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猛獸出籠(1 / 1)

從文森山離開,他們便離開了南極半島的範疇。然後直升機跨越了一整個西南極洲,在雄偉壯闊的南極橫貫山脈前停下,在羅斯冰架上方不斷盤旋,尋找一個散發著微光的小島。

感觀敏銳的駕駛員很快捕捉到空氣中閃爍的光芒信息,並回以相同的暗號。一連串加密串隨之發送過來,一一驗證直升機上的人物。

等到驗證程序完成後,古董直升機終於回到建造它的機場。

這裡是南緯77度,羅斯島。

羅斯島原本身處在羅斯海中,但因為地球氣候驟降,羅斯海已經固化成羅斯冰架,使得羅斯島的位置更加隱秘。它身後連綿不絕的南極橫貫山脈更是它的天然屏障與資源庫。

正如三塔之城依靠欺騙島火山建造一樣,羅斯島同樣擁有一座活火山,埃裡伯斯火山。南極洲罕見的地熱資源為島上設施源源不斷地提供能量。

在千年前,它甚至擁有南極洲最大的城池,麥克默多之城,無數科學家慕名而來,在這裡用知識換取補給,再用生命驗證知識。

然而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往雲煙,在一百年前的“埃裡伯斯火山大毀滅”事件中,諸多儀器與罪惡已經被天災掩蓋在岩漿岩之下。

但信徒們還活著,並千方百計地重振旗鼓,抵達真理的彼岸。

……

羅斯基地,實驗區。

白煜月靜靜地漂浮在一個巨大的液體罐中,白發如海藻般柔順地散開。數十根導流管與輸液管插入他的背部,好似一具展開翅膀的鋼鐵蝴蝶,維係著黑哨兵的生命循環。

液體罐連同單面牆將整個房間一分為二。在白煜月身後的房間,儀器滴滴答答地響著。身著無菌服的科研人員慌亂地記錄各項數據,大聲討論接下來該執行哪一步才能保住黑哨兵。

而在白煜月身前的小房間則是觀察室。這裡靜謐得讓人不安。

觀察室內的人們身披華美長袍,衣角袖口均有貴重金屬裝飾。每個人脖子上都有一圈裘皮毛領,色澤漸變且具有生命的野性美。

除了最前方站著的人,其餘華裝信徒均跪伏在地。

最前方站著的人面容年輕,聲音輕佻。他對眾人說:“現在……開始為我們的黑哨兵祈禱吧。”

白煜月眼皮微動,無法感知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他隻覺得自己身上的某些枷鎖被打開了,身軀不斷往下沉,過往記憶迅速地淹沒自己。

他一會兒看見長夏的記憶,一會兒看見北星喬的記憶。錯亂的畫面讓他茫然無措,他不得不拚命地在記憶之海裡遊泳,尋找最初的記憶。

……

21世紀。

高中生白煜月剛結束晚自習,就聽見校門口的人群在說什麼“今夜彗星降臨”“全華國肉眼可見”。他好奇地停下腳步,駐足觀望星空。

誰知白光一閃,他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在新世界裡,他似乎變成小小一隻,無法控製自己

的四肢和情緒,還總是哭出聲。每當這時,總會有人將他抱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用不成調的呢喃聲哄他入睡。他猜測那就是他的父母。他喜歡他們。

原本白煜月以為自己隻是普普通通地穿越時空了,誰知他漸漸地察覺到這個時代的不對勁。

他們沒有住在房子裡,而是住在山洞裡,而且總在奔波。

媽媽有的時候會拖回來一頭北極熊做熊肉火鍋。

父母的對彼此的稱呼聽起來就像親生姐弟。

他到底穿越到一個怎樣的時空?

直到某一天,白煜月忽然被喧嘩聲吵醒。一個人用擴音器對這個三人小家喊道:“站住!你已經進入人類最後防線警戒範圍!如繼續前進,將視為不友善信號!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

士兵的竊竊私語不小心收錄到了擴音器中。白煜月聽見他們低聲說:“你們幾個下去把那個家庭接上來,注意彆讓他們攜帶炸/藥之類的。是不是還有孩子?你去看看倉庫裡的奶粉夠不夠用。”

三人都聽見了士兵們的對話,多日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

哨塔士兵熟練地接待他們。顯然從這個方向逃出來的難民不止白荊棘他們。士兵們還友善地用熱毛巾給白煜月擦了擦臉,把北極熊的血跡都擦掉。

“白頭發的孩子……真是罕見。”士兵說道。

原來這一世他長成一個白毛嗎?白煜月想象不出自己如今的樣子。

一位軍官嚴肅地詢問白荊棘:“你是哨兵?”

“是的。”白荊棘冷靜地撒謊,“自從哈雷種植園被燒毀後,我們一直風餐露宿,千辛萬苦才打聽到以前的親人可能來到這裡了……”

軍官神色微霽,目光指向白荊棘身邊的青年,問道:“那你們什麼關係?”

青年聲音潤朗:“我們是夫妻。”

普通人和哨兵的結合有些少見,但在外面毫無道德法則的世界裡,會出現這種搭配並不出奇。軍官很快給一家三口登記了資料,然後對白荊棘說:“按照規定,外部勢力的哨兵需要接受白塔為期一年的監管。”

白荊棘正好需要用資料換點錢,爽快同意了。青年抱著白煜月,著急地問:“難道這一年我們就不能再見面了嗎?”

軍官頭也不抬地說道:“家屬可以一起去三塔之城。去白塔主要是學習我們這兒的規矩,會有假期的,到時候就能見面了。”

白煜月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們是從種植園逃出來的嗎?什麼是哨兵?什麼又是白塔?白煜月意識到自己來到一個全新的世界。可不等他感到驚喜,一陣委屈的酸楚便攻上心頭。他剛剛全都聽懂了,媽媽要離開自己一段時間,媽媽能不能不離開呢?

小孩子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誰都哄不了。

哨塔內頓時手忙腳亂。

白煜月一家乘坐極地列車來到三塔之城。他們這個時代的人居然不住地標,而住在地下城市。

地下層大體分為三大結構,負

一層是傾聽層。入口處安裝了聲音過濾網,將風雪聲都濾走??[]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並放大其他雜音。地下的人們通過這些聲音判斷來者是敵是友。如果有意外,就關閉通道。

負二層就是生活區。白煜月抬頭看著天花板偽造的天空,穿行在孔明燈樣式的高空照明燈下,眼睛都舍不得眨。長得千奇百怪的人們吆喝著自己的小攤位,白煜月的白發反倒並不那麼起眼了。

來到負三層,便是居民的“窩”,它的樣式就好像土撥鼠的巢穴。人們通過豎井抵達自己的小家。裡面暖和極了,穿短袖也不怕。白煜月好奇地扒拉了換氣係統半天,就差沒有上嘴咬了。

青年就在這個小窩裡勤勤懇懇地養娃。三塔之城的兒童福利十分完善,白煜月沒有愁過吃穿。

這生活比之前風餐露宿好多了。偶爾青年抱著白煜月在傾聽層等待白荊棘,又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然而平靜的生活某一天忽然被打破。

那名青年忽然消失了。

青年隻是說出去拿份報刊,爬出豎井後再也沒有回來。白煜月不知道在家裡待了多久,等到的卻是兒童安全係統的報警。一群穿著製服的人闖進來,手忙腳亂地替他檢查。可是他並不想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白煜月隻想知道:

他的爸爸呢?他的家人呢?

然後白荊棘也消失了。

白煜月倔強地站在兒童福利中心的大門哭,希望他們快點看見哭泣的自己,及時把自己帶回去。

但是從極晝等到極夜,終究沒有家人能接他回去了。

白煜月拒絕了所有領養程序,表示就想在福利中心待著。他時常一邊抹淚一邊學習,隻有學習才能擠占他的思考。

某一天,有兩位白塔士兵前來看他。那時他還不知道那就是原平安和夜星。

“你好啊小不點……呃我是你媽媽的同學,算是學妹吧。”原平安彎下腰打招呼。但打完招呼就不知道做什麼了,尷尬地頓在原地。“你最近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你?需不需要我幫你出頭?”她想了半天隻能憋出這些。

路過的醫護人員怒斥:“不要抹黑我們兒童中心啊!”

白煜月搖搖頭。

夜星謹慎思考,在原平安身邊耳語幾句,兩人一同點頭,然後放出了精神體去逗白煜月。

白煜月看見毛絨絨的白虎與亮晶晶的水母果然亮起雙眼,身體不受控地想撲過去。

然而一群醫護人員集體怒斥:“禁止在兒童中心外放精神體!”

之後兩位士兵隻好灰溜溜地把白煜月抱到南極勝利塔看雪景。白煜月第一次俯瞰三塔之城,靠在玻璃窗上,大氣不敢出。

原平安和夜星在他身邊聊天。白煜月聽見了隻言片語。

“指揮官已經耳聾眼盲,完全被雙子塔的奸人所蒙蔽,我不能坐視不理。難道我要眼睜睜地看著白荊棘的悲劇再一次上演嗎?”原平安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要去參加軍官學校的大考。”

夜星沉默半晌,隻問:“不去

環遊南極半島了嗎?”

原平安同樣沉默片刻,最後隻輕聲道:“不去了。”

她們沒有留意到白煜月已經聽見了一些對話,在分彆時還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道:“五年後再見,我們會給你寄一些外地特產,要好好生活哦。”

白煜月牽著她們的手,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落了一滴淚。

再後來就是白煜月過上了努力學習努力鍛煉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進入白塔,但他希望能變得更厲害,去親手解開過去的謎團。

直到法律規定的哨兵向導潛質檢測日這天,白煜月精神域被初次誘導暴/動,差點引發大爆炸。

白煜月在一次次手術中,最終痛苦地遺忘過去。

後來,便是白煜月記憶裡的發生的事情。

12歲以前的記憶終於複蘇。白煜月感覺自己的大腦收集齊了最後的拚圖。原來他對白塔三觀的不適應源於穿越。原來他的家人曾經也用儘力氣保護他。原來父母的亡故暗藏蹊蹺,12歲前的他曾許下心願要找到真相……

忽然,白煜月的世界天旋地轉,一段段和北星喬相處的畫面在腦海中自動播放。此刻他與在文森山實驗室泡古茲爾之池的北星喬相遇了。他們有了一個不一樣的相愛未來。

原來北星喬是在以死明誌的決意下前來助陣……

原來他付出的愛一點也沒有白費,甚至早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他們都太年輕,不懂得如何去珍惜。

白煜月的心境頓時明悟。情場坎坷不是所托非人,隻是不得其法;命運多舛不是上天旨意,隻是小人作祟。他重新整理了自己的人生,發現樁樁件件都能收因結果。所謂命運不過是一個幌子,一個蒙蔽自己的借口。

他從前總是害怕想未來,強迫自己注重當下。但當他能清晰地回望過去,他的大腦好像擦去了灰霧般明亮,未來仿佛就緊握在自己雙手之中。

液體罐內的白煜月微微虛握掌心。

“咕嚕咕嚕……”

一連串氣泡聲炸開,尖銳的警報聲響徹觀察室和醫療室。

白煜月聽見人們在喊:“黑哨兵精神域波動值超過4.56%!溫度開始上升!”

“補充生命維係液!注意濃度!黑哨兵看起來要把這液體蒸發!”

“補充古茲爾之池原液!上報觀察數據!黑哨兵是餓了還是生氣了?”

“……濃度突破50%,請觀察室內各位貴賓準備,黑哨兵有可能異動,請做好防護措施……”

“根本不需要什麼防護措施。”觀察室內唯一站立的人張開雙手。他面容年輕,語氣輕挑,但舉止投足間都透露著腐朽的衰老氣息。他說道:“如果你們不相信我們優秀的科學家們,也該相信我,與世因法共享最多秘密的研究員,槐序。”

長夏跪在最前端,沒有什麼表情。桑齊跪在他後側方,僅落下半個身位。他神情激動,他可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接觸到權力中心,真是時來運轉了。

槐序掃

視了一圈,才發現封寒不在,抱怨道:“那孩子又逃課了嗎?他總是這樣叛逆,世因法可不喜歡他這點。”

沒有人回答他。哪怕所有人的精神域都探測到,封寒就站在門外走廊,開著窗吹風。

槐序的目光落在桑齊身上。桑齊趕緊擠出笑容。槐序輕笑一聲:“你這麼開心,是感覺到黑哨兵的精神域那‘砰砰’跳的脈動了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桑齊剛開始想搖頭,但靜下心來,他確實體會到這裡有一絲不同尋常的強大波動。於是他猶豫地點頭。

“不愧是接受過雪國賜福的哨兵,你真是一個好孩子……”槐序繞開長嬴,溫柔地摸了摸桑齊的頭。

長嬴已經面色鐵青。

“繼續聽課吧。”槐序繞回最前方,站在白煜月的液體罐旁,“根據這些天我們的精湛技術,一邊用古茲爾原液喂飽黑哨兵,一邊調整黑哨兵脊柱內的抑製器,我們終於替黑哨兵找到一個全新的平衡點。因此,黑哨兵的精神體要在今日出生了……聽,房間內是不是多出了一個心跳聲?我要親眼看見他的誕生……”

槐序用手覆在罐體上,似笑非笑道:“真迷人呀……越強大的士兵擁有越強大的精神體。黑哨兵的精神體會是怎樣的動物呢?是草原上稱王稱霸的獅子,還是森林裡毛發斑斕的老虎?還是說……黑哨兵的精神體是史無前例的幻想動物?甚至是更新世才滅絕的猛獸?

“一想到他的出現會給我的研究帶來無限靈感,推翻無數個現有理論猜測,我就情不自禁地為此刻歡呼慶祝!”

此刻房間內劇烈動蕩,紅色的警示燈掃過在場所有高階信徒。但他們還是一動不動地閉眼祈禱,宛若虔誠的雕像。

槐序幾乎整個人趴到玻璃上看白煜月,笑容越發興奮,幾乎扭曲到耳際。他嘴裡念念有詞

“動靜再鬨大一點吧……黑哨兵,再多些彰顯你的強大吧!”

“砰!”

整棟大廈猛地晃了晃,房間內無數玻璃試管炸開,連燈罩也慘遭粉身碎骨的下場。一瞬間一個黑色領域以白煜月為中心成圓球狀散開,又迅速歸攏成一個小團子,而後團子上長出血肉毛發,形成一個嶄新的動物形態精神體。

槐序低頭一看,整個人瞬間狼狽不堪地順著玻璃壁滑到地板上。他猛地趴在地上,瞪大雙眼去觀察這個黑哨兵的精神體。

黑哨兵的精神體見狀不明,撒開四條腿往外跑,結果卻撞上一個人,頓時被撞得四腳朝天。

封寒低頭一看,伸手將黑哨兵的精神體抓起來。黑哨兵精神體很小一隻,他揪住它後頸就能單手拎起來了。

槐序跌跌撞撞地跑過去,不敢置信地對黑哨兵精神體摸來摸去,像得了癔症胡言亂語。他道:“這不可能、不可能?這是什麼動物?怎麼我從來沒有看過?是新物種對吧?是很古老的物種對吧?不會吧!”

封寒摸了摸黑哨兵精神體毛茸茸的雪白毛發,說道:“根據動物分類學,黑哨兵的精神體特征很明顯是……”

“他是一隻海豹!”槐序大吼道,“是豹海豹的幼體,絕對沒錯!豹海豹也是很強的野獸!”

封寒揪了揪貼合在黑哨兵精神體腦門上兩隻犬耳。黑哨兵精神體確實是幼體沒有錯,還沒有立耳呢跑起來耳朵一顛一顛的。

“我知道了!”槐序又猛地大吼,“他是一頭狼!雖然一些雪狼還存活,但曾經生活在亞熱帶區域的黑狼已經滅絕了。這也是猛獸,錯不了!黑哨兵就是猛獸!”

黑哨兵精神體懵懵地搖了搖尾巴。

槐序瞬間崩潰,倒地捶地:“我不聽我不信,我的理論不會有錯!他是一頭狼!黑哨兵是灰狼王中王!”

槐序實在吵鬨,讓白煜月忍不住扭頭看他。可是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高了?

白煜月漸漸覺得不對勁了,為什麼封寒現在變得那麼大隻?湊這麼近看封寒,封寒還穿得人模人樣的咧!

白煜月看向遠處,逐漸看清了遠處的“白煜月”還漂浮在液體罐中,搖晃的尾巴一下子不動了。

他渾身僵硬地看著自己的倒影。不會有錯的,他此刻確實被封寒拎在手中,而且全身雪白,還毛絨絨的,兩隻眼珠子又圓又小,細看才能看出是綠色。除了綠眼睛,其他特征都能讓白煜月將這種動物名字脫口而出。

——他變成了一隻薩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