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中門對狙(1 / 1)

周伏清留下了那把超長距離型號的槍,面色自若地將另一把槍遞給白煜月,甚至朝白煜月露出一個有點慫的笑容。危機重重的環境裡,他竟然還表現得與日常無異,甚至有種超脫於現實的淡定。

白煜月恍惚間以為自己抽到隱藏款了。但他也算認識周伏清好幾年,知道對方的戰力上限,不算差但也算不上最優秀那批;知道對方的心性不壞,但缺少一有機會就打碎敵人頭骨的狠勁。難道這小子畢業後邂逅了什麼奇遇?

實際上周伏清什麼奇遇都沒有。

他延遲了半個月完成畢業考,然後接受白塔老師對精神擬態的引導輔助。周伏清閉著眼,感覺某個生命從他的精神域中破殼而出。

“你的精神擬態是……”負責引導的老師推了推眼鏡,盯了半天,然後大聲宣布,“斑頭鵂鶹!”

周伏清猛地睜開眼:“休、休留?”然後看清了自己的精神擬態,震驚得失去語言功能。

老師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奮筆疾書:“遠程方陣的士兵通常是鳥類精神體,也許是與需要大範圍覆蓋精神域有關,且都擁有共享視野這個能力,很好,這就是我下一個論文選題了……”

“可是!它為什麼這麼小隻!”周伏清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不敢相信地捧起比掌心大一點的小動物。

他欲哭無淚地喊:“它比帝企鵝還小!”

周伏清掌心上的斑頭鵂鶹雙眼瞪得像銅鈴,似乎也在質問老師。

斑頭鵂鶹長得和貓頭鷹很像,又叫做“小貓頭鷹”,憨頭憨腦非常可愛。然而精神體可愛是沒有用的。雖然沒有官方定論,但是大部分向導的精神體都是小型或食草動物,大部分哨兵是凶猛的食肉動物。人們因此認為,精神體越強越大,士兵的潛能也就越高。

周伏清看著自己雙手就能捧起來的小鳥,心情慘淡。斑頭鵂鶹感知到本體的情緒,也緊縮著脖子,看起來更沒有威脅性了。

“說什麼呢,不要什麼都和那群被喂得圓滾滾的家養企鵝對比!”老師喝止他的胡思亂想,“斑頭鵂鶹雖然體型小,但能獵殺比自己還大的動物。深入了解動物們吧,自然界可是很神奇的。”

周伏清情緒依舊低落,他與斑頭鵂鶹四目相對,低聲道:“我真的可以做到嗎?”

過了一會,他的心忽然無比沉寂。他眸色黯淡,喃喃自語:“我一定要做到……”

周伏清遵守畢業分配去了其他城市的哨塔。帶領新兵的教官是一位112屆的學長,名為科爾,同隊伍的還有116屆的其他同學。周伏清的畢業成績在裡面不算出色。

但幾次集訓過後,周伏清的射擊成績不聲不響地拿到了第一。

科爾教官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可以呀,平時怎麼訓練的?還是你領悟到了精神體相關用法。”

“沒、沒有領悟到。”周伏清結巴地回應,“我隻是在想……我會贏的。”

“對自己有信心是好事,一直保持到這次的遠程訓練吧

,我可有一份大禮物送給第一名。”科爾嘿嘿一笑,揭開一旁的防水帆布,亮出一個槍械匣子。

“它就是——從遠古遺跡裡挖掘出來的,超精度遠程攔截型重狙!我當時可是拚死拚活,釣上了一條六斤大魚,才拿到這個獎品的啊!”

同隊伍的士兵頓時嘩然,隻想立刻打開箱子開開眼。

“誰家釣魚大賽還送遺跡武器?我怎麼沒參加過!”

“獄火會太有錢了吧!年知瑜這麼有錢?”

“噢,學長你跟的是上一任獄火會會長啊……”

科爾站上最高處,大喊:“有沒有信心拿下這次訓練的第一名!”

士兵們熱血沸騰,紛紛大喊“有”。

周伏清站在原地,內心羨慕那個即將拿到第一名的人。可他忽然看見科爾在對自己使眼色。原來他也是彆人眼中能角逐勝利的佼佼者了嗎?

他說不清地緊張,連忙低下頭,瞧見冰面上的倒影。

忽然他自言自語道:

“我會贏的。”

周伏清就這樣堅定,但茫然地走到了今天。

他覺得不是在自己爭一口氣,也說不清是在為誰努力。他深知自己永遠不可能做到北星喬那種一呼百應的人,他還是習慣當彆人小弟。

但當誰小弟比較好呢?北星喬失去音訊,科爾教官沒有當老大的願望。周伏清思來想去,總覺得缺點什麼。

直到在冰原上遇見一隻走丟的企鵝和馴鹿,那一聲“哥”就忍不住從喉嚨裡跑出來。

然後,幸運女神就如同為水手之路的信天翁一樣,降落在自己面前。

周伏清跟著白煜月往前跑,隻是跑,心臟卻不斷迸發出驚人的生命力!

他的動作比平時平穩數倍,專注度比訓練室高出上百倍。他仿佛一瞬間就填裝好子彈,槍支宛若他的臂膀那樣熟悉。

忽然,他感覺到一個陌生的精神域覆蓋到他身上。

他全身一凜,這是被敵方狙擊手鎖定的前奏。

對方的精神域絕對比他寬廣得多,他竟然至今沒有察覺到對方的位置!

“沒關係的……按訓練步驟來……”周伏清又開始自言自語,“我一定能做到的。”

仿佛一個神奇的咒語,他在不斷移動的過程中精準調整好自己的狙擊方位,每一個步驟都與教科書驚人的一致。

在40世紀,狙擊手之間的交鋒不再是子彈與防具的比賽,更是精神域的比拚。

通道裡響徹了他們逃跑時的踩水聲、鋼鐵材料的崩塌聲,但除此之外還有微弱的風聲。在某一瞬,周伏清的精神域清晰感知到一個蘊含著強大威力的小點正破空而來。

刹那間軌道計算完畢,空間定位完畢,戰場障礙物解構完畢。周伏清頓時轉身,半跪微弓抬手,構成穩定的射擊台。

他手上拿的這把槍正是他那天贏得訓練後的獎勵。科爾教官高興地雙手捧槍給他,他雙手接過,這把槍輕得好像一片雲彩,真是太神奇

了。

他扣下扳機,槍膛好像岩漿那般熾熱,而後迅速冷卻,子彈帶著氣流螺旋噴出。身後的斑頭鵂鶹撲棱翅膀站在周伏清頭頂,像在為他加油助威。

周伏清的視野跟著子彈展開,這顆小小的子彈載著他的大半精神域。他打穿了一塊薄薄的鐵片,從兩根水管的縫隙間飛出。

然後他“看到”了敵人那顆同樣高速飛旋的子彈。它穿越水霧,留下一條不可違抗的真空地帶。

但是周伏清的計算沒有錯,他們的彈道將在三秒後相交!

周伏清捏了一把汗,心弦被大腦中的秒表牽動。他猛地握緊雙拳,看準時機,將承載在自己那顆子彈上的精神域儘數炸開。

就這樣,封寒覆蓋廣闊的精神域內出現了一小片缺口。

沒有高維的支撐,封寒那顆子彈的威力僅僅能打穿水管,然後便卡在了鋼筋水泥之中。

成功了!攔截成功!

但周伏清並不覺得興奮,他聚精會神地看向前方,雙眼無神,卻好像看穿了水霧另一邊的勢態。

“怎麼了,出什麼狀況了嗎?”白煜月喊道。

“對方……對方好像很生氣。我覺得敵人的精神域……在爆炸。”

周伏清不知道該不該說,斑頭鵂鶹圓圓的臉上出現一絲凝重。這難道是食物鏈的壓製嗎,隔著遙遠距離,他竟然感覺到害怕。

“他有什麼好生氣的!”白煜月正在解決攔在前方的水管廢墟,不忘安撫心生不安的周伏清,“你現在不要覺得自己在對敵,想象自己在做模擬訓練怎麼樣?假如現在是北星喬命令你開槍……”

“更害怕了!”周伏清欲哭無淚。

北星喬在他內心餘威尚存。他總有一段時間會做噩夢,擔心對方會以“覬覦會長的哨兵”之類的罪名將他扔出去。以後他走在街上,都會被人指指點點,“看呐那就是極光會的二五仔”。

但是他其實已經在北星喬面前報備過了……會長也沒說什麼不是嗎?雖然是因為當時他構不成什麼威脅,但難道這不能算是一種默許嗎?

白煜月不知道周伏清的胡思亂想,隻說道:“總之對面的敵人十分可惡,他的夥伴把北星喬打成那樣!”

周伏清一愣:“會、會長?他受傷了?”

白煜月顯而易見不太開心,微微點頭。

周伏清一邊心想小黑果然還心心念念著會長,真是癡情人啊;另一方面他神色肅穆百倍,氣勢也變得莊嚴起來:“請放心!我一定要打倒敵人!完成會長的畢生夙願!”

白煜月:“其實他還活著。”

“不好意思我沒有詛咒會長的意思,我是想說……”周伏清的聲音小了起來,“我會替會長繼續守護您。”

這難道是對極光會會長的忠誠嗎……北星喬真幸運啊竟然有這樣忠心耿耿的小弟。白煜月如此想到。

總之周伏清肉眼可見的精氣神很足,勢頭高漲。白煜月迷糊了一會兒L後便繼續拆卸活動。

眼下

的周伏清被莫名其妙的心理暗示增強了。他極為迅速地瞄準不同的目標,扣動了三下扳機。槍膛滾燙,外殼竟然浮現出血管般的龜裂紋理。

射出的子彈如同一把手術刀,精準切斷了敵人的子彈軌道,敵人的三顆子彈全部啞火。周伏清也說不清自己怎麼做到的,但為了小黑,啊不為了完成會長的願望,這有什麼做不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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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也感覺到敵人越來越近了,敵方狙擊手一直在快速移動,而且在清理屏障。

腦中靈光閃過,周伏清頓時明白對方想乾什麼。

敵人一定是傳說中思維傳統的狙擊手,要肉眼確認過擊殺對象肯開槍。清理屏障就是為了最後的狙殺做準備!

他絕不能給敵人這個機會,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子彈送進敵人腦門吧!

周伏清摸索著開了幾槍,每一槍的子彈都失聯了。

在攔截方面,對方同樣強悍。

“我馬上弄好了!待會就跑!”白煜月也知道周伏清陷入僵局之中,猛踹彎一根水管,為他們擴出更大的逃跑空間。

可是敵人的動作也很快,封寒如扯布般扯下一塊鐵皮,隨手一扔,整個人都暴露在周伏清的狙擊視野中。

同樣,周伏清身前再也沒有任何可以當掩體的東西。

封寒身後展開寬闊的潔白翅膀,若不是親眼看見,沒有人能相信地球上竟然存在如此巨鳥。

一隻斑頭鵂鶹跳上周伏清的腦袋,也展開自己長達20厘米的翅膀。

現在,是中門對狙時間!

看清敵方的模樣,周伏清再也不能淡定,腦中劃過無數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大隻啊!!”

但是他的靈魂同時分裂出一小半,在他身邊扶穩他的槍,與他一同扣動扳機。

“沒關係的。”

“我一定能做到。”

因為……

幸運之神站在他身後!

周伏清的視線裡,他的動作忽然變得無比緩慢,連槍支後坐力導致的肌肉震動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這緩慢的世界,斑頭鵂鶹突然以極快的速度鑽進子彈裡,發出車輪碾過的咕嚕聲。

敵方的白色翅膀似乎鋪天蓋地,他乾脆閉上眼,不再看終點。微風拂過面龐,他好像展開了翅膀,順著暖暖的氣流滑翔。某一刻他忘記自己是一個人,全心全意地成為一隻正捕食大型獵物的斑頭鵂鶹。

漆黑的子彈穿透迷蒙的水霧,在空中劃過透明的軌跡。

在封寒微怔的目光中,打入他的肩膀,炸出一片血霧。

“就差一點!”周伏清喊道。

封寒沒有立即動手,而是面無表情地用手去摳傷口。血染紅了他的衣服,他總算掏出一小塊子彈。他捏在指尖上看了看,仔細地辨認子彈的型號。

“做得很好。”封寒把子彈隨手一扔,“不愧是我的子彈。”

周伏清十指攥緊:“你說什麼!”

他毫

不猶豫地站在白煜月這邊,以致於他忽略了封寒身上的白塔標誌。

封寒不再廢話,抬手一槍,便讓周伏清差點永遠閉嘴。

幸好關鍵時刻白煜月外放精神域,擋掉了一部衝擊波。周伏清才不至於英勇就義,但整個人幾乎被震成腦震蕩。

白煜月趕緊將周伏清拖回大哈的纜車上,吹響口哨。

他剛才把通道的障礙完全清出來了,現在就是要一刻不停地跑!

沒有角的馴鹿踢踏踢踏地在管道中跑起來。

白煜月緊跟其後,他不時回頭,攥緊槍,與封寒遙遙對峙。

“怎麼自己拿槍了?”封寒風輕雲淡卻又嘲諷至極。

他知道白煜月聽得一清二楚,故而繼續自言自語:“身邊不是已經有一位狙擊手了嗎?不夠用?”

白煜月悶頭往前跑。

破開管道的最後一道鐵絲網,前方的景色忽然豁然開朗。這裡被炸開一個大坑,四周都夾層與寬廣通風管道的橫截面,裡面站著密密麻麻的人。

此處人聲鼎沸,數不儘的雜音鑽進白煜月的耳朵。他看到很多熟人,例如司潼他們,也看到很多敵人,披著封建白袍的信徒揮舞彎刀進攻。這裡靠近14層的出口,雙方都彙聚在這裡交戰。

能決定戰局的人還沒到場,白塔隱隱占上風。當白煜月跟在馴鹿雪橇後出現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不禁面露驚喜。

這時,一聲槍聲響徹整個空曠的空間。所有人都被這聲音震動。

一顆大口徑子彈,搭載著展開白色翅膀的巨大信天翁,從洞口飛出,緊隨著白煜月的後背而去。信天翁向來是忠貞與守護的象征,但此刻它似乎成為一隻複仇之鳥。隻消看上一眼,旁人都會為其中蘊含的殺意與憤怒懾住。

隨著子彈逼近眾人,所有人都感覺到其中不可違抗的威壓。這一槍是想直接要白煜月的命!

一位驚呆的信徒問道:“那位聖子隻是精神擬態吧,為什麼會這麼強?”

“他隻是沒有深度鏈接過。”一位年長的信徒臉色死寂地回答,“但他鏈接過上百頭鯨魚。”

旁聽的信徒們忽然明白,為什麼很久以前基地天天吃鯨魚肉大餐了。

白塔這邊則方寸大亂:“靠,開槍的那人是誰?”

司潼不敢置信地放下望遠鏡,臉色蒼白:“封寒?不可能,怎麼會是他?”

赫川怒火衝天:“我早覺得他不是好人!”

科爾也用望遠鏡看見了,他不敢相信是自己曾經信任的會長做出這種事。但為了白煜月著想,他隻能下令:“全體遠程方陣,指令S!”

指令S是攔截命令,對開槍者的本體僅有輕微損害。

一時間白塔這邊精神體齊出,雖然花樣沒有極樂曼陀天那麼多,但各個都很健康。

遠程方陣的士兵舉起冷戰的弓弩,熱武的槍/炮,還有人用暗器飛鏢,總之隻要能阻斷封寒精神域蔓延的手段,統統用上。

同時,一些

站在通風管道裡的信徒們,沒有攻擊,而是審視著整場戰局。

懷疑的目光如箭刺向封寒。

面對諸多熟人的進攻,憤怒的信天翁絲毫沒有留手。寬闊的羽翼切開鋼筋水泥,擋住一切子彈,帶起的氣流將進攻者的器具統統碾碎。它與白煜月越來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能將白煜月攔腰斬斷。

臨時組織進攻的科爾都要絕望了,可他還是想質問封寒一句:為什麼是你!

忽然,白煜月一個急轉身,終於掏出準備許久的槍支,對準封寒便是一槍。

眾人要不是太遠,都想親自阻止他。周伏清這個遠程也就罷了,你一個搞近戰的,也敢和封寒中門對狙?

白煜月的子彈輕而易舉地在封寒的領域中滑行。封寒判斷出它不是朝自己任何一個身體要害而來的,因此沒有絲毫躲避,維持著冷臉,專心致誌地控製進攻的信天翁。

於是那顆子彈在毫無阻擋的情況下,射穿封寒的包裹,將裡面的東西炸得粉碎。

封寒果然變得慌亂。白煜月沒有判斷失誤,他在逃跑的時候一直有觀察封寒,那個包裹裡一定有封寒看重的東西!

封寒伸手想擋住裡面漏水的破洞,可終究阻擋不住。裝著“古茲爾之池”提取液的密封瓶早已四分五裂,那張寫著“是營養品”的標簽也完全破碎了。

封寒拿著這些碎片,不知道擺出什麼表情好。

他這邊一分心,信天翁就飛得七扭八歪。

可是就算沒有高維的支撐,一名優秀狙擊手的子彈從來不會射偏對象。

子彈精準地在白煜月脖頸處炸開,將白煜月轟向廢墟裡。

“白煜月!”“小黑!”

白塔眾人焦灼地喊著同伴的名字,看見灰塵中有一個人影坐起來了才安心。赫川迅速帶人接應他。而通風管道的一些信徒總算收回了懷疑的目光。

廢墟裡,白煜月撐起身體,猛咳幾聲,心有餘悸地擦掉了臉上的血痕。此刻他圍巾早變成破布,之前縫合的好傷口也崩裂了,看上去淒慘無比。

“活下來了……”白煜月顧不得那麼多,大口大口地順氣,“封寒你也有失手的時候……”

然後他摸了摸自己的鎖骨,擔心缺斤少兩,結果卻摸到了一手北星喬通訊器的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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