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生日(1 / 1)

奚遲坐在庭院長椅上看了十幾分鐘麻雀,等呼吸平穩下來,才起身,開門進屋。

屋內燈暗著,還好,施嵐女士她們還在睡。

手機屏幕在黑夜中發出刺眼亮光。

奚遲點開一看。

【-:上車了。】

【-:到家大概四十分鐘,彆等我,早點睡。】

奚遲回了個“知道了”,鎖屏,收好手機。

玄關聲控燈自動亮起,光線依稀,奚遲被打得一晃神,又想起那盞夜明苔燈。

在離家門百來米的地方接吻,施嵐女士她們都在家,隨時都可能被發現,“教了這麼久”……

當時在外頭的時候還未察覺,現在才漸次清晰起來。

奚遲停下動作,靠在玄關的架子上,囫圇地揉了一把臉,靜靜站了一會兒,又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瓶冰水,灌了兩口,才重重呼出一口氣,輕聲上樓。

-

高二高考前幾天,各種競賽成績和集訓名單前後腳出來,和之前學校預測的名單基本沒什麼差彆,尤其是學生會主席團成員,幾乎全員在列。

老王樂開了花,那幾天腳步都是飄的。

由於各個學科安排不同,集訓時間、地點都有差異,因此公布得斷斷續續。

奚遲心裡已經有了預感,但物競集訓時間公布的時間,還是歎了一口氣。

7月19到7月28,一共十天,地點倒是不遠,在新世紀,是一個專門承接各種集訓活動的酒店基地園區。

江黎從學生會一回來,就看到自家男朋友坐在位置上,盯著集訓通知書看。

已經步入六月,風都帶著膨脹的熱氣。

日光被寬大的葉片遮得七零八落,打下不規則的光斑,映在課桌上。

“怎麼了?”江黎見他久不說話。

奚遲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思緒,一轉頭,江黎已經從他身邊坐下。

奚遲:“開完會了?”

“嗯。”江黎從奚遲手中拿過那張通知單,草草瀏覽了一下,就一些基本信息和注意事項,以及一些要帶的物品清單。

“通知書有問題?”

“沒有。”

奚遲小默一會:“集訓時間。”

江黎低頭確認了一遍:“嗯,怎麼了?”

奚遲沒說話,江黎把視線從通知書上轉到奚遲臉上:“那幾天有事?”

奚遲:“……”

奚遲表情有一瞬間的木然,再開口時,連聲音都帶著一種認命的平靜:“7月26,什麼日子,你自己想想。”

見江黎真的在思考,奚遲都有些氣笑了。

小十秒過去,江黎才像是終於想到什麼,短促地笑了下,坦誠道:“最近事情多,忘了。”

7月26,他生日。

奚遲完全沒有被這個理由說服。

這世上怎麼會有連自己生日都要想半天的人?

“如果我不說,你是不是到了那天才會想起來?”

“那倒不會,總會有人提。”

“……”

“…那你就等著彆人提?很驕傲麼。”

江黎笑了一聲:“沒彆人,男朋友提了。”

男朋友:“……”

奚遲說不好現在是什麼心情,拿著筆在通知書上簽好名字,才輕聲開口:“去年生日怎麼過的?”

江黎:“沒過。”

奚遲:“?”

江黎:“在夏令營。”

奚遲表情又淡下來。

江黎看得好笑,抬手在他耳垂上捏了一下,考慮到還在教室,也沒太肆無忌憚,很快鬆手:“夏令營結束補了一場,在老宅過的。”

江黎自己都不太記得以前生日是怎麼過的了,總歸大同小異。

妖族年歲長,在這些方面一向不怎麼講究。

去年生日的時候,正值夏令營,也就沒辦,他還挺樂得清閒,後來拗不過族中長輩,說成年禮沒得商量,才回老宅辦了一場。

江黎總算知道為什麼名單出來那天,他男朋友第一句話問的是集訓時間。

江黎眼底漫上笑意。

“集訓是不是一起?”江黎手指在桌角敲了敲。

奚遲:“誰?”

江黎看著他:“我們。”

奚遲話頭頓住,一時沒反應過來。

同一場集訓,那當然在一起。

“既然在一起,那不高興什麼?”江黎笑著捏了捏他手指。

“…沒不高興,”奚遲猶豫了一會,“老付說今年集訓是半封閉,出不去。”

因為去年集訓不是在酒店,而是在瑞城大學附屬中學,發生過半個班的人大半夜集體翻牆去碼頭釣小龍蝦,還有兩個摔進水溝的慘案,今年特地換成了新世紀,管理嚴格,半封閉式,手機讓帶,但不允許出去。

“嗯,然後呢。”江黎問。

奚遲:“出不去,彆人也進不來,會不會有些…無聊?”

空間受限,人受限,還要考試、做題……

奚遲正想著,耳邊傳來江黎的聲音。

“不會。”

江黎答得很乾脆,說完,認真地看向自家男朋友。

“我不用彆人幫我過生日。”

說著,江黎低低笑了一聲,指腹在奚遲下巴處很輕地磨了兩下:“也不用你幫我過,你在就好。”

奚遲沒說話。

“不用準備彆的,不準抄經,回家好好休息,聽到了沒?”

“。”

-

轉眼又是一年高考。

高考前夕,不聞鐘連響七下,高二樓“金榜題名”、“旗開得勝”的橫幅從頂樓拉到一層花壇,高一高二掌聲和加油聲響徹整個山海一中。

兩院學生會忙了兩天,在一場夏日午後的暴雨中,一年高考落幕。

短短兩天,那幾

棟亮燈最早、熄燈最晚、腳步向來匆匆的高二教學樓就空了。

高二段最後一個完整假期也跟著高考落下帷幕。

回校的時候,看著不遠處那空蕩蕩的教學樓,王笛他們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有人已經開啟新的征程,而他們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跑,好在路上有人同行。

高二一畢業,對高二一班最大的影響就是——

文姐那醜到眼睛疼的炸毛猩猩頭總算換掉了。

換頭像那天,群裡“普天同慶”,小螺號更是“一擲千金”,連發了十個紅包,祝餘他們興衝衝點開,結果發現總金額一元,紅包個數還特麼40個,又罵罵咧咧退了出來。

日子一天比一天熱,蟬鳴也一日更甚一日。

27、28號兩天,高考成績出爐。

山海一中離狀元頭銜隻差一分,雖然可惜,可整體成績創下曆史新高,各種喜報和花籃源源不斷送進來,文姐男朋友也以理科年級第十八的成績,拿到頂級學府錄取通知書。

文姐當天發了一條朋友圈,是男朋友的成績截圖,配了一句話:滿載理想的帆船,終於靠岸。

沒有屏蔽家長,也沒有屏蔽老師。

……

一年盛夏如約而至。

畢業生相關事宜一結束,老王全部心思就集中在了高二上,跟順移似的。

晚自習巡邏頻率肉眼可見地變高,逛完高二,順帶著逛逛高一,好幾天微信步數走占據好友榜榜首,就連食堂阿姨都忍不住感慨“王主任您是不需要休息的嗎”。

高二段第一輪複習已經結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老王開晨會的時候,不再說“高二”,而是“新高二”,老付開班會的時候,也開始講高二階段複習計劃。

某天大課間,當王笛脫口而出“我們高二一班”的時候,一群人都恍了一下神。

班牌還是高二一班的班牌,教學樓也還是高二教學樓,可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高二的身份。

“高二”以一種卑鄙的方式進入了他們的腦子。

這個念頭一出,嚇得王笛當場“靠”了好幾聲,連“呸”二下,安慰自己。

安慰沒多久,期末考來臨,看著試卷上“山海一中新高二第一次模擬考”的試卷標題,所有人麻了。

這叫什麼?裝都不裝了?

高二下學期連基本的“人權”都沒有了?憑什麼連名字都要無情剝奪?這真的合理嗎?

可能是被“新高二第一次模擬考”這幾個字嚇得腎上腺飆升,大腦飛速運轉,這次期末考整體成績很好,好到老王將剛收起來的畢業生喜報從教務處重新拿出來,用馬克筆塗塗改改,換上新高二的名字,貼在了教學樓走廊裡。

將廢棄之物利用到了極致,他甚至舍不得設計一張新的喜報。

新高二:“……”

暑假果然就如他們之前聽到的那樣,倆星期多一天,十五天,7月17離校,8月1日開學。

在育英今年依舊隻有十天的襯托下,十五天竟還有些“法外開恩”的意味,直到各科老師拎著厚實的試卷無法無天地走進來。

所有人:“……”

“八十歲留守老人挑了六十擔水頂著大太陽去村頭澆菜苗澆完發現澆的是隔壁老王家地是什麼感覺,我現在就是什麼感覺。”王笛自掐人中。

“醒醒,我們是妖族,有的族類八十歲才成年。”

“這就是高二牲的生活嗎。”

“十五天,你給我五十份試卷,老師,你要我這個暑假怎麼過?你知道這對我幼小的心靈是多麼大的傷害嗎?”

“都是好題,都好好做,彆浪費了,”老付發著卷子,像是忽然想起來,“對了,試卷不用給小遲和江黎他們幾個留了啊,他們沒時間做。”

王笛他們正在拍桌抗議的時候,綜合樓四樓,老王坐在台上看著底下一群崽子。

“……所以,無論是哪科集訓,無論在哪裡集訓,最重要的就是遵守秩序,知道了沒?”

底下一群崽子毫無正形地應和:“知—道—了。”

老王歎了一口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麼孽,要來山海一中當教導主任。

彆的學校集訓前,老師強調的都是好好學習,努力衝刺,拿下名額,而山海一中每年集訓前,他二令五申的都是“不允許使用靈力”、“不允許暴露真身”、“不允許討論妖族相關話題”,哦對,今年還多了一條,不允許做出用靈力覆蓋攝像頭這種駭人聽聞也駭妖聽聞的事件。

無他,他太了解這群崽子的性子了。

彆說半夜翻牆出去釣小龍蝦,就是半夜翻牆出去釣玄龍,他們也不是乾不出來!

看崽子們毫不上心的模樣,老王想了想,開始恐嚇:“還有,上次用靈力覆蓋攝像頭的人我已經找到了。”

正在草稿紙上給老王畫抽象素描的桑遊:“?”

他轉頭掃了身旁的江黎一眼。

找到了?

在知道兩人談戀愛的那個晚上,桑遊就猜到了老王急頭白臉找了一星期的人大概率就是江黎。

否則哪有這麼湊巧?小遲說周一剛在一起,周一那個晚上江黎又在操場打球,然後攝像頭就這麼好巧不巧地被靈力覆蓋了十幾分鐘。

老王第二天竟然還去找江黎求證,根本就是燈下黑。

也不想想能做出用靈力覆蓋攝像頭這種事的,除了他們幾個,還能有誰?

“被逮住了?”桑遊壓著聲音,狐疑道。

江黎仍舊一副閒散模樣:“你說呢。”

桑遊:“?”

幾秒後,桑遊看向老王:“老師,您真找到人了啊?”

老王梗了一下,突然端起他的枸杞茶喝了一口:“當、當然,不僅找到了,教導處還給與了嚴肅批評和處分,考慮到那名同學已經充分認識錯誤並承諾下次絕不再犯,才沒有通報。”

奚遲:“……”

桑遊:“……”

聽到這裡,桑遊哪還能不知道老王在說瞎話。

還充分認識到錯誤並承諾下次絕不再犯?[(,這特麼是江黎的形容詞嗎?

老王咳了一聲,強勢開口:“我跟你們說這個,是為了告訴你們,彆想著能躲過去,競賽名單已經同步報備到各個區的監督部門,會把集訓場地周遭加入日常巡邏路線。”

“還有,這次集訓采用連坐製,”老王目光一一掃視過來,“一人犯事,全員連坐,記住了,都給我把皮緊起來。”

底下無人說話。

恐嚇效果良好,老王滿意地又喝了一口枸杞茶。

半分鐘後,南山學生會外聯部部長舉手:“主任,我有問題。”

老王:“說。”

外聯部部長:“連坐製,一人犯錯,全員跑不掉。”

老王:“嗯,沒錯,不過也不用太擔心,隻要大家都遵規守紀,那就……”

外聯部部長:“那是不是意味著,一個人犯事和一群人犯事是一樣的?!”

老王:“…………”

一群人恍然大悟。

老王:“………………”

因為這句“一個人犯事和一群人犯事是一樣的”,原本已經結束的會議正式開啟第二輪。

桑遊不得不繼續在紙上創作老王的抽象素描,一低頭,看到奚遲也在動筆。

“畫什麼……”桑遊好奇地探過頭,不經意掃過一眼。

秘書長沒畫什麼,隻是在集訓行程計劃表上單獨圈出了一個日期。

7月26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