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失控(2)(1 / 1)

“等等。”

封寒停止組裝槍支,眼神如鷹地掃視遠方的船塢。天空的信天翁更是俯衝滑翔,仔細地搜尋地面的戰場。然而原本白煜月站立的地面已經空無一人,隻剩下一灘灘黑色的血跡,在冰雪上格外刺眼。

“全員戒備,黑哨兵脫出視野,重新搜尋。”封寒按著耳機說道,隨即忍不住吐槽,“這小子戰鬥意識可真難搞……”

白煜月可不會乖乖站在原地挨子彈,一能自由行動他就馬上移動到彆處,行事高效,下手精準,可謂是戰場上最難纏的敵人。

“他不是失去理智,他有記憶……”曆洛崎有氣無力地借助通訊耳機說道,“我剛剛看著他往我的北偏東30度的方向離開了。該方向的人員請注意……”

“白煜月有記憶,卻仍然選擇了對同學下手,這就是黑哨兵。”封寒冷酷地說,“不要有感化黑哨兵的僥幸。”

忽然,耳機的某個通道傳來雜音。隨著一聲沉重的“咚”響,一個新的信號接入通道中。

“司潼,重新上線……”

司潼的聲音充滿疲憊與電子雜音。

“白煜月於一分鐘前搶走了我的通訊耳機。我組裝了一個新的……

“換而言之,你們在這條通道上說的話,包括我說的這句話,他全聽見了。”

通訊器的通道內頓時死一般的寂靜。

封寒側耳傾聽,從耳機中聽出頻率不同的呼吸聲。

這其中,有白煜月的呼吸。他聽著耳機裡對他光明正大的圍剿計劃,行走在暗處,不動聲色,隻待在最關鍵的時刻使出致命一擊。

司潼坐在地上,身邊的巨蛇嘶嘶作響,旁邊布滿著黑哨兵攻擊造成的坑洞。但那些坑洞無一例外,沒有一個對司潼造成真正的威脅。他沉默半晌,又補充道:

“但是他沒有攻擊我,隻是搶走了通訊耳機,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解封率才20%,封寒,他不是那些傳聞中的黑哨兵。”

“這樣想就太遲了。”封寒堅決道。他與信天翁共享的視線已經找出了地上可疑的血跡。白煜月想隱匿行動,可他一邊走一邊吐血,怎麼可能藏得住?

他完成組裝的最後一步,便架起狙/擊槍,瞄準鏡沿著血跡一路移動。

“砰!”

年知瑜那邊突然響起巨響!

年知瑜及時轉身,雙手以槍為盾,恰好擋住了白煜月的突然襲擊。肩膀上的傷口對他來說不過小傷,不可能讓他有半點不穩。反裝甲型衝鋒槍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隻餘一雙橘色的貓眼目不轉睛地盯著白煜月。

他的精神體擬態並未給他增添什麼花裡胡哨的技能,而是較為普通但最為實用的,夜行時戰力增強。藪貓作為獨居的捕食者,單打獨鬥的本領也很強。藪貓從年知瑜肩上躍出,彎身成弓,用前爪拍向白煜月。精神體擬態通常不會物理攻擊,它的攻擊對象,是白煜月岌岌可危的精神域。

白煜月側身避開,手上是半路

撿起的撬棍。雖然是冷兵器,但如此近的距離已沒有冷熱之分,全靠瞬息之間的反應力。年知瑜扔掉被砸壞的槍,從身後拔出兩把三棱.軍.刺,在指尖轉出優雅的弧度,便再度向白煜月攻去。可每一次,都被白煜月穩穩地擋下。

白煜月好像能預判他的攻勢……

是了,黑哨兵的五感肯定也增強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筋腱的變動,提前鎖定目標的視線,三棱.軍.刺揮下後帶起的風聲,一切都能成為黑哨兵預判的證據!

就在年知瑜緊急思考戰術時,白煜月忽然力氣增大,狠狠地將他壓倒在地。

“我投降。()”年知瑜果斷扔掉武器,舉起雙手,你有記憶,你有理智,你知道這個手勢是什麼意思。?()_[(()”

白煜月眼神依舊冷漠。但他胸膛起伏不定,喘氣聲有些急促,而且沒有下一步動作。

年知瑜試探性地問他:“你想要什麼?我……我們是你的夥伴,我們可以幫你。”

白煜月掙紮了一瞬,忽然上方閃過一個黑影,白煜月立刻變回有些凶狠的樣子。他將年知瑜掀過去,膝蓋頂住背部,一手按住年知瑜的後頸,另一隻手則迅速拆卸年知瑜的武裝帶,薅走一支支武器。

年知瑜沒有反抗,仿佛真的認輸了。

黑哨兵不小心碰到年知瑜肩膀上傷口。傷口已經停止流血,哨向的身體機能就是如此驚人。但年知瑜的呼吸立刻變得不穩。他閉上眼,抿了抿乾燥的唇。

黑哨兵突兀地停止動作,他面若寒霜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自然的害怕。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從年知瑜身上挪開,帶著一身武器跑路了。

他在逃跑的間隙又看了一眼天空,恰好與漂泊信天翁對視。他捂住口悶咳了幾l聲,鮮血從指縫中流出。真該死,一定是這血跡暴露了他的行蹤。

黑哨兵身上漫出狂暴的黑色粒子。他不可能投降,除非這幾l個敵人完全喪失攻擊能力。擒賊先擒王,他一定要把封寒乾掉!

他聽見耳機裡傳出封寒毫不掩飾的聲音:

“我已鎖定黑哨兵。預備擊倒他——”

黑哨兵將一支帶著刺刀的槍卡入地面上的一塊鋼板。如今他走到的地方恰好是純淨水冰塊的運輸通道,地下埋著錯綜複雜的管道。

封寒扣下扳機。

一開始隻是一個細微的風聲。

而後風聲轉換為哭嚎的呼嘯,旋轉飛出的子彈周圍凝起美麗的極光,再彙聚成一個恐怖的旋渦,似真似假,如夢如幻,籠罩在黑哨兵的上空。

黑哨兵此時一咬牙,手腕青筋儘顯,將一大片鋼板連釘拔起,甩向半空。

“碰!”

恐怖的爆炸在黑哨兵幾l米外炸開,瞬間冒起漫天灰塵。漂泊信天翁繼續低飛,急切地想看灰塵內部的景象。

等灰塵漸漸散去,露出了黑哨兵依舊站立的身影。

封寒填裝第二顆子彈。

然而等煙塵完全散去,卻是灰撲撲的黑哨兵。爆炸對他

() 並非全無影響,宛如亂糟糟但至少很白的頭發此刻灰蒙蒙的,像在泥地裡打滾了一整圈。衣服被飛濺的鋼鐵碎屑劃出好幾l道口子,臉上更是有著明顯的擦傷,全身都是血跡,不知道是剛剛吐血弄上的,還是真的被打出貫穿傷。

封寒從瞄準鏡中看到這一切,按在扳機上的手指忽然猶豫了。

他瞄準的不止是黑哨兵。

也是白煜月。

封寒此刻沒有受傷,他腦子卻好像被錘子敲擊了一樣,尖銳的疼痛刹那間貫穿了他。他的耳邊回蕩著沉重而綿長的叮響,這是爆炸後最容易患上的耳鳴症狀,可他明明身在高塔。

最好的攻擊時間點。

封寒什麼都沒有做。

直到另一個人出現在他的瞄準鏡內。

所有人的耳機裡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北星喬上線。”

北星喬放棄了追蹤逃跑的桑齊,半路趕回到亞曆山大島上,終於在一片狼藉中,找到白煜月的位置。

“你擋到我的瞄準方向了。北星喬,讓開。”封寒嘴上這麼說,此刻已經放棄瞄準。他不得不思考用一點對白煜月傷害更小的方式製止他。

“讓開。”白煜月終於開口說話,帶點許久沒喝上水的沙啞。

眼見北星喬不知死活地往前走,白煜月身邊已經凝起寒意森森的黑色棱形。

封寒不得不說:“北星喬停下來,他會攻擊你。除非你有把握在近戰打贏黑哨兵,或者你有什麼精神域鏈接的小奧妙。”

“小黑。”北星喬則向白煜月說道。

封寒按住太陽穴,又不得不想怎樣在保證北星喬安全的情況下把白煜月安全地放倒。北星喬他怎麼想的?難道想弄舊情難忘喚起黑哨兵良心那一套嗎?要是這套有用,白塔從前就不會一發現黑哨兵覺醒便立刻銷毀!南極洲不會有人為此流淚。

可白煜月真的沒有向北星喬攻擊。

意識到這點的封寒莫名煩躁,不是針對白煜月,而是針對隻能拿起槍支的自己。

很多人會叫白煜月“小黑”,夜巡組這麼喊他是因為他的代號就是小黑,論壇的人這麼喊他是因為不屑又忌憚,老師這麼喊他是因為周圍人這麼喊。但很少有人知道,北星喬最開始起這個昵稱,是在兩人尚未長大的廢棄塔裡。

當時白煜月介紹黑哨兵的恐怖之處,北星喬則說,他一點都不覺得白煜月是黑哨兵,最多當“小黑”吧,於是從此就把這個名字當做專屬昵稱。然後他一把揉亂白煜月的頭發,又說白煜月的頭發很順滑,摸了會上癮。那時白煜月一點都不抵觸。

而從那以後,北星喬便不再把“黑哨兵”當做白煜月的標簽。

他迅速地看了一眼瞄準鏡的方向,再看向白煜月,堅定說道:“我來製止你。但是我相信,你不是傳聞中的黑哨兵。”

封寒通過耳機再次命令:“立刻離開,二級上士北星喬,不要妨礙我。”

北星喬答道:“長官,我不會選擇讓槍口指向白煜月。”

封寒:“我既然是你們的長官,我有義務保證所有人的安危。”

北星喬說:“你們想的太多了。”

封寒的心立刻被刺痛,他喉結滾動,似有千言萬語。

北星喬當著白煜月的面,一把一把地裝備好武器。他填裝的彈頭是訓練用的子彈,仿佛隻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對打。

封寒看清這細節,不得不噤聲,一種莫名的不甘心縈繞在他周圍。他好像從一開始就選錯了道路,而人生過往堅持了二十餘年的信念逐漸出現裂痕。

封寒將目鏡放大到最大倍數,準心對著白煜月的眉心,可學弟專注地凝視著北星喬。封寒心臟一點點高懸,宛若走在鋼絲上。他的手指捏著一顆27mm的實戰子彈,不安地來回摩挲。一些肮臟、不公、不義的私.欲正踐踏著他的良心。

在某一瞬間,他好像不僅害怕白煜月受傷,也會害怕白煜月真的不傷害北星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