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遲和江黎本科期間輔修了雙學位,大四通過了保研資格評定，繼續學業。

研究生生涯比本科繁重不少，也瑣碎不少,大學同學保持聯係的不算多，但“相親相愛一家人”這麼多年仍舊鬨騰。

隻是身份從“同學”，逐漸轉向“未來同事”。

身份變了,不變的是叭叭的嘴。

鬨騰到桑遊一度發出“有時候想想其實也挺羨慕人族的,畢業之後各奔東西，起碼清靜”這樣的感慨。

又是一年年尾。

【杜衡：夜半鐘聲響，遙遠的海島為何總是傳出詭異的聲響？人口莫名失蹤,毒氣彌漫，究竟是人性的缺失還是道德的淪喪！今晚10點,跟隨探索小隊前往,和平精英破解謎團，上號！】

【廖正：@小螺號笛笛笛吹，群主，來踢人，目前我不太想和上岸的人說話。】

【杜衡：？？？】

大學期間,在妖族教育部的鼓勵下,本著“反正以後也要回妖族工作不如在人族多體驗幾年”的原則,高三一班半數人都選擇了繼續學業，剩下半數有的回去繼承家業，有的投身教育行業，有的抱著“學是不太想上了，種田又不可能種田，實在不行就考個公務員吧”的想法參加了一年一次的妖族公務員選拔考試，然後稀裡糊塗上了岸。

比如杜衡。

【王笛：來了。】

【王笛：正在做題。】

【王笛：馬上踢。】

【杜衡：傷到了,退網.jpg】

【陳詩文：@杜子疼，老杜，你當年到底是怎麼上岸的？？？你看看這個常識題，問鯤鵬有幾顆牙齒？這叫常識題？這踏馬是妖做的？】

【祝餘：這種藝術對於妖族來說還是過於超前了。】

【杜衡：說實話，其實我也不知道，備考那幾個月，我也時常覺得自己的智商方面有難言之隱，平日測試分數也有高有低，可考試那天狀態就特彆好。】

【趙曼雲：我現在相信那句話了，公務員選拔是為了把運氣不好的人篩掉，以免影響三界運勢。】

【林文光：你看看去年這個崗位，邊境崗，錄用人數1，繳費人數987，我們妖口|爆炸到這種程度了？】

【杜衡：算了，找個996的公司歇歇吧，太累了。】

【王笛：說真的，我們妖族為什麼要學人間考試那一套？就不能真刀真槍直接搞個擂台嗎？發瘋.jpg】

【杜衡：那你覺得你打得過廖爭嗎？】

【王笛：…………】

【廖爭：謝謝，聽了你的話，讓人感覺心裡暖暖的。】

【邱長清：遲哥和黎哥是不是也在備考啊？】

【李書靜：嗯，這幾天應該都在刷題。】

【邱長清：截圖.jpg】

【邱長清：@Chi，@-，遲哥，黎哥，你們做到這道題了嗎？好像是剛出的一套，我在題庫裡沒搜到答案和解析。】

【祝餘：這是什麼鬼文字？是天書嗎？】

【陳詩文：？？？清清，你也在備考？那你的道觀咋辦啊？】

【邱長清：目前道觀還不算忙，我師父說我還年輕，可以多體驗一下。】

【王笛：我的清，清雲觀提供五險一金嗎？】

【邱長清：提供的，我們在妖族和人族那邊都有備案的，怎麼了？】

【王笛：有一句話其實我想說很久了，經過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我發現我最想追隨的人隻有你，我的清，隻要你願意，明天我就把戶口遷到你名下，成為你名下第一大弟子，為你守住清雲觀。】

【陳詩文：……】

【廖爭：……你卑鄙！】

【廖爭：那我就是二弟子。】

奚遲看到消息的時候，邱小觀長的弟子人數已經排到第十一號。

江黎把剛衝好的太極果茶放在奚遲桌前：“看什麼？”

群消息。??[”奚遲抬眸看了他一眼，低頭敲字。

【Chi：@道法自然，答案是A。】

【Chi：是古妖族《連山道易》中的文字，翻譯過來是“真心應物，不生分彆”的意思。】

【王笛：把出題老頭養老金斷了吧。】

奚遲失笑。

江黎隨手翻了兩下聊天記錄，停在邱小觀長那張題目截圖上。

他對這題也有印象，兩天前剛做的，兩人都沒做出來，在妖族搜索引擎上也沒找到相關資料。

江黎：“找到解析了？”

“沒，”奚遲喝了一口茶，拿過筆繼續掃題，隨口說，“問了二哥。”

江黎頓了下，慢悠悠放下手機：“誰。”

奚遲：“二哥。”

奚遲心思放在試卷上，原本沒察覺到異樣，直到兩道題做完，仍然沒聽到身旁人的聲音，他疑惑抬頭，江黎正倚著桌子，一錯不錯看著他。

奚遲：“？”

奚遲將剛剛兩人對話在腦子裡過上一遍：“……”

“上星期去你家，二哥剛好調休，他不是說最近在研究古妖族文字麼？你不記得了？”

江黎：“沒注意。”

奚遲：“……”

奚遲：“吃飯的時候說的。”

江黎散漫“嗯”了一聲，應是應了，但神情沒一點“記起來”的意思。

“聊什麼了。”

“沒聊什麼，”奚遲慢聲說，“就告訴我這是《連山道易》的文字，簡單講了講意思，還問了兩句出題人是誰，就沒了。”

“二哥應該在忙，就聊了幾分鐘。”

“嗯。”江黎神色淡淡。

屋內安靜下來。

奚遲想繼續做題，但沒能做下去。

他放下筆，轉過身，抬眸，看著仍倚著桌子不動的男朋友，眉眼很輕地彎著：“江黎，你夠了。”

提到大哥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但每每提到二哥，這人就一

副“換個話題，我不喜歡”的模樣。

“在教室門口認錯人的是誰？”江黎薄薄的眼皮一撩，在他耳廓上揉了揉。

奚遲：“…………”

校慶都快過去七年了，這事怎麼還過不去？

而且——

“我說了，沒認錯，”奚遲闡述事實，“…就是一下子沒回神。”

“帶著一身江旭的氣息回來，”江黎手指停留在奚遲耳垂，不輕不重地捏了下，“還說沒認錯？”

奚遲：“……”

什麼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就是。

奚遲破罐子破摔：“過不去了是吧。”

江黎聲音更淡：“嗯。”

奚遲：“……”

奚遲沒轍，又實在懶得哄，拽著江黎衣領接了個略顯潦草的吻：“行了，打住，換個話題。”

感受到男朋友的敷衍，某隻金烏不太滿意，攬著他後頸重新親，直到掌心下的肌膚變燙，懷裡人呼吸也跟著變重，警告似的拍了拍他小臂，這個吻才變得溫柔起來。

然而為時已晚，奚遲感知到江黎氣息微妙的變化：“……”

最後，試卷沒能做下去。

群裡的消息也沒有再回複。

翌日一早，奚遲帶著一身的痕跡回到桌子前，看著桌角被抓皺的草稿紙，好半晌，僵著手指，把它捏成團，扔進了垃圾桶。

談戀愛影響學習。

以前是，現在依舊是。

-

年關過完，奚遲和江黎就離開瑞城，回了中大那邊的住所。

屋子都還沒住熱，第三天，一堆冤家喊著“遲哥黎哥救我上岸”，不期而至，頂著黎哥的黑臉，在“以下哪種不屬於反魂樹能製成的香，A.卻死香，B.不燼香，C.驚精香，D.四味香”這樣陰間題目中泡了一個多星期。

入春，三月中旬，畢業係列事宜跟妖族各個機關考試擠在一起，一群人忙得昏天黑地。

四月，筆試結果公布，緊接著又是面試。

五月初，一切塵埃落定。

那一個星期的高壓訓練效果驚人，連小螺號都擦邊上岸。

結果出來當天，“相親相愛一家人”就小螺號上岸這個話題展開了激烈討論，得出一個結論——小螺號在某些時候運氣好得人神共憤。

擦線考上山海一中，擦線上一本，擦線考研，最後又擦線上岸，白澤大神一定在他的腦門上畫了什麼符。

……

無論猜測如何，山海一中高三一班全體成員，成功邁進妖生新階段。

六月末，研究生畢業。

奚遲和江黎學生生涯正式結束。

監督總局入職通知還沒來，兩人心安理得享受到了最後一個暑假。

那兩個月奚遲和江黎幾乎都沒怎麼出門，待在家裡看書抄經談戀愛，偶爾接待一些鬨騰的冤家，倒也挺自在。

八月末，妖族各個機關單位入職通知

正式下發。

監督總局設在南海昆侖境，步入現代社會之後⒁_[(，為了適應現代化發展，在瑞城建立了總局第一分局，地址就在城西無界山。

名為“山”，實則和都市商業圈基本無差，被妖族內部成員戲謔稱做“瑞城招搖CBD”。

無界山除了監督總局外，還設立了很多分局，比如妖族出入境分局、稅務分局、工商管理分局等等，總而言之，就是把人族那一套學了個十成十。

監督總局一眾人對奚遲已經很熟悉，更彆說江黎，報道那天，甚至都沒安排人去領，兩人一路“通行無阻”。

監督局工作說輕鬆也不輕鬆，要說多難也談不上，相安無事一個來月，一則“借調令”批了下來。

借調令是江岸親自批的，對象是奚遲，地址雖然不在無界山，但也在瑞城境內，離無界山不算遠，時間為兩個月。

基層借調本就是常事，奚遲沒在意，隨口把這事跟江黎說了，彼時江黎正和狴犴他們開會，隻回了兩句話。

【-：知道了。】

【-：調到哪。】

【Chi：借調令剛批，林局提前知會了一句，隻說在瑞城境內，離總局不遠，具體還沒說。】

【-：好，等我開完會。】

奚遲還沒來得及回複，左上角突然多了一條未讀消息提示。

剛退出和江黎的聊天界面，一個熟悉的頭像從下頭躍上來。

【二哥：小遲，借調令看到了沒？保密辦地址你應該知道的，下周二哥去接你還是江黎那小子送你過來啊？】

奚遲愣了兩秒，敲字。

【Chi：保密辦？】

【二哥：？】

【二哥：啊？林咋呼還沒通知你？】

【二哥：哦，林咋呼就你們林高飛主任。】

【Chi：隻說批了借調令，還沒說具體借到哪。】

【二哥：這樣啊，那應該是江局那邊還沒正式發函，他還不確定。】

【二哥：沒事，二哥跟你說也一樣，是借調到保密辦。】

【二哥：我這邊有一批剛從長留那邊挖出來的古妖族兵器，上面的圖騰符號以及文字和你們若木族的族文字有點像，也送去給理事長和施嵐阿姨看過了，說的確有共通之處，所以讓你過來一起研究一下。】

【二哥：怎麼一直不說話？有問題？】

【Chi：沒，知道了，二哥。】

【二哥：好，那下周我去接你？】

【Chi：不用，我知道位置，自己開車。】

【二哥：那也行，進大院的時候告訴我，我去樓下接你。】

【Chi：嗯。】

奚遲盯著江旭的頭像小半分鐘，敲字。

【Chi：二哥。】

【二哥：在呢，你說。】

【Chi：借調的事，你有跟江黎說過嗎。】

三秒後。

【二哥：小遲二哥

先不說了啊突然要開會好忙啊。】

奚遲：“……”

結束對話，奚遲點開那個月輪頭像，正斟酌用詞，辦公室門突然被人推開。

江黎的聲音隨著開門聲一道響起：“下周去保密辦，我送你去。”

奚遲抬起頭來：“你知道了？”

說完，奚遲盯著自家男朋友看了小半晌。

還好。

神色挺正常，看起來沒有不高興。

“嗯，”江黎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淡聲開口：“老頭打了電話。”

奚遲：“……”

行了。

在某些方面，江家小金烏和他二哥如出一轍。

比如，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喊江局“老頭”。

“兩個月，”奚遲開始哄金烏，“我爭取趕會工，早點結束。”

江黎目光平靜地落過來，看了眼賣乖的男朋友，小半晌，認命妥協：“該做什麼做什麼，彆攬活。”

“按時下班，我去接你。”

奚遲笑了下，坐在位置上仰著臉看他：“沒不高興？”

江黎：“嗯。”

奚遲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

今天的金烏貌似還挺好哄……個鬼。

當晚，奚遲第二次被拉著腳踝壓回去的時候，連說話的氣力都沒了。

第二天，奚遲鎖骨上青紫一片，動作稍大點就會露出一兩點痕跡來。

奚遲沒轍，下了個小幻術，防住了彆人，但沒防住氣息很親近的桑遊。

桑遊過來送了趟文件，沒兩下就看到了奚遲紅痣旁的吻痕。

“嘖嘖，就借調兩個月，又不是不回家，來回也就半小時車程，給你弄成這樣？”桑遊搖了搖頭，“不知道的還以為要給你調到昆侖去。”

奚遲：“……”

周一那天，奚遲自己開車去的保密辦——原先說好江黎要送，但周日轄區內出了點突發情況，江黎臨時被叫走，沒趕回來。

保密辦一眾成員扒拉著窗戶，看著大院門口的若木苗苗，陷入感慨。

和其他常年有“新鮮血液”加入的各大局不同，保密辦因為工作屬性的原因，很少有人員流動，最近一次人員遣調還是前任老大，也就是江晟被調回昆侖境總局的時候，距今已有五年。

自現任老大，也就是江旭坐穩位置以來，保密辦一眾成員第一回見到“新鮮血液”，這“新鮮血液”還是兩任老大都時常提起的若木家小苗苗，一群人倍感新鮮稀奇。

於是，一群人就看著他們老大樂嗬嗬下樓將若木家苗苗接了上來，還替他拿包，所有人：“？”

雖然知道這若木家小苗苗很金貴，是若木族最寶貝的崽，理事長的兒子，但也不至於這麼周到吧？

“畢竟剛借調過來，也正常，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老大的性子，我敢打賭，到下午，小若木就會看清老大蔫壞的本質。”

然後——

當天上午。

【我們保密辦除了保密其他什麼都做（21）】

【薪儘自然涼：臥槽，什麼情況，你們聽到了嗎？還是我的幻聽？剛剛老大介紹這小若木的時候，好像說了一句“我家的”？若木和金烏什麼時候是一家了？】

【在崗，已殉職：臥槽，什麼情況，你們聞到了嗎？還是我鼻子出問題了？我怎麼覺得這小若木身上有一點金烏的氣息？這氣息還和老大的氣息…挺像？？】

【那些殺不死我的還不如直接殺死我：臥槽，什麼情況，你們收到晟哥的消息了嗎？還是我幻視了？晟哥剛剛給我發消息，讓我這兩個月照顧著點，說受傷了沒法交代，還喊他“小遲”。】

【那些殺不死我的還不如直接殺死我：晟哥唉，喊旭哥都冷酷無情到直接喊“江旭”的男人，結果喊若木家這位“小遲”？還“受傷了沒法交代”？他要跟誰交代？？？】

……

群裡瞬間炸出一片，正討論得起勁，兩條消息橫空出世——

【很內向，在工位都不敢工作：天呐！天呐！緹娜！Tina！】

【很內向，在工位都不敢工作：我剛剛從老大辦公室門口經過，你們猜我聽到了什麼？我聽到老大用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溫柔語氣問若木家苗苗這周末要不要回家一趟，說江局這周末休假，一起去釣魚，然後若木家苗苗說“好”。】

【在崗，已殉職：？？？】

【那些殺不死我的還不如直接殺死我：？？？】

【薪儘自然涼：……臥槽，那什麼，我打聽到一件事，你們還記得山海一中百年校慶嗎？老大受邀參加，還作為優秀校友上台發了言。當時這位若木家苗苗就是山海一中西山秘書長，兩人肯定有交集，這若木家苗苗身上又有金烏的氣息，又說周末回家，他不會是老大…那誰吧？！】

【那些殺不死我的還不如直接殺死我：？？？】

【在崗，已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