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王洛此時是痛心疾首,那麼李雄無疑已是痛不欲生。
身為一個男人,親耳聽著一個年輕小夥,積極勸導自己摯愛的發妻提起離婚……他卻躺在地上一動不能動,這種夫前犯的屈辱,簡直無以複加。
但另一邊,或許是天性中的溫吞使然,即便在萬般情急之下,李雄依然保留了相當的理性,甚至怒火中燒的時候,腦海中還有個聲音在冷冷地自嘲。
人家說得有錯嗎?婉兒將自身最大的秘密揭示給你,隻希望你能為她保密,而你的反應是什麼?我是月央的將軍?
伱既然擺出公事公辦,不念私情的態度,還憑什麼怪人家不念夫妻情誼呢?
何況,你真的是那般大公無私的理想主義者嗎?那當初兵樓樓主的親信們集體勾結,排斥周銳以討好上司的時候,你這個大公無私的將軍,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就默認了結果呢?你不知道這種因私廢公的人事任免,有多傷軍中士氣嗎?你不知道這種少數人的亂作,最終會導致整個月央三百萬軍人集體被大律法慢性反噬嗎?
你都知道,但你卻輕而易舉的置身事外,你說服自己:校騎將軍在兵樓樓主面前人微言輕,家族也不希望此時交惡滕家,所以有些話就算說了也是白說,平白惹得一身腥臊。倒不如保全有用之身以後慢慢找補。
你還說服自己:如今嶄新的人生剛剛步入正軌,和嬌妻情意正濃,事業也有望再上一個新台階,何必在此時節外生枝?自己這一生小步快跑雖然節奏溫吞緩慢了些,但是大體事事順遂,唯一一次風險就是他參與了一次定荒部隊節外生枝的荒原追擊,所以自己對於一切的節外生枝,都一向避諱。
所以,你先前明明是為了個人生活,毅然決然將家國大業和正直理念放到了一旁,如今又再裝什麼楷模呢?
你不過是得知了婉兒的身份,下意識地怕了,退了,用將軍的身份給自己豎起了一塊盾牌,縮在後面。
但是,海誓山盟之時你明明說過不在乎她的過去。
所以,到底是哪一邊背信棄義在先呢?
有時候,李雄也會痛恨自己的理性,以至於明明蒙受屈辱,卻逐漸連最基本的怒火都無法維持。
但同時,也多虧了這份理性,讓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做出了自己的決斷。
而就在此時,卻聽王洛忽然笑了起來。
“李將軍,既然有了決斷,那就起來說話吧,彆在地上躺著了。”
李雄聞言,卻是連驚訝的力氣都沒有,仿佛自己的心思被人猜中,是理所當然的事——也的確是理所當然,心中有決斷時,無論是氣血運行,還是真元波動,其實多少都會有變化。隻看周圍的人有沒有用心去捕捉變化了。
而顯然,王洛一邊在旁積極勸離,一邊卻是在認真觀察李雄的反應,期間但凡他真的心術不正……
李雄此時也隻能感慨一句,祝望人的心是真特麼黑。
之後,他慢慢睜開眼,不意外地發現自己身上的禁製已經早就被人在無聲息間撤去了。
於是他站起身來,心情複雜地看向婉兒,發現對方也在看著他,目光清澈,卻暗含忐忑。
這一刻,他面對的並不是什麼一百七十歲高齡的老前輩,也不是太清聖女的後裔,隻是一個不願失去丈夫的妻子。
所以李雄也沒有更多的猶豫,衝妻子笑了笑,就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下手頗重,直接就是一個人事不省。
沒有什麼比這樣的表態更有力了。
婉兒有些心痛地看著他,上前半步,卻被王洛攔了下來。
“讓他躺在地上吧,這樣他醒過來的時候,會更有殉道者的滿足感,對夫人你的情感愧疚也能少幾分,這樣情感平衡後,才有利於日後生活穩定。”
婉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而後忍不住問道:“王山主,若我所知不錯,你其實才二十出頭這些夫妻生活的道理,你都是從哪裡學來的?”
“雲來的。”王洛挺胸抬頭,頗為驕傲。
“?”婉兒更是糊塗,但也知道此事並非關鍵,關鍵的是她的愛人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麼。
那麼她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王山主,感謝你的幫助……”
“謝就不必了。”王洛擺擺手,“沒我在這裡橫生枝節,說不定你們夫妻倆能恩愛百年。”
婉兒搖搖頭:“隱患總是存在的,拖得越久,真相揭曉時的傷害也就越深,隻是我這幾年一直也都沒有勇氣向他挑明……”
王洛聞言也是嘖嘖稱奇:“想不到你一把年紀,對待感情還挺清純的。”
婉兒不由低下頭,花了點時間才坦然笑道:“畢竟是初戀嘛。”
“……”
這次輪到王洛瞠目結舌,他用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這個信息。
一百七十歲的老前輩,曾外孫女都已經活蹦亂跳了,竟連個戀愛都沒談過?!
那你這家族又是怎麼延續的!?冷酷無情的繁殖配種人偶嗎?
而想到此處,王洛忽然又想起一事:先前聽易清談及家人的時候,隻提起過媽媽,姥姥,祖姥姥……卻是一個男丁都沒有過!
所以說……
“易家是有絲分裂不成?!”
易茗聞言不由笑了:“雖然我聽不懂什麼是有絲分裂,但王山主你猜得方向應該是沒錯了,易家的家族繁衍,的確是比較特殊的。”
“願聞其詳。”
易茗說道:“這卻涉及到從聖女那一代傳承至今的秘密了,這個秘密我對李雄也不會說,至於王山主你……”
頓了頓,易茗的目光逐漸深邃起來。
“事實上,在先祖聖女,曾為後世曆代易家家主安排了一個任務:若是日後見到一個以王洛為名,身懷古修士傳承的人,那麼就將這個東西交給他。”
說著,易茗右手一翻,一枚月華凝結的明月簡就攤開在手心上。其中光華流轉,顯然蘊含著非常多的信息。
但不待王洛伸手去取,就見易茗又將左手翻開。
“但是,同樣傳承下來的,還有一位家族恩人的囑托。她說,若是日後見到一個以王洛為名,身懷古修士傳承的人,那麼就將此物交給他。”
隻見易茗左手掌心處,有一枚同樣由月華凝結的明月簡,光澤卻呈血色,而不待王洛細看,那血色的明月簡,就忽然像活了一般,猛地撞向旁邊,將易茗右手上的明月簡撞的粉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