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寧涼沒有隱瞞,“雖然婚禮沒有完成,但我心中,他已經是我的夫君了,我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哦。”鳳凰沒有多說,“既然這樣,欠我的診金,下次再還吧。”
“多謝你,你救了我兩次,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舉手之勞罷了,不必掛懷。”他起身,“我該走了。”
“你怎麼就走了?”
“該回家了,否則,總有人找。”他從鬥笠下看了她一眼,便牽上他的驢。
寧涼不舍地說:“小七,下次見面,不知何時,我該上哪兒L去找你?”
“他日有緣,自會相見。”他沒有轉身,走到洞口時,才微微一頓,又說了一句,“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寧涼喃喃地說完,看著他離開。
雖然隻是萍水相逢,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認識了他很久。
寧涼養好傷之後,還是帶著黑龍鍥而不舍地尋找岐山。
一個雨夜裡,她還是受了傷,整個人都很狼狽,發著高燒,渾身滾燙,在雨夜裡慢慢走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夜晚太黑,她什麼都看不清,忽然腳下一空,從一座懸崖上摔了下去。
還沒來得及召喚黑龍出現,眼前的雨幕忽然消失,變成一片平靜的梧桐樹林,月光皎潔,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
砰!
她重重摔在地上,痛得□□一聲,才暈頭轉向地爬起來。
這是哪裡?
她四下看著,隻覺得這個地方無比陌生,從未來過。
錚——
調試琴弦的聲音輕輕響了一下。
寧涼轉過身,忽然,身後一片柔和的光芒,蓋過了滿天星光和月光,讓她不禁眯起了眼睛。
樹上的少年臉上罩著銀色面具,一身白衣從樹梢上垂下來,被風微微揚起。
‘返塵鏡’前的寧涼一怔,這是她從盜夢鼠那裡看過的一個夢境。
原來是她初次來到岐山,遇見鳳凰的一幕。
寧涼緩緩睜大眼睛。
少年銀色的面具下,嘴角微微勾起。
“你是誰?”他好像是初次見她。
“你是誰?”她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他忽然笑起來,伸手將臉上那半張銀色面具揭下,一瞬間,寧涼隻覺得整片天地都失去了顏色。
那種令眾生顛倒的美,在這個寂靜的黑夜,洶湧無聲地占據了一切。
她呆呆地抬起頭,看著他,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闖入我的地盤?”
他側過臉,低頭俯視著她,長發從肩側垂下,落在他修長的手指邊,雪白的肌膚和如墨一般的長發,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
寧涼發著燒,覺得腦子都迷糊了,無法思考,也無法回應。
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片刻之後,她覺得天旋地轉,
身子一歪,倒像地面。
梧桐樹上原本好整以暇的少年忽然神色一慌,手中面具‘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上,下一秒,他出現在她面前,穩穩地扶住她。
寧涼在他懷裡睜開眼睛,啞聲問:“你……就是岐山的鳳凰嗎?”
“嗯。”他回答。
“那……”寧涼用力抓住他的手,懇切地說,“能不能……把你的心借給我?”
少年愣住。
寧涼也愣住。
電光火石之間,她明白了,也確認了。
是鳳凰。
他涅槃重生,才會出現極致的光,殺死邪神。
所謂的【鳳凰的思念】,是宿命的開端,亦是終局,便是這個說法,鳳凰的涅槃代表黑暗的終結,而他重生,亦是眾生萬物的開端!
寧涼之前已經有了猜測,可是此時得到確認,還是讓她呆坐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這麼說的話,她隻能讓洛岐死了?
雖然知道他是不死之鳥,會重生,可是……她怎麼能下手?
在岐山,寧涼昏迷了一夜醒過來,發現她躺在一間乾淨的竹屋裡,屋裡擺設精致典雅,兩面牆上全是書櫃,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經卷。
一座鳳鳥型的香爐裡,燃著不知名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寧涼連忙爬起來,走出竹屋,便聽到一陣冷冷淙淙,仿佛清泉流動的琴聲,她順著琴聲走去,果然看見昨晚見過的那名少年又坐在樹上撫琴。
天亮之後看他,更覺得光華耀眼。
他微微側過臉,淺淺的紫眸瞥著她:“好了?”
“好了。”寧涼點頭,一雙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想殺我?”少年輕輕撥了一下琴弦,一陣悅耳的音符便流瀉而出。
寧涼似乎有些愧疚,但還是鼓起勇氣說:“殺你,是為了救更多人,況且你不會死,你還會重生,所以……”
“小妖怪,你真是大膽,這世間敢如此同我說話的,僅有你一人。”他含笑說。
“抱歉,但我還是要殺你。”寧涼眼神堅定。
“你殺不了我,不要妄想了,回去吧。”
“我不回去。”寧涼抬手握住‘葬月劍’,深吸一口氣,劍刃上凝聚了雪白的光,方圓百裡形成一片颶風,吹得梧桐樹嘩啦啦作響。
她腳步向後一踏,傾注了所有的力量,提劍砍向樹梢上的少年。
他不躲也不閃,隻是淡淡地轉過眼眸看了她一眼,而後信手在琴弦上一波。
錚——!
一瞬間,寧涼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就倒飛出去,撞塌了她剛剛躺著的竹屋。
“咳咳咳……”她灰頭土臉地從竹屋裡爬出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道:“把竹屋修好。”
寧涼:……
她咬了咬牙,不甘心,覺得剛才隻是自己大意,於是,又握住劍,第二次朝他攻擊而去。
結果還是一樣,彆說傷到他,她連靠近他都彆想。
幾次三番之後,周圍被毀了大半,鳳凰的眉頭越皺越緊。
“放心,我會修的!”寧涼承諾,“何況,是你打的呀!你乾嘛非把我往這邊打!?”
“因為後面是我住的地方。”
他不想塌自己的房子,不然晚上睡哪?
寧涼:……
她氣喘籲籲,連劍都提都不動,隻能坐下來,喘口氣。
鳳凰也從容淡定地拿了一顆果子出來吃。
聽到他吃東西的聲音,寧涼的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但她平時和黑龍都是附近找吃的,很少去城鎮裡準備乾糧,現在納戒了也沒什麼能吃的。
“我也餓了,能不能……”寧涼盯著他手裡的果子。
“不能。”他直接拒絕。
寧涼當然也沒指望他,她跑進樹林裡,不多時,就抓了一隻野雞回來。
鳳凰住的地方,有山有水,鳥語花香,風景極好,一條小溪沿著幾座竹屋蜿蜒流淌,兩岸除了梧桐樹,便是一棵棵灼灼盛開的杏花,花瓣落入水中,隨水流涓涓流淌。
寧涼在清澈的溪水邊拔野雞毛,那狠辣的手法,讓鳳凰不寒而栗。
拔了毛,生起火,烤野雞。
寧涼美滋滋地搓著手等著。
半個時辰之後,野雞糊了……
寧涼連忙拎住雞腳翻個身,卻被燙得嗷嗷叫。
以往都是她負責殺,黑龍負責烤,可在岐山,她無法召喚黑龍。
看著她那副樣子,鳳凰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他略顯無奈地說:“廚房在那邊,還有些吃的。”
寧涼想也不想,立刻跑進廚房,翻出熱在鍋裡的包子,還有鮮筍湯,大快朵頤。
等吃飽喝足之後,說了一聲‘謝謝’,又拎起‘葬月劍’,出來找鳳凰打架。
鳳凰:……
打到半夜,實在累不動了,寧涼隻能在倒塌了一半的竹屋裡將就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寧涼聞著肉包子的香味起床,立刻趕往廚房,果然看見鳳凰已經坐在桌邊吃早飯。
“你起得真早啊!”寧涼自然而然在他對面坐下,拿起他剛蒸好的包子就往嘴巴裡塞。
鳳凰:……
她吃飽後,又從善如流說了聲‘謝謝’,然後拎出‘葬月劍’。
鳳凰拿著包子的手一頓,指尖微微一動,直接把她從廚房裡,轟到外面的小溪裡。
寧涼濕淋淋從溪水裡爬上來,忍不住對他豎起大拇指。
“厲害。”
鳳凰擦了擦手,起身走出廚房,去後山的竹林裡挖筍。
寧涼一瘸一拐跟在後面,見縫插針找機會攻擊他,沒有一次成功。
“我說過了,你殺不了我。”
“可是,隻有你才能殺了邪神啊。”寧涼咕噥著。
“我知道,可我也無能為力。”
“你怎麼會無能為力?”
“你忘了我是什麼?”他俯身撿起地上挖出的筍,放進身後的背簍裡。
寧涼道:“不死之鳥……難道?”
“嗯,我不會死。”他平靜地說,“這麼多年,我入凡間曆劫,一共九道天劫,如今已曆第七道,卻也沒有真正死過。”
“怎麼可能?”寧涼又好奇,又緊張。
鳳凰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殺死邪神而來,你是妖神,我也早已知曉,你和邪神雖有一段淵源,卻沒和他同流合汙,我覺得很難得。邪神的存在,一直是六界的一道陰霾,我也想殺他,我並非吝嗇自己的性命,隻是……或許是天意,我從未真正涅槃過。”
寧涼低下頭:“原來你也這樣想,我以為你怕死……”
鳳凰微微一笑:“所以,你不必浪費力氣。”
“我想試試,我找了你兩百年,不想就這麼放棄,也許我可以!”寧涼握緊了‘葬月劍’。
“你做不到的。”鳳凰輕輕歎息了一聲。
“你怎麼知道我做不到?我可以再用兩百年,我什麼都不怕!”她滿臉堅定,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鳳凰轉身看著她,紫色的眼眸是清淺的琉璃,微微彎起的桃花眸又帶著少年的風流。
“因為,不死之鳥,隻會因情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