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可憐(1 / 1)

還能怎麼繼續?

他親也親了,抱也抱了。

烏憬蜷縮在地上,不停地顫著,眉眼都委屈可憐地聳拉在一起,埋著腦袋,一邊發顫一邊不敢看人。

他控製不住,就是害怕。

等那股惶恐湧上來時,彆說先前什麼的心疼,安慰,就連平常心都維持不住。

哪裡有這樣的鬱期?

不僅是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其餘人的命也都不放在眼中。

烏憬以為的鬱期是很難過很難過的那一種,但寧輕鴻的情緒是淡的,卻也愈發地唯我,可又並非眼中隻有自己。

是因為他什麼都不在意。

但現在同過去,又有些不同……

寧輕鴻微微用了些力,將攥著烏憬的腕骨緩慢地向上扯著。

烏憬儘全力向後縮著,可又掙紮不了半分,他被半拉起身,眼睛都被嚇得緊緊閉上了,眼瞼被湧出的淚意染濕,要哭不哭的。

下一瞬,卻被人俯身輕輕抱住。

他怔了一下,下意識溫吞地睜開眼睛,睜眼便是近在咫尺的人,對方微微側了側臉,吻去少年眼瞼處的濕意,輕聲低喃道,“怎麼怕成這幅可憐模樣??”

那個吻落在他眼上時,烏憬又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呆呆的,情緒都有些空白了,連害怕都反應不過來。

“先前烏烏說了那麼些話,莫不是用來騙與我的?”寧輕鴻緩聲詢問,低“嗯?”了一聲。

烏憬又回過神,隻拚命搖著頭,“沒有,沒有騙,是真的,沒有對哥哥撒謊。”

寧輕鴻輕輕一笑,“那便好。”

他緩緩起身,隻扯著人腕骨的手還是未鬆開。

烏憬沒被人抱著,又縮到地上了。

餘光見隻隱隱瞧見對方半側身,垂眸瞧著他,頭也未回,隻伸手拿過來些什麼。

“哢嗒——”

什麼物什被打開的聲響。

烏憬眼前驟然掉落下許多物件,無聲砸進地上厚重雪白的毛毯了,他呼吸都要停了,頭腦一片空白地看著地上滾落一地的東西。

最大的都快比嬰兒拳頭都要大的鏤空金桐球在毛毯上滾了幾圈,又被阻力磨得停下來,停在他的跟前。

那十幾根玉柱雖沒滾多遠,可也都四散著,連帶著那裝著藥膏的玉盒,亂七八糟的,掉得四處都是。

寧輕鴻半俯下身。

烏憬頭腦一片空白地仰起臉來看人,聽見人嗓音微冷,卻又是輕柔的,“烏烏選一個罷?”

帶著幾分不可抗拒,

眼底正在笑。

烏憬嗓中死死壓抑著的嗚咽聲幾乎要溢出來,他還沒來得及辯解,寧輕鴻又開口了,“烏烏不想,我卻是想的。”

“話既然說出了口,便要作數。”

“莫非烏烏想用二言兩語來哄騙哥哥?”

烏憬哭喘著搖頭。

寧輕鴻笑,“那便是烏烏自己

說的,要哄我開心。”他道,“哥哥並未逼你,是不是?”

這實在是詭辯。

可烏憬怕成漿糊一般的腦袋已經完全分不清了,恍惚覺得對方說的好像也並沒有錯。

話是他自己說的,說出來了現在又要反悔,一邊想反悔,一邊又說自己並沒要撒謊的意思。

好似現在被欺負的根本不是烏憬,而是他自己在欺負旁人,做錯事的人好像也確實是他。

烏憬哭得鼻尖都紅了,一抽一抽地深呼吸著,話都說不出了,可憐巴巴地點點頭。

寧輕鴻這才鬆了手,直起身。

烏憬霎時把自己被一直攥著的手收回來,揣在懷裡,甚至因為他收得太快,蹲在地上的他還不穩地跌坐在地。

手險險扶住地,指尖碰到一旁先前滾落在地的小物件,瞬間驚惶地往回縮著手,赤著腳,手腿並用地往後退著。

好不可憐。

而對方已然閒適地坐在了一旁的太師椅上,半倚著後背,支著扶手。

寧輕鴻微微垂眼,面上沒什麼情緒,漫不經心地看著地上的少年。

他甚至還端起案桌上放著的一杯熱茶,在手心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良久才微歎著呷一口,“烏烏選不出來,不若哥哥幫你選,如何?”

烏憬維持著方才那個後仰著後退的姿勢,一動不敢動,現下也隻敢含著眼淚小幅度地搖頭。

寧輕鴻微微一笑,“那烏烏怎麼還不開始?”

他語速算慢的,聽上去也隻是簡單的詢問,好似並未在催促。

烏憬卻不敢不照做,顫著眼瞼四處看了一圈,呼吸都在抖,視線定格在最細的一根玉上,約莫半寸圓。

但那根柱子也算長的。

烏憬看了看人,發現對方隻是在靠著太師椅,正垂眸靜靜瞧著冒著熱霧的茶面。

那陣讓他幾乎要羞死的丟人勁總算稍稍輕了一下,囫圇咽了一口含著淚水的口水,才小心翼翼地往那處爬去。

低頭視線迷蒙地看了好一會兒,才顫著指尖去碰了碰,渾身發熱地將尾端的半圓握把拎起。

“錯了。”

烏憬被嚇得手一抖,那玉又掉落在地。

聽見身後人道,“烏烏還未上脂膏,莫傷著自己。”

脂膏?他不禁微微抬眸。

那玉盒就掉落在他面前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烏憬又爬了兩步,小心翼翼地去碰。

寧輕鴻,“又錯了,烏烏身上的衣裳還在。”

烏憬呼著燙氣,淚潸潸地低下頭,用細嫩的指尖笨拙地解著,手忙腳亂的。

費了好大的力氣。

他身上的狐裘掉落在地,內裡是今日換的常服,雪白的海棠花銀紋外袍,曳在地上四散開來時,襯著地上的狐毯,愈發讓人瞧出少年的烏發雪膚,雖細瘦,但好在勻稱漂亮。

一件件地落著,周遭都是白的,在秋日的寒涼空氣中,也愈發地顫,皮肉上哪處冒了粉,都

被居高臨下之人瞧了徹徹底底。

當真是從臉肉上的暈紅,粉透到了底。

屋內置著暖爐,燃著浮金靨,飄著淡淡的茶香,寧輕鴻正煮著茶,將千金一勺的茶餅慢慢磨成粉末。

烏憬實在是受不住,又撿了那件海棠花銀紋的雪白外袍穿上,堪堪裹著,稍稍一動,又會叫人看著,面上濕漉漉的,快哭出個淚人。

寧輕鴻抬起茶壺,扶著茶蓋,倒著茶水,眼都未抬,隻道,“藏什麼?轉過來。”

這件外袍撿了跟未撿一樣,

反倒讓烏憬愈發地想蜷住。

又不敢不聽。

少年手肘支著低,近乎快半躺在地,烏發全散落在地,隻是出了些薄汗,他眼淚又一直掉,不停地流進發裡,倒讓幾根發絲黏在了綿軟的臉肉上,甚至有一些還被他無知無覺地咬在唇間。

烏憬面對著人,大張著,他彆過臉,緊緊閉著眼根本不敢看,幾乎全身都在顫,一邊抽著,一邊帶著哭腔得用口呼吸著。

要哭得背過氣去,又不敢真正地哭出聲,隻死死壓抑在嗓子裡,嗚嗚咽咽著。

明明對方什麼都未做,碰都未碰他一根手指頭,可是太丟人了,比先前的任何一刻都要丟人,尤其是他面前的人衣冠整齊地坐在太師椅上,還在漫不經心的,冷靜又淡然地在調著茶。

隻有他一個人……亂成這樣。

玉盒被打開,裡頭的藥膏被烏憬按照大概的位置,胡亂地向下抖了兩下,他不知道這藥要上到哪裡,隻要是他覺著算的地,都把藥上了。

這脂膏用得是上等的,還是從南邊尋來的,整塊掉落上後,一觸到體溫就自動化開,黏膩地流下,一點一滴落在狐毯上。

白上透著粉,淋漓得油光水亮。

烏憬用玉劃拉了兩下,實在不知道了,哭著道,“我,我不會,你,你不要喝了。”

好丟人,怎麼可以這樣?

讓他這樣做,又對他不管不問。

怎麼還能這麼過分?

寧輕鴻便將視線挪過去,不躲不避地瞧著,“哪裡不會?”他道,“烏烏再往下幾分。”

烏憬淚眼迷蒙地跟著他的話動。

“對準了,打著轉去磨。”

“偏了,手莫要抖。”

羊脂玉觸手即溫,半分都冷不著人。

“要磨鬆軟了,才能一點一點去遞。”

“遞進了,再用那端四處去探。”

“可探著?”

還能探著什麼?

烏憬指尖一直在發顫。

直至他渾身發軟地癱在地上,手中也鬆了,隻觸了一下,雙眼開始渙散,好一會兒都反應不過來,回過神時,寧輕鴻不知何時已來至他身旁,半蹲下身,半伸出手,似要來抱他。

烏憬心中的委屈一下全宣泄出來,什麼都顧不上了,乳燕投林般,迫不及待地將雙手攀上去,哽咽著,“抱,哥哥抱。”

寧輕鴻俯下身,輕下聲,“哥哥這就抱烏烏。”

烏憬好不容易尋到可以蜷著躲藏的地,眷戀地依賴上去,快要找到自己熟悉的姿勢埋著臉,渾身都鬆懈下時。

下一瞬,他懷裡的少年猝然哭叫出聲,拚命往人懷裡縮著,手腳都快並用起來,掙紮地要往面前人摟抱攀附地爬過去。

寧輕鴻一手在下,另一手邊安撫地摟住人,輕哄著,“委屈烏烏了,是不是?”

烏憬四肢都不受控製地抽搐著,哭叫得淒慘,含糊得聽不清半字,隻囫圇張著唇,舌尖微吐。

“烏烏乖,莫怕,很快便好了,嗯?”寧輕鴻撫著人的發間跟脊背,“哥哥知曉烏烏難受,不哭了。”

他輕聲細語地哄著。

直至少年癱軟下來,才罷了手。

寧輕鴻摟抱住人,將滑膩的玉丟落在地,他看著少年渙散的瞳仁,“烏烏怎麼將自己弄得這般可憐?”輕歎,“哭都哭不出氣了。”

烏憬的身體甚至還在潛意識地輕顫。

他病時一向很少起欲,便是此時都是冷靜的,神色淺淡地哄著人,一邊愛憐地撫著人,憐惜著少年有多可憐一般。

又一邊撿了個銅球,

溫聲細語地抵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