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侶, 一種平時路上到處都是，需要的時候卻一對也找不到的生物。

沈時序在街上亂逛半小時，沒有見到一對情侶, 遂改變策略，開始搜索民居。

“結婚了嗎？”沈時序揪住男NPC的領子。

“結、結婚了。”

“結婚證？”

男NPC一摸褲兜, 居然真的直接掏出了一個證件：“在這裡……”

“可惡！”

沈時序扔掉手裡的男NPC，出門換了一戶，剛闖進門就看見一個小嬰兒邊吐著泡泡、邊在地上蹣跚學步，二話不說立刻掉頭原路返回，出門的速度比進門還快。

——嬰兒NPC周圍沒人陪護, 見到有人靠近, 甚至還好奇地、搖搖晃晃地朝玩家的方向跟了過來。

沈時序毛骨悚然，以最高速度狂奔到亞瑟背後, 把他推過去當擋箭牌，自己連滾帶爬地去闖下個空門。

……哦不是空門, 家裡有人。

沈時序再次揪住NPC的領子：“結婚了嗎？”

“沒、沒有？”

“很好，帶上你女朋友, 跟我走一趟。”

“……”

“？那男朋友也行，人外人/獸史萊姆都行, 急在線等。”

“我沒有女朋友……”這麼說著的NPC頭頂立刻刷出一個嶄新的【沮喪】debuff。

沈時序用力上下搖晃不爭氣的NPC：“可惡！！”

房間裡冒出另一個女NPC的腦袋：“哥？發生什麼事了？”

沈時序揪著男NPC的領子：“你妹妹談戀愛了嗎？”

女NPC摸不著頭腦地道：“我剛分手。有什麼能幫助你的嗎？”

“可惡！！！”

——

幾度徒勞後, 沈時序疲倦地戳亞瑟對話：“你們星球，生育率挺低的吧。”

亞瑟露出一副無法反駁的表情。

“情侶酒店有嗎？”沈時序又問。

亞瑟稍稍睜大眼睛, 立刻非常純情地紅了耳根。

這NPC反應讓沈時序陷入沉思：“你們神殿不會是那種隻有處男能當騎士, 隻有處女能當聖女的教派吧？”

亞瑟疑惑地反問：“這有什麼不對嗎？”

“你們生育率低是很有原因的。”

“……”

——

亞瑟說他沒有聽說過“情人節”這個東西，可能這顆星球壓根沒有情人節。

沈時序隻好再度改變策略。

情侶這種生物，在固定地點刷出的概率比大街上要多得多。

比如說，約會聖地之類的地方。

“我能……”亞瑟突然開口, “換身衣服嗎？”

沈時序掉頭看了看他：“你換啊。”

——哦，但是NPC可能沒法和玩家一樣原地一鍵換裝，一般還是會設計一個衣櫃之類的東西來圓邏輯。

亞瑟鬆了口氣，指指不遠處的門：“那是我最近落腳的地方。你可以在這裡等……”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沈時序已經奔去他指的位置了。

眾所周知，要了解NPC的心事和煩惱，最快的方式就是——偷看日記！！

亞瑟吃驚地追在後面：“我上了鎖，你進不……”

？這就純屬是在挑釁玩家的開鎖能力了。

沈時序掏出長刀就當場表演了一個“弱點判定”，堂而皇之地在NPC面前破壞了他家的門鎖，大搖大擺長驅直入。

《第二人生》的種種細節都非常真實。

比如說，有時候當沈時序衝進NPC家裡把灶台上的整個鍋連著食物一起端走時，裡面的食物不一定是熟的，還可能是半生不熟的、或者是燒焦的……

這說明，《第二人生》中NPC的烹飪時間很長，和現實中的烹飪差不多。

所以，日記這種東西自然也不可能隨隨便便被放在桌上，讓衝進門裡的玩家第一眼就看到，而是藏在看不見的地方。

沒關係，但凡玩過解謎遊戲的玩家都會很有翻箱倒櫃的豐富經驗，也知道該去什麼角落裡搜索隱藏起來的道具。

沈時序先隨手把放在桌上的《水之教義》一鍵分解。

【你和水之女神的關係下降了，當前關係為：仇恨】

冰箱裡隻有土豆和鷹嘴豆，還有一些培根。

沈時序隨手把這些扔進鍋裡，加了點胡蘿卜和奶油，獲得了一份【奶油培根土豆泥】。

——瞧瞧，這比除了鷹嘴豆之外沒有任何輔料的鷹嘴豆泥優越了多少啊！

沈時序隨手打開S004的召喚黑洞，和他分享新食譜：“吃嗎？”

穿著一身黑色勁裝的S004警惕回頭，他手裡還拿著一長一短兩柄劍，看起來正在磨劍：“不吃。”

當然，一如既往，他並沒有拒絕的權力。

沈時序硬是把土豆泥塞進了S004嘴裡，得到了對方象征性的奮力掙紮。

臨要關閉黑洞前，沈時序近距離觀察了下S004的臉。

他長相平平無奇——可能特彆適合當刺客或者殺手——唯一出眾的是身材比例和那半精靈的長耳朵，但今天看著好像……

“你變年輕了。”沈時序下了結論。

S004狼狽地把土豆泥從喉嚨咽下去，才回答：“那不是要問你嗎？你複活我的時候做了什麼？”

“哦！”沈時序恍然大悟，“你回到了身體最佳狀態的年齡——我看看，嗯……250歲，不太好聽。”

“不好聽？”

沈時序同情地拍拍S004的肩膀：“你不懂。話說你怎麼死的來著？”

“……自然死亡。”

也對，最佳狀態都有足足250歲呢。

說起來半精靈的壽命這麼長啊，等《第二人生》出了正式版後，就換個壽命很久的種族玩吧。

沈時序隨手關閉了黑洞，拉開亞瑟家的抽屜繼續翻找。

土豆，紅薯，玉米，雞蛋……

沈時序納悶地把女神像裡的幾個硬幣撿起來：這家夥過的是苦行僧的生活嗎？

以他的身材，以《第二人生》的細節考究程度，他是怎麼補充蛋白質的？

吱呀一聲，亞瑟終於進門了。

沈時序充滿研究精神地把亞瑟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

嗯，彆說色澤健康的指甲蓋，就連頭發也在閃閃發光，絕對不是苦行僧能有的發質。

——破案了，平常肯定有在偷吃其他食物！

得出結論的沈時序對亞瑟搖頭：“你不誠。”

“什麼？”

沈時序順手對他用了個順手牽羊，撫摸著偷到手的神殿大劍，一臉深沉地道：“你對劍不誠。”

等等，西門吹雪的下一句是什麼來著？……這句到底是西門吹雪還是葉孤城說的來著？？……算了想不起來了。

沈時序把不知道第幾柄神殿大劍扔進包裡，離開一片狼藉的廚房去翻臥室。

她聽見亞瑟在後面默默地一個個把抽屜和櫃門合上，動作很溫和——對，就是這種地方，《第二人生》做得格外真實。

但作為懶惰的玩家，沈時序仍然懶得隨手關上自己翻過的櫃門，嗯。

起居室簡直是家徒四壁，臥室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一個雙開門衣櫃，一張桌子，一張床，僅此而已。

桌子顯然藏不了什麼東西——玩家獲得了一些文具，一鍵分解；

左邊床頭櫃裡……怎麼又有一本《水之教義》，這玩意兒可以批發嗎？——玩家進行了一鍵分解，和水之女神的關係又下降了一點；

衣櫃裡隻有長得差不多的常服——全部……

“等一下！”亞瑟衝到門口，“我還沒換衣服。”

哦。

那留下一套，其他的一鍵分解。

沈時序彎腰要去拉開衣櫃下面的抽屜門，亞瑟面紅耳赤地衝過來擋住了：“那裡沒什麼可看的。”

“粉色手銬？”沈時序想起了自己某次的經曆。

“手……什麼？我沒有。”

沈時序掉頭去翻右邊的床頭櫃，邊問：“日記？”

“我不寫日記。”

剛剛拉開床頭櫃抽屜的沈時序震驚回頭：“你不寫日記？”

“不寫。”亞瑟略一停頓，遲疑道，“這很意外嗎？”

不意外但是問題很大啊！一個不看劇情的玩家要怎麼知道一個不寫日記的NPC有什麼心事？

失去了日記這條關鍵線索，沈時序隻好回頭戳亞瑟對話，試圖觸發一些線索：“心事？”

任務不會是條死路，一般情況下——除非遊戲廠商沒有腦子——都會給出多於一條任務線索。

但亞瑟隻是搖搖頭：“沒什麼。”

沈時序再戳：“心事。”

“……你不用去找情侶了嗎？”

哦對。

NPC真智能，甚至還會幫忙提醒玩家忘記了的事情。

但沈時序還是不死心地戳著騎士鎧甲：“心事。”

“沒什麼值得說的……”

“心事。”

“我會自己想通的。”

“心事？”

“你隻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心事！”

“……你的字典裡沒有‘接受拒絕’這四個字，是嗎？”

“對。”

“……”

亞瑟終於歎了口氣。

他將視線落在門口的小女神像上，沉吟片刻。

這是要開口的預兆。

不僅如此，還是長篇大論的預兆。

於是，很會節約時間的玩家直奔廚房，點火架鍋，準備用做飯來度過NPC的內心獨白時間。

……有什麼辦法，這可恨的遊戲又不能跳對話，因為是全息遊戲，甚至也不能去上廁所吃零食。

但亞瑟隻開口說了一句話：“如果‘神’都是騙局呢？”

他問出這句話隻花了秒鐘。

沈時序做一道菜都要十秒鐘。

做完一道菜、將其放進背包後，沒有聽見後續的沈時序下意識地回頭一看，發現亞瑟正安靜地望著她，像是在等待答案。

“……”沈時序緊急搜索自己的大腦，試圖回想起剛才左耳進右耳出的那句問題是什麼——這破遊戲怎麼沒有回看對話記錄功能啊？？

“我確實不誠於神，但神也從未誠於我。”亞瑟又說。

啊，這個！

類似的情感問題，沈時序倒是被谘詢過。

沈時序立刻恢複淡定，自信道：“在神乾掉你之前，把神乾掉。你不需要神。”

亞瑟沉默下來，像是聽見什麼無法接受的事情一般，垂眸靜思。

想起那個“你完全粉碎了一名信徒的信仰”成就，沈時序善良地給他留下了思考和掙紮的時間。

她抓緊時間又做了兩個菜，再回頭時正好看見端正的騎士抬眼、露出釋然的笑意。

“謝謝你，”騎士說，“我明白了。”

亞瑟話音落地，遊戲提示也終於跳了出來。

【任務“亞瑟的心事”完成】

【你在宇宙中的威懾力提升了200】

【獲得了新成就“語言藝術大師”！】

【語言藝術大師：你使用寸不爛之舌把一個意誌堅定的人騙得團團轉……你的良心不痛嗎？】

【你和水之女神的關係下降了，目前的關係為：仇恨】

沈時序憐憫地把水盆裡的水潑到神像臉上：看看，待遇那麼差，留人靠洗腦，你信徒不跑誰跑？

——還是得我語言藝術大師出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