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憬這次也還是走後門小路回的家裡面,不能讓監控拍到對方進了自己家之後,又憑空消失的場面。
他翻了翻自己的手機,看到銀行卡憑空多出來的一串零,猶豫了一下,還是什麼都沒有改,隻是把手機的密碼取消了,停留在這個看銀行卡餘額的界面。
他爸爸媽媽是知道他的銀行卡密碼的,
每年都給他打很多零花錢。
雖然烏憬覺得如果真的有不幸發生了,他爸媽也並不會把這當作安慰。
但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烏憬臨走前還特地拿出手機,將之前看到的藥方子又背了一遍,來來回回的,有些心急地在房間裡走著。
寧輕鴻正坐在桌前,微微垂眼,看著手中的那本日記本。
烏憬連人翻自己日記本糗事都不計較了,隻是有些擔心,後面自暴自棄地窩進人懷中,“哥哥怎麼一點都不擔心?”
他嘟嘟囔囔地問。
寧輕鴻隻笑了笑,語氣很淡,“烏烏先睡一會兒L,一覺醒來便到了。”
烏憬本來是不困的,但慢慢的,他聞著人身上已經變得很淡的浮金靨香氣,卻愈發得昏昏欲睡,連神智都不太清醒了,很快,就迷迷瞪瞪地埋在人懷裡,發出細小平穩的呼吸聲。
他睡得很熟,又好像睡了很久,最後是被雜亂的聲響吵醒,周圍好像圍了很多人。
“快,快喚禦醫——”
“千歲爺您沒事吧?”
“安總管,那位南疆大師昏過去了——”
“陛下,陛下的龍體可安然無恙?”
“快昭禦醫——”
“先讓禦醫去醫治南疆那位大師,我無礙,去將陛下扶過來。”而後便是熟悉的嗓音,語氣很平靜,“不必慌亂。”
眾人有了主心骨後,霎時沒再亂成一鍋粥,都聽命令去行事了。
烏憬察覺到自己在渾渾噩噩的睡夢間,好像被兩旁宮人攙扶了起來,很快,就被人扶到另一人手上。
但因為他還在睡夢中,下一瞬就往下滑去,片刻,又叫人溫柔地抱了起來。
寧輕鴻長身玉立,靜靜抱著人,不偏不倚地等著禦醫醫治出結果。
一旁的拂塵低聲稟報道,“爺,這三月前朝後宮沒出什麼大岔子,雖人心略有浮動。但內閣大臣們都不敢生出謀逆之心,但是左相一黨一直見不到天子,這些日子都在因此事上著折子,快鬨騰到民間裡去了。”
“不過左相也不敢帶人來闖太廟,內衛府也層層在外守著,半分消息都沒叫人傳出去。”
“唯一出了岔子的,便是那位南疆大師這三月一直不吃不喝,就著這般打坐的姿態,連眼睛都未睜開過。”
拂塵語速很快,急切道,“方才千歲爺甫一出現,就倒了下去,已經讓人扶到一旁等禦醫前來了。”
寧輕鴻作了個手勢,示意自己知曉了,又命令道,“將龍脈上的法陣派人擦了去。”
拂塵跪伏行禮,“是。”
烏憬這時才費力地睜開眼,暈乎乎地晃了晃腦袋,入目的就是一片靈牌白燭,滿殿都燃著這代表祭祀一用的白色燭火,大殿兩旁掛著畫像,細數下來隻有寥寥幾幅,畫面上的人都是一副年邁的帝王打扮。
顯然,這是大周曆代皇帝的宗廟。
他怔怔地側臉,從人的肩頭上抬起頭,“……哥哥?”
寧輕鴻神色不動,隻輕哄了一句,“烏烏不用怕。”等禦醫急匆匆地進來,才解釋道,“此處的地底下便是大周的龍脈根底所在,三月前,哥哥便是從這過去的。”
他微微俯身,將懷裡人放下,轉而去牽住烏憬的手,向禦醫走去,“如何了?”
禦醫先行了一禮,“回稟千歲爺,此人並無大礙,像是竭力而暈,等人轉醒並無礙了。”
拂塵心中稱奇,卻不敢多言,怕被這禦醫聽著,生出些彆的心思。
烏憬還在像個局外人一般,愣愣瞧著,自己的手卻突然被人抬起,“再來瞧瞧陛下有無大礙?”
自是什麼事都沒有的,雖說烏憬去了另一邊,但這邊的身體也讓人好吃好喝地養著。
寧輕鴻心中肚明,卻仍是讓禦醫再來把一把脈,確定什麼事都沒後,才讓回稟完的禦醫退下去,“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他話音未儘,隻點到為止。
禦醫連忙跪伏下來,“微臣知曉。”
而後才匆匆退下。
寧輕鴻再道,“先將人扶下去好生伺候著,賜些金銀珠寶,等人醒來,再讓他來見我。”他冷聲吩咐完,語氣又緩和下來,看向身旁人,“烏烏餓不餓?要不要吃些東西?”
現在已是深夜。
烏憬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過了好一會兒L,才自己從寧輕鴻的話裡捋清了前因後果,他小聲問,“他為什麼會幫我們?”
寧輕鴻輕聲,“起初哥哥隻是許了南疆一些錢財,這三個月,卻是要換大周在鄰國明年冬受寒災殃及時,運送五萬旦糧食過去的。”他道,“也算是交好了一友國。”
烏憬似懂非懂,“那他真的沒事嗎?”他仰臉,“我好像聽到一些了,三個月不吃不喝……”
卻還活著,那還是個人嗎?
烏憬吞了吞口水,這實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寧輕鴻安撫著人,“烏烏不用去理會此事。”他輕聲,“等烏烏這一月無事了,此後應當也不會再出現此等狀況,屆時派皇城衛護送此人回南疆。”
“怕是此後都不會再見到了。”
烏憬懵懵懂懂地點頭,坐上了去膳廳的步輦,又不放心地道,“那哥哥的血?”
他後知後覺地擔心。
寧輕鴻並未對人隱瞞,語氣很淡,“一日取一滴,攢了一月,便也能繪製出法陣了。”
烏憬心裡頭有些發脹,又覺得哪裡不對,“可是……可是我沒從哥哥身上瞧見傷口。”
寧輕鴻失笑,“
自然是等愈合之後才去尋烏烏的,免得叫烏烏擔心,是不是?”
烏憬又有些想哭,他埋臉進人懷裡,收緊了手臂,“我想起來了,哥哥的生辰是不是早就過了。”
在烏憬的記憶中,他隻在另一邊過了六天,但是他的生命中卻憑空消失了六個月。
一眨眼,就從入冬的鵝毛大雪,到此時快要入夏的晚春,天氣熱了起來,風也少了些,他卻不習慣身上薄了一些的衣裳。
明明上一秒還在冬天,
天氣還很冷很冷。
這種實感越是強烈,就越讓烏憬心裡清楚,對方為自己做了許多許多,也並不是隻有因為自己無緣無故消失的氣性。
寧輕鴻輕聲問,“烏烏想送哥哥什麼生辰禮?”
烏憬呼吸一滯,低下腦袋,“還沒想到。”
寧輕鴻意味深長地反問,“是麼?”
烏憬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很快,他們在宮中用過膳後,便出宮回了寧府,洗漱更衣,是烏憬先去的,寧輕鴻在書房先瞧了瞧這三月的朝事。
他抱了兩身衣裳,一身是自己的,交給了下人,一身再讓拂塵一會兒L在對方沐浴時換上。
少年披著一頭濕了的烏發,有些不習慣地瞧了瞧身上的海棠紅刻絲織金的團花錦袍,伸直走一會兒L,就得小心自己不會被絆倒,探著腦袋趴在門邊上張望著。
看到拂塵回來時,才眼睛一亮,跟做賊一般,小聲說,“拿到了嗎?”
拂塵將手中的物什捧上,“陛下,您瞧瞧。”
烏憬抱過那壺酒,道了聲“謝”,歡天喜地地小跑回去了。
夜愈發地深,燭淚一點一點落下。
烏憬趴在桌邊,沒等一會兒L,就偷懶地小睡過去。
長裳大袖,露出少年養了這些時日,總算養出些肉的細瘦腕骨,烏發雪膚,眉眼精致,臉肉透著睡熟的酡紅,還被趴著睡的姿勢壓出了紅痕,很快,便被人輕歎著抱了起來。
烏憬迷迷瞪瞪地睜開眼,他揉著眼睛,“哥哥?”
寧輕鴻輕聲,“怎麼不去榻上睡?”
烏憬暈乎乎地摟抱上去,蹭了蹭人的臉,囈語著,“……在等哥哥回來。”
神智還沒清醒,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又注意到對方身上也如出一轍的海棠紅衣裳,少年才想起什麼,開始胡亂掙紮著,又因為太困了,幅度也很小,想從人的身上跳下來,又被人抱緊,困得說話都斷斷續續的,小聲再小聲道,“不……不行,還有事情沒做……”
少年溫熱的身體貼上來,乖乖得張著雙臂摟抱著人,綿軟燙紅的臉肉也溫吞蹭著,迷迷糊糊地嘟囔著,“要,要和哥哥喝……交杯酒的。”
寧輕鴻頓了頓,抱著懷裡的人坐回桌前,語氣繾綣般的柔和,“烏烏想如何喝?”
烏憬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薄唇對著柔軟的唇齒裡頭,灌了一口溫熱的酒水,大腦霎時宕機了,呼著燙氣叫人親了好久,很快,就止不住地開始嗚咽哭叫著。
少年似乎醉得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在不停地嗚咽聲中,還又聽話又乖地蹭過去,帶著哭腔,含糊地哈著氣囫圇說,“嗚……哥哥,交杯酒……沒有,喝。”
寧輕鴻半無奈地停下來,輕哄著人,一手攥住少年的手,教著人交過手臂。
烏憬暈乎乎地湊過去,“喝……喝。”
他挨得太進,鼻尖快同對方的鼻近乎快抵到一起,小口小口地嘬完了杯裡的酒,眼瞼上舒服出得眼淚都一起掉了進去,被他喝落肚裡。
這杯酒喝完,好似又醉了幾分,少年滿面酡紅,失落地垂下眉眼,又被撐得漲得小臉都皺起起來,肚子都微鼓了起來,坐在人懷裡,“嗚嗚咽咽”著,委委屈屈地同面前人告狀,“不能……不能和哥哥結婚……成親。”
烏憬眼淚都快掉下來,“難,難受……”他蹭過去,迷迷糊糊地將臉埋進人懷裡,哈著氣,“喜歡……哥哥,好喜歡……”
寧輕鴻微微垂眼,溫柔地輕吻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