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鬨聲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漸漸低下來。

有人重新問了之前被人問了無數遍卻沒人回答的問題：“這裡是大廳嗎？”

“是。”終於有一道年輕女聲回答了那個問題，“這裡就是大廳。”

話音未落，大家的腦袋跟擊鼓傳花似的，一個接一個地轉了過來。

連提問的人也看了過來。

一道道目光落到宋池身上。

回答的人正是宋池。

提問的人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聲線明顯地抖了起來：“你們都是通過係統進來的？”

“對。”宋池回答，然後她說出了周圍的人想說卻因警惕而不敢說的話，“而且我不是聯邦居民，我是華國人，幾天前毫無預兆地來到了這裡。”

這話猶如一杯涼水倒入了燒開的油鍋裡，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人群一下子炸開了。

“我也是華國人！我也是莫名其妙就來到了這個鬼地方！”

“大家都是華國人嗎？現在都在聯邦？”

“有沒有人來對一下暗號？”

“天王蓋地虎？”

“寶塔鎮河妖！”

“臥槽臥槽！還真是老鄉啊！”

“救命，有沒有人能告訴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啊？”一個人突然尖聲吼道，“這個聯邦不在我們的世界地圖上吧？我們是不是集體穿越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還有這個係統是怎麼回事？每個人都有係統嗎？我們要怎麼回去啊？我不想待在這裡！”

說著，那個人抱頭蹲到地上，崩潰大哭起來。

焦慮和害怕的情緒會傳染，不多時，更多的哭聲在四面八方響起。

老鄉見老鄉的驚喜隻持續了短暫的幾秒，緊隨而來的是巨大的恐慌，未知的係統、未知的國度、未知的未來宛若遮擋了整片天空的烏雲，沉甸甸地懸在頭頂，窒息的空氣猶如一條繩索，勒緊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脖子。

仿佛死神心血來潮地舉辦了一場比賽，他們所有人都不幸地被選中了。

“為什麼是我？十幾億的人口為什麼偏偏選中了我？我做錯了什麼？我想我爸媽，我想回家！”宋池身旁的人也在哭，從身形和聲音判斷應該是個年紀不大的女生。

女生癱坐在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們周圍或站或坐了很多人，但沒一個人出聲安慰女生，沉默夾雜著令人窒息的絕望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哪怕看不清其他人的臉，也能想象到此時此刻其他人臉上的表情。

宋池從頭到尾隻說了那兩句話，之後就一直抬頭盯著上方緩慢旋轉著的正方體。

她注意到正方體朝下的一面有個數字。

172。

她邁開步子，穿過人群擠到了附近另外一個正方體下面，這個正方體的旋轉方向和旋轉速度都和那個正方體如出一轍，並且電子屏幕上的內容一模一樣。

宋池仔細看了底下的數字。

91。

她繼續往前擠。

43。

18。

1。

然而她並未走到邊界，前面依然是攢動的人頭和數不清的正方體，繼續往前擠，這次數字變成了300。

宋池停下腳步，仰頭望著正上方標有數字300的正方體。

這些正方體隻是看似相同罷了，其實每個都對應著不同的數字，所以這些數字的作用是什麼？

宋池環視了一圈周圍的人。

她走了快半個小時，周圍的人早已不是之前那群，不知道是不是這邊的人已經冷靜下來的緣故，哭的人不多，隻有一些隱隱約約的抽泣聲，大部分人都在討論一件事——積分。

“積分是可以增加的吧？那個J都有兩千積分了。”

“我估計J就是第一個發現係統和解鎖大廳功能的人，他才有積分，他才能做到，如果我們找到J的話，興許可以讓他告訴我們增加積分的方法。”

“兩萬多人怎麼找？靠嗓子吼嗎？簡直就是大海撈針，再說那個J不一定會站出來承認。”

“那怎麼辦？積分一天天地減少，我們眼巴巴地等死嗎？”

“靠！”那個人抓狂地扯著頭發，“那個J還是人嗎？兩千積分啊，我們才過來幾天就搞了兩千積分，他不會是帶著外掛來的吧？還是他乾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就在這時，敲門聲冷不丁地響起。

宋池一愣，接著聽到了一陣擰門把手的聲音：“你好，查房。”

心念一動，眼前的畫面瞬間變得模糊，黑暗襲來又散去，隻用了一秒不到的時間。

宋池眨了下眼，身體的重量落回實處，她又回到了病房裡，依然是躺在病床上的姿勢，面前浮著係統半透明的面板。

“你好。”護士沒擰開門，隻能敲門，“護士查房。”

“來了。”宋池回了一句，收起係統後，下了床一瘸一拐地走去開門。

門外的走廊上亮著暗白的燈光，她的門口站了一個白衣護士，護士沒有進來，隻是將宋池從頭到尾地打量一遍，確定宋池沒事，也就放下心來，然後叮囑：“床頭右側有個紅色按鈕，要是遇到突發情況記得按它。”

“我知道了，謝謝。”宋池應道。

護士點了點頭，準備走時，目光掃過宋池身後的病房，頓時腳步一停，語氣嚴肅地說：“還有晚上不要開燈，容易招來異種。”

直到這個時候，宋池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招來異種的原因，她原以為是自己倒黴或者開窗的聲音被異種聽到了，結果是因為她開了燈。

再次謝過護士後，宋池關上房門並反鎖，第一時間就是把病房裡的燈關了。

摸黑爬上病床，她躺好後打開了係統面板。

係統的在線人數高達兩萬九千多。

宋池反複試驗了幾次，進入大廳和退出大廳都很方便，甚至不需要上手操作，她想起解鎖大廳功能時的提示，估計在明晚九點到來之前，大廳會一直處於開放且所有人都可以隨意進出的狀態。

可惜現在大廳太亂，每個人都跟無頭蒼蠅似的，在從天而降的玻璃杯中橫衝直撞，而且裡面地廣人多，交流困難，如果以每個正方體下的人群為單位的話，那麼每個單位之間都存在著信息差，何況單位數量之多，目前看來至少有300個。

宋池認為自己有必要將殺掉異種才能獲得積分的信息分享出去，然而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好的分享方式。

毋庸置疑，隻有J才知道這條信息。

她是J，但她不想讓人知道她是J，也不想讓人知道J的身高和身形，更不想讓人知道J的性彆。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她對異種隻是略知皮毛，連異種是怎麼變成的以及哪裡能找到異種都不清楚，要是那些人問起，她一問三不知，倒更像是一個騙子。

這件事還得再想想。

宋池點開個人資料，翻到第二頁，點了一下生命值，仍舊沒有動靜，隻有體能值和精神值可以用積分兌換。

上次宋池那麼大手筆是因為她不知道積分會隨著天數的增加而減少，現在知道了，自然而然地猶豫了。

看了一眼剩下的2006分。

馬上十二點一過，2006分會變成2005分。

宋池第一次感覺到了心疼，索性直接收起係統。

休息，睡覺。

爭取靠自己把體能值養回來。

*

第二天下午，昨晚查房的護士又來了，她和另外一個護士一起跟在一個醫生後面，醫生給宋池做了全面的檢查，確定宋池已無大礙，便告訴她可以辦理出院手續了。

宋池沒想到會這麼快，她還以為自己要在醫院裡躺上幾天。

昨晚查房的護士笑著說：“你很幸運，受的全是皮肉傷，回家養養就好，很多被異種襲擊的人即便僥幸逃脫，也是缺胳膊斷腿，隻能裝義肢，做什麼都不方便。”

另一個護士打趣道：“你還彆說，人家小妹妹都是名人了，能從異種手下全身而退的普通人真沒幾個。”

正說著，有人在外面輕輕叩響房門。

醫生還有彆的事要忙，拿好東西後便領著兩個護士出去了，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一顆腦袋小心翼翼地探了進來。

宋池靠坐在床頭，對上那雙沒被圍巾遮擋的漂亮眼睛。

“聞嘉。”她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聞嘉心裡的忐忑全寫在眼裡，她磨蹭了一會兒，才從門後走出來，雙手背在身後，似乎藏著什麼東西：“我可以進去嗎？”

宋池說：“進來吧。”

聞嘉輕手輕腳地走進病房，順手關上房門，她的打扮和上次沒什麼區彆，一頭黑發全部團在腦後，圍巾遮住了下半張臉，衣服的顏色灰撲撲的，整體形象和那雙漂亮眼睛成反比，像一隻不起眼的小麻雀。

宋池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問了警衛隊的人，他們告訴我的。”聞嘉走到病床前，雙手依然藏在身後，她的聲音軟軟糯糯，含著幾分膽怯，“宋池，你沒事吧？”

“我沒事，護士都說我隻受了皮肉傷，養養就好。”宋池說，“等會兒我就要去辦理出院手續了。”

聞嘉秀氣的眉毛一皺，連忙說：“你還傷著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幫你跑路。”

宋池不想麻煩對方，但轉念想到她對這裡根本不熟，萬一這裡的醫院和她那個世界的醫院有所不同，那她暴露也是分分鐘的事。

於是宋池應了下來：“麻煩你了。”

聞嘉搖了搖頭，這才把一直藏在身後的東西放到宋池的被子上。

宋池低頭一看，是一袋營養液和一袋面包。

面包？

這個世界居然有面包？她還以為這個世界的人都喝營養液。

聞嘉小心觀察著宋池的反應，見宋池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排斥，她眉眼一彎：“奶奶說營養液沒味道，你受傷了，需要吃點好吃的，我就拿了面包過來，你彆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