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休息十幾分鐘, 宋池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趁著天色還未全黑，她將現場收拾了一下, 製造出她和付翔路過這裡被異種襲擊的假象, 順便拿槍往異種身上補了幾槍。

做完這些, 她把手/槍扔到付翔的屍體旁邊，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回走。

剩下的路很長, 宋池失血過多, 身上的痛伴隨著陣陣頭暈目眩讓她不得不時不時地停下來休息。

還好在天色全黑之前, 她順利抵達了住宅區的邊緣，逐漸拉近的路燈光散了眼前大片的黑暗，周圍的樓房裡均有人住, 但每個窗口都黑洞洞的, 窗戶關得嚴實。

宋池強撐著一口氣繼續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終於回到自己的公寓樓下。

前面有咚咚的腳步聲響起。

有人從樓上跑下來了。

宋池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就感覺到了對方氣息的靠近, 緊接著, 一雙手從旁伸來，緊緊地攙扶住了她。

“宋池。”是聞嘉在說話，她將聲音壓得很低，“天啊, 你身上都是血！”

宋池實在乏力，黑暗像汙漬一樣從她的視線邊緣朝著中心蔓延, 她快撐不住了，隻能將大部分的身體重量壓到聞嘉身上。

聞嘉分外吃力地將她往樓上扶。

“聞嘉。”宋池聲音虛得連她自己都聽不太清，“等會兒給我用普通藥物就行, 還要麻煩你幫我把家裡的東西收拾一下，我放在櫃子裡那些營養液以及衣櫃裡防護服和武器，你都幫我找個地方藏起來。”

聞嘉比宋池矮了十幾厘米，被她壓得腦袋都要抬不起來了，悶哼幾聲，從勉勉強強地應了一聲：“好、好的。”

宋池斷斷續續地說：“付翔死了，那隻異種也半死不活，明天警衛隊的人肯定會查到我這裡，你千萬幫我處理乾淨。”

回到家裡，宋池被聞嘉扶著往床上一躺，頓時意識猶如在狂風巨浪中漂浮不定的小船，起起伏伏，聚攏不了。

她的係統版面一直沒關，界面停在個人資料第2頁，上面顯示她的體能值和精神值都已見底，生命值也仿佛被人大刀闊斧地揮去一截，隻剩下可憐兮兮的21。

夠了。

死不掉就行。

宋池閉上眼睛，不多時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

翌日。

宋池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外面敲門的人毫不客氣，把防盜門拍得啪啪作響，還扯著嗓子喊：“我們是警衛隊的人，開門！”

“來了。”睡在客廳的聞嘉一邊回應一邊小跑過去開門。

剛把門鎖打開，門就被外面的人用力拉開。

早上九點多，天色早已大亮，今天的天空意外地不似以往那般陰沉，但一群穿著統一黑色製服的人堵在門外，黑壓壓的，有些嚇人。

帶頭的人顯然認識宋池，一眼認出開門的人不是宋池，他板著臉問：“宋池呢？”

聞嘉何曾見過這種陣仗，漂亮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緊張地歪過身體，往裡指了一下：“她受了好重的傷，在床上躺著。”

帶頭的人言簡意賅：“你們的領隊付翔死了，昨天宋池是最後一個見到付翔的人，我們需要進去了解情況。”

聞嘉聞言，連忙往旁讓開。

帶頭的人抬腳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他後面跟了四個人，加上他和聞嘉一共六個人，把本就不大的公寓擠得滿滿當當。

這會兒青天白日，又有警衛隊的人在，住在附近的人也不害怕了，紛紛開門朝著這邊張望，還有不少人圍到門外，一邊探頭探腦一邊詢問聞嘉。

“付翔死了？這麼死的？我昨天早上看到他還好端端的。”

“警衛隊的人為什麼找宋池啊？付翔的死和宋池有關係嗎？”

“宋池也太倒黴了吧，前不久才被異種摸進家裡，現在又攤上事了。”

聞嘉看也沒看那些人一眼，動作迅速地把門拉上。

那個帶頭的人已經站在客廳環視完這間不大的公寓，隨即對其他四人使了下眼色，那四個人心領神會，立馬在客廳裡展開搜查。

聞嘉嚇得縮在牆角，小心翼翼地問：“你們在乾什麼？”

帶頭的人扭頭看她，目光飛快地把她掃了一遍，問道：“你和宋池是什麼關係？”

聞嘉一臉擔驚受怕的樣子，咽了口唾沫說：“我們是朋友，都在翔哥手底下乾活。”

帶頭的人又問：“你住哪兒？”

聞嘉遲疑了下，在對方目不轉睛的注視下，她像是硬著頭皮回答：“我就住樓上。”

帶頭的人點了點頭，沒再問話，而是將目光落到茶幾上以及茶幾和沙發之間散落在地上的那些藥物、紗布以及染了血的紙上。

看得出來客廳還沒來得及打掃，地板上的血都快凝固了，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腥得讓人有些想要作嘔的鐵鏽味。

帶頭的人收回目光，轉身走進臥室。

宋池已經清醒，但四肢劇痛，彆說從床上起來，她甚至無法靠坐起來，隻能躺著看向推門而入的熟人——童飛。

童飛應該是趙玉成的人，而趙玉成是452編警衛大隊的支隊長，所以每當452編發生有異種參與的重大事件時，童飛都會在場。

不過今天似乎隻有童飛來。

“宋池。”童飛問，“感覺怎麼樣了？”

他的表情沒有起伏，聲音也很平靜，不像是關心人的語氣，更像是審問前的假客氣。

宋池覺得童飛這個人和趙玉成有一定區彆，不管趙玉成的真實性格如何，至少他表現得很好說話，而童飛毫不掩飾他對他人的排斥、不喜以及敵意。

鑒於童飛之前對待自己的態度，宋池也不在乎童飛是不是真的關心自己，她虛弱地回：“暫時死不了。”

童飛噗嗤一笑，走到宋池床前，也沒有拉把椅子坐下的意思，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宋池。

還是宋池問了一句：“坐嗎？”

“不了。”童飛說，“事情有點多，隻是過來問你幾句話。”

宋池說：“你問吧，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童飛嗯了一聲，卻沒急著開口，他抬頭掃視這間臥室，不大的臥室裡隻有最基礎的幾樣家具，款式簡單得一眼就能看出裡面是否藏有暗櫃。

可即便如此，童飛還是看了很久，過了足足十來秒，他才將目光轉回到宋池身上，然後牛頭不對馬嘴地問了一句：“你今年多少歲？”

宋池誠實回答：“18歲。”

“剛滿18？”

“有半年了。”宋池說，“我是1月份的生日。”

“你年紀不大，卻很厲害啊，接連兩件事都被你逃過去了，換做是我，都不可能接連兩次重傷異種，何況這次隻用一把匕首。”童飛像是話中有話，但沒多說，很快切入了主題，“付翔死了，你應該知道吧？”

宋池的表情並無意外，連一點驚訝都沒有，但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那張沒有血色的臉是僵硬且麻木的。

“我知道。”宋池說，“他昨天就死了，被那隻異種咬死了。”

童飛從口袋裡摸出錄音器，按了一下開關，彎腰將錄音器放到宋池耳邊的枕頭上：“說吧，把昨天發生的事詳細地說上一遍。”

宋池早就在心裡編好整件事的經過，剛才童飛進來之前，她還複盤過一遍，但為了表現得真實，她還是說得斷斷續續，甚至有些地方卡了很久。

她和付翔是在交完貨回去的路上遇到異種的，那隻異種從廢棄的樓房那邊衝出來，她和付翔都反應不及。

後來付翔掏槍反擊異種，可惜不僅沒打中異種，反而還激怒了異種，於是異種撇開宋池先襲擊了付翔一個人。

童飛沉默片刻，開口：“付翔的手臂上和大腿上都有槍傷。”

“好像是我不小心打到的，我忘了……”宋池閉了閉眼，眉頭緊皺，回憶得很痛苦的樣子，“當時他好像拿著匕首在和異種纏鬥，我趁亂撿起他的手/槍，我想打那隻異種的，可天快黑了，他們動來動去，我看不清楚……”

童飛嗯了一聲。

經過鑒定，那隻匕首上有付翔的指紋，不過還有另外一個人的指紋，應該就是宋池的指紋了，雖然異種是被匕首所傷，但它身上確實有三處不致命也不起眼的槍傷。

根據判斷，開槍那人的技術很爛，估計沒怎麼摸過槍。

這些地方都和宋池的話相吻合，目前聽起來沒什麼問題，至於邏輯上有沒有漏洞，就需要他把錄音器帶回去交給相關人員判定了。

收斂好思緒，童飛又問了幾個細節上的問題。

宋池都一一回答了。

童飛這才拿回錄音器，將錄音器關掉，他問宋池：“介意我們搜查一下你這間臥室嗎？”

宋池覺得好笑，心想我的介意有用嗎？

“請便。”她說，“但我現在起不來，無法配合你們。”

童飛說：“沒關係，你好好休息，我們搜查完了就走。”

說完，童飛居然把外面客廳裡的四個人喊進來了兩個，和他一起把這間臥室搜查了個遍，他們連宋池的床都不放過，其中一人趴到地上用手電筒照向床底，又伸手探了幾下，確定床底沒有藏東西的餘地才作罷。

搜查加詢問用了一個多小時，童飛走時，把在客廳裡等著的聞嘉也喊走了。

等聞嘉回來，時間已經走到中午12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