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授劍(1 / 1)

臟兮兮的男人頭也不回,隻伸出一隻手。

蘇行會意,從儲物袋中拎出一隻酒壇扔了過去。

男人隨手接住,拍開泥封,便舉起酒壇,澄澈的酒水混雜濃香如匹練落下,少許酒液飛濺開來。

蘇行走上前去,在大石頭一側坐下,拿出另一壇酒,同樣拍開泥封,不過卻是慢慢喝了起來。

他也喜歡喝酒,卻並不嗜酒,今日隻是陪對方小飲幾分。

不多時,一壇寒江暖已經見底,臟兮兮的男人打了一個飽嗝。鼻子嗅了嗅,看見旁邊那一壺精致的好酒,毫不客氣的拿起來往嘴中倒。

嘗了一口,咂咂嘴,才說了第一句話:

“好酒!”

而後,也沒有如剛剛一般鯨吞牛飲,似是也十分珍惜這難得的佳釀,慢慢一口一口品嘗起來。

蘇行坐在一旁,隻是自顧自的喝著酒,看著遠處的風景。山勢玲瓏,鋪滿翠竹,青翠欲滴,清秀景色向遠處蔓延。

這高峰上,彆的不說,一覽仙宗風景一角,倒是一個不錯的觀景地。

可惜,如此上好的一個通透處,卻住了一個潦倒落魄的失意人。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眼前這人,正是鬱離峰內門弟子,紫玉宗年輕一代的佼佼者,紫玉五君子之一的,嚴長毅。

石寶村之變後,蘇行等人的風評從一開始的被抨擊,到後來慢慢逆轉,成為殺死玄葵教人的英雄。

而嚴長毅則恰恰相反,從曾經天之驕子,淪落到眼前這麼一個流浪漢一般。

不過蘇行清楚,這更多的不是身外的因素,而是嚴長毅自身的選擇。

石寶村之變後,卻峰傳出風君子何清道基損毀,淪為廢人。不少卻峰弟子便上鬱離峰上大鬨,要找嚴長毅討一個說話。

一開始鬱離峰許多人都站在嚴長毅這邊,甚至宗門都特意宣稱,何清之事與嚴長毅無關。

但是,嚴長毅卻一直消失在眾人眼中,導致外面對其的傳言不曾消減。

直到他再次出現時,已是滿身酒氣,對外界不聞不問,整天隻知飲酒。荒廢修煉,缺席道課,連師長勸解亦無用。

這座孤峰,曾經也有不少弟子來過。給嚴長毅送酒的,他來者不拒;勸解對方的,他充耳不聞。

漸漸的,這座孤峰,來的人越來越少,不隻外人,鬱離峰也有許多人都對嚴長毅自暴自棄的狀態失望,甚至惹來一些怒罵。

蘇行從照影河歸來後,聽聞此事,便不時會買一壇酒上山,探望對方。

也因此才漸漸和坊市那家酒肆熟絡起來。

對於這整件事,他了解後,並未有評價,也從未去勸解過嚴長毅。因為他知道,旁人的勸解並非設身處地。

至於嚴長毅本身是否負有罪責,更不是他人能以言語論定。

最重要的是,道基被廢後的何清從未再離開過洞府一步。

或許嚴長毅如今這個樣子,隻是在想辦法自己懲罰自己罷了。

不過若是蘇行,他會選擇複仇。當然,還是那句話,沒人都真正的設身處地,每個人選擇不同。

不知不覺,酒已飲完,蘇行自顧自的說道:

“洪師兄深陷險境,但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嚴長毅頓了一下,頭微側,似乎被吸引到了注意力。聽完後半句,才繼續若無其事的喝起酒來,

經常來給對方送酒,蘇行也知道什麼東西是對方關心的,而後又說道:

“在下不久便要返鄉,可能一段時間都不能來此了。嚴師兄,告辭。”

意外的是,嚴長毅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麼,居然難得的出聲,聲音一開始有些喑啞,似是太久沒說過話:

“不知不覺,你也入宗三年了。”

見嚴長毅竟然有說話的意思,蘇行重新坐了下來,回道:

“是啊,恍然昨日。”

“恍然昨日......”嚴長毅重複了一遍,喑啞的聲音漸漸恢複正常,而後才說道:

“之間給的劍術,練得如何?”

蘇行一愣,明白嚴長毅要考校自己的小衍劍術,於是回道:

“在下不才,悟出兩劍,尚未能完全掌握。”

嚴長毅看了他一眼,臟兮兮頭發下的眼中似生起一絲興趣,說道:

“演練給我看看。”

“是。”

蘇行站起身,拿出一柄骨劍,在微風拂面的山頂上,開始演練自己的劍術。

小衍劍術,重在衍字。眾生百態,千愁萬緒,人生得意失意,皆可為一劍。

或許有人,拎起這本劍術,便可一眼頓悟萬千劍。也可能有人窮其一生,韋編三絕,亦難得一劍。

不過,悟出一意後,隻是得了一道劍意雛形。還得結合劍道的積累、領悟,才可慢慢化為自己成型的一道劍術。

蘇行現在欠缺的就是對劍道的領悟與積累。

“此劍......名為少年。”

一劍揮出,如朝陽蓄勢勃發,昂揚熱烈。

“此劍......名為情思。”

一劍抖落,似江湖泛起波瀾,浪濤層層疊疊,心緒糾纏不休。

“不錯的劍意。”嚴長毅點點頭,從大石頭上站起,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柄長劍。

待劍刃出鞘後,卻可見其上的鏽跡斑斑。不過握劍在手,原本臟兮兮的流浪漢般的感覺卻倏忽輕了許多,整個人身上多了一絲鋒銳,他自顧自的說道:

“不過劍術上還缺些意思,看好了。”

唰唰唰,鏽劍斬出十幾道華麗的劍花,在空中騰起。

蘇行一時看的出神,他能看出嚴長毅是在特意模仿他的劍意,不過其起勢磅礴,積累深厚,一招一式圓滿如意。將劍術展現到一個更精深的地步。

他一時看的癡了,下意識的跟著模仿對方的劍式,隻感覺許多地方如茅塞頓開。

就這樣,兩人在高峰之頂舞起劍來。

良久,隻剩蘇行一人依然沉醉於所習得的劍式之中。而嚴長毅,自顧自的端著酒壺,坐在大石頭上,面向北方,一口一口的喝著。

等蘇行放下劍時,天色已漸黑。

嚴長毅已經躺在大石頭上,不知是否睡著了。最近大半年,對方起居便一直在此處,從未更改。

“謝嚴師兄授劍之恩,蘇行銘記在心。”蘇行誠摯的彎腰拱手,輕聲說道。

過了一陣,見對方並無回應,才漸漸轉身離去,不打擾對方休息。

身後卻驀然傳出一道聲音:

“劍練得還行,明日繼續。酒記得帶好。”

蘇行一愣,明白對方是要繼續傳授自己劍道,轉身拱手: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