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完畢,白煜月帶小企鵝去到“精神撫慰動物醫療處”,請醫師幫小企鵝檢查身體。
“我剛剛出塔執行運輸任務,因為抑製解禁產生的後遺症,‘用’ 了一下它的大腦。”白煜月低聲對醫師說,“請您幫我看看它的大腦有沒有被灼傷。”
醫師認出他,接過胖墩墩的企鵝,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說:“哎呀,你是唯一一個堅持檢查精神撫慰動物的哨兵呢。那些臭小子都不懂,覺得活體動物隻是消耗品。每次精神域暴/亂,又沒有向導在附近,就強行鏈接活體動物。多少企鵝都因此不堪重負暴斃。”
白煜月不置可否,輕輕點頭:“麻煩您了。”
此時一隻阿德利企鵝和一隻麥哲倫環企鵝搖搖晃晃地來到白煜月面前。它們腦袋上綁著繃帶,可不妨礙它們想往白煜月懷裡爬。
小紅當即勃然大怒,踩在醫師膝蓋上飆鳥語。
“哈哈,企鵝們都很喜歡你。”醫師笑道。
白煜月挨個摸摸小企鵝的腦袋:“畢竟我常來這裡,這裡的企鵝也很可愛。”
小紅不可思議地轉頭看白煜月。
白煜月改口道:“但還是不夠我這隻帝企鵝威武啊。”
小紅這才坐下接受醫師檢查。
醫師難得看到一個精神如此穩定的哨兵,忍不住多說了一些:
“現在都是企鵝。以前30世紀的時候,南極洲還有狗呢,不是犬科動物,而是犬科犬屬家犬亞種。它們曾是最出色的精神撫慰動物。畢竟狗就是這樣一種生物,隻能看見主人痛苦得打滾,哪怕自己的大腦也快被擠爆了,也會眼淚汪汪地靠近主人懷裡,怎麼知道痛苦的來源就是最信任的人類呢?”
醫師長歎一聲:“可是人類並不珍惜家犬,所以有著四萬年曆史的它,已經在這個世界滅亡了。”
這是個沒有小狗的世界,難怪它糟糕透了。
醫師解開小企鵝的紅圍脖,小企鵝那短短的脖子上有著明顯的縫合線。
當初白煜月在冰原上看到小紅時,它正被一隻大賊鷗啄得奄奄一息。白煜月路見不平,就把它撿回去,用精神撫慰動物的名義收養了。他沒想過真的要“使用”小紅的大腦,但好幾次小紅的存在都拯救他於水火。
白煜月摸摸小企鵝的毛,小企鵝並不知道人類的傷春悲秋,咕嘎亂叫。
“檢查完成了。”醫師收回儀器,“是位健康的亞成體,日後長成雙開門體型不成問題!”
白煜月拎起小企鵝,無奈笑笑:“雙開門就不必了……”
小企鵝在空中亂舞翅膀:“咕嘎咕嘎——”
“好吧……”白煜月假裝自己聽懂了,“為了能看見你長成雙開門大企鵝,我也會努力活下去的。”
白煜月拎著自己大包小包的行李,去到圖書館角落坐著,看看有沒有什麼兼職可以做。
先定一個小目標,把平時分拉到60分以上!
但白煜月興致盎然沒多久,就被選課係統的通知潑了一盆冷水。
“您好,您的哨兵課程-精神域鏈接實驗,即將開課,請儘快趕往教學場所。”
“我明明沒報這門課。”白煜月往下翻,才看見通知的下半截。
“課程申報者:白塔總指揮官。”
白煜月一下子泄氣了。一直以來,都是總指揮官在教他精神域的使用,也教給他諸多常識,亦師亦母,她點名要白煜月上這門課,那自然不能違背。
他隻能把剛剛擺好的行李又拎去臨時寄存處。
想到要去哨兵係那種惡劣的地方,白煜月沒舍得讓小紅跟著,同樣放在寄存處。
然後他孤身前往。
他摸了摸頸後的抑製儀器,確認“鎖死”了精神域,才放心踏入哨兵訓練場所。
這裡的走廊格外寬敞,所有拐角處都被加固過,連路上的椅子都被焊死在地面。牆壁上掛著多幅禁止標誌。其中一個最為顯眼:
“請與身邊的哨兵保持距離,禁止哨兵之間距離小於2米。”
哨兵擁有更加敏銳的感官,更加出色的戰鬥能力,同時也擁有更加容易失控的精神域。他們敏感的感知能力使他們的精神域更容易積累“冗餘信息”。
喝水時喉結滾動的聲音,雪地漫反射而成的刺眼彩光,從火山口飄來的硝煙味,被香辛料遮掩的食物腐爛臭味,常人無法感知的細微感受都是哨兵難以承受的痛苦。
他們必須吃白塔定製的清淡食品,住在被白噪音包圍的安逸環境,才能安然入睡,不至於因為起床氣而失控。
簡單來說,哨兵就是一群神經衰弱又孔武有力的精神病。哨兵通常不會聚集在一起,擔心因為同伴先出左腳而火冒三丈。哨兵的宿舍都是分散在不同層的,特彆是低年級的哨兵,儘量分開得天南地北。
如果一定要上集體課,那麼上課地點一定要增加三重安保,哪兩位哨兵之間走得近了,狙擊槍的紅點先指他們腦門上。
除了白煜月。
除了精神域被“鎖死”,在哨兵中唯一能享受紅油火鍋的白煜月。
這也是為什麼赫川沒認出白煜月是哨兵。誰家哨兵被另一個哨兵貼那麼近還面不改色?甚至被糾纏了那麼久也依舊脾氣很好,還備受精神撫慰處的小動物喜歡。向導都沒他像向導!
而唯一能從精神暴/亂中拯救哨兵的,是向導。
向導不僅戰力遠超常人,還能疏導哨兵的精神混亂。如果向導的精神域與哨兵的精神域相互標記了,那雙方將誕生動物形態的精神體,從此生死相依。
精神體會深度解決哨兵的精神混亂。
據說,那將是一場極樂。
可目前白塔內的哨兵誰也沒體會過。哨兵不畢業,就代表白塔不承認他的安全性,是不會允許與向導結合的。劣質基因都應該被擊斃,白塔是哨兵向導的學院,也是普通人類的最後防線。
一走進哨兵訓練場所,白煜月就感覺到周圍有許多壓抑著的精神域波動。他閉著眼,也能將附近哨兵的方位儘收眼底。
“我的抑製器壞了嗎?”白煜月不喜歡這種感覺,檢查自己的抑製器。
結果發現他的精神域解禁程度依舊是2.45%。
依舊是出任務時的額度。
“長夏,長夏——”白煜月呼叫白塔AI,“我的任務還沒結算嗎?我已經回到白塔,請求重新封禁精神域。”
長夏AI如沐春風地回應:“親愛的黑哨兵,我已經在處理了,一切都在我的計算之中。請放心,且安心地參加,哨兵係-精神域鏈接實驗課。”
白煜月便不再過問。
教室有如一個足球場那麼寬敞,地面和天花板都是由一整塊壓縮合金板鑄造而成。
所有的座位都相隔十米以上,簡直是社恐福音。白煜月隨便選了個角落坐下。
今天的精神域解禁程度比以往稍微高些,同學們的討論聲不可避免地傳入他耳中。不想被迫聽彆人私聊的哨兵已經熟門熟路地戴上耳塞。
——看到了?那位就是黑哨兵,他怎麼來上課了?
——看臉就認出來了,嘖。
——精神域好痛,總算撐到精神域鏈接實驗課。
——不知道哪個倒黴向導來當教具。
——聽說今天那位也會來。
——哪位?
——S級。我們大名鼎鼎的,製造出“欺騙島火山爆發事件”的S級哨兵。
白煜月聽到這個消息,暗地裡翻了個白眼。這位S級哨兵位列他討厭名單第一名,今天真是晦氣。
他環視自己四周,謹慎地確認自己坐的位置不引人矚目,再假裝翻開書預習課本。
這節課是精神域鏈接實驗課,顧名思義,是讓哨兵知道如何鏈接精神域的課程。這根本和白煜月沒有任何關係,他都不知道為什麼總指揮官要讓他來上課。
這種課程,哨兵係通常會向向導係借幾個學生當“教具”。
向導那邊如果有類似課程,也會和哨兵係借“教具”。被借走的通常是白煜月,大概教學內容是恐嚇低年級向導不要隨便鏈接陌生哨兵。
但借到哨兵係這邊的向導顯然沒有那麼好待遇。
白煜月的天性使他對這種事情有些不舒服,他又不是會默認“向來如此便天經地義”的人,該管就會管。
趁著其他哨兵不注意,他拿出一袋蔬菜乾,悄悄吃起小零食。
上課時間到,教官在足球場課室中央講解精神域模型。白煜月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周圍的哨兵也都心不在焉。
直到教官說,請出這次的助教向導,哨兵群體間才隱隱有些躁動。
然而,隨著清晰的軍靴踩地聲響起,大部分哨兵都蔫了,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
向導確實來了,但他是一位精神域全開的向導。
還是一位實力頂尖的向導。
他的精神域覆蓋整個足球場教室,不多一分範圍,也絕不錯過一絲角落,計算得恰如其分,將所有不安分的哨兵徹底碾入塵土。
“靠,獄火會會長來這裡乾什麼……”一位哨兵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頭更疼了。”
“年知瑜不去管他小弟釣魚,來這裡玩鎮壓,有病吧。”
年知瑜,站在教室中心,眼神看哨兵不像是在看同學,而像在看靶子。這就是“冰原求生”的作用,向導從12歲那年被扔去野外野蠻生長,為的就是能鎮壓哨兵這個炸/藥。
白煜月連忙把沒吃完的蔬菜乾封好。不然彆人都在頭痛,他卻在吃零食,可太突出了。
無意間,他好像和年知瑜對上視線。
但細看,年知瑜好像並沒有看他。
“年知瑜為什麼來?”哨兵們用耳語八卦道,“以前不都是找個平平無奇的向導過來嗎?”
“有老師叫他還是他自願來的?”
“應該是自願,他這種等級,還能不拒絕一次教學任務?”
白煜月原本心情有些糟糕,但也被眾人的討論勾起好奇心。
就算在40世紀,人類也很愛看八卦!
年知瑜不去清點他小弟們釣了多少魚,來這裡乾什麼?還是說,這裡有他想釣到的更大的魚?
可惜白煜月對他這些哨兵同學都不算太熟,甚至有些連名字都記不住,更彆提抽絲剝繭找出年知瑜想釣的魚了。
無意間,他又和年知瑜對上眼神。
這一次不是錯覺,年知瑜真的在盯著他看。
而且是偷偷的,等白煜月察覺,他又立刻正氣凜然地目不斜視。
不會是想讓他還中午的飯錢吧……白煜月有點緊張了。
若要問年知瑜,其實他也不知道真實原因。
隻是在上課的前30分鐘,他看見了白煜月進入這間教室。當知道這節課是精神域鏈接實驗課時,他就鬼使神差地申請當助教了。
助教可以和學生進行一次精神域鏈接。
教官見年知瑜來申請大為震驚,但年知瑜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
年知瑜一出場,大部分哨兵都安靜如雞,連哨兵間特有的10米距離版竊竊私語都沒了。
直到另一個人走進教室。他顯然是個哨兵,在白煜月的感知裡,這個人的精神域像炮仗一樣走哪炸哪。
“是S級——”
“年知瑜不會是來找他的吧?”
“S級確實沒有找到他的向導。難道年知瑜是為了追他到這裡了?”
“他們實力確實很配。”
哨兵是士兵,也是青春萌動的學生,此刻看好戲因子紛紛上線。
唯有白煜月抖了一身雞皮疙瘩,要是年知瑜看上了這個S級,可真該去看看眼科啊!
這麼想著,那人已經走進來了。他的眼瞳是異色的,一紅一金,猶如大眾汽車中出現了勞斯萊斯一樣拉風至極。
他看見白煜月了,哪怕白煜月坐在角落,他也無法忽視對方。
他冷哼一聲,確認白煜月接收到自己的全部惡意。
白煜月和這位S級第一次見面是在17歲那年。
那時S級剛剛覺醒,就造成了“欺騙島火山噴發”事件。他渾然不覺自己傷害了普通人,反而洋洋得意,在白塔中竟然拉攏起一幫追隨者。
那時白煜月還是眾人眼中神秘莫測的黑哨兵,行蹤不定。
他們在一節哨兵課撞上了。
白煜月一走進教室,整個教室瞬間安靜。正在聊天的S級和他的狗腿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白煜月。
白煜月正莫名其妙,滿眼無辜地回看他們。
就聽見S級朝他吹了一聲口哨。
仿佛下了油鍋一樣,整間教室爆發出心照不宣的哄笑聲。
白煜月漸漸冷臉了。
他把書包扔到一邊,活動手腕。S級見狀站起來,微抬下巴:“之前課程沒見過你,認識一下?”
狗腿子馬上奉上白煜月的基本信息:“他就是那位黑哨兵。不知道黑哨兵和S級誰強一些?”
不等其他哨兵有所反應,白煜月就徑直走向S級,抓著他的衣領往外走。S級皺緊眉頭,臉上帶著三分震驚三分迷惑九十九分不可思議。
S級瞪大雙眼:“你想乾什麼?”
隻聽白煜月說:“你們馬上能知道了。”
那時,白煜月還是個不能容忍任何挑釁的黑哨兵。
那一天,白煜月因為破壞公物、參與打架鬥毆,釀成哨兵三級惡性/事件。儘管事後對違背條例的事實供認不諱,但依舊難以抵消其塔內惡劣影響。因此白塔判定——
倒扣平時分18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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