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部隊成功彙合,施黛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
叫醒江白硯後,一行人循著宋庭的指引前往陣眼,沒走多久,遇上百裡青枝。
和驚惶失色的葉晚行不同,施黛遙遙望見百裡青枝時,她正懶散靠在一根鐵柱旁,伸手逗小鬼玩。
幻境裡的鬼影不傷人,被百裡青枝戳戳頭又捏捏臉,頂多慢悠悠看她幾眼。
百裡青枝朝它咧嘴一笑。
見到熟人,閻清歡喜上眉梢:“百裡姑姑!”
百裡青枝側頭。
她在筵席前盛裝打扮過,梳高髻,戴金釵,這會兒L發髻全亂,長發被隨手攏起,用發帶紮在腦後。
裙邊也臟兮兮的。
“噯呀,可巧。”
百裡青枝面露喜色,提起裙擺小跑過來:“我原本還想著,這兒L是不是就我一個人呢。”
葉晚行蒼白著一張臉,溫和笑笑:“青枝可有受傷?”
“沒事——不過剛進來時,可把我嚇壞了。”
回想起不甚美妙的記憶,百裡青枝打個寒戰:“這什麼地方,你們清楚嗎?”
閻清歡為她解釋:“此地是由他人製造的幻境,宋公子正帶我們去尋破陣的陣眼。”
百裡青枝挑眉,與默不作聲的宋庭徑直對視。
宋庭嗓音淡淡:“時間緊迫,繼續走吧。”
“等找到陣眼,確定能解開?”
百裡瑾往他身側挪近,忙不迭道:“你若讓幻境消失,我給你夠花一輩子……不,兩輩子的錢!”
說罷額頭青筋暴起,咬牙狠聲:“在背後搗鬼的人,彆讓我逮到他。”
施黛輕飄飄覷他。
在席間見到沈流霜時,百裡瑾表現過毫不掩飾的冷意,施黛對這人沒什麼好感。
百裡青枝倒是優哉遊哉,聞言打趣:“幸好這位幻術師懂點兒L陣法。否則我們被困在這裡,鐵定跟無頭蒼蠅似的。”
筵席上宴請的,是演武大會前三甲。
施黛順口問:“陣師在擂台上,不怎麼吃香吧?”
“嗯。”
百裡青枝點頭:“演武大會辦了這麼多回,很少有陣師打進前三。”
原因很簡單,陣法的布置過於繁瑣。
越強的陣法,越需要提前做足準備,構建陣眼、勾織靈線、供應靈氣,步驟缺一不可。
而擂台比武,是即時交戰的。
通常來說,陣法沒完成一半,陣師還在牽引靈線,對手就已逼近命脈了。
“陣術太強,準備期限也長。”
沈流霜插來一句:“比如今天這場幻境,幕後凶手起碼籌劃了好幾天。”
“的確如此。”
葉晚行道:“今年原本有個厲害的陣師,不成想,對上一名劍客。”
結果可想而知,長劍步步緊逼,讓他連設陣的時機都沒有。
說到這,葉晚行舒了口
氣:“多謝諸位。今夜若非諸位在場,恐怕……”
施黛沒說話,目光掃過神情各異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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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為止,她見了百裡家的絕大多數人。
凶手會不會藏在其中?
如果凶手打算在這一層地獄殺害百裡良,定然要與其他人分開,單獨動手。
拔舌地獄開始後,江白硯、施雲聲和聶斬始終跟在她身邊,應該能排除嫌疑。
他們四人互為不在場證明。
“幻境這麼大。”
施黛打破沉默:“你們是怎麼遇上的?”
“我和宋庭、百裡瑾在桐柱地獄就遇見了。”
沈流霜道:“拔舌地獄後不久,見到的秦酒酒。”
在越州,誰見了他不是卑躬屈膝、拚命討好的?
身為小叔卻被沈流霜直呼其名,百裡瑾鬱鬱剜來一眼,念及當下的境遇,欲言又止。
他還指望著這群人活命。
“我和青兒L是自幻境出現,就被傳送到一起的。”
葉晚行輕歎道:“也算緣分。”
這樣看來,在場所有人裡,唯獨秦酒酒和百裡青枝有一段空白的時間。
施黛把結論認真記在心裡。
江白硯睡意褪儘,撩起眼皮:“筵席上,一共有多少人?”
“這次是慶功宴,沒請旁的客人。”
葉晚行知無不言:“百裡家共六人,丫鬟小廝八人,除此之外,便是你們幾位了。”
好多人。
施黛苦巴巴皺了下眉,這要怎麼一個個排除?
“是誰不重要。”
聶斬轉了轉手腕,頗有乾勁:“等我們找到陣眼,把幻陣破掉,直接生擒那家夥就行。”
他生得劍眉星目,帶幾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驁,喉音清越,像幽暗煉獄裡的一粒火星。
閻清歡喜歡和這類人打交道:“好!”
百裡青枝笑嘻嘻:“還是年輕人有活力。”
她說得漫不經心,眼尾悠悠下撇,看向葉晚行:“二嫂,你說……這起案子,會不會和大哥大嫂的死有關?”
葉晚行嘴唇一顫。
扶起青兒L的手腕,她聲音很輕:“或許吧。”
“可他倆已經過世十幾年了,凶手為什麼偏偏趁這個時候動手?”
百裡青枝蹙眉思忖:“倘若和大哥大嫂無關……我們家這麼多年來,沒卷進過彆的事情裡頭吧?”
她在經商之道上極有天賦,又出身主家,這些年來,地位水漲船高。
就百裡青枝所知,近年來的百裡氏風平浪靜。
“越州常有流言,稱你二哥心懷不軌,對大哥大嫂痛下殺手。”
葉晚行緘默許久,喟歎道:“兄弟如手足,我與阿泓做了多年的夫妻,知曉他的為人——他絕非心狠手辣之輩。”
她眸光微轉:“也許……真是阿簫與阿良做的吧。大哥活著的時候,時常斥責阿簫遊
手好閒,斷過他的月例錢。至於阿良▏_[(,他出身分家,與大哥關係不親。”
聶斬不禁感慨,衝施黛幾人小聲講悄悄話:“豪門大族好可怕。”
施雲聲用力點頭。
他隻是個小孩,這輩子經曆過最複雜的勾心鬥角,是和學堂同窗們玩過家家。
“如果凶手想替那二位報仇。”
施黛說:“一定是和他們關係親密的人吧?”
侍女青兒L眼皮動了動,下意識看向沈流霜。
“流霜姐不可能。”
施黛趕忙護犢子:“她在長安長大,和江南的斬心刀一點兒L關係沒有。”
一路上交換情報時,施黛說過百裡簫心口的刀痕。
“對哦。”
百裡青枝恍然:“還得和斬心刀有關。線索怎麼越扯越多?”
聶斬幽幽接道:“最關鍵的是,斬心刀本身也是一個謎。”
“斬心刀。”
一直沉默的宋庭忽然開口:“許是官門中人。”
秦酒酒抬頭:“為何?”
“我自幼長在越州城郊的鎮子裡。”
宋庭淡聲:“鎮中有一惡霸,曾殘殺一對夫妻,因缺少證據,那人又重金賄賂了官差,事情不了了之。”
他稍作停頓,斂目回想:“好幾年後,惡霸被斬心刀所殺。”
百裡青枝納悶:“好幾年後?”
宋庭點頭:“不止此事。斬心刀殺了無數逍遙法外的惡人,江南偌大,斬心刀要如何得知這些人的所作所為?”
施黛悟了:“官府的辦案卷宗!”
卷宗查起來省時省力,還囊括有江南各州大大小小的全部案件。
以此為基點,就能解釋為什麼案發幾年後,斬心刀才解決鎮中的惡霸了。
官府裡的卷宗堆積如山,大多是數年前的案子。
斬心刀去翻,見的自然是舊案。
官府中人……
施黛眉心一動。
調查百裡策死因的刺史,是和這起案子關係最緊密的官員。
但他十幾年前就死了。
七零八落的線索隱約串出一條線,施黛剛要再問,忽聽耳畔一陣風過。
——秦酒酒手中的皮紙轟然變幻,化作巨大黑影,以排山倒海之勢,直攻向前!
順勢前探,通天鐵柱下,儼然立有一道身著黑袍、臉覆面具的高挑人形。
百裡家的慶功宴上,絕不會邀請如此古怪的賓客。
施黛即刻明白他的身份,眼疾手快,掏出雷火符。
那人距離尚遠,似乎沒發覺有人靠近。
秦酒酒的攻勢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然而下一刻,皮影竟被攔腰斬斷,碎作齏粉。
黑袍人略略側身,面具下的雙眼不辨喜怒。
對手實力不俗,聶斬皺眉:“陣眼在哪兒L?”
“他身前的鐵柱。”
宋庭疾聲:“毀掉
它。”
話音未落,江白硯拔劍出鞘。
斷水的錚鳴裡,施黛聽見另一道突兀而綿長的鐘磬音。
她心底一震。
“罪人——”
粗獷的男聲響徹四野,寒意透骨:“百裡良。”
勉力維持了長久的鎮定,葉晚行終是面色煞白,尖叫出聲。
遙遠的天地交接處,如上回一樣,駛來一輛被群鬼環繞的囚車。
囚車裡的男人,是百裡良。
他用了與百裡簫如出一轍的跪姿,脖頸微揚,雙目圓瞪,扭曲的五官辨認不出原本相貌。
張開的口中空空如也,紅到發紫的舌頭被他捧在手中,高舉於胸前。
同樣是死不瞑目。
在他心口,亦有豎直的刀傷。
死狀過於淒慘,葉晚行身形一晃,被青兒L紅著眼眶接住。
百裡瑾雙腿發軟,直挺挺跌坐在地:“這、這……”
江白硯對他們的反應毫不在意,握緊斷水劍,直攻黑袍人。
“罪人百裡良。”
囚車前,黑無常神色冷冽,語調波瀾不起:“挑撥離間,弄虛作假,判入一重拔舌煉獄,受百年拔舌之刑。”
小鬼們聽罷判決歡天喜地,手舞足蹈,發出詭譎萬分的咯咯笑音。
聶斬咬牙:“快,幻境馬上要變了!”
根據上一重地獄的經驗,囚車駛過,是生變的前兆。
到時候,誰知道他們要被傳送到什麼地方。
聶斬擰起劍眉,單手掐訣:“手提三尺龍泉劍,不破諸邪誓不休——劍來!”
語成,言靈出。
長劍從天而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向黑袍人頭頂。
黑袍人沒躲。
他抬手一揮,三尺青鋒自劍尖斷裂,裂痕如蛛網,迅速鋪開。
隻一刹,長劍應聲而碎。
聶斬眼角一抽:“這……這人能破我的術?”
“當心。”
宋庭道:“幻境由他所設,受他操控。”
簡而言之,正如本命畫卷裡的畫中仙,在這裡,黑袍人對一切事物擁有掌控權。
不等江白硯與沈流霜靠近,黑袍人打個響指。
拔舌地獄裡,所有遊蕩的小鬼齊齊一頓,猛然轉身。
鬼影幢幢,潮水般迅猛前撲,突如其來的殺氣鋪天蓋地。
施黛心下一凜,護在施雲聲和百裡家眾人身前,催動雷火符。
“不用你保護。”
拔刀握在掌心,當他抬臂,刀鋒寒光如雪。
施雲聲把幾隻小鬼一斬為二,發尾輕晃,投來黑沉沉的一瞥:“……我也可以保護你。”
施黛微怔,眼笑眉舒:“好嘞。”
眾多鬼影前撲,江白硯神情未改。
袖間盈風,隨他劍法疾出,蕩開奪目清光。
施黛聽見身後好幾人訝異的輕嘶。
江白硯有張極具迷惑性的臉,鶴骨鬆姿,氣息清遠,無論何人第一眼見他,都覺得這是位好脾性的翩翩公子。
與之相反的,是他劍中令人膽寒的殺意。
小鬼於他絕非強敵,隻不過數目太多,成了附骨之疽。
斷水鋒芒畢露,劍勢輕而密,看似如潺潺細雨,實則招招狠戾,不留退路。
所經之處,魑魅魍魎被儘數蕩平,來不及阻攔他的腳步。
恰在此刻,鐘聲又起。
“地獄一重,客已滿。”
怪音從天邊傳來,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思:“恭迎新客,入煉獄十三重。新客名——”
“百裡瑾。”
該死。
持刀斬開前仆後繼的小鬼,沈流霜輕嘖一聲,凝集靈氣,向黑袍人身側的鐵柱揮去。
對方好整以暇看著她,面具下的漆黑瞳孔混沌如墨。
沈流霜見他抬起右手,不緊不慢,打了個響指。
——“啪”。
*
煉獄十三重。
周遭的景致又一次發生改變,施黛兩眼望天,深呼吸。
耳邊殘留有百裡瑾的哭嚎慘叫,當她眨眼,那男人沒了影蹤。
與他一起被傳送到彆處的,還有葉晚行、青兒L和宋庭。
“宋庭果然被傳走了。”
聶斬很是泄氣,愁眉苦臉:“沒有他,我們怎麼找陣眼?”
“就算找到陣眼,恐怕也沒轍。”
沈流霜收刀入鞘,神情沒有明顯波動:“凶手守在陣眼旁邊,一旦有人靠近,他打個響指,就能把我們傳開。”
“我想知道,”百裡青枝不懂就問,舉起右手,“煉獄十三重是什麼?”
“煉獄十三,血池獄。”
沈流霜道:“不正直的邪門歪道之人,死後被打入血池受苦。”
施黛打起精神,四下張望。
和名字一樣,這地方處處布有血紅的池沼,腥氣難聞。
血池深淺不一,有的像小水窪,有的形如池塘,面目模糊的人影在血水裡浮浮沉沉,痛苦掙紮。
“這下完了。”
在地獄走上這麼一遭,百裡青枝雙目放空:“凶手不會要把百裡家趕儘殺絕吧?我沒乾過壞事啊。”
“凶手明顯是為複仇。”
沈流霜道:“你若問心無愧,不必憂心。”
她停頓一會兒L,柔下聲來,鳳眼淌出溫潤如水的弧:“同行之時,我定竭力護你。”
百裡青枝毫無長輩風範,一把撲進她懷裡,蹭來蹭去:“阿湘……流霜待我真好!”
沈流霜被蹭得無可奈何,耳尖微紅。
與抓住凶手的機會失之交臂,施黛迅速調整好心情,看向施雲聲。
方才鬼影突襲,施雲聲陪她保護百裡青枝等人。
小鬼太多,他的頰邊被劃破一條口子。
“彆動。”
施黛正色,掏出懷裡一瓶金瘡藥:“很疼吧?”
在鎮厄司當差這麼久,隨身攜帶止血止痛的藥,成了她的習慣。
他是穩重的男子漢,才不會喊疼。
被施黛的指尖擦過傷口,施雲聲忍住刺痛,板起小臉:“不疼。”
其實是有點疼的,藥膏塗在傷處,像被火燒。
施雲聲鼓起一邊腮幫,讓自己保持五官的平靜,不因疼痛皺起臉。
這副模樣像倉鼠,施黛被逗得一樂,笑吟吟摸他腦袋:“好好好,能忍疼,很厲害。”
那當然。
小孩得意揚起下巴。
江白硯無言凝視這一幕。
他險些忘了,疼痛和傷口,能引來施黛更多的注視。
早在蜘蛛精的洞穴裡,施黛就曾因見他受傷,為他吹氣。
那時他的感受不甚明晰,而今想來……
江白硯指尖一顫。
施黛的氣息經過傷處,算不算是她的一部分,進入他的身體裡?
忽地,施黛回頭:“你的傷口怎麼樣?帶藥了嗎?”
江白硯把鬼影視若無物,劍氣裡滿是殺心,沒想過躲避。
萬幸小鬼實力有限,隻在他左臂劃出兩條長痕,外加幾處小口子。
江白硯身著白衣,淌開的鮮血能被人一眼察覺。
施雲聲抬眸瞟去。
江白硯的下一句話是什麼,他不用想,也猜得出來。
“無礙”、“無事”、“不必擔心”。
說老實話,有時候連施雲聲也不得不佩服,這人的確很能忍痛。
然後聽見江白硯的聲音:“沒帶傷藥。”
頓了頓,似有遲疑,他低低道:“有些疼。”
施雲聲:?
施雲聲:???
施雲聲一點點睜圓眼,緩慢抬頭。
施黛沒猶豫,轉身上前:“很疼?我看看。”
施雲聲:???
沈流霜面無表情,嘗試平複呼吸。
江白硯乖乖撩起袖口。
果然有兩條一指長的血痕。
江白硯膚色冷白,長痕洇出血跡,紅豔豔一片,很是惹眼。
施黛把傷藥遞給他,又掏出一塊手帕:“你擦一擦。”
江白硯道謝接下,擦淨血汙,把藥膏塗抹在指尖。
他很少直言疼痛,問江白硯“怎麼樣”時,施黛的第一反應,也是他要答“無礙”。
無論如何,江白硯不再強撐,是好事。
他的手指好長,施黛想。
因常年握劍,這隻手上生了老繭,細細看去,有幾道陳年的小疤。
但仍舊好看,竹節一樣,骨節凸出明顯的弧度,手背隱現血管,像淡青色的藤。
施黛在意他的傷勢,安安靜靜多瞧了幾眼。
江白硯也在看她。
她比他矮些,從眼下的角度,江白
硯見到施黛纖長的眼睫。
似兩片單薄雲翳,遮掩眼底的湖,偶爾眨動兩下,小扇一般。
應當是關切的、在乎的神情。
僅僅被她這樣注視,也叫他心生歡愉。
漫不經心塗抹藥膏,江白硯想,今後大可多喚一喚疼。
然而隻有注視,還不夠。
——他是否能得到更多?
擦藥的動作驀地停住,江白硯屈起指節。
施黛困惑抬頭:“怎麼了?”
漂亮的桃花眼略微斜下,眼風淡淡,撞進她雙眸。
江白硯的嗓音輕得過分:“還是疼。”
施黛:?
江白硯往常被剜去血肉,從沒說過一個疼字,今天——
她張了張口,沒出聲。
須臾間,施黛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雙不久前飽含殺念的瞳孔幽邃如井,望向她的眼神卻是柔和,像小心翼翼的試探,也像撒嬌。
她和江白硯站在角落,不遠處幾人在討論幕後凶手的身份。
施黛背對著他們,動作和神態藏在陰影裡頭,不被看見。
她耳朵發熱。
但還是垂下頭,朝江白硯的傷口又輕又快吹了口氣。
疼痛尖銳,似火燎刀割,於痛意之中,瞬間滋生奇異的暖流。
有點癢。
輕柔的氣息像貓咪爪子,在他手臂撓過。
江白硯指節微顫,仿佛被人放了團火在心口,灼得肌膚滾燙,心跳加速。
與施黛氣息相融,熨帖又舒服。
他很喜歡。
施黛吹得飛快,莫名覺得做賊心虛,心跳亂了兩拍,強作鎮定:“好些了嗎?”
她音量壓得低,像在耳語,一抬眸,瞧見江白硯眼尾輕勾。
他的臉隱隱發紅。
身形似被無形的力道拤住,左右動彈不得。
施黛生出微妙的緊張,視線掃過他高挺的鼻梁,唇邊的小痣,再到單薄的嘴角。
江白硯薄唇張合,沒出聲,唯有溫熱吐息悄然瀉出。
借由唇形,施黛看清他表達的意思——
江白硯道:“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