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春二月,正是快要到春分時節,外頭冬雪初融,正巧是時候城郊踏青。
烏憬好幾日前就開始準備了,為了不讓寧輕鴻發現,還悄悄摸摸地背著人,每日都在問一旁伺候的下人今日是哪一日。
每夜都在睡前在心裡掰著手指頭數一遍,離哥哥的生辰日還有幾日,是要比春分要早兩天的。
不過最近日頭也暖了起來,就算等不到春分,郊外壓著的鵝毛大雪跟結冰的冰面估計也會全融了。
他還記得對方先前說要帶自己去踏青的。
烏憬想了好些日子,也不知要送人什麼生辰禮,這幾日連在國子學聽學都聽得心不在焉了,更彆提去宮裡上朝,聽內閣大臣長篇大論了。
他這幾月也已然習慣了去宮裡坐著,一邊聽一邊出神的舉動了,那些大臣也都習慣了天子的存在。
甚至還有些敢趁寧輕鴻不在時,前來見烏憬的,不敢說什麼大事,要麼就是趁機討好,說是自己家中有處溫泉田莊,最近雖然入冬了,但也得了些時蔬能獻給陛下。
不喜歡吃綠葉子菜的烏憬呆了一下,不太熟練地端著腔調。“……不用了,有勞愛卿。”
他一開始還會被嚇到,後面已經習慣地搖搖頭,委婉地拒絕了,讓宮人送大臣出宮。
要麼就是來在他面前告個禦狀的,一會兒說誰誰誰家中禦下不嚴,哪位嫡子整日流連花樓之中,誰誰誰強搶民女,誰誰誰光天化日之下禦馬行街。
總的來說,就是看天子好欺負,找些緣由來混個臉熟,或者給自己出出氣,企圖用這些小事糊弄著不知事的年幼陛下,給自己看不慣的黨派找些事。
烏憬起初還會不知說些什麼,去找寧輕鴻把事情全須全尾地說了,得到一句不用理會。
但對方也沒有特地吩咐人手,讓宮人攔著這些沒事找事的大臣去尋少年天子,顯然是想曆練人一二。
烏憬後面已經能磕磕絆絆地說幾句話了,“不過是……小事,愛卿自去尋大理寺卿去處理,再不濟上報官府也可。”
自然也是寧輕鴻教的。
後面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不識趣的大臣前來尋天子了,但慢慢的,左相教烏憬久了,也會帶年幼的天子見一些他手底下的親信。
不過也知曉天子幾斤幾兩,也最多隻叫人認個臉。
烏憬現下才認了朝中一小半官職,加之寧輕鴻並未特意去壓著他去學這些事,估計還要學好些年。
他在國子學裡的好友年紀還尚小在,最小才十四五,最大也就十五六。
等到入朝為官時,也要及冠之時了,還要四五年多,烏憬小心翼翼地捂著自己的馬甲,沒叫他們發現。
一直安然地過到了今日,他都沒想好要送寧輕鴻什麼。
烏憬在床榻上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從這頭滾到這頭,又磨蹭著重新投入身旁人的懷裡。
寧輕鴻輕歎一聲,被人擾醒,“烏烏怎麼醒這麼早?”
烏憬磕磕絆絆地編著謊話,“我,我……”他心中想了許多,最後自暴自棄地直接道,“哥哥能不能幫我告個假,我今日不想去學裡了。”
寧輕鴻似笑非笑,“怎麼突然要告假?”
烏憬結結巴巴的,“我……我昨日同學裡的同窗鬨了些矛盾,今日,今日不好意思去了。”
少年的心思都寫在臉上,
滿眼的心虛。
寧輕鴻不緊不慢地問,“什麼矛盾?姓甚名誰?哪家的?”他笑,“烏烏要不要哥哥幫你去跟人和好如初?”
“和好如初”四字特地加了重音。
烏憬頭搖得撥浪鼓似的,“不用了,不用了。”他卡殼了一下,“我,我們……隻是絆了幾句嘴!”
想到合適的理由後眼睛都亮了。
“昨日已經和好了,就是我有些不好意思……想再緩緩。”
“哥哥?”
烏憬去蹭著人的側臉,親了親對方,“你就把我寫個假條吧。”
寧輕鴻摟著人撐起身,“烏烏先去洗漱?”他半無奈地道,“哥哥這就去寫。”
烏憬眼睛亮了,點點頭。
寧輕鴻披了屏風處的官綠色孔雀袍,到外間喚了下人進來,吩咐道,“備筆墨紙硯。”
宮人魚貫而入,一部分伺候著天子洗漱更衣,一部分伺候著千歲爺寫著字。
再有一部分人呈著那寫好的假條,騎著快馬送去了國子學處。
烏憬看著今日的衣裳,悄悄同一旁的拂塵對了個眼色。
拂塵也連忙比了個眼色,讓準備給陛下更衣的幾個宮人都退下,親自將衣裳上一些打眼的配飾都摘了下來,給天子更完衣後又俯身下來,將今日的鞋給換了,換成了個祥雲靴子。
又伺候著將裡褲的下擺都塞進靴子中,讓陛下換上。
最後再拿了個木盒子,塞到天子手上。
烏憬打開來看了一眼,抱著那個木匣子小跑過去,去尋寧輕鴻去了。
拂塵很有眼色地抬了抬手,
領著其餘下人下了去。
烏憬坐進人懷裡,“給哥哥。”
他巴巴地看著人,滿臉期待。
寧輕鴻失笑,“烏烏送了什麼生辰禮給哥哥?”
烏憬一愣,“你怎麼知道是生辰禮?”他嘟囔著說,“不對啊,明明拂塵同我說,哥哥很少過生辰的。”
寧輕鴻輕聲,“因為今年要同烏烏一起過。”他笑,“烏烏打開給哥哥看看?”
烏憬將那木匣子打開——裡頭是兩個小人木雕,雕得還是個Q版,因為古代沒有這種畫法,這還是他親手畫的。
還因為不會用古代的毛筆畫畫,自己去廚子那偷拿了塊炭,磨成炭筆。
可辛苦了。
烏憬把那兩個小人拿起來,一手一個,“這個是我,這個是哥哥。”他說,“是我專門找人雕的,這個木頭也是用的好木頭,花了我攢了好幾個月的銀錢。”
“哥哥給我的零花錢我沒有全都拿去玩。”他聲音又小起來,“我一直想不到給哥哥送什麼,也沒有哥哥那麼有錢。”
烏憬忐忑不安,“你不能嫌棄……”
寧輕鴻拿起來在手中細細把玩著,觀賞了片刻,才笑,“烏烏這般可愛,哥哥怎會嫌棄?”
明明是在說那木雕畫得可愛,
烏憬卻忍不住紅了耳根。
寧輕鴻將那小人放在了書桌的筆架邊,幾乎每日他處理奏折都能瞧見。
烏憬手裡還剩了一個,是對方的,他問,“那這個呢?”
寧輕鴻輕聲,“烏烏畫得……也很好。”
烏憬沒聽出裡邊的含意,興致勃勃地將另一個小人也放到了桌上的筆架旁。
寧輕鴻微微閉了閉眼。
烏憬小嘴還在叭叭個不停,“哥哥也很可愛。”
寧輕鴻靜了靜,言簡意賅,“是。”
烏憬晃了晃腿,讓人特意看見,“我還換了靴子。”他眼巴巴看著人,“哥哥之前同我說過,要一起去城郊踏青玩的。”
寧輕鴻無有不應,“等用完早膳就帶烏烏去?”
烏憬眼睛亮起來,點點頭,他把桌上人剛打開的折子又合了上去,跳下去抱著人的手臂往外拉,“那哥哥也快去更衣。”
寧輕鴻順著他的力道起身,“好了,哥哥這就去,嗯?”他邊俯下身,在少年的唇肉上落了一吻。
烏憬霎時呼吸都發燙了。
寧輕鴻並未換簡便的騎裝,也隻跟少年一般隻套了個長靴,內裡是鶴紋雪衣,外罩官綠色織金孔雀紋的長袍,最後再披一件緋紅錦罩的鶴氅。
怕城郊外的馬場冷,還給烏憬再披了件同色的狐裘。
洗漱完用完早膳,
邊乘著馬車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