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鎖鏈間(1 / 1)

過天門 唐酒卿 5831 字 2個月前

崔瑞山頓時骨寒毛豎,他不敢再看明濯,把懷中的頭顱推了出去:“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

明濯抬腳踢開頭顱:“你不知道?第一個孩子你還抱過。你讚他‘靈能充沛’,是個好材料。你們把這個孩子喂給日神,誰知祂吃完以後非但沒有恢複,反而更虛弱了。”

崔瑞山說:“那是明晗執意要喂的,我師兄勸過他,我也勸過!”

明濯道:“勸?是啊,你們勸過他。你們勸他抱出第二個孩子,好跟你們做一個交易。”

傅征聽得不寒而栗:“什麼交易?”

明濯說:“很簡單,就是用這第二個孩子,換風神振一次翼。”

在場眾人都知道,風神青鷹有個特彆的能力,那就是祂每振一次翅膀,世間的命運就會改變一次。明晗此舉,正是想借風神之力,把日神消散的命運調換到月神身上。

明濯道:“可惜傳說隻是個傳說,從一開始,你們就在欺騙明晗。不論是告訴他吃人的秘密,還是給他送獻祭的通神者,其實都是為了誘使日神消散,好讓明氏再無神祇可以依仗。然而你們沒有想到的是,明晗不僅上當了,還給你們送來了意外之喜。”

崔瑞山如似驚弓之鳥:“這如何能……如何能怪我們?是明晗一意孤行,為了給日神續命,非要用你娘引誘月神晦芒!”

殿外驚雷炸響,雨下得更急了。殿內的飛紗都濺上了血,被風吹動著,在桌案兩側翻騰舞動。

傅征摁著傷口,內心掀起了驚濤巨浪:“人與神……這、這怎麼可能?!”

明濯接著說:“你們吃了第二個孩子,就此修為大漲,在四山六州很是風光,明晗這才明白,自己一直被你們玩弄於股掌間。為了報仇,也為了王座,他瞞住所有人,向外謊稱我是他的兒子。”

老者歎氣:“我早該想到,什麼‘生母不詳’,都是先主為了遮掩真相找的借口罷了。”

林是非痛心疾首:“明晗好歹毒,用自己的親妹子去做這種事!公主那樣貌美,眼睛看不見,又怎麼會知道,那月神,唉,那月神是個四臂怪物啊!”

所謂古神,都是由艽母身軀所化的神祇,祂們雖然比其他自然之靈更接近人類,但是還有一定的非人特征。因此,以凡人的眼光來看,祂們都稱不上美麗。

明濯說:“四臂怪物?我看四臂的怪物也好過兩腿的畜生。”

老者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恨,想要為你娘鳴不平,可是冤有頭債有主,這些事情既然都是先主和乾坤派做的,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不如放我們走吧!”

林是非也說:“是,是!君主,我們到這裡,皆是聽信了乾坤派的讒言。如今真相大白,何不放了我們?”

他們著急離開,自然把責任都推得一乾二淨。崔瑞山冷笑:“大難臨頭了,事情便都成了我們乾坤派做的了!吃人一事我沒什麼可說的,但是今夜上門興師問罪一事,咱們人人有份!”

眼看他們又

要唇槍舌戰地吵起來,明濯道:“彆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們剛剛打到一半,白薇武士是不是就不見了?”

這幾人才領教過他的厲害,如今看他微笑,不禁都心驚肉跳,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花樣等在後面。

明濯慢慢說:“其實這神宮裡除了我,其他的都不是活人。”

傅征臉上登時血色全無:“什麼?!那個官仆,還有那些白薇武士,難道全都是假的不成?”

明濯笑道:“是啊,都是假的,都是紙人而已。”

聽見“紙人”兩個字,他們無不色變。明濯抬起一隻手,指間不知何時夾著一個紙人:“既然要算賬,就還得說回十五年前。那一天,你們來到這裡,想借日神消散的事情,逼明晗讓出王位。黃秋,你最義正言辭了,可惜你不知道,那時明晗還被崔氏兄弟耍得團團轉呢。”

那名叫黃秋的老者看向崔瑞山:“好啊!我就說,那一天你們兄弟兩個為何要臨時變卦,原來是為了吃到那第二個孩子!”

明濯說:“不錯,那時正是他們用風神傳說騙明晗交易的時候。”

林是非道:“荒唐!原來你們交易的時候,日神已經消散了!明晗這個混賬,居然還相信了你們的鬼話……”

崔瑞山說:“怪得了誰?又不是我們逼他的!況且那孩子給我們的時候,就已經是具屍體了!”

明濯道:“那是因為明晗蠢笨多疑,他害怕將活著的孩子交給你們,你們會另作他用,於是在給你們以前,他就先下手殺了。”

他講得很平靜,好像死的不是他兄弟,而是一隻鳥兒、一條蟲子。

傅征打起寒戰:“那……那可是他的親外甥!”

明濯大笑:“親外甥?生在這個地方,有什麼親緣倫理可講。彆說是親外甥,就算是親兒子,為了王座他也照樣會殺。”

崔瑞山忽然說:“那一天你也在!”

明濯道:“不錯,我也在。”

林是非驚疑不定:“什麼叫也在?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明濯掀開一面垂地紗,緩緩走了進去:“那一天我就在這兒啊,你們不記得了嗎?我隔著這層紗,看你們羞辱明晗。”

黃秋說:“既然先主從那時起就謊稱你是他的兒子了,那麼他對你,也並非全然無情。”

明濯道:“他那麼怕死,自然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了。不過無妨,諸位不記得我,總該記得這張紙人,這是我娘裁的。”

崔瑞山臉白如紙:“你那時,你那時才多大?四歲而已,居然還記得……”

明濯背著他們,把那紙人拿高。薄薄的紙片透著燭光,恍惚中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天,琵琶聲錚錚,明晗自己受了辱,還要叫妹妹出來彈唱。

“你們很喜歡聽琵琶是嗎?”他說,“既然這樣,晦芒,彈給他們聽聽。”

——錚!

殿內的燭火瞬間搖曳起來,一陣風卷起飛紗,在明濯的身後,旋出一個輕如薄霧的半身神像。那神像沒有雙眼,臉上

蒙著一條白如月練的綢帶,祂膚色偏深,四臂勾著一把樣式古樸的琵琶。

——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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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驟滅,隱約有鎖鏈聲。不知道是誰先叫了起來,接著桌案翻倒,林是非說:“看在艽母祂老人家的份上,我們本是同源,彆殺——”

血飛濺上白紗,畫筆跟人頭一起落地。黃秋叫著:“明濯,你要是殺了我們,四山百宗都不會放過你的!還有天海禦衛……”

殺!

崔瑞山尚有餘力,他猛地推開桌案,向外狂奔:“瘋了,你瘋了!這是邪術,這是妖法!”

那神像旋動,朝著他狂奔的方向掃弦。四面的飛紗頓時俱斷,在半空飄落,像斂屍的喪布。

崔瑞山已經奔至門口,他全然忘了施咒,被門檻絆倒,狼狽地摔在地上。他聽見那琵琶聲,隻覺得膽裂魂飛,慌亂撥著雙臂,大喊道:“妖法!你是非人!你、你……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啊!不是我叫她出來彈唱的!不是我!”

外頭的雨水砸在他臉上,他瞪著雙眼,先看見殿頭的牌匾,緊接著,又看見自己的身體。這顆頭顱滾了半圈,最終掉在了門口。

傅征臉上沾著血,人已經被這驚變嚇得雙腿發軟,他慌亂地搖頭:“我不在!君主,那一天我不在!我是個小門派的,我,我不是四山,我是神州門……”

那神像輪指落音,傅征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頓時昏倒在地。

殿內隻剩下風,晦芒輕飄飄的,幾乎要和紗融為一體。祂沒有得到下一個命令,有些茫然,在半空撥著琵琶,彈了個寂寥的曲子。

飛紗內,明濯的臉色蒼白,跪在地上。他臂間、身上纏滿了鎖鏈,這些鎖鏈都是由暗紅色的咒文組成,它們彼此交纏著,延伸向各個暗處。每當明濯叫出晦芒一次,它們就會出現一次,這是代價。

明濯說:“狗東西。”

他五指緊攥著身上的鎖鏈,猛地扯起來。那鎖鏈“嘩啦”作響,上面的咒文如血一般流動,讓他渾身劇痛。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像被這劇痛激怒了,扯得更加用力。

這時,白紗忽然被掀開了,幾點雨珠飛到了明濯的臉頰上。有個人微微喘著氣,蹲下來,像是剛從雨裡出來,幾近咬牙似的說:“這不是君主嗎?”

明濯暴怒:“滾!”

洛胥渾身濕透,臉上還有雨水,他無視了晦芒,驟然掐住了明濯的下頷骨,表情很平靜,平靜到有些冷酷:“‘捆起來、捆紮實’,怎麼,沒捆住我,反倒把自己捆這麼好。”

明濯被掐著下頷骨,腦袋轉不開,這下除了身上、手上,連下巴也有幾分痛意。

洛胥手指隻用了三分力,可是明濯經不起掐,隻受三分力也會讓他皮膚泛紅。他應該很生氣、很想殺人,那雙琥珀瞳緊緊盯著洛胥,好像下一刻就會暴起。

“再跑啊,”洛胥拇指微頂,語氣不善,“是我從見面開始,就太客氣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