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五個F(1 / 1)

天蒙蒙亮,白塔的明火終於熄滅。貫穿全塔的門禁裝置重新啟動,學生們一步步回歸正常生活。

白煜月進入白塔,去到H層,再從H層的外壁爬上I層的夜巡組休息室。

看到破了個大口的休息室,白煜月內心不安,三步並作兩步地爬上去。一進去,就看到滿地狼藉。

休息室內正中央赫然是白煜月的行李箱,已經被強行掰開一個口子。白煜月以為是夜巡組的其他學生臨時借用武器,但附近的武器庫沒有分毫損失。白煜月翻了翻自己的行李箱,納悶道:

“誰拿了我衣服?”

難道是拿去當包紮醫物了?

白煜月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拿出一罐企鵝精糧罐頭,一邊收拾房間一邊喊:“小紅,走了,我要給你的後半輩子找個好人家。你以後去了彆人家可不能搗亂了,也不要吃太多,畢竟你不是親生企鵝,彆人會嫌棄你的……”

一想到小紅被彆人欺負的場景,白煜月不想死的念頭立刻瘋長。

他要怎麼才能安全通過畢業考呢?臨時找個向導紓解他的精神紊亂行不行?指揮官能不能給他開個後門把難度調低點?

白煜月胡思亂想了半天,才發現小紅一直沒有回應。按照往常,它早就滑溜過來大吃特吃了。

“小紅?”

白煜月直起身,又喊了一聲。

整個休息室一眼就能望到儘頭,三兩下就能翻個底朝天。

可依舊沒有某隻企鵝的身影。白煜月內心某個地方搖搖欲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先是不敢置信,害怕是自己找錯了,又把各個角落仔細排查一片,但完全找不到,房間裡根本沒有企鵝。他好像墜入一個冰窟,洶湧的情緒下一秒就要爆發。

休息室有扇暗門連著AI機房。此刻因為入侵,那道暗門開啟了一半。白煜月努力使自己冷靜,不管任何禁令,鑽進機房。

機房內悶熱如夏,小紅應該是藏在這裡。這麼多機箱,他一定要好好尋找。

“小紅——”

白煜月又喊了一聲,無視機房內混戰後的場景,眼睛裡隻想找到和企鵝有關的信息。

他拐進一個迷宮似的大機箱群,七拐八彎後看見一個直達天花板的大水箱。他顧不得驚訝這個水箱是什麼,就看到水箱旁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戴著一個插滿管道的機械半圓形頭盔,頭盔半徑大約有半米,厚重非常。頭盔後是一條格外粗長的刺針管道,湧動著電光,似有活性。

“白煜月?”

戴著頭盔的人發出熟悉的聲音。他伸向後頸,用力將一個刺針拔了出來,再慢慢摘下頭盔,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是司潼。

他是大腦型特化向導,接到命令來維修AI主腦。

白煜月看到他就好像看到救星,連忙問道:“司潼,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小紅,就是一隻戴著紅圍脖的企鵝,有點圓,很好認的。”

司潼回憶了一下走進機房後的種種場景,搖頭道:“我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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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明天還找不到的話,我可以用長夏AI幫你找。”司潼說道,“但現在我得給它殺毒才行。”

“明天?明天……”白煜月忽然深吸一口氣,像是給自己鼓勁,“好,如果有明天,就算我沒有來找你,也請你一定要幫我找。”

他一步步往後退,像從泥沼中離開:“司潼,忘記說了,我很開心能遇見你,雖然我們相處時間不多。但是……但是你工作的樣子很酷!裝備很帥氣!還有……謝謝你照顧我。”

“這是我的工作,不用客氣。”司潼表面不顯,內心卻有些小雀躍。

他想到總指揮官答應他,完成這次工作後能獲得更多權限,他就忍不住乾勁倍增。或許能趕在畢業考前能抽調出以往黑哨兵的資料,幫助白煜月通過大考。

他目送白煜月匆匆離開,一無所知地套上裝備,對這缸液體組織進行消殺工作。

白煜月從I層的正門走出。

立刻和在搬磚的赫川碰上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可是機密要地!”赫川立刻放下磚頭,咋咋呼呼地說,“你這家夥真的想把平時分扣光嗎?”

“我……這是什麼?”白煜月從赫川身邊的雜物堆掏出一條臟臟的紅圍脖。它幾乎被撕扯成碎條,但依稀能見它原來的大小,並不是給人類戴的。白煜月抓著它的手微微顫抖。

“I層之前發生了一場戰鬥。”赫川解釋道,“毀了好多地方,我就被當成臨時工,一邊搬磚一邊替司潼看大門……喂,白煜月,我可以當做看不見你來這裡,畢竟監控壞了。但你好歹告訴我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監控壞了……”白煜月腦子嗡嗡的響,他又沒了一條後路。

他想走,卻被赫川拽住手肘。赫川:“你還沒說你來這裡乾什麼?”

白煜月轉身面對赫川,冷冰冰地說:“我來找司潼說遺言的,滿意了嗎?”然後用力甩開赫川的手。

“乾嘛說這種話。”赫川不再動手,他的聲音追趕著白煜月,“喂,不會在擔心畢業考吧?還有十幾天呢,司潼會想出辦法的。但如果——如果你想找哨兵練習的話——我也很有空——喂——白煜月你聽到了嗎?”

赫川怔怔看著白煜月離開的背影,莫名悵然。

他繼續搬磚維修I層大門。沒辦法,他畢竟身負命令,還是要先忙活眼前的事。

遠處天已亮了大半,微光照在安靜的I層走廊上。

赫川總覺得,這隻是稀疏平常的一個黎明。

白煜月從消防樓梯往下一層跑。H層是仿自然棲息地層,有許多溫室和動物圈舍,十分寬廣,大得讓他有點害怕。哪怕腳下這條路他已經在夜巡時走過無數遍。

他很想自己是個優秀的向導,這樣就能在白塔大範圍展開精神域

() 尋找活物。但是他不是,他是大範圍展開精神域就會馬上死掉的黑哨兵,注定不被命運偏愛。

下一個轉角,他又遇見一位臉熟的向導。

年知瑜一看見他,視線就盯著他不放。他一本正經地說:“白煜月同學,早上好。”

白煜月盯了他幾秒。年知瑜想起臉上還有傷,平靜地說:“這隻是爆炸造成的擦傷,於我的實力沒有大礙……”

“年知瑜。”白煜月打斷他,“你可不可以幫我……”

“可以。”年知瑜直接答應了。

白煜月反而有些退縮。但轉念一想他有什麼更多值得人家利用的呢?說不定是他反薅年知瑜的羊毛呢。於是他說道:“我想請你幫我找一下我的動物夥伴,是一隻企鵝……它是亞成體體型,心臟沒有那麼強,脖子上有一道傷疤,大腦情況完好無植入。”

“好的,我會幫忙。”年知瑜道,“但我需要報酬。”他忽然加重語氣,似乎在對某人強調,而且神情也變得冷酷,越來越像傳聞中的獄火會會長。

白煜月反而鬆了一口氣,年知瑜果然還是那個年知瑜。

隻聽到年知瑜說:“我想要——你未來的某天的24小時。”

他語氣不變,眼睛下卻像藏著火:“在這一天,我希望你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我儘量……”白煜月艱難地說,“儘量托夢給你。”

年知瑜以為這是白煜月的特色笑話,鄭重其事地點頭。他覺得自己雖然花費了更多精力展開精神域,但是這是正確的,因為白煜月給了他利益。他依舊符合利益至上的準則,安安穩穩地走在自己人生規劃之上。

他走到空地處,利用獄火會會長的特權向教官打報告,然後用精神域搜索這一層。

“這半徑八百的距離有兩隻企鵝符合條件。”年知瑜給他發送坐標,然後去另一個地方搜查。

白煜月再三感謝他,要不是快死了,恨不得當場和他結拜兄弟。

年知瑜僵硬地點頭回應。

白煜月要去年知瑜提供的坐標尋找小紅。在岔道分彆時,年知瑜突然說道:“我會在未來等待那一天。這是我的報酬,我不會忘。”

白煜月一愣,自動翻譯成“就算你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年知瑜真是野心勃勃,可惜沒有做過風險調查。他注定等不到收報酬的那一天。但他會收到來自白煜月的禮物——一個教訓。

白煜月都快被自己的地獄笑話逗笑了。

他招手向年知瑜告彆,匆匆拐入岔道口。

年知瑜的心一下子飄忽起來。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像等待面包即將叮熟的信號燈,等待玫瑰綻放的倒計時,有點緊張,但隨著時間滴滴答答地走過,內心的甜蜜便隨著期待感一分分增加。越漫長,越美好。

他會期待畢業考後的那一天。

白煜月的好心情隨著時間逐漸消散。

他找了好幾個坐標,都不是小紅。

他忽然意識到,小紅生還的

幾率,已經越來越小了。

“你好,我來找我的動物夥伴……”

“這個不是……”

“謝謝你,我不想收養新的企鵝,我隻想要我的那一隻。”

白煜月輕輕將湧向他的企鵝群推了回去,神情愈發失魂落魄。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喜歡的人或生物都要離他而去。他明明沒做過什麼壞事,為什麼要遭受這種處罰?他就像走上獨木橋的人,看著腳下波濤洶湧,總幻想自己掉下去的場景。

他有點累了,坐在無人的角落,窗外熱烈的陽光灑進來,他卻隻感到陰冷與疲憊。

通訊器響起提示聲。

白煜月拿起一看,他現在已經能重新識字。發起通訊的人是北星喬,他今晚已經打了幾百個電話。

白煜月掛斷對方很多次。但此刻他說不清是因為貪心還是軟弱,他點開了通訊,然後就放到一邊外放談話。

“小黑你終於接通訊了。”北星喬一聲長歎,聲音有些沙啞,“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白塔。”白煜月幾度躊躇。自尊心像根針,牢牢縫住他的嘴巴。

“昨晚的入侵你還好嗎?”北星喬記得自己不占理,儘量說點日常話題,“我那個時候沒有來找你,是因為我當時被圍困住了。昨晚的敵人出乎預料的強大,聽說連年知瑜也傷了。當時還有幾個極光會的成員受了傷,我必須去支援……”

他越說越小聲。

白煜月抓起通訊器,說:“我昨晚揍了菲庭一頓。”

北星喬趕緊說:“揍了就揍了,他不滿直接來找我。”

白煜月接著道:“我昨晚和曆洛崎在一起,待了一整晚。”

北星喬那邊傳來難熬的沉默。

北星喬深呼吸,呼吸聲連通訊器那端的白煜月都聽得一清二楚。他憋出兩個字:“是、嗎?”

白煜月靜靜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白煜月,我昨晚受傷了,不是輕傷。”北星喬喉結滾動,握著通訊器的手越來越緊,“你都不關心這個嗎?”

“嗯……”白煜月像吃下了一個石頭,堵著胸腔,碎片堆在肺部。他的頭越來越低,幾乎是死咬住唇才不說出心裡話。片刻後他開口:“你怎麼不早說?你哪裡受傷了,現在在醫療室嗎,醫生怎麼說。”

他透過牆壁的反光,看孤零零的自己,不知在替誰問自己:

“你現在還疼嗎?”

通訊器那邊的北星喬語氣明顯高興起來:“我現在不疼了,但是很忙,極光會有好幾個人重傷,我要重新調度向導考試的分配還有訓練計劃,周伏清你還記得嗎?他傷得很重,畢業考預計要延後了……”

白煜月時不時回應對方幾句,好像真的在對方身邊。。

北星喬忽然問:“所以昨晚你到底和誰在一起。”

白煜月爽快地回答:“我和總指揮官在一起。”

北星喬嘟囔:“那乾嘛一開始騙我。你明明知道我很討厭這個。”

白煜月:“因為我希望你能多在乎我一點。我總是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就像想離開南極洲去其他大洲看看,

就像一覺醒來,還能看見第二天的太陽。很荒謬,對吧?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

北星喬心道他怎麼會不在乎小黑呢。聽到白煜月語氣軟化了,他趕緊問:“那你什麼時候搬回宿舍。”

“最近都不會了,我在老師這裡準備大考。”白煜月說得又急又快,仿佛再說多一句,他就會暴露自己的真實情緒。

“那你記得給我發送申請匹配。”北星喬心花怒放,他總算把這一頁翻過去了。小黑這次最重要的匹配,他絕對不會拒絕。他又添了一句:“我向你申請也可以。”

白煜月聽不清他說什麼,胡亂應答。

他最後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地說:

“好好照顧自己,北星喬。”

“再見北星喬。”

說完趕緊掛斷通訊,把通訊器扔到一邊。陽光照在他臉上,他深呼吸,宛若一個溺水的人,儘可能吸入氧氣。

然而現場還有一個不速之客。

曆洛崎站在拐角處,怔怔地看著他。

白煜月暗罵一聲,語氣已經變得冰冷無比:“你站在這裡乾什麼?聽彆人牆角有意思?”

“我不聽我還不知道,你居然又和北星喬和好了。”曆洛崎滿腔不平頃刻爆發,“你到底懂不懂、懂不懂——白煜月,你這是作踐你自己!”

“你又好到哪裡去?你不也眼瞎嗎?”白煜月回擊道,“晁千億有把你放在眼裡過嗎?他哪一次不是躲著你。他和我說的話,都比和你說的多十倍吧?曆洛崎,你就為了當初那不知道什麼鬼的救命之恩,眼巴巴地舔著臉、巴著對方。你喜歡他,人家把你當隨時踢一腳的狗,你才是作踐你自己!”

“你原來心裡一直是這樣想我的?”曆洛崎大感受傷,嘴巴則加倍輸出,“白煜月,被整個白塔看笑話的人不是我,是你!還有,我是你的夜巡搭檔,還是白塔親自指定的匹配搭檔,於情於理,你至少該尊重我!”

白煜月頓了頓,語氣軟下來:“對不起……”

曆洛崎見了他這幅模樣,說不清的心疼與自責,又道:“我看你清楚得很,那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為什麼要回到北星喬身邊?你喜歡北星喬,還不如喜歡——喜歡彆人!”

“那你還不如喜歡我呢。”白煜月說道,“可這事就像我不喜歡你一樣。我們相處五年多了,還有個什麼鬼的匹配度,我都對你沒有感覺。可見感情是強求不來的。”

曆洛崎顫了顫嘴唇,突然失了聲。

好一會兒後,他才抖著聲音問:“一定要是北星喬嗎?”

“對,一定是北星喬,除了他我誰也不要。滿意了嗎?”白煜月說,“今天鬨得這麼難看,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做搭檔了,徒生怨懟。我會和總指揮說明情況,你不用擔心。我知道,正常哨向最低都有10%以上的匹配率,你跟我根本發揮不出實力。你那邊應該——應該

有一封係統發送的匹配通知。”

他一口氣說一大段,

在這個關頭喘了口氣,

才又慢又輕地問:“為什麼還不拒絕匹配(F)呢?”

“我當然不對此抱有幻想,我隻是忘記還有這封信存在而已。”曆洛崎面容冷酷地翻開通訊器,對那封郵件回了一個“F”。

——F,拒絕匹配。

白煜月心口大石落下,慢慢往後靠,倚在冰冷的牆壁上。

他的聲音不複剛才的生氣十足,充滿著濃濃疲倦,仿佛臨睡前的囈語:“再見,曆洛崎,再見。”

“再見,不打擾了。”曆洛崎硬邦邦地回複,似乎由此才能證明自己的堅定意誌。

他利落地轉身離開,在陰暗拐角處,眼睛裡卻折射出晶瑩的光。

暫時屬於白煜月的小小角落,終於重歸寧靜。

他的心空得可怕,冷風貫穿他的身體,將血肉凍成鋼鐵。

過了一會兒,他機械般地行動起來,繼續向下一個企鵝坐標出發,尋找那微小的可能性。

……

距離畢業考還有3個小時,日暮西山。

白煜月靜靜地坐在白塔外壁,看著城區人群如螞蟻般忙碌,齊心協力地建設好自己的家園。他不再為美景感歎,內心如同一灘死水,並且逐漸結冰。

突然,身邊的窗台有了異響。隨著解鎖聲響起,冒出周伏清慘兮兮的臉。

他雖然受了重傷,但得益於向導超乎常人的修複速度,他還是活了下來,而且能下地行走了。

“小黑……啊不,白煜月同學,你果然在這裡!”周伏清欣喜道。

他恍然間覺得這場景有些眼熟,便想起前幾天,他正是這樣拉開窗戶,勸白煜月跟他回極光會。此刻風雪依舊,他們的處境心態卻截然不同,命運總在最平常時鳴起不平。

周伏清連忙自證清白:“我不是來叫你回去的,我、我是想來送東西的。”

他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毛絨絨的活物。

一隻羽毛淩亂的胖企鵝鑽了出來。

它沒有戴紅圍脖,露出脖子上醜陋的傷疤,好像它主人摘不掉的電擊項圈。

“咕咕!”小紅看見白煜月,連忙撲棱翅膀飛過去,緊緊貼在白煜月懷中。

白煜月不知所措,不敢抱它,害怕這也是一場夢。他剛剛在塔壁外睡著了,做了很多很多場夢。

“咕咕嘠!”

小紅感知到主人的質疑,連忙貼得更緊,用力將短短的翅膀抱住主人。

周伏清那顆最後的子彈沒有直接擊中長夏要害,而是與小紅險而又險地擦肩而過,露出些空隙。小紅因此跳到彆的層數。多虧它吃得多,脂肪比較厚,才不至於摔死。

而後,長夏遇到了前來攔截的夜巡組組長,忙於作戰。小紅這才徹底安全,在不同層數亂逛。

結果就被周伏清撿到了。

小紅不知道為什麼白煜月還不抱著自己。它懵懂抬頭,恰巧幾滴熱淚滴在它頭上

。然後它被白煜月用力抱在懷中,臉頰羽毛緊貼著白煜月的保暖外套。作為動物夥伴,它感應到哨兵那洶湧的悲傷,內心也不禁難過得想慟哭。

白煜月抱緊小企鵝,哽咽著,內心的委屈像碳酸飲料一樣噴發。淚水在冷風中立刻失去了溫度,形成點點白霜。

“對不起……紅圍脖找不到了……”周伏清訕訕地說。在過去,眼淚作為人類社會的社交符號,是高度凝結的求救信號。人類因為共情他人的眼淚而有了憐憫,從而有了希望。周伏清對白煜月的眼淚不知所措,腦中大廈傾塌,天傾西北,重演宇宙奇點大爆發,刹那間世界從虛無重生,以太不再冰冷無物。

可他始終找不到準確的詞來形容,他隻能小心翼翼地問:

“那個……白同學,你過敏了嗎?”

——在南極洲,人們隻記得,眼淚是冷空氣的過敏症。

“過敏……”白煜月眼角發紅地抬頭,懵懵地念出這兩個字,仿佛新生兒重新認識世界。

忽然他雙肩放鬆,像卸下重擔。他抱著小紅的力度沒有變,喃喃道:“這隻是一場過敏。”

“沒關係,過敏會好起來的!還有白同學,我有一句話一直想對你說……”

周伏清鼓足勇氣,握緊雙拳。他從生死間走了一遭,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與其在臨死前後悔沒有做什麼事,不如在活著的時候把想說的話都說出口。

他大聲說,聲音大得連自己都嚇一跳:“我想成為你的向導。請給我一次機會吧!”

他憋紅了臉,想得很美好,“我痊愈到能去訓練的地步應該要10天,畢業考在15天後,再提交一個申請的話可能可以延遲到30天。如果白同學那時候沒有搭檔,考慮考慮我怎麼樣!我真的會努力變強的!真的真的!”

周伏清恍然間想起北星喬此刻還在幫自己跑腿寫申請報告,到處調動向導考試順序,因為向導考試是集體賽場,北星喬確實是位負責任的老大。周伏清不禁羞愧臉紅。老大雖然很厲害,可老大的哨兵實在太香了!不肖想一下還是人嗎?

然而白煜月的下一句戳破了他的美好泡泡。

“抱歉……”

白煜月低頭說道。

“我……”

“沒事沒事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小黑你值得更好的!”周伏清立刻用極快的語氣接過話頭。

他看見白煜月抬頭看他,又趕緊高速輸出:“我沒有狹恩圖報的意思救動物夥伴是個合格士兵都要做的你千萬不要有心理負擔!”

過後,周伏清才慢慢地說:

“就是……那個……請不要忘記我。”

白煜月點頭,用帶有濃濃鼻音的嗓音說:

“好。”

“我我我不打擾你了,在未來見面吧……”周伏清已經覺得心滿意足,“白同學,和你選的向導,一定能通過畢業考的。”他獨自說告彆,卻沒有注意到白煜月這次沒有回應。

此時距離屬於白煜月的畢業考,還有三個小時。

白煜月當然知道他如果向其他向導發短訊,一定能得到基本的關心。

可是他不要。

剛剛的一場流淚,使他內心最溫暖的血液都流儘了,他終於要成為一個成熟的大人。

愛和眼淚一樣,隻是南極洲的過敏症。

而他現在要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