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熬了將近一個通宵即將下班準備休息時將人叫出來加班這種事情確實有些不太人道。
但組織裡不人道的事情又豈止這一件。宮野誌保坐上專門的接送車後,輕聲歎了口氣。
身旁是同為實驗室的研究人員,頭發略有些花白的男人見她上車後便將手中的文件遞了過來:“這是三年前威士忌的實驗檔案。”
“不用,我之前已經全部看過了。”宮野誌保轉過頭,沒有去接。
中年男人見她直接拒絕,便也訕訕地收回了手。
威士忌。
因為三年前的叛逃過程中身受重傷卻在最後回收時發現異常,而被懷疑有著超常的治愈能力,與組織的實驗目的有著不謀而合,因此曾在實驗室中待了近一年的人。
作為被組織予以厚望的宮野誌保自然是在回到日本接手實驗後不久,就看到了這個人的資料。
可惜三年前無論實驗室的人怎麼嘗試都沒有在這個人的身上得到證實。
卻在今天又有了轉機。
回想起自己在那上面看到的種種記錄,宮野誌保抿起唇,所以她才這麼討厭人體實驗,隻不過在組織面前她的反抗太過微小。
少女手撐著下巴,一臉冷漠地看向窗外。
長期被限製人身自由的情況下,這算是她難得出來一次了。
雖是淩晨但東京的夜晚仍是燈火通明,高樓的點點燈光如繁星一般。
隻是今晚的天空卻在泛著紅光,視線一轉,她看到了遠處那通天的火焰。
起火了?
而旁邊的男人在收回資料後,又側過身向她解釋:“這次情況有些特殊,本來威士忌要送到實驗室來檢查的。”
聽到這句話,宮野誌保沒忍住皺了下眉:如果送到實驗室那這個人不死都會被折騰去一層皮,但既然自己現在是在去醫院的路上就是出了變故。
“欸——”她拖長尾音,面上表情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模樣,“那為什麼不送過來?”
那人聲音一頓,扯起一個艱難的笑:“被人攔下了。”
少女的眼睫微顫了一下,腦中困意也消散了些,她慢慢轉頭,眼中浮出一絲好奇。
。
淩晨,醫院的大廳內人跡稀少,寬敞的大廳內,冷白的燈光照亮光滑的地面,顯得冷冰冰的。
而在此時,一群身著白大褂的男女忽然走進,打破了大廳內的寧靜。
一行人渾身透著精英氣息,表情冷靜,腳下步伐匆匆,早就得到通知的前台護士連忙起身,走到眾人面前指引著他們往一邊走去。
乾淨安靜的長廊中一行人的腳步引起陣陣回音,他們跟著最前的護士來到了一間病房前。
宮野誌保站在護士的身後,站定之後她卻看到那帶路的護士站在門口時忽然害怕了起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壯著膽子上前幾步敲了下房門。
這讓宮野誌保難得起了些好
奇。
聽剛才說的情況威士忌現在應該在昏迷中,病房裡還有什麼讓這個護士如此恐懼?
正當她這樣想著時,門內傳出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請進。”
“打擾了。”護士低著頭慢慢拉開了房門,宮野誌保終於看到了裡面的場景,門內的聲音也變得清晰起來。
最先聽到的是心電監護儀發出來的穩定規律的“滴滴”聲,好幾台機器圍在病床邊,在實驗室待久宮野誌保一眼便認出了這些都是用來監控人體所有身體詳細數據的。
設備很全,看來威士忌的確是要留在這裡了。
房內是一個高檔的單人病房,裝潢溫馨還配著沙發,隻是有那一台台機器後,怎麼也溫暖不起來。
宮野誌保慢慢走進房內,她的視線也落於房中那張病床。
房內確實不是隻有威士忌,一個金發深膚的男人坐在病床邊微低著頭,他的手中握著床上人的長發,一手拿著剪刀,一下一下地修剪著。
他很認真,每剪下一些便撚著那幾根發絲扔進一旁的垃圾桶中。
宮野誌保慢慢走進,看得更清楚了些。
這個男人正在把躺在床上的人頭上那些被燒得蜷曲的發絲一點點剪掉。
房間裡本就十分安靜,隻聽得一下下剪刀“哢嚓哢嚓”、伴隨著呼吸機的喘息聲和周圍儀器運作時的聲響。
明明這個金發男人什麼也沒說,甚至連眼神都沒分給他們一丁半點,但從進入到這個房間起,所有人都下意識將動作放輕了。
像是生怕驚擾了床上人的睡夢。
躺在潔白床上的人穿著淡藍色的病號服,黑色長發鋪散開,與這人身上的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襯得床上的人更白了些。
床上的人是威士忌。宮野誌保將目光從床上虛弱的人的身上移開,轉向金發男人。
波本。已經得知今晚發生了什麼的她默念著這個人的代號。
阻止了威士忌被帶走、殺了兩個實驗人員、甚至讓朗姆吃癟的波本。
這個代號她並不陌生,早就聽說過這個和姐姐男朋友不對付的組織成員。
隻是有些意外。和她想象中的波本有些不同,這個人身上並沒有她在其他組織成員身上感受到的那股隻要靠近一點就會渾身寒毛倒豎的恐懼感。
甚至……宮野誌保的視線又回到了威士忌的身上。
這兩人的關係,好像不一般。
在宮野誌保思考的過程中,護士不敢出聲,後來的人也不敢妄動。
直至把手中那一把發絲被他一點點剪乾淨其中燒焦的部分,波本這才將剪刀放回到一旁的櫃子上,他呼出一口氣,這才緩緩直起身轉頭看向了他們。
宮野誌保終於看清了波本的全臉,她略有些驚訝,在轉過身後,她心中更確認了些,無論是身上的氣質還是他的外貌都並不像她平常見到的組織的人一般。
甚至稱得上是溫和帥氣的臉。
男人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她,宮野誌保想了想,說道:“你好,雪莉。”
簡單的兩句話就算是問好了,少女的聲音帶著她獨有的清冷。
她卻看到那個金發男人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芒。
他慢慢起身,走到少女面前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波本。”
宮野誌保遲疑了片刻,最終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對比起一個成年男人的手要小得多,兩隻手虛虛握了下便分開。
波本抬起了頭,看向她背後的那一群人,臉上露出一個冷笑:“進來吧。”
說完,他便又走了回去,坐在了原本的位置上。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沒忍住舒了口氣,接下來就是對威士忌的檢查,身後的儀器在一點點被搬運進來,宮野誌保一行人戴上手套後,卻見波本還是坐在原本的位置上,沒有絲毫打算移動的想法。
幾人有些無措,猶豫片刻後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前。
走到病床邊,宮野誌保轉頭看向床上的威士忌,呼吸機上白霧隨著躺在床上的人的呼吸出現而後迅速消退。
不僅是波本,連威士忌都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明明是一個成年男人,在這麼多人和機器的圍繞下,卻也變得脆弱起來。
“你們要怎麼做?”忽然,波本抬頭看向他們,問道。
顯然,他是不打算離開了,甚至要乾涉他們的檢查。
身後的人面面相覷,過了會有一人回道:“可以先讓我們看一下他的傷口嗎?”
波本看了一眼那人,嘴角輕輕抽了下,像是一個笑卻格外敷衍,他轉過身,慢慢掀開了威士忌身上的被子,。
淡藍色的病號服上的紐扣被他一個個解開,露出下方的紗布,然後止住了動作。
一群人看著病床上隻露出繃帶的身體,又轉過頭和波本大眼瞪小眼。
“隻要解開他手上的那部分就好。”宮野誌保看不下去了,她出聲道。
波本的眼神又落回了她的身上,宮野誌保的身體猛地一僵,剛才沒有在這人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壓迫感,在剛才那一眼中驟然出現。
她的呼吸都停滯了,縮緊的瞳孔一點點轉回那個男人身上,對上那雙眼,身體蹲在原地,在那雙眼的注視下,她幾乎都要顫抖起來。
但波本卻又收回了目光,他拿過一旁的無菌剪。
他小心捧起了威士忌的手,用剪刀剪開了纏繞在威士忌左小臂的一部分紗布,露出了下方被燒傷的肌膚,然後將他的手放在了剪開紗布墊著的地方。
一群人圍了上去。
看到傷口的第一眼,宮野誌保的第一反應是看手表,按他們所說,這才過去了不到10小時,而這個人的傷口……
她看回威士忌的手臂。
顯然,另幾人也看了出來,激動起來,在她身邊有些躁動。
“先采血吧。”宮野誌保一聲令下,旁邊的人動了起來。
她直起身,卻發現波
本正看著她(),眼神有些複雜。
可能是沒想到有年齡這麼小的代號成員吧。她心中自嘲了一聲。
威士忌左臂旁?()_[((),有人拿著棉球沾取威士忌受傷手臂上的血液和表皮組織。
而另一邊剛才和宮野誌保坐一輛車過來的男人拿著采血用具走向了威士忌的右側——威士忌的右臂隻有一些輕傷。
采血針靠近威士忌時,像是有所感應一般,威士忌立即有了反應,他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像是在反抗,卻十分無力地隻是輕輕動了一下。
但采血的那人卻被嚇了一跳,一連退了好幾步:“不是說給他打了特效鎮定劑嗎?”
這一聲有些過高了,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床上的人反應也更“激烈”了一些。
那人也意識到了自己反應過度了,他戰戰兢兢地看向一旁的波本,看到那人沉下的臉和充滿厭惡的表情,連忙壓下聲音點頭哈腰:“抱歉抱歉。”
但他看著一旁臉心臟監護儀上心跳都加快了不少的數據,和床上還有著反抗意識的人,仍舊不敢靠前。
讓人沒有想到的居然是波本先有了動作,他繞到另一邊伸手按住了威士忌的右肩,一手覆在了他的額頭上,輕微地安撫著。
神奇的是,他手下仿佛真的有魔力一般,威士忌過沒多久便平靜了下來。
“可以了。”波本說這句話時沒有看那個人,隻是注視著自己捂著威士忌額頭的手。
男人這才緊緊握著采血針和試管,慢慢走近。
他停在波本的身邊,俯下身。
銀色針頭刺入表皮的那一刻,威士忌的掙紮又大了些,隻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動作顯得如此無力。
“呃……”他發出了細微的□□,宮野誌保若有所覺,抬眼看去。
她看到了一雙很好看的眼睛,淺淺的灰色,帶著點霧氣,虛弱地半睜著眼睫看著她,卻好像將她看穿了一般。
她的動作一下凝滯住了,隻是這次不是因為恐懼。
紅色血液從細細的針頭中抽出,穿過橡膠管流入透明試管中。
【解鎖重要人物[宮野誌保],獲得積分:300,餘額:4785】
【確認世界線重要節點[初見-宮野誌保]達成,任務[世界線重開]進度提升3%,當前進度62.3%,獲得積分:300,當前餘額:5085】
宮野……誌保?
看清面前人的臉後便聽到了係統的提示,東雲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一時有些辯不清自己的處境。
醒來的那一刻起,他隻覺身體變得過於沉重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仿若一塊大石壓在心頭,讓他提不起任何勁頭。
身體、動不了……自己在哪?東雲慢慢移動著視線。
宮野誌保,自己還是到了實驗室嗎?心頭一種無力感湧了上來,但在下一秒,他找到了那一抹金色。
腦袋輕輕動了一下,他終於完整地看到了站在自己腦袋邊上的人
() 。
降穀零。
模糊的視線中,降穀零的身影幾乎糊成了一團,這一刻他不僅看到了降穀零,同時感受到了額頭上的溫度——是降穀零的手。
降穀零在這裡的話,那應該不是了。東雲心中放鬆了下來。
但隻是這一會,身體的力氣便像被耗儘了一般,他又閉上了眼。
身體不對勁。東雲皺起眉,在心中呼喚著0544。
這一聲後,係統光幕被投射到了東雲的腦中,屏幕上方自己身體的三視圖上,左手臂上被紅光覆蓋,代表著受傷狀態。
同時自己的負面狀態欄上,又多了兩個圖標。
腦中,0544在解釋著:【在宿主被注射了特質鎮定劑後,出現了[負面情緒]、[失力]負面狀態。】
在它說完後,那兩個新增的負面狀態的詳細說明便冒了出來。
【[負面情緒](29d18h):將在一定程度上激發宿主負面情緒並加倍表現,會影響宿主的行動力和情緒控製,請小心。】
【[失力](5層)(5d18h):好像使不上力氣了。】
這就是特效鎮定劑?麻醉劑的效用早就過去,東雲不死心地動了下身體,但反饋的結果還是微乎其微,甚至一股眩暈感瞬間席卷了全身。
他徹底偏過了頭,手臂上血液被不斷抽離的無力感在他身上又加重了一層。
東雲呼出一口氣,他又睜開了眼,面前降穀零還在。
我在哪?他問。
【還在剛才的那家醫院裡,宿主。】0544回答道,【降穀零沒有讓他們把你帶走。】
那就好……東雲閉上眼。
隻是這幾下後,他的身體略向安室透那邊偏移了不少。
安室透臉上表情緩和了些,手下動作更加溫和。
“這些血夠了吧?”猝不及防的,波本的聲音響起,嚇得所有人愣在原地,一齊抬頭看向他。
尤其是采血的那個男人,他抬起頭卻發現波本並沒有向自己,他還在注視著威士忌。
“你還想要多少?”波本的語氣毫不客氣,見他呆滯又說了一句。
男人不再敢繼續,他連忙打著哈哈,將這一根采完後,才將采血針從威士忌的手上抽出。
而這時,波本又正好伸出了手,十分順手地幫威士忌按住了那一處的止血棉球。
緊接著,她又看到威士忌的手動了動,那隻手艱難地、像是用儘全身力氣一般慢慢抬起,最終反握住了波本的手臂。
威士忌又睜開了眼,他在看波本。
波本在看到那隻握著自己的手後,也轉頭看了回去。
旁邊的人在忙忙碌碌,卻無人可以插足兩人之間的氛圍。
直到宮野誌保他們將所有檢查做完,威士忌都沒有再向他們看過來。
離開房間的最後一刻,宮野誌保忽然往房間內看了一眼。
右臂上的血被止住後,那兩人的手還是
沒有放開,波本就這樣俯下了身,將耳朵湊到了威士忌的嘴邊。
威士忌好像說了什麼。
宮野誌保沒有看清,門被關上了。
。
安靜的房中,一個光頭男人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他的面前,一台手機擺在他的面前,隻有經過變音器處理的聲音在說著話。
“貝爾摩德那邊並沒有受傷,你把她置於危險境地這件事我暫時不予追究。”
聽到這句話的朗姆面上肌肉抽動了幾下,還是沒有再說什麼,隻低聲應著“是”。
“但是朗姆,”變音器下的聲音毫無起伏卻不威自怒,無形的威壓朝椅子上的男人襲來,“你是真的是想證實威士忌能力嗎?”
不待朗姆回答,boss接上了:“太蠢了,朗姆。”
boss生氣了。朗姆的心中有些戰栗,他狠狠地攥緊了拳頭。
“先是任務……再是私心。”boss重複了一遍安室透剛才說過的話,“是我太過縱容你了嗎?讓你忘記了你坐在這個位置上最應該看到的事情?”
“如果我不出面,你打算怎麼解決?”
朗姆的頭埋得更深了,背後有冷汗冒出:“是我考慮不周。”
“有時間改改你那急性子吧,吃的虧也夠多了。”boss的聲音有些疲乏,“波本和威士忌的事情你就再不要插手了。”
朗姆聽到這話後手指猛然縮緊,這句話意味著他與波本之間在boss眼中還是落了劣勢,但他終是沒忍住:“boss,難道您真的要……?”
難道真的要將威士忌交給波本?
“何嘗不可?”boss哼笑了聲,笑中意味不明,“但再等會吧。”
“再等會……”他又說了一遍。
boss立即轉回話題:“朗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收起你的注意力。”
“鬆葉會那邊被公安搶占了先機,但是東京那邊的發展不能再拖。還有那個日本公安安插到組織的臥底,知道消息幾個月了但至今還隻知道對方已經獲得了代號,太慢了!”boss歎了口氣。
“把你的精力放到正事上面來,這次不要再出問題了。”
這已經是十分嚴重的警告了。
朗姆繃緊了臉,半晌,終是不甘地闔上了眼。
“是,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