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自家府上還要通報這件事情,再次褚瑤感受到了自己在哥哥心中的前後地位落差。
她從前回府從來不需要通報的……
雖然這會兒府門外也沒什麼人,可她就是有一種如芒刺背的感覺,隻要聽了一丁點兒說話的聲音,就總覺得彆人是在嘲笑她。
這樣的感覺令她很是焦躁,整個心像是找不到地方安放似的,必須要做些什麼才能緩解。
“看什麼看?”褚瑤忽地嗬斥了身邊的丫鬟。
丫鬟:“???”
正低著頭的丫鬟聞言抬頭滿目茫然,不、不能看地磚麼?
那……要看哪?
規矩突變,丫鬟一下子沒了主意,求教地看向褚瑤,兩人大眼瞪小眼,把褚瑤給氣得。
“你還看!”
丫鬟:“???”
在褚瑤的瞪視下,丫鬟又懵懵地將眼皮給垂落了下去。
如此,褚瑤才好似終於滿意了一般,將那如同針紮一般的視線給撤移了開。
丫鬟:“……”
所以,剛剛夫人在嗬斥她什麼呢,她不還是在看這塊磚麼?
就……不是很理解。
等待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通報的人終於回來了。
“二小姐,請。”隨從走在了前面帶路。
褚瑤心中憤恨,簡直恨不得將隨從的後背盯出個窟窿。
該死的狗奴才,居然敢讓她等這麼久!
果然人一旦沒了地位,連個下賤的奴才也敢落井下石給她臉色看。
至於是什麼導致了她如今的這番局面。
褚瑤暗恨咬牙。
那還用想麼,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虞秋秋頭上連個壓著她的婆母都沒有,她又不住這裡,褚府隻怕是早就成了虞秋秋的一言堂了。
說不準下人敢這般怠慢她,都是虞秋秋授意的!
褚瑤咬了咬唇,心中當真是恨透了虞秋秋。
要不是因為虞秋秋,她和哥哥的關係怎麼會這麼疏遠!
在褚瑤的咬牙切齒中,他們走到了前院,可正當褚瑤準備踏進去的時候,領路的隨從卻是沒有停,拐了個彎,繼續往前頭去了。
褚瑤眸中閃現出了一絲錯愕。
不是去書房見哥哥麼?
看著隨從在前面領路去的方向,褚瑤的心又沉了沉。
那是去主院的方向。
上次哥哥請假陪虞秋秋去踏青放風箏也就算了,這次請假居然又是為了在府裡陪虞秋秋?
褚瑤氣得胸口起伏不止。
長得好看的女人果然要不得,那虞秋秋就是個紅顏禍水!
再這般下去,哥哥遲早會被她給帶廢了。
褚瑤目色沉沉,更加堅定了要修複自己跟哥哥之間關係的決心。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她才會全心全意地為哥哥著想,隻有她才是哥哥真正的家人,她虞秋秋充其量就
是個外姓人!
眼看著離主院的正廳越來越近,褚瑤做了幾個深呼吸,平複了一下心情。
她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她今日可不能白來,還就豁出去了!
甫一進屋見到褚晏和虞秋秋,褚瑤撲通一聲就給虞秋秋跪下了。
“嫂嫂對不起,先前是瑤兒多有冒犯,瑤兒知錯了,還請嫂嫂寬宏大量原諒瑤兒。”
虞秋秋瞳孔震驚!
——“不是,這大禮行得也太突然了吧,你莫不是在跟我耍詐?”
虞秋秋沒有立馬發表意見,決定靜觀其變。
褚瑤掩在袖中的手狠狠地掐了掐掌心,總算是醞釀出了淚意。
隻見其聲淚俱下。
“瑤兒今日是真心前來悔過的,嫂嫂原諒瑤兒好不好?”
“瑤兒真的知道錯了。”
“最近瑤兒總是寢食難安,嫂嫂若是不肯原諒瑤兒的話,瑤兒餘生都會活在愧疚之中的。”
……
褚瑤哭得是梨花帶雨、淒淒慘慘戚戚。
虞秋秋的內心卻是毫無波瀾。
——“我就說這套路怎麼這麼眼熟呢,這不還是綠茶的招式麼?”
——“一個勁地說自己錯了,卻又絕口不提自己到底錯哪了,換個不知內情的人來,搞不好還以為我欺負她呢。”
——“還想在這跟我來道德綁架,我有那東西麼?”
“夫君,她這是在做什麼呀,我害怕~”虞秋秋一雙水眸顫顫看向褚晏,直接將這球給拋了出去。
褚瑤抽泣的聲音忽地停頓了一下,掐著掌心的手又摳進去了幾分。
臭不要臉!
啊啊啊啊啊啊!
你丫的臭不要臉!
她手上是拿刀了還是拿劍了,你就害怕?
你害怕個什麼你就說!
褚瑤垂首齜牙咧嘴,再抬頭卻又是淚眼婆娑:“嫂嫂還是不肯原諒瑤兒麼?”
說著她還搖搖欲墜了下,看起來脆弱極了。
虞秋秋眼角抽搐。
——“好家夥,你要這麼玩是吧!”
——“不就是脆弱、敏感且無助麼,跟誰不會似的,這可是我的人設好麼!”
虞秋秋一頭紮進了褚晏懷中,雙肩顫顫,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委屈巴拉地揪著褚晏衣裳控訴:“夫君,她哭的樣子好可怕哦。”
褚晏:“……”
他的嘴角抽了抽,然後又抽了抽。
不會唱戲的他,坐在這裡隻覺格格不入。
他安撫地拍了拍了虞秋秋的後背,而後目光射向了雙目通紅、快要被真氣哭的褚瑤。
“既是已經知錯,那你說說,你錯哪了?”褚晏正色問道。
倒也不是拉偏架,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是真想聽聽。
褚瑤本就搖搖欲墜的身體這回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她不
可置信地看向褚晏,哥哥這是什麼意思?
她認錯還不夠,還非得要細數出來麼?!
哥哥這分明就是在偏袒虞秋秋!
褚瑤心裡委屈極了,眼淚簌簌,這下子是真哭了。
她本來是想以退為進的,可真要是一條條列出來,這還能有什麼效果?
褚瑤咬唇沉默著,試圖蒙混過去。
可誰料褚晏見狀卻是直接眉頭蹙起:“想不起來?”
“我——”
褚瑤騎虎難下,權衡之下隻好挑了些輕的說。
“我不該因為得了癔症就亂說嫂嫂是妖物。”
“還有呢?”
“我也不該因為嫂嫂不喜歡我就怨恨嫂嫂。”
“還有呢?”
褚瑤呼吸一滯,還有?
說兩點就得了,這怎麼還讓她說?
褚瑤抬頭看了褚晏一眼,剛觸及到褚晏那銳利的眼神,登時就又埋下了頭。
該死!
哥哥這樣子明顯是知道些什麼,虞秋秋到底跟他告了多少狀?
褚瑤一張臉都快苦成苦瓜了。
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就多餘來這一出!
“還有……”
褚瑤跪在地上招供招了將近小半個時辰。
末了,褚晏還是沒有什麼好臉色。
全都是在避重就輕,這樣子,哪裡像她說的是真心來悔過的?
褚晏面若冰霜,冷聲道:“下回再想認錯,想清楚了再來。”
褚瑤揉著已經跪僵的膝蓋站起,滿腹委屈,偏生又無處辯駁,胸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悶悶地喘不過氣。
哥哥居然還說下回?
再也沒有下回了!這樣的難堪她受一次難道還不夠麼?!
因為這事的出師不利,連帶著她做善事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隻聽哥哥不鹹不淡地示意隨從將她帶來的阿蕪的資料接了過去。
“放我書房吧。”褚晏吩咐道。
彆的,卻是一句也沒有了。
直到從褚府出去後,褚瑤仍舊一整個後悔不迭。
早知道虞秋秋這麼油鹽不進,她就直接說阿蕪的事情了。
現在好了,畫蛇添足又自取其辱,除了一肚子氣什麼也沒撈著。
車裡悶,褚瑤胸口起起伏伏,氣得呼吸都有些不暢了。
她將車簾掀開了一角。
“您這八角和桂皮各給我稱三兩。”
一女子的聲音從車外飄了進來。
褚瑤循聲看去,本就不暢的呼吸,直接停滯了!
“停車!”她心頭猛跳地拍打著車壁。
然而此時馬車正在拐彎,待停下來時,馬車已經拐進另一條街了。
褚瑤心如擂鼓,顧不得再去叱責車夫,著急忙慌地下了馬車便往剛才那條街跑去。
可等她到的時候,方才見到的那個人卻是已經不
見人影了。
褚瑤抓住在路邊賣香料的老婆子,搖晃著問道:“剛才在你這買香料的那個人呢?臉上有疤的那個。”
“啊呀呀,乾什麼乾什麼!你這丫頭乾什麼,我這身老骨頭都快要被你給搖散了!”
老婆婆直接一巴掌朝褚瑤的手給拍了去。
老人家手勁大,拍下去就是個紅掌印。
若是放在從前,褚瑤早就變臉了,可她現在急於知道那人的下落,硬是忍了下來。
她鬆開了老婆子的肩,耐著性子掏出一錠銀子塞給了她:“麻煩您告訴我,那個人對我很重要,我一定要找到她。”
老婆婆接到銀子,當即便用牙咬了咬,確定是真的,這才正眼看向了面前的女娃。
照她之前那態度,她本來是不想告訴她的。
但是……
這不是財帛動人心麼,老婆婆顛了顛手裡的銀子,這起碼能換五六吊銅錢哩,夠她那一大家子好幾個月的吃用了。
“你說的是阿蕪吧?”老婆婆將銀子小心收起後問道。
“阿蕪?”褚瑤心中一驚,再度抓住了老婆子的肩頭,瞳孔地震:“你說剛那個臉上有疤的人叫阿蕪?”
“是啊,她在永興坊那邊擺了個鹵味攤子,這不剛在我這買桂皮八角麼?”老婆婆隻覺莫名其妙,還說人對她很重要呢,結果連人名字都不知道。
想到這,老婆婆登時便覺出有些不對勁了:“誒,你是阿蕪什麼人,你找她要做什麼?誒誒誒,問你話呢,你彆跑啊!”
看著那丫頭撒腿狂奔的背影,老婆婆慌了神,跺腳擊掌:“完了完了壞事了。”
她一問話那人就跑,這分明就是心虛啊,不心虛她跑什麼?
不行,她得去跟阿蕪說一聲,彆是遇見壞人了!
褚瑤奔跑著,兩邊的鋪子不斷倒退。
聽到回答的那一瞬間,褚瑤隻覺天都快要塌了。
街上人來人往,可她卻好像什麼也聽不見了,隻剩下本能驅動著她的雙腿朝褚府奔去。
她做錯了什麼,上天居然跟她開了個這樣的玩笑?
她要找的那個人居然就是阿蕪。
她甚至還親手將阿蕪的資料拿給了哥哥,她還拜托了哥哥幫忙查阿蕪的身世……
褚瑤眼前一黑。
她真是蠢透了!
褚瑤顧不得形象,幾乎是一路飛奔著回的褚府,現在還不晚,她要將那包資料拿回來!
可當她氣喘籲籲跑到褚府門前,正準備敲門的時候,混沌的腦子忽然又清明了一下。
她迅速將手縮了回來。
不行,不能敲門。
她如今進門要通報,而這肯定會驚動哥哥。
怎麼辦?
褚瑤六神無主地咬著指甲,左顧右盼,心跳快得不像話。
忽然,她的目光落向了旁邊的圍牆。
一個想法從腦子裡冒了出來。
片刻後
,褚瑤站在了一堵圍牆下。
哥哥的書房在前院,而前院左右兩邊是個環抱的花園。
現在是中午,正是眾人用飯的時間,花園裡面應當是沒人的。
她隻要翻過這堵牆,再穿過一個小花園,就可以悄悄潛進去將那份資料偷出來了。
隻是——
褚瑤仰頭看了看,忽地恐懼地吞了吞口水。
這牆頭好高,她要怎麼上去?
褚瑤左看右看,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她在不遠處的牆腳發下了一根胳膊粗的竹竿。
她將竹竿拖了過來,然後將竹竿斜靠在了牆上,試圖從竹竿踩上去。
可她的腳一踏上去,底下的竹竿就咯吱作響。
她趕緊又退了回來。
不行,這個法子不行!
褚瑤的心臟咚咚跳,著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她看著斜靠在牆上的竹竿,許是人在情急之下會有急智,她忽地又想到了另一個辦法。
她扛起竹竿往後跑了去。
……
因著看褚瑤吃了癟,虞秋秋午膳的時候那胃口簡直好得不像話。
然後……就果然不出褚晏預料地吃撐了。
“嗯嗯嗯哼——”虞秋秋捂著肚子趴桌上□□,“難受。”
“……”
褚晏無奈地歎了口氣,勸她悠著點的時候不聽,這會兒知道難受了。
“走吧,陪你去消食。”褚晏朝虞秋秋伸手道。
兩人在府裡繞著兩邊的花園兜圈子。
幾圈下來,虞秋秋肚子總算是舒服一點了。
正當她仰頭準備和褚晏說回去的時候,餘光卻突然瞥見了個東西。
虞秋秋定睛一看,竟是忽地瞪大了眼睛!
她用胳膊肘用力地捅了捅旁邊的褚晏。
???
褚晏不明所以。
虞秋秋卻瘋狂用眼神示意。
——“看那邊,快看!有人在撐杆跳!”
——“哇哦!好潮!”
撐杆跳?
褚晏順著虞秋秋的視線看了去。
然後——
“努力!”
“再堅持一下!”
“我一定可以做到!”
在自己不斷的鼓勵以及不懈的努力之下,褚瑤終於撐著杆子攀上了牆頭。
隻是——
“你在那做什麼?”褚晏站在牆下,眉頭擰成了個川字。
褚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