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初遇(1 / 1)

南極洲,亞曆山大島。

破舊的塔內響起叮叮當當的維修聲。這裡地處南緯70°,在極圈範圍內,也是人類陣營最後防線的邊境。這裡荒無人煙,唯有哨塔,時時刻刻戒備著來自極點的敵人。

封寒咬著釘子,不耐煩地給哨塔外殼敲上一層鐵皮。俗話說縫縫補補過三年,他已經修修補補過五年,早就習慣了這裡苦寒的生活。

但原平安最近居然良心發現,送了一位學弟過來,正在路上。

邊境哨塔的網絡信號太差,封寒等了半天,用新鐵皮把昨晚凍掉的大洞給補上,才下載好這位學弟的資料。

封寒洗淨雙手,雙手合十,如同每次出去釣魚前做的禱告儀式。雖然每次除了魚什麼都能釣到,但他依舊堅信這個儀式是有用的。

“不要是哨兵。”

封寒不大喜歡哨兵,因為哨兵通常相當於麻煩、不穩定。他沒辦法想象和那種人精神鏈接的未來,乾脆做一個離群之人。

“也千萬不要是那位哨兵學弟。”封寒著重語氣強調。

原平安很少收學生,一旦決定收學生,都是那一屆響當當的刺頭。封寒了解過幾位直係學姐學長的事跡,忍不住感歎隻是愛翹課的他真是最溫良的一位。反正自他之後,原平安又提升教學生涯難度,決定教導白塔史上最強悍的學生——黑哨兵。

封寒沒見過黑哨兵,但知道對方外號叫“小黑”。

聽說,他一扣就能倒扣180個平時分!

那是封寒畢業前,知道的關於黑哨兵的最後消息。

這次原平安說送學弟過來,該不會是這一位吧……

做好禱告儀式,封寒點開面前的光屏。關於那位學弟的資料緩緩展開。

“116級哨兵係畢業生,測繪方陣,白▇▇”

測繪方陣?哨兵?

封寒了然,這麼稀罕,難怪當了原平安的學生。

測繪方陣需要精準的精神域控製力,還要學習各項科學課程,包括數理化天地生。總是很躁動的哨兵幾乎不會去學習這個方向。敢去學的,至少對自己能力很自信。

封寒翻看這位白同學的簡曆,幾乎被上面一連串“A”閃瞎了眼。怎麼還會有人把音樂鑒賞課也修到A?這種課的唯一意義不就是睡覺嗎?

“……來了一位好學生。”

封寒兩三下把簡曆劃到底,便把資料放到一邊,繼續維修整座哨塔。邦邦的錘子聲在哨塔內回響,冷風吹走他的自言自語。

“我可不擅長應對這種乖寶寶……”

……

遼闊的冰架上,一架列車穿越風雪轟隆前行,長長的白煙如同它招展的旗幟。

因為全球氣溫降低,海平面大幅度下降,不少群島都被厚重的冰棚相連了。人類在上面搭上鐵軌,用列車鏈接各個城市。

整個南極洲大陸像一片葉柄彎曲的銀杏葉,外圍厚達千米的的陸緣冰使它看起來像個圓形

。而南極半島就是這個葉柄的末端。人類最後防線處於南極半島外圍的群島,

南奧克尼群島到亞曆山大島,

都囊括在內。地緣遼闊,但從上空望去,他們隻占據了南極洲一個小小的角落。

白煜月乘坐極地列車,一路經過長城之城、帕默城、法拉第城……而他的最終目的,是位於彆林斯高晉海中的亞曆山大島,再往前走就是南極半島崎嶇的群山與高原。天然的地險守護著這片人類淨土。

他總是在看窗外的急速飛逝的風景,哪怕隻是天邊黑色的山脈線,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他在路上的城市購置了新的裝備。儘管現在不用遮擋自己的脖頸,他依舊戴上了厚厚的圍巾,因為習慣了。

列車上的人和貨物越來越少,沒有人和白煜月打招呼。有的時候列車會停下來,專門為遷徙的企鵝群讓路。白煜月和小紅就在窗後看著企鵝群的糞便把陸地染成粉紅色。

“你是不是又長高了。”白煜月舉了舉小紅,目測它已經有70厘米高,雙肩更加開闊,毛色越來越黑,肚子越來越白,短短的尾翼就像剪裁得體的燕尾服。

“嘠!”小紅揮舞自己有力的翅膀。它是隻大鳥了。

“都會長大的……”

白煜月繼續觀看窗外的風景,微微露出笑容。

抵達亞曆山大島後,白煜月拎起自己的行李,還有一些信號設備,是三塔之城給邊境支援的物資。他這次順便充當快遞員。

“接下來,我要拎著這堆東西爬山。”

白煜月翻看地圖,再抬頭望向海拔2000米的冰雪高山。

邊境哨塔隱藏在山脈中,屬於半保密式軍事基地。他需要先爬上山,見到直係學長後,才能知道哨塔在哪裡。

“小紅上來。”

白煜月整理好比他人還高的裝備箱,再給小企鵝騰出位置。小紅撲棱翅膀爬上去了。

“我們出發了!”

亞曆山大島莫約有3個華國首都那麼大,一人一鳥在雪山上緩慢移動。又過了幾天,一座懸崖上,突然出現一隻攀在邊緣的左手,其主人用力一撐,將他的整個身體翻到平地上,然後眾多包裝堅實的裝備嘩啦啦地堆在地面。而好不容易爬上來的青年,鬆開另一隻一直沒動過的手,小心翼翼地將企鵝放在平地上。

單手爬山的白煜月坐在地上,忍不住戳小企鵝額頭:“你可是鳥!怎麼能恐高呢!”

小紅癱成大字型裝死。

忽然,一道陰影蓋在這一人一鳥身上。白煜月從來沒有感覺過這麼安靜的精神域,仿佛呼吸都不存在了。他一愣,抬頭看向對方。

對方劍眉星目,帥氣非常,搭配卻極為反常,一件短袖T恤,一條長褲,領子上彆著證件,是白塔的認證——封寒。

他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了。

這種短袖穿搭不意味著這位學長體質超常,而是證明他的精神域控製得非常好,影響範圍大,能時刻給自己保暖。在白塔,短袖穿搭在精力過剩的學生間非常流行,一

個個恨不得在冰原上打赤膊。但在對節省精神域使用的白煜月看來就是浪費,

完全是毫無意義的耍帥。除非要下水,

他才不會那麼穿。

白煜月戴著又厚又長的圍巾,和封寒的搭配截然相反,乍看上去簡直是一個像夏天一個像冬天。

“封寒,原平安的學生,你的學長,跟我走吧。”

封寒彎下腰伸出手,將白煜月拉起來。

他猶豫了一下,扶著企鵝的肚子將它也擺正。

白煜月立刻覺得封寒是位好學長了,關於穿搭的刻板印象煙消雲散。他神色如常地介紹道:

“白煜月,今年的畢業生,也是原指揮的學生。”

封寒的眼神在白煜月的長圍巾上打圈,微不可聞地點頭,用鼻音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一同拎起眾多裝備箱,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哨塔方向走。

冰山的山峰被火山灰染成黑色,隨著他們逐漸走近,邊境之塔露出隱秘的尖端。

“白同學,你做好心理準備。”封寒終於說了在路上的第一句話,“以前這裡有個三萬人的小鎮,某一天被全毀了。後面又有好幾次騷擾,一些硬件設施修了好幾次。這裡的設施不太完善。”

他瞥了一眼白煜月:“尤其是精神域疏導裝置。”

白煜月連忙點頭,反正他肯定又用不上這玩意。他面上興致不減。等他看清了邊境哨塔的模樣,更是兩眼發光。

太酷了!

雖然高度完全比不上恢弘的中央白塔,目測高度僅有五十三米,功能層大約四種。但是它的外殼裝上了酷炫的鐵皮,外設裝備也破破爛爛的,天線應該是六年前的版本,但裝在上面看起來既酷炫又複古!

白煜月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極了。

封寒雙手抱臂,姿態有些不自然,語氣更加硬邦邦:“我先聲明,除非你要死了,我不會給任何哨兵精神疏導。”

白煜月下意識點頭:“哦……”

“但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你應該知道原平安收的學生都有點改不掉的毛病,像我就很討厭和彆人鏈接。”封寒頓了頓,又瞥了一眼白煜月的長圍,巾再移開視線,小聲說,“那個,我不是說你有毛病的意思……”

白煜月直接打斷他:“謝謝學長!我不會麻煩學長的!我們快點進去看吧!”

好像能看出學弟背後搖成螺旋槳的尾巴……

封寒面無表情地帶白煜月進去哨塔,進行錄入身份一係列操作。

他語氣冷硬地介紹:“這一層是軍事大廳。也是平時處理雜事的地方。”

白煜月看了看家徒四壁、隻有幾塊顯示屏的大廳。找不出什麼好誇的白煜月儘力捧場:“哇!好大!”

封寒奇怪地瞄了他一眼。

哨塔沒有電梯,封寒帶著白煜月走樓梯,繼續說:“這一層是飯堂,也是廚房。自己做飯,有壓縮食品,也可以去釣魚加餐,隨你。”

白煜月看了看那一排排設備齊全的漁具,真心誇獎:“

學長釣魚一定很厲害吧!”

封寒稍微輕咳掩飾心虛:“還行……”

他們走上三樓。這裡被分成許多小單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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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喂養馴鹿,夏季時引導馴鹿群遷徙。”封寒從牆上拿下一根木拐,“原平安說她送了你一頭馴鹿,它就在附近的圈舍裡。我們過去看看,注意你的精神域,不要驚擾鹿群。”

馴鹿也是南極洲的入侵物種。人類將它們帶到這裡,當做最簡單的運輸勞動力。亞曆山大島降雨量較大,有稀少的苔原,很適合養馴鹿。

“我還要……放鹿?”白煜月語氣有些夢幻。

“不要以為哨塔就是打打殺殺,這些日常運營也是重中之重。”封寒閉上眼,微微有些不耐,“怎麼,覺得哨兵就一定要待在被白噪音保護的環境……”

“太好了我們快去看看!”白煜月背後都蹦出花朵,“學長我們現在就走!”

封寒表情微僵:“……走吧。”

白煜月走了幾步,覺得腳步有點重。低下頭一看發現小紅緊緊抱著他的小腿,連忙把小紅拎在手上,腳步絲毫不減慢地跟著封寒離開。

在哨塔背後的山地裡,一群馴鹿優哉遊哉地返還圈舍。其中一頭身長兩米、角橫寬一米八、皮毛厚實順滑的馴鹿格外顯眼,長長的脖頸上戴著一條紅色項圈。

“它就是你的禮物。”封寒的語氣一直不冷不熱,“它是這裡的領頭鹿,攻擊性很強,你最好先小心靠近它……”

話音剛落,白煜月就徑直走到高大的馴鹿身邊,上手摸了摸馴鹿的頭。馴鹿抬頭看看他,忽然伸出舌頭舔了白煜月一臉,然後乖乖任摸。

“學長,它叫什麼名字?”白煜月摸得更起勁了。

封寒用懷疑的眼神打量了馴鹿好幾眼,才介紹這支馴鹿叫做“大哈”。

傳說很久以前,人類對雪橇犬哈士奇的昵稱是一哈,不知緣故。為了紀念滅絕的哈士奇,人們通常管最厲害的馴鹿叫“大哈”。

大哈打了個響鼻,溫柔地用角蹭蹭白煜月,理都不理腳邊的企鵝。太矮的東西,它是不會放在眼裡的。

白煜月開開心心地摸馴鹿,興奮都掩不住:“馴鹿……大哈?你好!你是我收過的最好的禮物!”

小紅嘎嘎抗議。

封寒靜靜地在一邊看他們互動,聽到某個字眼表情微動,然後越來越冷淡。

白煜月擼了個爽,把大哈和小紅一起牽走。

封寒沒有帶他們回哨塔,而是繼續往山下走,路過一處嶙峋冰瀑。旁邊有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裡面留著汩汩暗河。

“我們哨塔沒有供電線,都是分裝蓄電池。”封寒拎起旁邊好幾個半米高的圓罐,“要用電,自己去山下河那裡水力發電,充好電再拿回哨塔。哨塔的信號燈、暖爐、白噪音防護裝置都要用電,你自己計算好電量。”

白煜月:“好。”

封寒繼續介紹其他哨塔的功能。在哨塔

() 四層,他遞給白煜月一個實體鑰匙。

“還有這一層,就是我們的宿舍。”

封寒帶著白煜月來到哨塔四樓的一個走廊儘頭,“以後這就是你的房間,我的房間在另一個儘頭。”

他特意把兩人的房間隔得遠遠的。

封寒打開房門,裡面隻有一張行軍床和一個箱子,連窗戶的玻璃都被震沒了。他的眸光稍微暗了暗。

白煜月看了看房間,目光定在唯一的一張床,刹那有些許複雜。但他很快恢複自然,說道:“好的學長。我很喜歡這裡,這裡條件很好。”

封寒捏了捏門框,神情猶豫,連帶著語氣也有點複雜:

“還有最後一條規矩……我不喜歡麻煩。以後任務下來了,我們可以相互溝通完成。至於其他生活私事,非必要不要來找我。我不知道你來這裡是不是背負著什麼原平安的任務,你可以隨意行動,我不會打擾。但如果你給我不痛快,我一定會親手把你送回中央白塔。”

白煜月:“收到,學長。”他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

“那就這樣,明天大廳見,進行第一次日常任務。”封寒退出房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白煜月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給困得打盹的小紅做窩。忙完一切後他想開個暖氣,才想起這裡要用分裝電池。

但享受單獨的宿舍才更重要,白煜月便將此事置之腦後,放鬆躺在床上。

這裡沒有宵禁……

沒有攝像頭……

沒有很多人……

白煜月看著窗外的星空,聽著夜晚鬼哭狼嚎的山風。原本這些噪音應該對他有所影響,但經過考試的折磨後,他的精神域對這些噪音的耐受程度提高了。他隻覺昏昏欲睡,正要進入夢鄉,卻總是強撐著眼皮,想要多看一眼。

忽然,門外傳來叩門聲。

白煜月的精神域幾乎要瞬間炸起,攻擊的欲/望呼之欲出。他往背後塞了一把匕首,慢慢開門,光線從走廊泄了進來,除了學長還能是誰。白煜月的雙眼格外冷淡,似乎早上快樂摸鹿的學弟隻是假象。他現在隻是一位黑哨兵,審視著即將入侵自己地盤的向導,房間微微升溫。

“我說過我不想接收一個麻煩。”

封寒倒和早上那個酷哥沒什麼不同,也沒有察覺到白煜月冰冷的審視目光。白煜月先是看見他肩上的冰屑,掃了幾眼人體要害,再順著他的手看見了他正拿著的四個圓罐電池。然後他聽見封寒說:

“所以對你自己好點。”

……

不久後,走廊另一端的房間,封寒用新接上的天線拚命給中央白塔那邊打通訊:

“原平安!你送過來的那個學弟到底發生過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