙恬最後走出去闔上殿門,年輕的君王便淵渟嶽峙立於殿上,負手看著他,聲音清朗而明快,

“李斯,寡人當日許諾過你,待你將土豆種植出來,便將個中緣由告訴你。不過,既然你也能聽到明赫之心聲,想必此事你早已知曉。”

李斯聽著君王明快的語氣,不由暗鬆一口氣,忙跪拜道,“臣不敢欺瞞王上,前些日子臣確已猜出,助我大秦之仙人正是九公子,還請王上恕罪!”

自從他揣測出君王有改行儒家之道的心思後,一顆心就時常懸在半空之中。

他擔心自己這刻著法家烙印的身份,加之在神畫中曾背叛君王的黑曆史,或許會在來日的秦國朝堂上,變成一顆被悄悄邊緣化的棄子。

而王上,也從未就此事給過他半分暗示。

君不問則臣不可答,他總不能突然發了瘋去告訴王上:不管您要改行何種治國之道,我李斯都會牢牢跟隨您,永遠不與您唱反調!

笑話,他素日悄悄揣摩君心行事是一回事,畢竟這事沒擺到明面上,若是揣摩後還巴巴地跑去告訴君王:我知道您接下來想改行儒家之道...

簡直是自尋死路。

正因李斯十分清醒又理智,眼前的困境才讓他有苦難言,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每日奔波在朝堂、官署與煤場之間,希翼以這般為朝廷鞠躬儘瘁無怨無悔的形象,能在塵埃落定之時,換來君王的幾分憐惜。

畢竟,他侍奉的這位王上,實在算得上有情有義之人。

雖然當日仙界神畫,確實預言了他能登上秦國左丞相之位,可那時的王上,並不知秦國後來之事,故而仍是極重法家之術的王上,他自可高枕無憂。

如今因九公子的到來,秦國已在許多人看不見的地方,步步皆在悄然改變呐!

也不知,王上今日究竟要跟他說些什麼?

嬴政今日心情似乎極好,他笑著走到李斯面前,伸出有力的手親自將他扶起,“愛卿快起來,這點小事何須請罪?”

李斯忙受寵若驚道,“王上待臣如此寬容,臣惶恐啊...”

嬴政將手上的竹簡遞給李斯,眸中光波如繁星,笑道,“你且先看看這道奏章。”

李斯忙雙手接過,心中感激不已,廷尉雖也位高權重,但在秦國的官僚體係中,此職位主管司法,並無監察百官、查看奏章之權。

待他將竹簡展開,露出密密麻麻的秦篆,一下愣住了,這是韓非寫的?

他飛快回過神來,快速瀏覽著奏章的內容,待看完最後一行字,雙手已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抬頭看向面前笑容熠熠生輝的君王,歡喜道,

“王上,一個不足二十萬人的陽武郡,竟在短短兩月之間,新增了一萬多有孕之人!臣以為,這些婦人既然自願到縣衙登記造冊,便是決心生下撫養長大之意啊!若我大秦各郡皆能如此,來日。王上又何愁耕地采煤人手不足...”

說著,他又細細看了一遍傅籍的內容,驚歎著讚道,“王上,韓非治國之才,果然遠在臣之上也!他不但命各鄉上報有意懷孕之人,還派出醫士為那些造冊的婦人把脈,更打算為這些女子來日誕下的嬰兒傅籍,如此一來,朝廷不但能精確掌握各地人口情況,還能讓魏地舊民之子孫,甫一出生便是我秦國之民,二十年後,再無人顧念他們的故國,實在是高明啊..”(1)

但他說著說著,轉念一細想,又察覺到幾絲異常。

商君變法後,秦國為最大限度保障朝廷征戰之糧草,便改魯國初畝十稅一之法,改為征收泰半之稅——三分取其二。

如此一來,按一個成年人授予一百畝官田來算,每戶庶民所生孩子的數量也是大差不差的,因為多一個人就多了一張嘴,在大夥普遍連一日兩餐都吃不飽的情況下,沒幾戶人家敢犯糊塗去貿然多生。

反過來,在沒有任何有效避孕措施的戰國時代,諸國有很多庶民因為養不起新生嬰兒,隻能忍痛將他們殺死。

因為對窮人而言,多餘的新生兒帶來的不是欣喜,而是家庭又添了一個重擔,嬰兒分走一口糧食,其他人便隻能少吃一口糧食,如此這樣生下去,隻會把全家都拖進餓死的深淵。

為避免由此引發的人口損失,商君還明文規定:隻有孩子出生時肢體殘缺不全或有異物,父母才能殺之而不受罰;若父母因養育不起而殺死身體正常嬰兒,則要按律刺面服刑。(2)

總之,莫說難產和這種刻意殺子之事,便是父母正常願意撫養的嬰孩,也有一部分因疾病或意外而不能存活,所以,朝廷出於成本考慮,隻統計年滿十七歲的傅籍人口,數年之間,每年的人口數量變動並不大。

按照慣例,五十萬人之大郡,每年傅籍者至多也不過一萬多人。

而現在,區區一個魏地小郡,為何突然冒出如此多有強烈生育意願之人?

想到這裡,李斯靈光一閃,除非...

嬴政站在一旁看著他變幻的神色,棱角分明的面龐因溢滿微笑而柔和起來,他故意問道,“愛卿可有話要問寡人?”

李斯忙把該地為何新增如此多有孕婦人的疑惑說了出來,嬴政笑道,“你可知,以韓非之經世大才,寡人為何要派他前往陽武郡,當個小小的郡守?”

李斯聽完這話,心頭猛地一顫,來了,王上終於要將此事告知於我了!

我李斯能在新政推行前參與進來,意味著王上依然將我視作心腹之臣啊!

他激動看著眼前豐神俊朗的君王,心頭長久以來的猜測,在這一刻月兌口而出,“莫非,王上欲讓韓非試行儒家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