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怎麼可能嫌棄？滿打滿算下來，她已經整整四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饑餓感肯定是有的，隻是還不足以餓死人罷了。

見宋池沒有拒絕，聞嘉高興極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有些無措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聞嘉想起什麼：“你先吃著，我去幫你辦理出院手續。”

宋池雙手捧著吸了一口的營養液袋子，感激地點頭：“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聞嘉說完就跑了出去，跟一陣風似的。

十多分鐘後，聞嘉便回來了。

G9區城外的醫院和城裡的醫院不一樣，在城裡住院不僅費用昂貴，而且手續複雜，在城外住院隻需登記姓名、編號以及住址就行，有時候連這些基本信息都不用登記，把錢給到位了，即可隨進隨出。

原因很簡單，住在城外的居民不受警衛隊的保護，而且城外的環境比城內危險太多，一天死幾個、十幾個甚至幾十個人都是很常見的事，登記太多信息反而占用係統內存。

宋池把身上的病服換回被送來醫院時穿著的睡衣。

她的睡衣又臟又破，上面全是被藤蔓劃出的口子以及早已凝固的血液，不用湊近都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還好可以勉強蔽體，總比光著回去強。

聞嘉卻跟什麼都沒聞到似的，伸手想要攙扶宋池。

宋池見狀，避開了聞嘉的手：“我自己能走。”

聞嘉愣了一下，輕輕哦了一聲，訕訕地收回雙手。

宋池察覺不對，扭頭看了聞嘉一眼，隻見對方垂著眼皮，濃密的眼睫遮擋了那雙清透的眼眸，雖然看不清對方眼底的情緒，但能明顯感受到對方的失落。

思慮片刻，她解釋道：“我身上很臟，不想也弄臟你的手。”

聞嘉聞言，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介意的，我們拾荒什麼臟東西沒碰過，你身上也隻有血而已。”

宋池沉默了下，還是向聞嘉伸出了手。

聞嘉一下子高興起來，連忙扶住宋池的手。

這會兒才是中午，可外面的天已經沉得像要天黑了一樣，醫院附近比宋池想象中冷清很多，大馬路上除了偶爾駛過的車輛，連一個行人的身影都看不到。

不過這裡終於脫離了住宅區的範圍，馬路對面的樓房底下是商鋪，都半開著門，有超市、旅館和服裝店等，看著生意都不怎麼好。

宋池不知道回去的路，也不知道原主是否知道回去的路，怕聞嘉起疑，她隻能一聲不吭地注意著聞嘉的步伐。

好在聞嘉並未多想，還貼心地朝右邊指了一下：“往這邊走。”

宋池跟緊聞嘉的步伐，不動聲色地問：“那對母子是什麼情況？”

這個話題頗為沉重，聞嘉歎著氣說：“那天輪到他們拾荒，聽說那個孩子被異種襲擊了，但是他媽沒把這件事報上去，而是匆匆帶著那個孩子回了家，估計是看那個孩子沒在第一時間異化就懷了僥幸心理。”

宋池問：“你知道那是什麼異種嗎？”

聞嘉說：“不清楚，警衛隊的人不會把這麼詳細的信息公布出來，隻聽說是植物類的異種。”

植物類的異種？

那麼異種的分類是植物類和動物類？

宋池似乎摸到了一點門路。

“人的變異方向隻能是自身變異，和異種融合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聞嘉的語氣裡帶著惋惜和同情，“自身變異的人是異能者，和異種融合成功的人就算控製得了自己也是異種，大家不會把他們當成異能者看待，還會時時刻刻地防著他們。”

宋池想了想，小心地順著聞嘉的話說：“但異能者也少。”

“是啊。”聞嘉垂著腦袋，聲音很小，“我經常在想，要是我能覺醒異能就好了，哪怕是最低級的低階F級，我也能帶著奶奶去城裡看病了。”

宋池下意識地想問聞嘉奶奶得了什麼病，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她沒再說話，安慰地拍了拍聞嘉的手。

穿過三條街，走了很久的路，前方出現一個站台。

一輛電車緩緩駛來。

聞嘉扶著宋池上了電車，電車裡外都舊，迎面撲來的空氣中夾雜著一股不怎麼好聞的氣味，車廂裡零零散散地坐著四個人，聽到宋池和聞嘉的腳步聲，眼神也沒朝她們這邊偏一下。

她們找了一處位置坐下。

宋池看聞嘉沒有給車錢的意思，便識趣地沒提這件事。

電車一路走走停停，時不時就有人上車、下車，但每個人都安安靜靜，車廂裡鴉雀無聲，沒有人注意到宋池，更不覺得她滿身是血的模樣有多奇怪，都神色麻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窗外的風景也大致一樣，都是跟鐵籠似的樓房整整齊齊地排列開來，灰蒙蒙的空氣將其籠罩，遠處的景象看不太清，近處的景象隻覺壓抑。

宋池從未見過這樣的地方。

感覺充滿死氣……

不像活人生活的地方。

坐了很久，宋池跟著聞嘉下車，又走了有半個多小時的路，終於看到了熟悉的數字36。

“你那房子不能住了，警衛隊的人重新給你安排了住處，你的東西也都拿過去了。”聞嘉說，“你的新房就在我家樓下，我帶你上去。”

宋池看了一眼樓號。

74。

聞嘉扶著她走到二樓就停下了，來到214門外，聞嘉讓出位置。

宋池心領神會地上前，將拇指貼到門鎖的觸屏上，嘀的一聲，面前的防盜門開了。

“你回去清洗一下，好好休息，警衛隊的人也跟翔哥打過招呼了，等你把傷養好了再跟我們一起拾荒。”聞嘉說著，語速慢了下來，“就是這段時間的工資不會結算給你，但你放心，我家裡存有多的營養液，等會兒我上去拿給你，雖然不怎麼好喝，但填飽肚子還是可以的。”

宋池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連說了幾聲謝謝。

聞嘉連連擺手：“要不是宋阿姨給我介紹工作，我和奶奶可能早就死在街頭了。”

宋池頓時了然。

難怪之前她對聞嘉的態度不冷不熱，聞嘉還是不厭其煩地跟她搭話，原來還有這一層原因，估計原主對聞嘉的態度也不怎麼好，或者原主本身性格孤僻，以至於聞嘉看不出來這副軀殼裡換了個芯子。

聞嘉的動作很快，不出兩分鐘就拿著四袋營養液下來了。

宋池謝過，關上門後把營養液全部放到桌上，這些營養液和魏榮良發的營養液不一樣，包裝更簡陋，克數更少，但上面也有一個明顯的太陽logo。

宋池拿起一袋翻到背面。

永輝時代集團。

又是它。

這會兒她還不餓，把營養液放了回去，扭頭打量這個新房。

新房的結構、布置跟原來的房子一模一樣，隻是客廳裡多出兩個大紙箱，裡面裝著原主被打包的東西。

宋池從紙箱裡翻出衣服和毛巾，來到衛生間擦洗身體，不知道是不是醫院用了特殊的治療方法，她傷口恢複的速度比認知中快了很多，明明昨天還疼得像火烤、像針紮，現在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宋池把臟了的睡衣裹起來扔到外面的客廳裡，低頭一看，這具身體不僅遍體鱗傷，還瘦成了骨頭架子，胸前的肋骨突出得異常嚇人。

她想到自己那所剩不多的生命值，也意識到了一點——

養傷重要，改善夥食同樣重要。

那麼這個世界的通用貨幣什麼？她總不能一直伸手接受聞嘉的幫助。

潦草地把身體擦完，宋池換上乾淨衣服來到客廳，她把紙箱裡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又確認一遍原主的物品，沒有紙幣之類的東西，更沒有任何看著值錢的東西。

臥室裡的床還是一個木架子，宋池扯了件衣服躺到沙發上。

她繼續思考著錢的事。

原主有住房、有工作、有準時發放的營養液，在如此穩定的條件下不可能存不下分文，聞嘉也說了工資的事，所以原主的工資去哪兒了？

難道這個世界使用電子貨幣？

可原主身上沒有任何支持使用電子貨幣的東西。

暫時收斂思緒，宋池打開係統，左上角的時間顯示距離晚上九點還有半個小時，右上角的在線人數有兩萬九千多。

自從大廳功能解鎖之後，係統的在線人數就一直保持著巔峰狀態。

她點進大廳。

進入大廳似乎比退出大廳多出一個步驟，黑暗如潮水般湧來，淹沒了宋池的整片視線，她從躺在沙發上的姿勢變為站在黑暗裡，一串淡藍色的字在眼前鋪開。

【歡迎J】

隻是一秒，字產生了變化。

【你可隨意想象、捏造你的外形。】

下面跟了一串小字。

【注意：每次更改外形都會消耗一定精神值。】

想象？捏造？

宋池仔細品著這兩個詞。

完後，她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描繪出了一個身長兩米、身披黑袍的高瘦形象，臉上戴了一個白色面具，冷峻的眉眼、詭異的笑容，是電影《V字仇殺隊》裡的蓋伊·福克斯面具。

等她睜眼低頭，自身的外形已然發生變化。

藏在黑袍裡的身體宛若一團黑霧，她抬起雙手，卻看不見自己的雙手，她的雙手乃至身體都和黑暗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