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全旋繞月飛行。(1 / 1)

自古沙雕克反派 紀嬰 16397 字 8個月前

長安太險惡,鬼怪很嚇人。

一腔豪情壯誌被拋卻到九霄雲外,閻清歡抱緊施雲聲的小細胳膊,久違感到安心。

安心之餘,忍不住胡思亂想:

這孩子頂多十三四歲,從哪兒學來的這種凶殘打法?更可怕的是,以施雲聲展現出的凶悍實力,竟會被江白硯一劍擊退。

江白硯究竟有多強?

施雲聲被猝不及防一抱,起了滿身雞皮疙瘩,滿臉不耐掙開右手:“彆碰、碰我。”

從小在狼群長大,他極為厭煩旁人的觸碰,莫說閻清歡,連家人都會被他時常躲開。

比起撫摸擁抱,施雲聲寧願一個人待著。

握緊長刀,眺望道道鬼影,他心中煩躁:“怎麼找她?”

什麼?

閻清歡一愣:“找誰?傀儡師?”

小孩眉頭皺得更緊,看傻子似的瞅他一眼:“施黛。”

噢噢噢!閻清歡恍然大悟。

昌樂坊中鬼魅雲集,他們四人分散,指不定遇上什麼麻煩。

這孩子瞧上去凶巴巴,其實挺在意他姐姐。

“鬼打牆的成因,是厲鬼聚集,混淆陰陽。”

閻清歡道:“要將其破開,必須除掉作祟的厲鬼,令陰氣消散。施小姐不知被傳送到了何處,我們不妨一邊除祟,一邊尋她。”

話音未落,已見施雲聲轉身邁步,向危機四伏的長街走去。

好冷酷,好孤僻,好有大俠之風。

閻清歡眼中露出向往。

長安城果真是個藏龍臥虎、強者輩出的好地方,和話本子裡的描述一模一樣。

雖然今夜他的表現略顯窩囊,但問題不大。哪個話本主角不是從零起步,經過漫長曆練,才終成大器的。

再說,學醫讀書人的事,哪能叫窩囊?他抱上施家弟弟大腿,不過是審時度勢、能屈能伸罷了。

眼見施雲聲越行越遠,一點兒沒等他的意思,閻清歡緊隨其後,快步跟上:“弟弟,大俠,等等我!”

*

另一邊,昌樂坊東南。

今日不知出了何事,無數妖鬼現身於此,家家戶戶閉上門窗。

街頭寂寥無人,暗巷之中,蜷縮一道小小的身影。

是個六七歲大的女孩,正因恐懼瑟瑟發抖,雙手緊緊捂住嘴巴,不敢出聲。

不久前,她獨自於街邊玩耍,不經意望見幾道血淋淋的鬼影,一時情急,飛快躲進這條巷子裡。

眼淚早已流乾,女孩不知如何是好,隻能緊閉雙眼,等待一切過去。

可惜天不遂人願,沒過多久,耳邊響起一聲鬼氣森森的輕笑——

被發現了!

女孩睜眼,正對一張慘白至極的臉。

厲鬼一身紅衣立於巷口,如同發現獵物的毒蛇,一步又一步,朝她緩緩走來。

她想呼救逃跑,渾身卻毫無氣力,戰栗不止,軟成一灘爛泥。

紅腫的眼眶再度湧出淚珠,絕望感鋪天蓋地,女孩聲如蚊呐:“不要……”

枯骨般的指尖即將觸上她脖頸,不知怎麼,厲鬼忽地頓住。

緊隨其後,是一道清亮聲線:

“九宮火靈,滅鬼除凶。敕!”

明豔火光轟然騰起,厲鬼發出尖嘯,被烈火灼燒無蹤。

巷子入口處,正站著個身披白鬥篷的漂亮姐姐。在她肩頭,還趴著隻毛絨絨的白狐狸。

活下來了嗎?

女孩哽咽著說不出話,眼淚流得更洶。

手中的滅鬼除凶符光芒散去,施黛望向淚流滿面的小姑娘,長出口氣。

“受傷了嗎?”

上前將女孩抱起,施黛為她拭去眼角淚滴:“彆怕彆怕,沒事了。”

她語調柔軟,喉音澄淨,因在孤兒院裡長大,很懂得怎樣哄小孩開心。

輕撫著對方脊背,施黛溫聲安慰:“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兒?”

女孩抽噎一下,淚眼朦朧抬起頭,發現漂亮姐姐身後還站著幾個人,都是她曾見過的街坊鄰居。

其中一位婦人道:“我認識,這是南街陳家的孩子。”

施黛回頭笑笑:“多謝。”

遭遇鬼打牆後,她與另外三人分開,獨自到了一條陌生街道。

妖鬼作亂,不少人來不及躲藏。她一路走一路救人,身後跟著的這些,都是救下的百姓。

《縊鬼》中,死者是個教書先生。

她向救下的居民們細細詢問了昌樂坊中教書先生的住處,並逐一拜訪,到現在已尋訪三家,都沒出事。

接下來,隻剩長街儘頭的那一戶了。

如《縊鬼》所寫,今日的昌樂坊充斥著自縊而亡的吊死鬼。

這種鬼物模樣瘮人,面無血色、舌頭長伸。施黛特意試探過,對方不曾傷人,甚至會有意保護百姓。

也就是說,傀儡師真沒打算傷害無辜百姓。

諷刺的是,吊死鬼雖不傷人,聚集起來的陰氣,卻引來了更多不懷好意的妖邪。

這些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是會害人的。

手中緊握一張明黃色符紙,驅散接二連三突襲的邪祟,想起施雲聲等人,施黛心緒難定。

鬼打牆令他們分散四處,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了。

江白硯她倒不擔心,閻清歡是個文文弱弱的書生,不知有沒有遇上麻煩,至於她弟弟……

念及施雲聲齜牙咧嘴的模樣,施黛嘴角微揚。

她清楚那孩子的實力,對付孤魂野鬼,施雲聲不在話下。

但身為姐姐,即便知道他實力足夠,仍會覺得放心不下,忍不住去牽掛。

“姑娘,就是那兒。”

一名男子道:“陳夫子的家。”

那是一座老舊小院。院門敞開,粗糙斑駁,還沒靠近院子,已聞見一股鐵鏽味道。

是血腥氣。

施黛心頭一緊,加快腳步,在院落門邊,遇上幾道黑乎乎的影子。

除她以外,幾隻遊蕩於街邊的邪祟也被血氣吸引而來,嗅到她身上的活人氣息,目露貪婪。

穿越這麼幾日,施黛已對符籙的使用方法日漸熟稔,雙指並攏夾起符紙,旋向院門方向。

符籙一出,滿面殺氣的邪祟如遭雷擊,面色鐵青四散奔逃,不敢逗留片刻。

施黛再扭頭,看清院中景象。

房子主人不見影蹤,院子裡血流成河。

十幾隻妖物的屍體橫七豎八,有的被開膛破肚,有的被一劍穿心,也有的被劍氣所震,七竅流血。

地獄般殘酷血腥的畫面。

置身於中央的,是手持長劍的江白硯。

斬殺妖邪本是除魔衛道的善舉,此時的江白硯,卻令人悚然。

少年身姿頎長,腰身勾成細瘦一筆,立於森冷月下,如出鞘直刀。

劍氣沉澱,凝為純然殺意,隨他抬手,刺穿最後一隻活著的妖物心口。

他動作極慢,劍尖緩緩沒入,似在感受那妖物的絕望與痛楚。酣暢淋漓的殺戮帶來無儘快意,令眉梢漾開淺淺弧度。

隻他一人,便比諸多妖鬼戾氣更甚,叫人不敢靠近。

施黛身後的百姓們退開幾步。

“施、施姑娘!”

一名婦人拽住施黛袖口,嗓音發顫:“這是……”

聽見聲響,江白硯略微側頭。

半張臉隱於陰影,他立於血泊之中,手背拭去頰邊血跡,極輕笑了笑。

他看見施黛眼中的訝然,這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顯然被嚇住了。

京城學劍的世家子不少,然而練劍的目的,大多是為風雅。

王公貴族哪有拔劍禦敵的時候。那些恪守繁複禮儀、綺麗婉約的招式,於他眼中從不是劍法。

劍之一道,就該鋒銳肅殺。

噴濺的鮮血、碎裂的骨骼、無休止的劇痛,皆令他著迷。

像施黛這樣的千金小姐,恐怕從未見過這般屠戮之景。

所以……她會如何看他?

像從前那般畏懼他、憎惡他嗎?

如此想著,江白硯感到一絲奇異的期許。

自從施黛撞破腦袋,她的所思所想,變得令人難以琢磨。每每同她對話,都讓他生出微妙的困囿之感。

他不喜這種感受,若施黛能就此遠離他,倒也不錯。

——施黛承認,她確實被嚇了一跳。

原因有二。

其一是死在江白硯劍下的魑魅魍魎太多,鮮血染了滿地,熏得人難受。

腥血味道太濃,她腦子接受了,生理還在本能地排斥。

其二是因為,江白硯未免太強了些。

僅憑一人將院中妖鬼屠戮殆儘,看他神色如常,恐怕沒用全力。

難怪《蒼生錄》裡講,他是鎮厄司後輩中的戰力天花板。

施黛鹹魚狂喜:有這樣的人做隊友,豈不是相當於跟年級第一進了同一個學習小組。

江公子帶帶!

與江白硯彙合,她心情自是不錯,餘光瞥過身旁的百姓,卻是一頓。

除她以外,所有人臉上皆是惶恐之色,戒備著院中那個渾身染血的人。

他們在害怕。

《蒼生錄》提起過,江白硯在邪修的囚禁中長大,為人處世或多或少與常人不同,除妖時,通常是用玩命的打法。

簡而言之,很瘋。

正因此,江白硯被不少人猜疑忌憚——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被邪修養在身邊數年,劍意凶戾嗜殺,心境怎會澄明。

這些流言蜚語被施敬承壓下,江白硯就算聽見,不過一笑置之。

施黛覺得,這很不公平。

他除妖是為保護百姓,卻因過往經曆,被當作怪物一樣恐懼。

…江白硯又不是自願去做邪修替傀的。

劍尖不斷滾落糜紅血花。

見施黛不語,江白硯輕撫劍柄。

她是個奇怪的人,極少對他流露厭惡與膽怯。越是如此,江白硯越想撕裂平和的假面,毫無遮掩向她展示:

你看,我就是這樣糟糕透頂。

到那時,她是否會流露驚懼之色?

長劍輕觸地面,發出不甚清晰的輕響。

江白硯提著劍,步步向她靠近。

施黛肩頭,阿狸瑟縮一下。

如今眾目睽睽,江白硯不可能對施黛動手。但……

真的很嚇人啊!

江白硯的瘋勁真真切切刻在骨子裡,縱使生有一雙含情眼,也難掩狠戾之氣。

尤其現在,殺戮的餘韻尚未散去,頰邊飛濺的鮮血好似花枝攀纏,凶且豔,妖異至極。

“施小姐。”

停在她跟前,江白硯薄唇微揚:“在害怕?”

一個惡劣至極的笑,滿含譏誚。

手中長劍折射出粼粼冷光,映在他眼底,好似白霜。

然而他的笑意隻維持了短短一息。

施黛應聲抬頭,直勾勾對上他目光,眼底不似恐懼,而是……

…驚喜?

“江公子。”

回想江白硯斬殺妖邪時的熾盛劍光,施黛雙眼微亮:“好厲害!”

江白硯:……?

施黛沒什麼彎彎繞繞的心思,想法很簡單。

做了好事卻被嫌惡,無論是誰都會難過。她不介意誇誇江白硯,讓他開心些。

有話直說,這個道理她懂。

因是真心話,施黛吐字如倒豆,語速飛快:

“那一招劍法叫什麼名字?滿院子的妖邪都是你解決的?江公子劍術如此厲害,我為你鼓掌鼓到螺旋飛天瘋狂全旋再繞月飛行三百圈!還有——”

譏諷的話語噎在喉嚨裡。

江白硯竟不知如何應答。

冬日天寒,施黛穿著身雪白鬥篷,梳了兔耳般的交心髻,一笑起來,好似毛絨絨的雪兔。

她率真純粹,凝神看著某人時,直白又認真。仿佛將所有熾熱的、雀躍的情緒雜糅於一根引線,輕輕一點,就轟然溢開。

令人難以招架。

在這場對峙般的對視中,江白硯首先移開視線。

同一時間,耳邊響起她的笑音:“還有,我今日才發現,你笑起來居然有酒窩。江公子日後多笑笑吧。”

趴在她肩頭的阿狸:?

酒窩?什麼酒窩?當江白硯提著把血淋淋的劍朝你走來……

你在看他的酒窩?!

他當時明明笑得那麼嚇人!

震驚之餘,又後知後覺想起,哦對,在施黛看來,江白硯是個陰鬱孤僻的小可憐。

初生牛犢不怕虎,誠不欺它。

看江白硯此刻的怔愣之色,像是老虎被牛犢一口吞吃掉了。

該不該說,它有點兒幸災樂禍。

江白硯頰邊的酒窩,施黛確實今晚才發現。

她與江白硯總共見過幾面,大多在黑燈瞎火的深夜,今天去了鎮厄司,又滿腦子都是案子,哪有功夫觀察他的臉。

這間小院門口亮著燈籠,當江白硯持劍走來,她才總算看得清晰。

酒窩淺淡,映出盈盈月色,仿佛盛著江南的桃花釀,很是漂亮。

“……施小姐。”

沉默半晌,江白硯眸色沉冷,低笑一聲:“你莫不是見到誰,都這樣捧場?”

絕對是汙蔑。

“我就算想給彆人捧場,彆處也沒有能讓我心甘情願去捧的場子啊。”

施黛理直氣壯:“我聽說劍氣越強,劍光越盛。方才江公子劍鋒一亮,方圓幾裡的雞都以為天亮了要打鳴——在彆人那兒,我可沒見過。”

唇瓣抿成薄薄一線,凝集的戾氣被打散,江白硯黑眸深深,垂下眼睫。

施黛話語沒停,望向滿院屍體:“這裡是不是住著位教書先生?他還活著嗎?”

江白硯:“……”

江白硯:“我入院時,他已被殺害於臥房中,屍體遭邪祟分食。傀儡師不知所蹤。”

想來也是。

傀儡師敢在長安城中張貼殺人告示,一定會提前動手,確保不被鎮厄司抓獲。

傀儡師作案不留線索,就算不慎遺漏些什麼,也會被徘徊於此的妖邪破壞殆儘。

要想查獲此案,恐怕隻能從兩位死者的過往經曆入手。

長劍入鞘,江白硯道:“我將妖邪剿滅,鬼打牆已破。鎮厄司同僚應已鎮壓動亂,我們隻需等候於此,待閻公子驗屍即可。不過……”

四周靜默須臾。

他忽地抬眸,意味不明笑了笑:“施小姐方才的誇讚之語,可還作數?”

施黛:?

施黛:???

作數?什麼作數?他他他不會在說那堆彩虹屁吧?

她可沒辦法螺旋飛天瘋狂全旋還繞月飛行啊!

江白硯這句話被壓得低,聽不出情緒。偏生他喉音輕而軟,乍一聽來,竟透出點兒乖馴的期許。

但……不是錯覺。

對視之際,施黛分明在此人眼底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促狹。

可惡,他是故意的。

江白硯好整以暇看著她。

他見過施黛許多表情,微笑,驚訝,一本正經。

今日是頭一回,這姑娘在他面前目露怔忪,似被噎住,一雙烏溜溜的杏眼睜得渾圓,欲言又止。

像是茫然,又像有些不服氣。

讓他覺得新奇。

他並無為難施黛的興致,看了眼後者罕見的怔愣神色,揚唇挪開視線:“玩笑而已,施小姐不必介懷。”

話音未落,卻見施黛從袖口掏出一張符紙,咬破自己的食指。

這回輪到江白硯愣住。

指尖湧出鮮血,她被疼得輕嘶一聲。昨夜血蠱發作,施黛割破皮膚前,亦是一副慷慨就義般的神色。

他於是明悟,這姑娘很怕疼。

將食指按上符紙,施黛以血為引,勾畫符文。

她已漸漸想起原主的全部記憶,隻不過本身沒怎麼畫過符,動作略顯笨拙。

瑩白指尖沁出鮮血,沒過多久,一張粗糙符籙繪製完成,被她折疊成一個小小的黃色紙人。

伴隨口訣聲起,紙人軟綿綿直起身來,舒展身體一躍而起,如同竄天猴般,徑直騰空。

這是符術入門的紙人。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畫符一次成功,施黛歡歡喜喜揚起嘴角:“這張紙人由我鮮血勾畫,受我靈識影響——我沒法子飛天,不妨讓它代替,去月亮邊誇你。江公子可願意?”

雖然粗糙了點,但四舍五入,總歸有她的血脈嘛。

因並不熟練,紙人被疊得胖乎乎,圍著江白硯螺旋搖擺一會兒,乘風飛上天際。

的確是全旋繞月飛行。

冬夜清寒,冷月如霜。

紙人隨風飄飛,好似輕盈羽毛。心口之上,仿佛亦被羽毛輕拂一把,稍縱即逝。

江白硯眼睫輕顫,好半晌,很輕地笑出聲:“多謝施小姐。”

“不必。”

施黛掏出金瘡藥,小心給傷口抹上:“江公子可有受傷?”

江白硯:“無礙。”

他的白衣處處染血,看上去猙獰可怖,其實沒一處是自己的。

“這可是滿院子的邪祟。”

施黛感歎:“若是我,遇上三四隻就力不從心了。”

聽見這話,江白硯看她一眼。

今日他們來得匆忙,她身上沒帶太多保命的符籙。

此地妖邪叢生,施黛竟一點兒傷也沒受,渾身上下乾乾淨淨,唯有鬥篷下擺沾了塵泥。

更彆提她身後跟著好幾個戰戰兢兢的平民百姓,都是為她所救。

她是如何擊退那麼多妖邪厲鬼的?

“施姑娘也很厲害啊!”

身後的百姓們見二人交談許久,總算知曉江白硯並非惡人。街坊鄰居聚在一起,嘴裡閒不下話來,一名婦人道:“無論什麼妖魔鬼怪,僅憑她手中一張符籙,就全跑了。”

“對對對!”

另一人接話:“我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符,施姑娘定是鎮厄司大能吧?”

一張符籙?

江白硯對符術有所涉獵,知曉每張普通符紙,僅能用一次。

高階符籙倒是能多次使用,但每每用出,會損耗符中靈氣,最終淪為廢紙。這種寶物千金難求,常被用以鎮壓千百年修為的邪物,對付孤魂野鬼,堪稱暴殄天物。

施敬承與孟軻對施黛百般疼愛,聽說曾送她一張極罕見的高階符籙。

目光落在施黛右手,江白硯果然見到一張明黃符紙。

當時她出現在院門口,便是用這張符,於頃刻間驅散好幾隻邪祟。

想來威力驚人。

察覺他的視線,施黛也看向那片明黃。

施黛撓頭:“今日事發突然,就用了這個。你想看看嗎?”

她說著舉起右手,亮出符紙。

江白硯視線下移,落在那張符籙上。

……等等。

並無想象中精妙複雜的符文,亦無磅礴蘊藉的靈氣。

這隻是一張極為普通的黃紙,被施黛寫有一行端正大字——

【我的鎮厄司指揮使父親】

黃紙下,還握著她在鎮厄司的名牌,【施黛】。

江白硯:……

今日來昌樂坊,施黛沒帶多少符紙,要對付滿街妖邪肯定不夠。

她將這幾個字寫在符紙上,原本隻打算試一試,沒想到效果居然挺好,隻要把符紙一亮,八成的鬼怪都不敢近身。

她爹是塊磚,偶爾搬一搬。

這張看似平平無奇的符紙,堪稱符籙界可再生新能源,不受次數限製,無限循環使用。

“人在紙在威力在,一張更比六張強。”

施黛豎起大拇指:“嚇誰誰跑,特彆好用。”

鎮厄司施敬承,無妖不知,無鬼不曉,無人敢招惹。

想起院門口那幾隻邪祟先是一愣,轉而眼珠子都快翻出來、滿臉惶恐逃跑的模樣。

江白硯:……

的確威力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