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1 / 1)

連日的大雨,使得皇帝繼續啟程南巡的時間不得不一拖再拖。

一轉眼,在塗州竟是停留了半個多月。

而在此期間,三方人馬聯合搜尋褚瑤,卻是仍舊無果。

“她會不會是走水路離開了?”魏峰問道。

褚晏薄唇緊抿沒有說話,可面色卻是沉得嚇人。

自他們到了這塗州城後,船隻都是嚴加把控的,褚瑤能夠乘船離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她用遊的。

但他沒記錯的話,褚瑤應當是不會遊泳的,再加上那流水湍急,一個不會遊泳的人,冒然下水和尋死沒什麼分彆。

褚瑤那麼惜命,先是假死,後是不惜謀財害命也要四處逃竄躲藏,這樣的人,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賭。

“她一定還在這城中!”褚晏說得篤定,眸中的寒芒卻是越發駭人:“加派人手再去找!”

他就不信,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蒸發掉。

魏峰領命而去,一個女人找這麼多天都沒找到,說實話他也有些惱火,那娘們兒可真能藏啊!

到了中午,虞秋秋、褚晏、阿蕪還有周崇柯坐一塊吃飯。

外面一直下雨,去哪都不方便,虞秋秋已經在這驛館窩了有好些天了,真真是無聊透頂。

“你那邊有消息麼?”褚晏看向周崇柯問道。

現在屋裡就他們四個沒有生人,褚晏說起這事來倒也不避諱。

周崇柯搖了搖頭,因著這個事情,他近日心情都不太好,他就沒見過這麼滑不溜手的人!

褚瑤。

周崇柯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舌尖抵了抵後槽牙,百思不得其解,整個塗州城都被他們翻了不止一遍了,這褚瑤若是在城中,還能躲去哪?

周崇柯沉思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個地方,他放下筷子:“你說,她會不會躲進了太守府?”

思來想去,也就隻有這個地方他們沒去找過了。

褚晏對這個猜測卻不是很認同:“陛下現如今住在太守府,守衛森嚴,她要如何進去?”

事關陛下安危,這可不是塞點錢就能辦到的事情。

再者,太守府內的所有人身份都是盤查過有記錄的,且不說混進去難於登天,就算僥幸混進去了,她又要如何隱藏身份?

周崇柯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一時間,兩人竟是相對無言。

阿蕪安靜吃飯,眼珠子卻轉呀轉,不停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

聽他們說起褚瑤,不知怎的,她總有一種在聽說書的感覺。

死而複生什麼的,那不是戲文裡才有的橋段嗎?

近來知道的一切,實是有點超乎她的認知。

她先前做下人,一般也就是做些最末等的粗活,能聽到的都是下人們口裡傳的後宅八卦,什麼爺今天又去哪個姨娘屋裡了,哪個小妾又爭風吃醋摔盤子了……諸如此類。

像褚瑤那些個腥風血雨的事跡,她實在是

有些想象無能。

印象裡,賀公子是位脾氣極為溫和的人,待褚瑤似乎也很好,她到底為什麼要毒死賀公子啊?不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麼?

阿蕪一手撐著下巴,另一手用筷子戳著碗裡的米粒,她第一次見到褚瑤,還是在唐姐姐的生辰宴上,當時褚瑤很是好心地替她解了圍,免了她一番尷尬,可是後面發生的種種,卻是生生讓那張溫婉的臉變得面目可憎了起來。

人變壞……好像就是一個不斷突破底線、垂直墜落的過程。

想著想著,阿蕪不禁打了個哆嗦。

太可怕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壞人真是恐怖如斯!

阿蕪噌噌噌地挪著凳子往虞秋秋那邊靠了去。

虞秋秋吃飯吃得好好的,肩膀卻是忽地一重,側首一看,竟是阿蕪將頭靠在了她肩上。

?????

“怎麼了?”虞秋秋不明所以。

阿蕪卻朝她甜笑:“嫂嫂人美心善,阿蕪喜歡貼著你。”

虞秋秋沉默了。

——“人美我承認,但是心善……”

虞秋秋看阿蕪的眼神頃刻漸漸複雜了起來,這妞看人的眼光屬實是不咋樣。

——“不過,這倒是側面說明了我人設立得還不錯,可問題是……”

虞秋秋微微歎了口氣。

——“這人設立再好有個屁用!狗男人不配合,黑化進度還不是遙遙無期?”

想起這個虞秋秋就心痛。

——“我多好的劇本啊,被狗男人強取豪奪虐身虐心,然後奮起反抗哢哢亂殺!這前半節當真是順風順水,偏偏就差那麼臨門一腳的時候狗男人給我掉了鏈子!”

虞秋秋夾了一塊排骨,啃得是齜牙咧嘴,本想泄憤,但是——

——“該死!這排骨真好吃!”

虞秋秋正吭哧吭哧吃著,抬眼卻看見褚晏在盯著她看。

???

“看我乾嘛?”虞秋秋問。

褚晏定定看著她不說話,一直以來盤旋在他心頭的問題,仿佛終於有了答案。

所以,他不是錯在對虞秋秋不夠好,而是錯在對她太好,沒讓她虐身虐心?

褚晏太陽穴突突直跳,全身的血液也仿佛在蹭蹭蹭地往頭上衝,他活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聽說這種要求!

關鍵是,沿著虞秋秋這邏輯,她對他性命不甚在乎的態度似乎也就說得通了。

說白了,不就是覺得他沒價值了,索性讓他自生自滅麼?

想通的這一刹那,褚晏當真是如墜冰窖,明明是五月的天氣,卻是生生讓他感受到了一股來自深冬臘月的冷風。

褚晏咬牙。

看吧,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就是這等下場!

褚晏一直不回答,虞秋秋也沒閒著。

——“今日這廚子排骨做得屬實不錯。”

虞秋秋嚼啊嚼,視線落回盤中。

——“唔,還有最後一塊

!應該沒有人跟我搶吧?”

褚晏聽見,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夾起排骨就準備往虞秋秋碗裡送。

虞秋秋眼睛一亮。

——“原來是要給我夾排骨啊②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笑死,剛看他那樣子,我還以為他要起義了呢。”

她捧著碗去接,笑眼彎彎。

然而,褚晏的筷子伸到一半,也不知是想到什麼,忽然停住了,隻見他一臉唾棄,緊接著就來了個大轉彎,最後一塊虞秋秋摯愛的排骨落到了周崇柯碗裡。

周崇柯:!!!受寵若驚!

阿蕪:???什麼情況?

虞秋秋:……笑容消失。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褚晏。

——“好啊,剛才的感覺竟然不是錯覺,狗男人這是真的要起義!”

虞秋秋看褚晏的眼神越發幽深了起來。

褚晏輕嗤了一聲,無所畏懼。

他瞥開視線,面若冰霜地喚了人進來,吩咐道:“讓廚房再上一份紅燒排骨。”

虞秋秋:“……”

沉默。

還是沉默。

——“狗男人怒地怒了一下?”

虞秋秋收回視線,隻覺莫名奇妙。

“難不成是更年期到了?”她暗自嘀咕。

褚晏:“……”

……

幾日後,連續的陰雨結束,天空終於放了晴。

虞秋秋站在窗前伸了伸懶腰,開始計劃今日行程。

再在這屋裡待下去,那真就是快要發黴了!

想好要去哪,虞秋秋便拉上阿蕪出門。

褚晏和周崇柯近日沒了繁忙的公務,也跟著出來,綴在了兩人身後。

先前下雨,街上都冷冷清清,甫一放晴,這街上立馬就熱鬨起來了。

不少大店為了攬客,門口還排起了雜耍。

虞秋秋和阿蕪為了找不同,時不時便停下觀看,幾刻鐘過去了,還沒逛出這一條街。

“她們以前也這樣嗎?”周崇柯壓低了聲音問道,不是很懂且大為震撼。

就這麼來來回回一個路數的玩意兒,也能看上這麼久?

褚晏斜睨了他一眼,生無可戀但不予置評。

周崇柯:“……”懂了。

眼見著這樣的情景也許會持續一天,世上生無可戀的人又多了一個。

與此同時,望江樓。

不比其他酒樓的熱鬨非凡,望江樓作為塗州的第一大酒樓,今日卻是處於歇業狀態。

天晴了,皇帝擇日便要啟程,太守包下了他們酒樓,明日為皇帝踐行。

這可是個莫大的殊榮。

望江樓上上下下都在為此做準備繁忙不已,不僅是廚房,整棟樓都來了個大清洗。

“這地板必須得給我擦得一塵不染!”

“還有那屋裡的器具,全都得給我擦得錚光瓦亮!”

……

管事一路走去

,對乾活的人耳提面命,一條條俱是高標準嚴要求。

褚瑤捏著塊帕子擦窗框,不經意地往下一撇,卻是瞥見了熟人。

她的動作停頓。

樓下,虞秋秋將買的小玩意兒一股腦地往褚晏手上掛,褚晏雖是一臉無奈,卻也是任由她去了,旁邊的周崇柯俯身側耳不知在聽阿蕪說些什麼,兩人有說有笑的。

那一張張美滿幸福的臉,深深地刺痛了褚瑤的眼睛。

他們憑什麼笑得那麼開心?憑什麼她就要活得像是陰溝裡的老鼠!憑什麼所有人都想要她的命!

褚瑤捏著帕子的手越攥越緊。

然後“嘩——”地一聲,管事一竹鞭敲了過來。

“都什麼時候了,乾活還敢走神!”管事橫眉豎眼:“你還想不想再在這乾了?啊!”

褚瑤背後被抽了一鞭子,卻是顧不得喊痛,哆嗦著立刻跪了下去,她必須要留在這裡。

“管事且饒過我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一定會好好乾的。”

褚瑤便說邊磕頭。

大肚管事見她認錯的態度還算不錯,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算你識相,這回就算了,下回再讓我發現你乾活不認真,仔細我剝了你的皮!”

褚瑤感激抬頭:“謝謝管事,謝謝管事……”

管事目露嫌棄,這人一臉的黑痂,臉上都沒一塊好肉,他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放,見過醜的,沒見過這麼醜的。

“行了行了。”管事擺了擺手,最後敲打了一番:“珍惜著點!要不是店裡缺人手,像你這副鬼樣子,可找不到這等好活計!”

“是是是……”褚瑤連聲附和,待其走後,臉色立馬便陰沉了下來。

說得好像是在施恩似的,她能到這乾活,難道不是因為她隻要求包吃住不要錢麼?

褚瑤關上窗子,洗了次擦布,接著跪地上擦起了地板,其間面目猙獰,手上的力道更是越擦越猛。

……

一路上走走停停的也累了,虞秋秋轉頭準備尋個地方歇腳,卻猛不丁瞥見褚晏和周崇柯那來不及收斂的苦大仇深。

虞秋秋:“???”

——“一個個的居然還有兩副面孔?剛才還笑臉相迎樂在其中呢。”

“什麼意思啊?”虞秋秋瞪眼:“不是你們自己要跟出來的麼?擺出副臭臉給誰看呢?”

擺臭臉?!

阿蕪聞聲一個轉身立馬加入了審判隊伍。

周崇柯:“!!!”

哦豁!

這事兒他沒經驗啊,周崇柯求助地用胳膊肘杵了杵旁邊的褚晏:大哥,你說句話啊!

褚晏輕飄飄地瞥了周崇柯一眼,出息!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憂心所致。”褚晏雖未點名道姓,但在場的都知道他說的是誰。

此話一出,周崇柯對褚晏的崇敬簡直猶如滔滔江水。

高啊!既合情合理地解釋了他倆剛才的苦相,更關鍵的是,這說的

還不完全是假話。

那褚瑤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這一日沒抓到人,他這心確實難安。

虞秋秋眼神在兩人臉上逡巡了一個來回,接著兩手抄在了胸前,略作指點:“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之所以找不到人,不是因為她躲得太隱蔽,而是因為她根本就沒躲?”

周崇柯不解,腦子一時還有點轉不過來:“什麼意思?她沒躲的話怎麼可能找不到?”

虞秋秋搖頭歎了口氣,論起反派的自我修養,周崇柯還是欠了點火候。

“那不是很簡單麼?”

——“高級一點的奪舍,中級一點的換皮,低級一點的易容,再低級一點的……”

“她毀個容不就行了?”

虞秋秋輕輕鬆鬆列舉出了好幾個辦法,最後結合現實情況,說了個最基礎的,然而就這,褚晏聽了都仿佛震驚不已。

虞秋秋:“……”

——“搞什麼?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方法多得很,我還沒說其他的呢,這就被嚇到了?”

看見前頭有個茶館,虞秋秋言儘於此,撇下兩人,帶著阿蕪進樓喝茶。

“原來如此。”

周崇柯摩挲著下巴,一時間茅塞頓開!

你彆說,你還真彆說,照褚瑤那枕邊人都能下得去手的狠勁,虞秋秋說的這個居然還挺有可能!

“大哥——”

周崇柯欲與褚晏商量一下更改搜捕方向的事情,誰料,一轉頭卻是看見褚晏一副尤在驚駭之中的表情。

???

虞秋秋猜測的角度雖然的確與常人不同,但也用不著這麼驚訝吧?

周崇柯:“大哥?”

褚晏回神,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冷嗖嗖:“你知道什麼是換皮麼?”

換皮?

顧名思義……周崇柯打了個哆嗦,這朗朗乾坤、烈日昭昭的,大舅哥突然說這玩意兒作甚?

這人換了皮豈還能活?琢磨起畫面來怪嚇人的。

“嘁——”

褚晏看他這樣子,嗤笑了一聲。

你也沒好到哪去!

周崇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