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會(1 / 1)

哨兵12歲就進入白塔定居,非必要不得出塔,直到22歲成年畢業。

但向導有所不同,12歲就會安排為期4年的“冰原求生”,以鍛煉向導的交際、抗壓、體能等多方面能力。16歲再安排進塔學習,但每一年仍有大量的野外課程。

白塔沒有禁止這些年少向導結盟共度難關,反而樂見其成。因此實力強的向導會組織起屬於自己的隊伍,並不斷接納年輕向導以傳承下去。久而久之,便演變成類似學生會的組織。

目前白塔共有兩個類似的向導大團體,極光會與獄火會。兩者水火不容。尤其今年極光會和獄火會的會長都是同一屆畢業生。今年的首席向導究竟花落誰家,已經在學生間成了熱門賭局。

某種意義上,向導是白塔中更看重實力的那一方。

菲庭和其他極光會成員,都為畢業大考緊鑼密鼓地準備著。

他們無比相信,北星喬會是拿下首席向導的那一位。

北星喬從訓練場裡出來,脫掉重力感應器。極光會眾成員連忙圍上去,一位面容清秀的向導興奮地說:“會長,你這次又破了自己的紀錄!”

北星喬看了看屏幕上的數據,卻依舊沒有露出開心的樣子,反而皺緊眉頭。他低聲說:“我下午給自己加練,你們先回去吧。”

清秀向導名為周伏清,較話癆。他連忙道:“會長!你最近也太拚了,要對付獄火會那幫慫貨,用不著加倍這麼狠吧!”

“我還沒把獄火會那家夥放在眼裡……”北星喬提到這個名字略微有些不屑。

“那是為了誰?”周伏清一向心直口快。他莫名其妙受了北星喬一個眼刀。

北星喬掃了一圈周圍的人,語氣沒有什麼變化地問:“白煜月呢?”

周伏清求救般地給周圍向導遞眼神:“這個嘛……”其他向導卻皆眼觀鼻鼻觀心。

北星喬已明白了幾分,臉色沒有半分波瀾,隻說:“把他找回來。”

周伏清委婉地說:“人家要走,何必再留呢?”

“他不想走。”北星喬篤定地說,“把他找回來。”

他想起他和白煜月的最後一次談話。白煜月給他發出匹配申請,他當時氣在頭上,直接回了一個“F”。

也許白煜月是因為那個生氣了。

但是他不是第一次給白煜月回“F”。白煜月清楚的。每一次他們冷戰,北星喬總要給白煜月一個“F”以解心頭之氣。可這個“F”不會傷害誰,也不會成真,它僅是一個情緒的符號。到最後北星喬總願意做白煜月的唯一向導。白煜月該清楚的。

“等等。”北星喬叫住準備離去的周伏清,“給他那隻寶貝企鵝買點塔外零食。”

周伏清聽完後直直歎氣:“那隻企鵝?唉,要我說白煜月眼光真不好……”

“說什麼呢你。”北星喬重新穿上重力感應器,冷不丁反問,“說誰眼光不好?”

“行行行,白煜月千好萬好眼光第一好。”周伏清笑著回懟。他們極光會是出生入死的好夥伴,相處氛圍比獄火會輕鬆多了。他扛起自己的裝備包離開了訓練場。

誰知,場外站著臉色難看的菲庭。

周伏清愕然道:“副會,你怎麼在外面不進去……”

菲庭冷聲道:“這個時候你還讓白煜月拖會長後腿?”

“啊?我有什麼辦法?”周伏清無奈道。他知道菲庭是一片好心。他們極光會比獄火會更團結,同時注重集體榮譽。北星喬以前在冰原生存中救過菲庭,所以菲庭把北星喬的榮譽看得比誰都重要。

“算了,你去找吧。”菲庭放過周伏清,內心的陰冷卻如毒蛇般生長。現在離畢業大考還有段時間,他有的是機會籌備一個計劃。

周伏清總算鬆一口氣,老老實實地執行北星喬的任務。

他去極光會的物資部換了點高級企鵝糧,再去尋找白煜月的下落。他本分地給白煜月發了條短信,提前說明他的來意,讓白煜月不要太讓他為難。

白煜月沒有回複,這是理所當然的。

周伏清便從白煜月常去的地方找起,最終去到G-11層。

G-11空曠而寂靜,屬於閒置層,隻能通過消防井爬上來。周伏清爬出消防井,徑直走向外窗。他仔細觀察窗戶的鎖孔,果然看見某處被人動過。他握上安全把手,用力一擰——

冰冷刺骨的寒風瞬間灌滿了整層G-11。周伏清那稚嫩的臉頰都染上一層白霜。

他暗罵一聲,推開窗戶,縮著雙肩探出頭去。

窗外,白煜月穩當當地盤腿在白塔外壁的管道,任憑風雪染白他的睫毛。他撐著臉,微微歪頭看向周伏清,沒有絲毫意外。他的眼神好似這狂烈風雪中最安靜的存在。

周伏清一點都不意外北星喬會看上白煜月,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是捧著一顆真心的美人。

在不熟悉白煜月的時候,向導們給白煜月取了個外號叫做“小黑”,意思是白羊裡的異種黑羊。

白塔內,無論是哨兵還是向導,大家交往行為冷淡,仿佛極圈外的寒風冰封住了人們的內心。而白煜月,沒有常人的邊界感,沒有哨兵常見的戾氣,也沒有那令人頭疼的精神域紊亂綜合征——因為都被白塔手術壓製住了——更沒有看不起人的臭毛病。

某種程度上,白煜月不愧是“異種”。

周伏清還見過白煜月滿心滿眼都是北星喬的樣子。

有一次向導們剛從何“塔外冰原求生”訓練課渡完劫回來,精疲力儘,半死不活,四肢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眾人渾渾噩噩地走進白塔大廳,卻突然瞧見一抹亮色——白煜月居然在大廳等北星喬。

他坐在長椅上,似乎快要睡著了,聽到吵鬨聲還有些懵,看見北星喬時眼前一亮,整個人鮮活了起來,卻不熱烈,如所有人類都無比珍惜的,沒有風暴的雪夜。

周伏清堅信那時所有的向導都和自己一樣,微微一窒。

北星喬這小子撞大運了吧,怎麼能一下訓練就有哨兵噓寒問暖!還是個超好看的人!而且正好是在向導最身心俱疲的時候!擁有深度鏈接的哨向搭檔也不過如此吧!他現在穿越時空去當白煜月的青梅竹馬來得及嗎?

也許是周伏清的目光過於明目張膽。白煜月和北星喬並排行走,忽然有些詫異地看了周伏清一眼。

明明隻是一瞬的目光,卻好像刹那間按下了轉台鍵。那一刻聚光燈打在周伏清身上,白煜月微微側頭,從對北星喬的密集愛意中分給了周伏清百分百的注意力。那雙眼充滿好奇的試探,漫不經心的掩飾,若即若離,一觸即發。

周伏清當場整顆心都成了餅乾酥。他忍不住想,北星喬又該有多快樂?

從那以後,他一直堅信白煜月和北星喬會永遠在一起。在這座高聳的白塔,在這個曾經氣溫最低的地球極點,愛人的能力,是渺小而珍貴的火苗。

其他向導都覺得,白煜月實力不夠,不配待在北星喬身邊。可周伏清不那麼想,實力有什麼重要的呢?白煜月隻是一個沒什麼心機的傻白甜,愛他老大愛得要死。

愛有什麼錯呢?

此刻,白塔壁外風夾雪。

坐在管道上的白煜月耐心地等待周伏清開口。

周伏清人不錯,白煜月不會做遷怒那種沒品的事,但也不會眼巴巴地直接回去。

周伏清瞄到白煜月身邊的企鵝,計上心來,用儘全身演技說:“白同學,你怎麼坐在塔外,也不怕這小企鵝凍著了?”

白煜月莫名其妙:“它是企鵝。”

企鵝哪有怕冷的。

戴著紅圍脖的小企鵝莊重肅穆地叫了兩聲。

周伏清輕咳掩飾尷尬,結結巴巴地切入正題:“那個,我們會長其實很希望你回去,還帶了很好吃的飼料邀請小企鵝同學一起回去……”

“周伏清。”

明明風聲呼嘯,白煜月溫潤的嗓音依舊清晰地傳到周伏清耳邊。

白煜月今天不知重複了多少次這句話:“我不會回去了。”

周伏清:“嗯……啊?”

周伏清不意外,他從來沒有成功完成過“帶回白煜月”這個任務。白煜月禮貌待人,他也從不會強下手。他隻是一個過渡式小兵,之後就輪到其他人來勸。但他還是要裝裝樣子,例如苦口婆心地勸道:

“那你之後住哪呢?你現在不趁著有台階下趕緊和好,晚上還要和會長睡一屋,那多尷尬。之後還要被菲庭那惹人煩的家夥陰陽怪氣。你要早看不慣他對不?為什麼還要讓自己的處境更不好呢?離開會長,這並不現實。”

周伏清提到一個很實際的問題,白煜月沒有地方住。

白塔有著嚴苛的紀律,學生床位固定。而北星喬當上極光會會長第一天,就動用特權,把白煜月的床位放自己宿舍裡。

白塔還有宵禁和夜巡,違紀者會加大考試難度。

也就是說,白煜月如果不想回自己的床位,必須在晚上之前找到睡覺的地方,同時不被夜巡組發現。

白煜月能藏哪裡?

周伏清語氣誇張地補充:“夜巡組也是會查白塔外壁的,你躲,他追,你插翅難飛。”

“我不是躲這,我隻是在這吹吹風。”白煜月卻不見慌亂,同時揉揉小企鵝的灰毛。小企鵝不滿地抖抖羽毛。

“吹完風後,我和北星喬就沒關係了,他自然管不了我。”

周伏清內心的不安越來越大。

他直覺告訴他,白煜月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可逆轉的改變,似乎是心境變了,也可能是更深層次的東西變了。

……可白煜月這次好像是認真的。

他說出要離開的時候,平靜得好像一潭死水。

那簇惹人羨慕的火苗,也有熄滅的時候。

周伏清腦中逐漸天崩地裂。

不可能吧,白煜月明明愛他老大愛得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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