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風雨欲來(1 / 1)

第34章

係統急忙喜滋滋道, “是的宿主,比如,幫秦國滅掉六國得到更多土地和人口, 就可以得到獎勵!”

明赫一聽,頓時更苦惱了,“可我眼下…隻是三個月大的嬰兒,等我長大, 不還得再等十多年?而且實不相瞞, 彆說什麼武術兵法了,我連騎馬都不會...”

係統忙打斷他的胡思亂想解釋道,“不是的宿主, 你誤會了,不是讓你親自上陣打仗, 而是讓秦始皇派人一步步滅了六國...”

明赫卻難得冷靜地分析道, “可統子你是知道的, 就算我不來,始皇大大也可以用十年時間滅掉六國啊!如果我不親自上場殺敵,還能對開疆拓土提供什麼幫助嗎?到時候, 係統規則真會突發善心, 把我父王和將士們的功勞,算在我身上給我發善意值獎勵嗎?”

係統一想也是,急忙翻出規則,仔細又看了一遍,提醒道, “不對,其實是這樣的!比如秦國原本在開拓疆土的過程中,要花十年時間, 要消耗五百萬噸糧食,要損失幾百萬人口,而宿主你通過努力幫秦國在達成目標的過程中,減少損失或者增加收益,係統規則都會視作是你為秦國開疆拓土的貢獻,到時咱們拿到獎勵,就可以兌換很多剛需物品來改善生產力,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啦!”

明赫聽得烏溜溜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咦,這個規則倒是很有良心!

嘿嘿,六國昏君不好意思哦,從現在起,為了讓天下百姓都能早點過上熱鬨富足的春節,我必須想辦法幫我家大大早點滅掉你們啦!

...

這一日,綱成君來到邯鄲城龍台宮後,便按照計劃,在接風宴上提起了秦王索城的要求。

按照慣例,六國君王自然不會獻城,但對秦王該有的體面恭敬,還是不會落下的。

哪知,他話音剛落,原本意氣風發的趙遷聽完,立刻就變了臉色,一把將手中金尊砸在地上,起身指著他怒斥道,“你這賊子,憑甚讓寡人白送你秦國一座城?怎麼,秦王這是把我趙國也當成魏國那軟柿子捏了?滾,立刻給寡人滾出邯鄲!”

他不屑暗道,“昌平君那吃裡扒外的玩意,前幾日竟派人送來急信,讓寡人隨意贈一座城給秦使,用以暫且迷惑秦君,簡直可笑至極!秦國如今日薄西山,昌平君莫非以為自己還是強秦之相麼?竟敢對寡人頤指氣使!獻城?哼,待占了秦國,寡人下一個要滅的便是楚國…”

綱成君見他這般張狂跋扈,亦不免有些動怒。

他眯著眼睛看著眼前年輕的趙王,不由得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前往趙國求官之時,遇到的那一任趙王——對方嫌他貌醜,命人將他直接丟出了邯鄲城。這趙國君王的脾氣,倒真是一脈相承啊!

但是,三十年前的趙王狂傲尚能理解,畢竟,那時的趙國尚未經受長平一戰之打擊,國力仍頗為強大,而那時的自己亦不過一無名小卒,被扔出來也不丟人!

然而如今,趙國不過是一苟延殘喘之弱國,而他蔡澤,卻是最強國之上卿!

他作為使臣,代表的是秦王之威嚴——正因畏懼秦君之威,當今諸侯接見秦國來使之時,無不百般小心如履薄冰。

哼,區區一個趙王,焉敢這般辱我秦國!

想到此處,綱成君亦起身,猛一用力砸下手中金尊,大聲撫掌冷笑道,“趙王勇氣可嘉,這話問得好哇!我王憑甚要趙王獻城?自然是憑長平之戰我軍大勝而歸,憑當今之七國唯我秦國有精兵勇將!趙王若不服,待外臣歸秦後,便即刻稟告我王,讓秦軍親自前往邯鄲讓趙王心服口服,如此可好?”

哪知聽完這話,趙人並未如他意料中那般驚慌失措,倒是那趙相郭開,竟離席來到他身旁,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後,神情倨傲昂首道,“怎麼,你秦將之勇,便是勇在臨陣脫逃,桓猗那小子中了一箭後,帶著十萬秦人一齊回去挖金礦麼?”

此言一出,滿堂趙國公卿皆哈哈大笑起來,秦國定是被我趙國災星折騰得窮瘋了,才開始病急亂投醫,派這醜老頭來空口討城吧?

簡直是白日做夢,想得美!

但是,離秦前接到君王密信而獲悉煤一事的綱成君,聞言卻心中一跳,趙人…莫非聽到了什麼風聲,這是在故意套話?

正在他暗暗掩下心中驚疑,與郭開你來我往、唇舌相譏之時,笑得十分暢快的趙遷,回身重新跪坐於黑白斧紋席上後,突然也乜著眼睛看向綱成君道,語氣重新熱情起來,“綱成君,莫非你秦國此番果真挖到了許多金礦,也想來買我趙國春耕之菽種?若是如此,放心,寡人是十分大度之人,隻要肯出錢,寡人定不會計較你方才之失禮無狀!”

綱成君細細思索一番,霎時把心中緊繃的弦鬆了下來,若這趙王,當真知曉秦國所挖之金是黑金,定不會這般輕描淡寫地將話題轉移到種子身上去,而是會百般試探尋煤之法,看來他們並不知實情。

但是,趙王眼下冷不丁提起種子,還有這個“也”字,倒十分耐人尋味呐...

他立刻改變了主意,不再將話題繞回獻城之事,而是挪步離開鋪著蒲草的墊席間,甩袖冷哼一聲,

“哼,我秦國農耕發達,沃野千裡,黍麥多產,豈需借用貴國之菽種?多謝趙王一番美意,但我大秦用不著!既然此番與趙王話不投機半句多,外臣自是不便繼續在貴地叨擾,這便回驛館取符節返秦...”

說著,便假意拱手告辭,轉身就要走。

果然,郭開急忙伸臂攔住他,邊給殿上的趙遷使眼色,邊收起方才的倨傲之色,換成了笑眯眯的臉色,熱切道,

“我王今日雖拒絕了秦王的獻城要求,但仍有以秦為尊之心呐,怎敢讓綱成君空手而歸,繼而惹怒秦王?秦國農耕雖強,但我趙國沃野千裡,亦是多產之地,去歲,我朝中農官精心培育出高產之菽種,畝產可達四鐘,實乃驚人之罕見呐!我王願以此為禮,贈送二十車給秦王,以表趙國無法獻城之歉意和尊秦之心,請綱成君萬萬要收下啊!”

趙遷也急忙下殿走來,熱情地拍了一把綱成君的瘦弱肩膀,笑道,“正是如此!此乃寡人惦記秦趙兩國同宗之情,又因未能獻城而愧疚,特想借此獻上一番心意,請綱成君一定要將此高產之種帶給秦王,以祈秦趙兩國今歲皆糧倉豐收!”

綱成君暗暗冷笑,面上卻轉怒為驚喜,驚喜道,“竟是畝產四鐘之種?!趙王竟願送與我秦國,真乃仁義之君呐!既然如此,外臣就不客氣了,請趙王命人速速送來驛館!唉,此番有菽種帶回鹹陽,倒也能稍稍彌補我討城失利之過了…多謝趙王,外臣這便回驛館靜候佳音!”

說著,便急急告辭離開龍台宮,待坐上馬車,才冷哼一聲,暗道,“呸!這任趙王和他那臣子,莫非都是傻子?還是說,他們將老夫當成了愚蠢之貨?前倨後恭,君臣搭台唱戲,演技拙劣,一代不如一代!若真有畝產四鐘之菽種,趙國豈會上趕著送與我秦國?想必,是減產之劣種罷了...不過,聽趙王話中之意,想必山東諸國之中,竟有蠢貨找他買了菽種?怪哉...”

綱成君思來想去,覺得此事實在太過蹊蹺。

雖古人言:國之大事唯祀與戎。但實際上在農耕時代,每個國家真正最重要的頭等大事,是從播種到秋收的一係列農業活動,而農業活動中,最重要的環節包括留種和選種。

縱是遭受荒年無路可走,各國亦會選擇留下糧種春耕,轉而尋求借糧維持生存——除非災荒嚴重到連種子也顆粒無收,不然,絕不會有君王,會選擇向他國借糧種或是買糧種。曆代大國君王收納貢品之時,亦不肯收取農種,而隻要金銀絲絹珠器之物。

因為,一旦對方提供的種子有問題,便是待出芽之時發現,也錯過了靠天吃飯的寶貴農耕節氣,農人至多從顆粒無收變成減產過半,屆時境內不但會迎來餓殍遍野的饑荒,朝堂也將面臨一整年無糧可收的困局,嚴重之時甚至將迎來亡國危機。

是以,綱成君認為,這趙王君臣腦子不大靈光,企圖拿這劣等種子忽悠秦國也就罷了,但若真有昏君糊塗到找趙國買了種子,秦國倒可趁機將此事捅出來離間該國人心。

想到這裡,他回到驛館立刻寫信讓人快馬加鞭將情況傳回鹹陽,讓君王儘快派出探子往各國查探一番。

但綱成君沒想到的是,他寫出的信尚未送到鹹陽,有人卻先一步呈了密信給嬴政。

而明赫也同樣做夢都沒想到,他想尋的機會,竟會以迅雷之勢來到秦國面前。

章台宮中,長身玉立的君王將手中的信物和絹帛,翻來覆去看了許久,這才看向李斯,沉吟道,“寡人有些不解,這南陽假守為何要送這信?”

李斯心中頓時一顫,麻溜跪下俯首解釋道,“王上請明鑒,臣確確實實與那南陽假守素不相識啊!此印璽和信皆是臣方才出府之時,在馬車中發現的,臣不敢擅自做主,這才急忙進宮稟告給您...”

蒙恬懷中的明赫方才伸長脖子、滴溜著眼睛看了半晌,也沒看懂絹帛上的字究竟是什麼鬼畫符,正豎著耳朵認真聽呢,此刻聞言便朝李斯多看了幾眼,心裡嘀咕道,

“李斯,你到底是裝的呢,還是裝的啊?我父王明明不是在懷疑你跟那郡守有往來,而是在疑惑郡守為什麼要送信給他,你可真會見縫插針表忠心...咦,我的閱讀理解能力最近好像提高了一點點呀,真是近朱者赤啊,看來還是要跟父王多待一待,可以讓人明智...”

李斯聽得不免有些耳熱,暗道,“九公子啊,您固然並不知曉心聲之事,但您的絮絮之心聲聽在王上耳中,也是在見縫插針表忠心啊,可見此乃官場生存之道...”

嬴政暗讚小崽說得對,慢慢轉動著手中方寬形的韓國郡守印璽,他方才細細查看過,按照各國王宮的統一規製與用料,此印璽並非偽製。

假守者,代理郡守也,雖非正式之官職,卻可以在任期持有郡守印。

而以一郡長官之印璽為信物,不但意味著,此信確實來自韓國寧騰之手,還代表寧騰已經用實際行動展示了他叛韓歸秦之決心。

他淡聲道,“起來吧,寡人並未疑你,至於寧騰降秦之心,明眼人皆能看出,天下間唯有我大秦可終結亂世,他棄暗投明亦是常人之舉。可他為何這般篤定,寡人會借糧種與南郡之民?”

他沒說出口的是:便是無須查看探子傳回的情報,他亦知曉數十年來“秦君”二字,在列國官民心中是何等不堪之名聲,至少,與仁慈並無半分乾係。

所以,寧騰憑何認定自己會同意這筆交易?

明赫急忙豎起小耳朵認真聽,李斯心思急轉,快速答道,“王上,臣猜測,約摸是您下詔助庶民過冬一事,無意間傳到了寧騰的耳中,他認定您乃仁善之君,這才當機立斷,決定以降秦來換取糧種...”

嬴政思索片刻點點頭,“姑且便這般認為罷。李斯,你來擬一封密信,就說寡人允了,南陽郡今歲春耕所需之菽種穀種,秦國皆會足額贈與他。但你將這印璽退回去,告訴寧騰,作為交換條件,寡人要他堂堂正正帶著南郡萬民投奔我大秦,待此捷報傳來之日,鹹陽將立即派出秦軍護送農種前往南郡!”

李斯這才緩緩起身應下,暗讚不已,王上何其英明!

此南陽,並非是昭襄王時代從楚國奪來的宛地南陽縣,而是位於洛水以北、拱衛韓都新鄭之軍事重鎮南陽郡,亦是西拒秦國的門戶要塞,正因如此,南陽假守寧騰手中握有數萬之軍馬。

他忙道,“如此一來,不管寧騰究竟暗藏何計,我大秦皆能迎刃而解!王上果然深思熟慮,臣自愧弗如!”說完,便前往高桌研墨寫信。

方才亦看過密信的蒙恬,站在一旁抱著明赫,擔憂地提醒道,“王上,可臣擔心那南陽假守之言並非實情啊!那寧騰手上既有兵馬,必是熟讀兵法之人,兵者不厭詐乎,他此番或有旁的陰謀亦說不定。再者,菽種若有問題,他本該第一時間稟明韓王更換種子啊!世間豈有君王會自毀社稷?”

嬴政笑了笑,“韓王自毀社稷一事,倒是最無須多慮的。”

蒙恬一臉懵然,怔怔道,“王上,請恕臣愚鈍,臣實在不知...這是何故?”

嬴政含笑舉步上前,接過趴在蒙恬肩頭昏昏欲睡的明赫,掏出絲帕為小崽擦了擦口水,便將他伏趴在自己懷中,輕輕拍著幼崽的後背哄睡,一時並未再開口。

李斯則心領神會接過話頭,邊研墨邊抬頭笑道,“請問蒙內史,您認為韓王此人如何?”

蒙恬蹙眉道,“韓王放著韓非這般的大才數十年不用,反要拱手贈與我王,自然是昏君。”

李斯笑著搖首,“此話不儘然也。”

蒙恬疑惑拱手道,“敢問李廷尉,此話何講?吾以為,便是昏君亦不會糊塗至這般田地啊!”

李斯細細研著煙鬆墨條,為眼前這年輕武將分析道,“若韓王雖是昏君、卻是聰明人,便絕不會奪走韓非的名分與田宅,更不會挖掘韓非之母骨,世人皆知,韓非為韓國忠心數年蹉跎歲月,便是無功,亦絕無半分過錯...可偏生韓王就這般做了,可見他不但為政昏聵,更是極其愚鈍之人,如此一個君王,若在奸臣挑唆之下,做出發放煮過之菽種來取樂之事,也並非不可能...”

明赫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聽到“煮熟之菽種”幾字,頓時打了個激靈一下清醒過來,暗暗驚道,“拿煮過的種子來忽悠老百姓播種?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心腸這麼狠毒的人啊…”

嬴政聞言,心頭卻倏地一動,忽然想到數百年一事,便將小崽挪到他素日喜歡趴的一側肩頭,目光幽幽看向李斯,慢慢開口道,“寡人忽然想到,興許方才想錯了方向。那韓王約摸並不知菽種之實情,恐怕亦是中了旁人絕糧滅國之毒計,眼下,隻不知施此毒計者究竟是何人...”

此計,確稱得上歹毒之至,然身為一國之君,竟於國之大事這般草率輕信,亦堪稱愚鈍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