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誰在議論她(1 / 1)

今日扶蘇、蒙恬和內史騰來到新安裡,是為了確認“水農具”一事。

龐大的水車在河水緩緩的流動下,自行運轉,再使踏碓自發上下舂米,而人力需要乾的隻是把粟舀進石臼裡,再把脫殼的粟米舀出來——就這麼簡單,簡單到孤寡的老者、斷肢的傷卒都能做到。

這幅充滿農家氣息的場景歲月靜好,然而蒙恬和內史騰卻看得內心火熱,一時半會兒平複不下來,以至於他們站在原地久久停留,甚至全神貫注到都沒有注意長公子悄然脫隊去了哪裡。

這是前話。

既然三人都能證實“水農具”是可行的,且前景廣大,扶蘇當場就準了建章鄉的批量銅鐵使用申請。

“但內史以外的其他地區,臣認為還是暫緩推行。”內史騰沉穩地道。

他的理由也很明確,銅鐵這種東西,一旦被竊取很容易鬨出亂子來。

建章鄉位於都城,居住鄉民皆是老秦人,人員背景簡單,又位於中央的控製之下,出現刑案的概率很小。

把這個範圍擴大到整個內史,勉強也能夠實現嚴格管理。

可內史以外的地方就不行了,尤其是一些剛剛並入秦國版圖的郡縣,保不準白天在水車上安好銅鐵機括,晚上就會被人偷走。

“不急,先在鹹陽試點。”扶蘇目光深遠,不疾不徐道,“眼下還未完成統一,銅鐵要先供應軍隊。”

僅僅一息尚存的齊國不足為懼,但該有的準備還是得有。

章老丈聽後,不假思索道:“既然如此,建章鄉、新安裡也不必受過多優待,和鹹陽的各鄉裡一樣即可。”

這話不用扶蘇和蒙恬反駁,倡導公正嚴明的內史騰便先道:“章鄉夫不必如此,‘水農具’本就是新安裡的鄉人所創,理應得到優待和嘉獎。”

章老丈沉默,這話也在理,如果這是他的功勞,他自然願意為大秦奉獻,但他不能替夏翁做主。

內史騰見此,想了想,提出更合理的建議:“不如這樣。削減部分建章鄉的銅鐵所用量,將這一部分按河流水係分配給鹹陽其他鄉裡,修築‘水農具’,看看‘水農具’在多個鄉裡內的運行情況,若有問題,便及時修改。借此機會,還能讓官府製定出對‘水農具’的監管維護條例。”

章老丈頻頻點頭,接道:“內史所言甚妙。之前夏兄也說過,根據河流量的不同,水車大小要調整,相應的,水車銜接的農具也要一並調整。建章鄉的情況並不適用於所有鄉裡。”

“所謂牽一而動百,不外如是。”蒙恬評價道。

扶蘇頷首,對內史騰道:“此事就交由你督責鹹陽官府儘快落實。”

內史騰拱手:“唯。”

“至於菽漿等物,”經過短暫衡量後,扶蘇淺笑道,“雖然有益,但終究是吃食,官府不宜出面主導,就先讓鄉民們試試,若黔首們普遍接受良好,再令官府在背後悄悄推動。”

“唯。”章老丈和內史騰齊聲應道。

當下幾人站在農家小院裡處理起政務,竟然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其他三人集思廣益,長公子抉擇果斷,很快就將近期規劃一一列出,指明方向。

等離開章家後,內史騰回官府繼續上值,蒙恬護送扶蘇回府。

馬車裡,扶蘇不再是對外周全的大秦長公子,他出言調侃好友道:“先前你要壓後夏老丈的爵位,這下可好,原有的爵位帛書直接作廢,鹹陽官府的印章是白蓋了。”

水農具係列的出現再次抬高夏翁的“身價”,官府必得對其爵位高低重新商議。

蒙恬厚著臉皮笑道:“可我這不也算是給鹹陽官府省了一道流程嗎?”

扶蘇無奈搖頭。

“不過,”他思索著問,“恬,你覺得這爵位,該是夏老丈的嗎?”

蒙恬聽出扶蘇話中的深意,挑眉回道:“實不相瞞,公子,我在安豐縣見證秧馬和踏碓的生成時,也有過這樣的質疑,並在當時深信這應當是夏稚唯的功勞。”

扶蘇饒有興致問:“這話的意思是……你現在不這麼覺得?”

蒙恬思考著措辭,解釋道:“如果說跟那小女子毫無關係,這是不可能的。但據我的觀察,夏稚唯的確不精通農活,她最初連五穀七菜都分不清,可偏偏就是會對農具產生不甚精準的改良想法。而真正實現想法的人,確實是她的大父。”

扶蘇了然,總結道:“若無小女子的‘突發奇想’,新農具就沒有根基;但沒有夏老丈的手藝,農具便沒有形體。”

蒙恬讚同道:“沒錯。”

“夏老丈的爵位毋庸置疑。但夏小女子對農活不精通,尚能有這般巧思,”扶蘇撫掌歎笑,“我現在倒是越發好奇她的醫術了。”

蒙恬清咳了兩聲,低聲而快速提醒道:“公子忘了驅蟲丸嗎?”

扶蘇笑容微僵,遂即淡然道:“吾不好食膾。”

蒙恬若無其事地看向窗外,使勁憋著笑聲。

公子扶蘇確實不愛生膾,但他的家人卻有不少啊!

宮中太醫數量有限,為了不造成恐慌,還在上學的公子、公主們是按照秦王政的王令,被聚集在兩處相鄰的宮室裡,一起服用驅蟲丸後,一起接受觀察……

最後那場面可想而知,太醫根本穩不住小貴人們。

公子這個長兄當的又過於稱職,公子、公主們受到驚嚇,見扶蘇阿兄來看望他們,想都不想就一窩蜂湧過去,隨侍一旁的蒙恬眼睜睜看著扶蘇被自己弟妹們“淹沒”。

哦對,聽說後宮美人都跑去找楚夫人了。

那段時間可把母子倆忙壞了,淨在安撫眾人。

蒙恬想想就覺得好笑。

“很好笑?”

清雅的嗓音悠悠問著。

蒙恬立馬回神,轉開話題:“公子,真要讓夏稚唯入學室?”

大秦限製私學,更禁止大規模的私學,但自商鞅提出“愚民”,其真實含義就並非是讓黔首們大字不識一個,而是不讓他

們學習詩書禮樂——換句話說,是杜絕儒家教育。

黔首們想要認字的確有些困難,但並非沒有途徑。

簡單些的常用字,可以直接請教鄉裡的退休秦吏、讀書人或者有文化的老者,這便算是小範圍的私學。

但如果想要更進一步學習,甚至以後為吏為官,那就需要通過入學考核,進入各地官辦的學室中。

大秦學室是純純的實用主義至上,老師就是當地秦吏,識字教材就是戶籍檔案、法律條文,學寫文章就是學寫司法文書,除此之外,還得學會數算,並經受一定的軍事訓練。

可以說,大秦學室教導出來的弟子,完全就是在為秦吏提供人才儲備。

讓夏稚唯進這樣的學室學習,隻為識字的話,是不是有些興師動眾了?

蒙恬心想,難道說,長公子是想把她培養成秦吏嗎?不太可能,這難度太高。

不提他和章老丈覺得迷惑,便是猜出長公子心思的內史騰恐怕也是糾結為難吧?

——學室可從來沒有收過女弟子啊!

扶蘇掃了一眼蒙恬不斷變化的表情,大致能猜到他心裡的困惑,於是似是而非道了一句:“夏女醫資質不凡,然初來乍到,局促不安。她如今年歲還小,入學室對她有好處。”

如果是內史騰這等與夏稚唯接觸不多的人,尚需要對長公子的話多思量一番,蒙恬卻是立馬聽懂了。

夏稚唯哪裡是“初來乍到局促不安”,分明是對大秦謹慎保持著警惕之心!

上次被公子扶蘇點醒,蒙恬發覺長公子和夏稚唯似乎在某些方面是同類人,但過後他自己又經過反複思考,覺得二人終究是有不同。

公子扶蘇身為秦王政的長子,若無意外,當是未來這天下的儲君,他將大秦國土之內的七國人一視同仁為自己的子民,這毫無問題。

那夏稚唯呢?

她出身於楚地,自會走路起就從未離開過安豐縣,以蒙恬對夏翁夏媼的觀察,兩位長輩也不是心懷天下的人,那以夏稚唯從小到大受到的環境熏陶,她為什麼會產生和公子扶蘇一樣的認知?

蒙恬在那時就倏然萌生了新的論斷:夏稚唯不是博愛,而是淡漠。

因她從小是個“癡兒”,又或者“得天所授”的關係,她連對家鄉都感情不深,所以她才會無所謂自己面前站著的黔首是哪國人,才會像公子扶蘇說得那般,沒把自己當“非秦人”。

可不把自己當“非秦人”,不代表夏稚唯就把自己當成了秦人。

雖然及至目前為止,她所做的事都有利於民,但這種“利”“好”並非專屬大秦,換作是在彆的國家,恐怕夏稚唯照做不誤。

……夏稚唯對大秦沒有歸屬感。

蒙恬想到這兒,看向光風霽月的長公子,得到對方從容不迫的回視,按耐著將讚歎壓在心裡。

公子他定然也發現了這點微妙,所以才會提出“學室”的建議,特意將對夏稚唯的稱呼換作“夏女醫”,就是在提點他。

——不管是卓絕的醫術還是彆的,大秦不能失去夏稚唯的能力。

但要如何化解這小女子的警惕心,讓她對大秦產生歸屬感,願意為秦所用呢?

在這方面,前有王上與韓非的失敗案例……咳咳咳。

蒙恬趕緊住腦,聯係自己的案例。

之前他想試探出夏稚唯的軟弱之處,卻失敗了。

蒙恬不得不承認,應對這類意誌堅定,心性不俗之人,還是公子扶蘇更得心應手。

既然對方不重利益,那就隻能用感情束縛。

而論起情感,除了以血緣關係為紐帶的親情及宗族之情,以及男女愛戀之情,便拋不開剩下這幾樣:地域、師門/同門、同窗。

且學室內外全都充斥著“大秦”的特色,讓夏稚唯進去待上兩年,這還不能把她醃入味?

蒙恬甚至還能解讀出公子扶蘇暗藏的意圖。

學室裡到底是男兒多,夏稚唯年紀再大點,入讀就不太合適了。

但反過來說,若能趁機讓夏稚唯相中某位大秦好男兒——

“我沒這麼想。”

扶蘇伸手讓絮絮叨叨的蒙恬趕緊打住,哭笑不得道,“真這麼做,那還不如直接讓父王給她賜婚。”

蒙恬聞言,當場陷入沉思。

扶蘇見狀:“……”

扶蘇撫額,無奈道:“她又不是你的敵人,那麼費儘心機做什麼?”

“況且,”他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提醒蒙恬,“夏家小女子情竇未開,讓她知道你的打算,小心夏家與你就此決裂。”

“不,我並沒有想給她婚配。”蒙恬搖頭,慢吞吞地否認道。

“沒有?”扶蘇不禁疑惑,“那你方才那麼專注在想什麼?”

青年武將抬頭覷了眼扶蘇,後者被他滿含惋惜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

蒙恬仰頭歎息,唏噓道:“臣隻是在想,可惜家中大兒如今還是幼子。”

扶蘇:“……”

好巧,他也沒有適齡的兒子——所以這就是蒙恬感到惋惜的原因嗎?

合著不是視為“敵人”,直接改視為“兒媳”了!

扶蘇隻覺額頭青筋突突跳,他無言以對,索性兩袖斂於身前,一閉眼,靜坐在封閉的馬車裡休憩養神。

見長公子一副不想再跟他聊天的模樣,蒙恬反而笑起來,揣著手,沒個正經的湊到他身邊,小聲嘀咕道:“我隻是開玩笑,但公子,以後阿唯表現得越來越突出,她遲早會被人盯上的。”

扶蘇“哦”了一聲,闔目淡定道:“沒事,這事隻要父王不發話,誰盯上都沒用。”

姻親關係一向是政治鏈中的一環,以夏稚唯日後可能做出的貢獻,秦王政不會允許彆人隨意覬覦她。

蒙恬也“哦”了一聲,反問道:“那如果是李廷尉呢?”

扶蘇睜開眼,開始蹙眉。

蒙恬好似自言自語道:“李廷尉熱衷與朝臣們結為親家。”

何止,他還想與君王結親家。

扶蘇想起此前從阿母那裡聽到的消息?[(,父王有意將他的大妹妹許給李斯的兒子李由。

對於這樁婚事,扶蘇倒是沒有什麼意見。

李由年紀合適,能力也有,加上父王對李斯的信重,阿妹嫁進李家不會受苦。

但這是單對於婚事而言。

從個人角度來講,李斯才乾出眾,政事穩妥,可唯有一點令扶蘇提不起好感——這人實在是太會鑽營了,且毫不掩飾。

這種鑽研不僅表現在他熱衷與朝臣們結為親家,想給諸位成年公子送予李氏族女,更令扶蘇警惕的是,李斯幾乎事事契合阿父秦王政的心意。

他的阿父他最了解了。

父王不是看不穿某些人汲汲營營的心思,也不是不知道某些人就是為了討好他才迎合他的話,可是以父王自負剛愎的性子,他!根!本!不!在!意!

父王自信能掌控一切,誰用得順手、合乎心意,他就愛用,甚至不吝於給好臉色,並加以封賞;若是觸犯到他、惹他不悅,那就果斷舍棄。

扶蘇經常為之頭大,也因此對法家某些思想主張頗有微詞。

這麼一想,善於揣摩上意的李斯肯定不會放棄和夏稚唯締結良好關係的機會,而父王說不定還真的會允準!

扶蘇越想下去,眉頭越皺,卻恰在這時,眼角餘光不小心掃到旁邊的蒙恬。

青年隨意支著一條腿,懶散把玩著腰間玉佩,看起來頗為自得其樂,哪裡有一丁點發愁的樣子?

扶蘇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頓時好氣又好笑:“好啊,蒙恬,你膽子大了!”

他雖說心思縝密,但到底跟夏稚唯相處不多,寥寥幾次見面,哪有蒙恬對她掌握了解?

既然蒙恬對夏稚唯的姻親之事不著急,那他必然是有信心認定李斯未來可能的謀劃會落湯。

“你故意的?”

見扶蘇語氣輕柔,唇畔的笑意怎麼看怎麼危險,蒙恬連忙正坐告饒,訕訕道:“沒有沒有,這不是……”

“嗯?”

蒙恬眼神飄忽,支支吾吾道:“見公子對如何應對那警惕的小女子很是有把握,就想、想……”

扶蘇睨著他,替他說完:“想知道應對起李廷尉,我會有多少種手段?”

蒙恬念叨著“沒有啊”“怎麼會”“我不敢”,然後跟做賊一樣,快速回了一個眼神:這可是公子你自己說的。

扶蘇:“……”

“停車。”

車廂內揚聲傳出來一道簡短的指令,讓車夫當即收緊韁繩,控製馬車緩緩停下,騎行在兩側的黑甲衛士們令行禁止,馬蹄“踏踏”兩聲,颯然止步。

隨後有近衛湊近車廂詢問:“長公子,可是有什麼吩咐?”

然而黑甲衛士們沒有等來公子扶蘇的下一道指令。

隻有他們高大威猛的中郎將突然踉蹌地跌出馬車,下裳後面還附帶著好大一個淺淺靴印。

衛士們:“???”

蒙中郎抬眼環繞一周,冷言冷語:“看什麼?”

衛士們:“……”

那麼問題來了。

看到將軍糗狀的他們會不會被穿小鞋?

還有,如果等一下長公子要求他們的頂頭上官自己跑回鹹陽宮,那他們這些做下屬的,到底是跟著一起下馬跑呢?還是裝作看不見呢?

〈66〉

當黑甲衛士們遭逢職場難題的時候——

稚唯正在快樂地數著“孔方兄”,準備帶它去逛集市。

雖然布也能當錢用啦,但到底不如帶秦半兩方便。

就是……

“哈切!”“哈切!”“哈切!”

係統不忍直視,再一次問道:“阿唯,你真的沒有感冒嗎?還是最近又得罪人不自知了?”

[什麼叫'又'啊!而且我天天在這新安裡,上哪兒得罪人去?]

稚唯也很納悶,到底是誰在背後說她小話,讓她一整天時不時起一身雞皮疙瘩,惡寒傳身。

[總不會是今日碰見的那位’書法老師‘吧?]

稚唯嘀嘀咕咕:“那也該是我說他小話,怎麼我自己在打噴嚏?”

給她紮頭發的夏媼疑惑抬眼:“阿唯,說什麼呢?”

“啊,沒有說什麼。”稚唯回神,隨便揪出一個理由,“我是在想集市上會有什麼好玩的。”

“集市能有什麼好玩的。”

自搬家後,夏媼還沒去逛過秦國的集市,但她知道在大秦,不管是官市還是商市,都有各種條條框框的規定,肯定不如楚國自由。

“那也不能這麼說,起碼律法能保障買賣雙方的合法利益嘛。”

稚唯身為後世人,對大秦這種市集管理製度反而接受良好。

夏媼也不去爭辯,給女孫順好發尾,囑咐道:“想買什麼就買,莫要節省。一定跟著大家,明白嗎?”

稚唯拍拍自己的衣袖,暗示道:“放心吧,大母。”

她這次出門是跟著章家人。

章家近來不斷在物色過年祭祀用的物品,比如活羊,而且建章鄉的豆製品也需要找到銷售渠道——自己經營買賣就意味著要入“商籍”,大家都不願意——處理這些事情得多跑幾趟集市。

章老丈忙得很,章媼和章鄖便當仁不讓接過重擔,想到豆製品裡有稚唯一份功勞,且夏家三口人遷居此地,至今都沒出過建章鄉,便主動來邀請夏家。

然而夏翁是個技術宅,夏媼對集市沒興趣,又見出行隊伍裡有章鄖以及幾個年輕習武的少年在,安全性足夠,便準許讓稚唯獨自跟著去。

“反正你帶著那麼多防身用品呢。”係統細數藏在稚唯身上的東西,“毒/藥、迷/藥、金針、小刀……”

它忍不住吐槽道:“小心被哪個秦吏發現,誤以為你要害人。”

[這叫有備無患。]

說實話稚唯也不想帶這麼多,但為了讓老兩口放心,麻煩點就麻煩點。

為了裝東西,稚唯特地背了個小簍筐。

但她沒想到的是,一進章家和大家集合的她,會先收到章老丈當面遞來的一卷帛書。

稚唯愣住,疑問:“章翁?”

有什麼內容不能用竹簡寫,非得用錢、不是,非得用布帛寫啊?

章老丈高深莫測道:“拿著。”

稚唯看了他兩眼,確定真是給她的,才雙手呈上,小心接過卷帛。

“這是什麼啊,章翁?”

稚唯試探著去碰係在上面的布條,見章老丈不阻止,就直接抽開結扣,“呼啦”展開布帛。

與此同時,章老丈鄭重回答道:“字帖。”

在章隕等少年的驚聲齊呼中。

稚唯:“?”

稚唯瞪著帛書上整整齊齊,以端正秦字寫就的完整版《詩經·國風·豳風·七月》。

見小女子“驚喜”地睜大眼睛,怔愣得回不過神來,章老丈感覺頗為欣慰。

他想起公子扶蘇的囑托,一手撫著胡子,語氣嚴肅地勸學道:“拿著字帖要好好練,阿唯,莫要辜負、咳,先生心意。”

稚唯:“……”

她茫然地發出一聲:“哈?”

什麼先生?哪來的先生?先生什麼?

係統當即爆笑出聲:“這算不算是'讓你玩樂前先布置作業'啊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