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霈然雨(1 / 1)

過天門 唐酒卿 3384 字 5個月前

晦芒蒙著眼,像是無意識的,彈起了一首小令。那曲聲猶如紛亂的珠玉,一顆顆掉入兩個人的耳中,比外面的落雨聲更加嘈雜沉悶。

明濯很痛。

血枷咒的咒文複雜晦澀,是明晗從明氏秘術中習得的。它每次生效時,咒文都會結成鎖鏈,從明濯的骨血中伸出,將其捆縛在原地。

他沒有半分服軟,又說了那句:“滾。”

洛胥疑似沒聽清:“什麼?”

明濯說:“我讓你——”

頂在唇邊的拇指忽然用了力,直接卡進他的口中,趁他講這句話的機會,撬開了他的牙關,用指節頂住。

明濯被冒犯到了,他猛地掙紮起來:“我殺……”

洛胥拇指攪動,頂得更深了,指環上的凸刺冰涼,在齒間磕磕碰碰。明濯要咬他,可是舌尖太軟,被拇指擠著,連聲音都含糊了。

混賬!

紗內昏暗,因為沒有燭光,明濯就像是被錦衣裹纏著的薄刃,從頸部開始,身體微微彎出一個蓄勢的弧度。

洛胥毫不溫柔:“你還沒回答我。”

明濯下頷骨還被掐著,他狼狽極了,可是神情仍然那麼傲慢,對著洛胥重複:“……滾!”

晦芒忽然撥了下弦,結束彈曲。殿外的雨聲大亂,電閃雷鳴間,洛胥的胸口像是被刺中了,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

是明濯乾的!

他想起了魂魄相許,隻要自己痛,洛胥也會痛,於是把鎖鏈扯緊,讓那疼痛加倍地襲擊了洛胥。洛胥指間一鬆,明濯頓時掙脫了,他沒有逃跑,而是撞向了洛胥。

“哐當!”

桌案被撞開,明濯幾乎是暴起,旋身踹向洛胥的脖頸。

“嗖!”

這一腳落空了,隻有白紗被驚飛,飄在兩個人中間,很軟弱無力似的。殺意彌漫,聽得鎖鏈輕響,這是晦芒快要消失的緣故,隻要祂一消失,血枷咒就會失效,因此,鎖鏈已經鬆動了——

洛胥反擒明濯,可是明濯反應很快,他足尖挑起翻倒的桌案,朝洛胥踹了過去。

“嘭!”

桌案碎裂,明濯連退幾步,想要再攻,然而洛胥沒給他機會。黑暗中,聽得“嘭、嘭”連響,兩個人又過數招,明濯越退越快,下一刻,他小腿被勾住了。

不妙!

明濯立時被帶倒了。白紗撲面,他抓住紗,想從眼前扯開,誰料臂間一緊,人直接被拽了過去!

殿內漆黑,明濯撞進個懷抱裡。他猛烈掙紮,一抬手臂,就被拽緊,再一抬腿,就被壓住了。

兩個人離得太近,隻有明濯在喘息。洛胥卸了甲,身上穿著黑底窄袖的常服,可是即便這樣,當他抵著明濯的時候,胸膛還是很硬。

晦芒已經消失了,那些鎖鏈又變作咒文,從明濯的肩頭臂間,儘數退回了他的胸口。

洛胥目光跟著咒文往下:“痛就喊痛。”

地上鋪著毯子,

還有摔碎的酒壺,酒水胡亂流淌,弄濕了明濯。他被壓著,又微微揚起了下巴,挑釁般地說:“滾!”

洛胥道:“我的指印還沒消。”

暴君居然這麼不禁掐,隻是三分力,連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就留了印、泛了紅,如今揚在眼前,氣勢是有了,但也有幾分可憐。

不論是“我的”還是“指印”,都再次冒犯到了明濯。他脊背緊繃,像個易怒的豹子,可惜他沒有尾巴,無法對洛胥敲打警告。

洛胥說:“你今年十九?”

明濯冷冷道:“我九十。”

洛胥脫下指環,扣在明濯指上。那指鏈刮到了明濯,“卍”字一亮,像個禁咒似的,把明濯給鎖住了。

明濯說:“你做什麼?!”

洛胥眼裡蓄著風暴:“捆了。”

明濯使力,指尖上竄出紫光電流,可是很快,就又啞了火。他說:“你不是說禁咒不奏效!”

洛胥抄抱起人:“我的原話是‘你對我施一百次、一萬次禁咒也沒有用’,而不是我對你。”

明濯道:“契約在前!”

洛胥眉微挑:“我也沒用禁咒。”

他用的是秘寶,這個“卍”字指環在他指間是殺器,在明濯指間就是禁靈器。因為太大,它們不倫不類地掛在明濯指上,但是不管明濯怎麼扯動,它們都不會掉下來。

殿外的雨還在下,洛胥跨過崔瑞山的屍體,向外走。遠處隱隱有的豹子叫聲,這偌大的神宮空蕩蕩的,兩側牆壁高聳,明濯在這裡徘徊過無數次,從沒有離開過。

血枷咒每次發作完,都會讓明濯胸口刺痛,可是今天沒有。或許是“卍”字指環帶來的賜祝,他有點熱,連帶著剛剛經受的劇痛都消失了。因為淋了雨,他也分不清究竟是洛胥的胸膛太燙,還是自己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