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失控(3)(1 / 1)

白煜月身邊凝起不規則的黑色平面圖形,尖鋒逐一對準北星喬,似乎要來一個萬箭穿心。

封寒在千米之外全神貫注地盯著,彈殼都有些被他捏得變形。

北星喬頭發上的雪渣融成水流,浸濕了他的臉和衣服。他已經能感知到那些黑色薄片中蘊含的危險性。他深呼吸,努力保持著動作的平穩,再一步向前。他慢慢地握住白煜月手裡的槍。白煜月應激地往後一退,身邊的黑刺密密麻麻地對準北星喬,隨時要把這個人捅個對穿。

“如果你想下手……”北星喬低聲說道,“就攻擊我的大腦。”

白煜月原本空洞的眼眸裡突然有了情緒色彩,綠色的雙眼結上一層霧氣。黑刺已經抵在北星喬脖頸上。

“白煜月,有本事就殺了我。”北星喬繼續道。

他說的話隨著耳機傳到島上所有的向導耳邊,島上一片寂靜。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是最愚蠢的行為,到底是有多大的自信才敢用生命做盾牌?又是誰從前給了北星喬這樣濃厚的底氣?

北星喬此刻好像重新回到極光會會長的位置,胸有成竹,掌握大局。他試圖抽出白煜月手裡的裝載了實彈的槍,第一次失敗了。他再度用力,才將那把槍順利抽出。白煜月此刻兩手空空。面對北星喬,他似乎永遠手無寸鐵。

“但是你不會……”北星喬將裝了訓練用彈的槍遞給白煜月,“因為你是白煜月。”

封寒捏扁了一個空彈殼,胸口發堵,一些不道德的衝動幾乎達到頂峰。

白煜月拿著新的槍支,目光無神,似乎在猶豫,他身邊的黑刺漸漸遠離北星喬,仿佛早幫黑哨兵做出了決定。封寒內心情緒翻湧,心底流淌著對北星喬的恨意。

突然,白煜月手中的槍被黑色的長刺四分五裂,再精製的鋼鐵此刻竟如一團紙片般被輕易揉捏變形。他扔掉槍,反抓住北星喬的手腕。天空中的黑色粒子突然凝成線,密密麻麻地向二人刺去,像是一場黑色的雨,又像是密不透風的囚牢,要讓兩人死在一起。

一切都在融化,好像一場無聲的燃燒,高溫使空氣都泛起了扭曲的紋理。變故來得太快,封寒甚至來不及重新架槍瞄準。他的心再度被懸上高空,等待著最後的宣判。

冰層被升華,而後又凝為白霧。濃濃的白霧遮擋了中間二人身影。沒有人看清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直到寒風吹過,將霧氣重新凝成冰屑,戰場上響起叮叮咚咚的冰雹落地聲,露出裡面兩個雪人。

白煜月軟綿綿地倒在北星喬懷裡,仿佛睡著了。但他的左手依舊牢牢抓著北星喬不放,好像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北星喬先愣了一會,然後緊緊抱著白煜月,低低的啜泣聲從耳機裡傳出。

封寒怔怔地看著一切,曾經那些堅如磐石的信念,如同被打破的玻璃那樣散落。

……

哨塔醫療室。

白煜月虛弱地睜開眼,首先看見天花板晃著四條輸液管,透明的液體正不斷往自己體內輸

送救命的元素。

他稍微動了動,全身的骨頭都像有千根針在裡攪動。他的手肘似乎碰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再動了動。床邊的北星喬立刻彈起來,欣喜道:“小黑你總算醒了!()”

他熟練地查看醫療儀器上的各項數據。白煜月靜靜地看著北星喬忙上忙下。北星喬確認各項數值沒有意外後,又從旁邊拿出一個小小的蘋果,幾下便完成了削皮切塊的過程,遞給白煜月。

白煜月和誰過不去都不會和食物過不去。他咬住蘋果,面無表情地享用,再仔細查看自己。

他的衣服換成了病號服,大大小小的擦傷都被包紮好了,連脖頸上的陳年舊傷也圈了幾圈繃帶。他懷疑地看向北星喬:你沒有趁我睡覺時做些奇奇怪怪的事吧……()”

北星喬慢慢地削第二個蘋果:“我應該沒有混賬到這種地步?”

白煜月整個人縮進被褥裡,換了個舒服的睡覺姿勢,迷迷蒙蒙地說:“你以前又不是沒做過……你在我這裡可沒有信用值。”

“那我以後爭取不被扣分。”北星喬頓了頓,看向白煜月,欲語又止。

白煜月同樣安靜地看著他。

在這個密閉的房間內,在這對曾經相愛的情侶之間,似乎一個對視就能將溫度升高。北星喬放下蘋果,俯身親了一下白煜月的臉。

白煜月什麼都沒說,像是默許了。北星喬更加大膽,在白煜月唇邊印了一個吻。他心跳加速,但白煜月沒有理會他,而是看向他漸漸滲血的衣服,眼神又有些空洞。

他拉了拉北星喬的衣角,坐起來,兩人在病床上交換了一個吻。

“砰!”

醫療室的大門突然打開。

正在接吻的兩人像現場被捉包了一樣嚇了一跳,立刻分開。

封寒把一切看在眼裡,寒著臉,迅速說:“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然後用力把門關上,窗戶都被震得轟天響。

醫療室內的兩人對視一眼,有點訕訕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北星喬把衣領弄好,忍不住透露些笑意。

“砰!”醫療室的大門再度打開,依舊是封寒。他毫不客氣地說道:“北星喬你還要妨礙彆人治療什麼時候?給我滾出去。”

他看向白煜月,一下沒了聲,輕手輕腳又緩慢無比地關上門。

“你是不是得罪過學長?”白煜月忍不住問,“他好像一直在針對你。”

“他在磨煉我。”北星喬面不改色地說,“高年級的都有針對學弟的毛病。”

“哦……”得到解答後白煜月便安心地縮進被子裡,“那你加油。”

“但是封寒除此之外的行為都很可疑。”北星喬低聲道,“我和他追蹤桑奇,他在半路消失了。然後桑奇也消失了。我確定無法找到桑奇才趕回來。”

醫療室的大門第三次打開。

封寒肩膀扛著一隻大企鵝,沉聲對白煜月說道:“你家企鵝非要找你。”

小紅正在迅速長高,現在身高已經直逼80厘米。它

() 雖然是鳥,但是恐高,在封寒肩膀上縮成一大團,看見白煜月的身影著急地揮揮翅膀。

封寒輕輕地把小紅放下,小紅立刻搖搖晃晃地走到白煜月床邊,用頭去蹭白煜月的床單。封寒卻不走了,用壓迫的眼神注視著北星喬。

北星喬巋然不動,自顧自地和白煜月說再見,冷著臉離開了。

等北星喬完全消失,封寒身上冷冽的氣質才為之一變。

白煜月的手伸出被子,摸了摸小紅。小紅咕咕嘰嘰地說話,又著急地揮揮翅膀。醫療室內隻有企鵝的聲音,而封寒靠在牆邊,沉默不語。

白煜月倒有一萬句話想說:“學長你真下手啊?”

“我當然能狠心下手。”牆角的陰影裡,封寒像一塊不會被融化的堅冰,“我又不像他那樣喜歡你。”

“其他人怎麼樣?”白煜月問道。

“一點傷,在你醒來前就好了。”封寒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回答,“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很想睡覺……”白煜月道。

“桑奇引爆的抹香鯨大腦模型,是破冰者為了研究黑哨兵仿製的。”封寒說,“資料上說,兩個黑哨兵的精神域相撞,會發生一些難以預測的反應。但資料沒有明說後續結果,全世界隻有你知道。”

白煜月靜下心感受著自己的變化。從剛剛醒來的渾身疼痛,到現在已經是全身暖暖的。心臟泵出新鮮的血液供向四肢,原本遲暮的細胞重新煥發出驚人的生機,一切都逐漸更新換代,唯有過量運動後的脫力還殘留在肌肉上。他猜測這是一種類似於吞噬的反應……因為他現在一直有種奇妙的飽腹感。

他的解封率已經突破20%大關,但精神域的使用度跌破了以往的最低點。那些狂躁的精神域猶如岩漿岩一樣冷卻了,留給他暫時的寧靜。也許算是好事?白煜月不清楚。

“對不起。”封寒突兀地說,“我……對你開槍了……”

“這是學長應該做的。”白煜月在被窩裡回憶,“成為黑哨兵那一刻,我很害怕控製不住自己……事實上我那時完全把你們當敵人了。我看著你們的臉,還有記憶,還能說出幾個小時前的對話。隻是大腦非常絲滑地將這些熟悉的同學與‘敵人’聯係起來。

“如果不把敵人打倒,我就不會停止。”

封寒心想學弟明明有例外。

他不得不將所有的澀意吞咽回身軀裡,才能保證自己說話的語氣正常。他強迫自己關注白煜月本身,但看著白煜月撥弄脖頸上的繃帶,便忍不住關心道:“是包紮得太緊嗎?”

白煜月:“這種陳年傷疤就不用包紮了吧?也不會好。”

封寒定了定神:“那我下次不會包紮那裡了。”

白煜月停下動作,才反應過來是學長替他包紮的。

他有一個精神域解封的後遺症沒有說。在他腦海中,過往的記憶忽然變得遙遠且朦朧了,苦難也好,快樂也好,都在他腦海裡漸漸被擦去,親密的接吻也依舊水波不驚。

但還是有人為他包好過去的傷疤……

白煜月握住封寒的手,帶著濃濃困意道:

“學長,沒事的……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