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高速的輪椅, 真的很難駕駛。

——經過數度嘗試、被撞得頭破血流以後，沈時序得出了這個結論。

……不如說，這玩意兒真有設置拐彎或者方向操控的功能嗎？

因為開得太遠，沈時序不得不舉著輪椅、順著火光才好不容易找回去, 然後突然發現地上的魚都不見了。

沈時序隨手把輪椅放到火上, 想試試它是不是可燃，順便戳S004對話：“烤魚？”

“吃了, ”S004一臉菜色, “難吃。”

沈時序查看S004一乾二淨的狀態欄, 那裡既沒有【中毒】, 沒有【惡心】，也沒有【想吐】——正常，但又過分正常所以顯得很不正常——半信半疑地重新坐到火堆旁。

“比起魚，你不如先處理他們的問題。”S004指指地上的NPC。

沈時序充耳不聞, 從包裡重新掏出四條強酸鯉魚，挨個插上樹枝放到火堆裡, 準備實踐出真知——她自己還沒吃過呢！

S004：“……我飽了。”

沈時序：“你沒有。”

S004：“……”

沈時序：“或者，我可以讓你嘔吐一會兒來降低饑餓值。”

S004：“……你說得對, 我還能吃。”

10秒鐘一過，在衝鼻的黃色煙霧中，強酸鯉魚飛快烤熟。

沈時序塞給S004兩串, 又遞給地上的新NPC一串, 自己拿起一串, 分配非常公平。

S004沉默著起身, 一左一右拿著兩條烤魚走向還被吊在樹上的小駕駛員NPC：“你一定餓了吧。”

“我不餓！我要吐了！！”

“不，你餓了。”

沈時序轉頭看向地上的殘疾NPC，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搶了對方的行動工具, 趕緊友善地用宇宙引力把他舉起來、好好放到輪椅上。

殘疾NPC看看手中的烤魚，又看了看沈時序，而後沉默著張開嘴，咬了一口魚肉。

樹邊的爭吵聲突然停了下來。

小駕駛員像條毛毛蟲似的扭動身體，驚恐大喊：“哥！這玩意兒不興吃啊！！”

S004喃喃道：“……他居然真吃了。”

聽到這句自言自語，沈時序警覺回頭，一躍而起衝向S004：果然這家夥剛剛沒有吃而是偷偷把玩家辛辛苦……雖然不辛苦但付出勞動抓到的魚扔掉了！！

S004掉頭就跑，被沈時序用宇宙引力結結實實地抓了回來、硬塞了一串烤強酸鯉魚進嘴裡，臉色發綠倒地。

沈時序提著S004看了看小駕駛員。

小駕駛員兩隻眼睛瞪得滾圓：“我死也不會吃的！反正吃了也一樣是死！”

沈時序才不管對方說什麼，把另一條烤魚硬是喂給了小駕駛員，得到了第二個面色發綠的NPC。

然後，等她回到篝火旁時，才大驚失色地發現殘疾NPC已經在輪椅上吐了好幾口血，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不，應該說，殘疾NPC從登場開始就一直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他的血條隻有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的部分直接是鎖定的灰色。

不僅如此，血條底下狀態欄裡還掛了一連串debuff，比血條還長，包括但不限於“虛弱”“久病”“呼吸困難”“基因缺陷”“思慮過重”“疼痛”“耐痛”“耐藥”……

不如說，這個NPC能活到這麼大都已經是奇跡了。

就說什麼來著？這種一看就特彆好用的工具人NPC，一定都會自帶短命debuff！可惡的係統就是不願意讓玩家刷出十全十美的工具人！

殘疾NPC自己倒是一臉淡定，他擦掉嘴角的血，舉著幾乎已經吃完的烤魚，波瀾不驚道：“多謝款待。”

小駕駛員NPC急得大喊：“哥！！”

沈時序陷入沉思：“……怎麼我好像變成壞人的角色了。”

S004虛弱地扶著樹乾，堅強開口：“你就是吧。”

為了避免高達尚未誕生、設計師就先一步去世的悲慘事件發生，沈時序在包裡翻出一瓶白花蛇草水給殘疾NPC灌進去，想暫時解了“食物中毒”debuff，結果最先被解掉的是“耐藥”。

沈時序：“……”

再來一瓶。

解去了“耐痛”。

殘疾NPC悶聲不響地抓住輪椅扶手，額角滲出了冷汗。

沈時序：“……”耐痛居然是個好buff嗎！

第三瓶解去了“食物中毒”。

第四瓶解去了“思慮過重”。

足足第五瓶，才把對方的“疼痛”debuff驅掉。

沈時序擦了把冷汗，掃視殘疾NPC的整條狀態欄，發現除了剛才就掛著的於“虛弱”“久病”“呼吸困難”“基因缺陷”，還多了一個“人有三急”。

玩家善解人意地起身，示意NPC可以隨意行動。

但殘疾NPC居然沒有動！他的臉色好了許多，但仍然沒有太多表情，而是問道：“關於妹妹給您添的麻煩，我該如何補償才能令您滿意？”

嗯？還可以這樣？都不用刷好感的嗎？

沈時序不假思索道：“高達。”

殘疾NPC露出沉吟的表情。

小駕駛員趕緊遠遠地大聲喊：“機甲，她想要機甲！不給錢的那種！”

沈時序深感侮辱：“材料我還是可以出的。”畢竟我們玩家又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周扒皮。

“沒問題，”殘疾NPC微微頷首，“我會放下其他事務、優先處理您的要求。”

這就結了？沒有陷阱？

沈時序納悶地歪頭打量這個沒什麼表情的黃名NPC。

他的長相並不出眾，臉色幾乎白得像張紙，也不知道是不是久病的原因，身體瘦得嚇人。

……總感覺稍微工作一下就會病得直接送去ICU的樣子。

…………不會高達都沒造完，人先過勞死了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沈時序大方道：“慢慢來，我可以等。”

殘疾NPC看了她一會兒，才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您不用擔心，我很習慣忙碌。”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造高達的工具人，沈時序怎能不擔心！

下一台高達……不是，下一個能徒手造高達的人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於是，沈時序思考了1.5秒鐘，又果斷掏出了馴服技能，試圖往眷屬欄裡添加新寵物。

沈時序才按了一下技能，殘疾NPC和S004的眼神就同時向她投了過來。

殘疾NPC問：“您需要我的效力？”

而S004說的是：“你做個人吧……”

“你懂什麼，”沈時序道，“這樣萬一他死了我能點複活。”

S004不自覺地提高音量：“你還能複活？！”

殘疾NPC也一愣：“我……”

“哥！”小駕駛員突然高聲打斷他，“你答應她！”

看起來似乎有什麼內情的樣子。

但玩家並不care背後的故事！

不等他們得出個一二三四五的結論，沈時序狂按一通馴服，很快就如願得到了“馴服成功”的遊戲提示。

殘疾NPC的真名尤為詩意，叫“謝停雲”，沈時序猶豫了大概也就半秒鐘的時間，果斷改成了更好記的“大聰明”，正好和前面的“小漂亮”對仗。

大聰明的個人簡介和沈時序事先設想的差不多：【謝停雲自出生就有嚴重的基因缺陷，七歲起就癱瘓在床，由他的妹妹謝時雨照顧。】

沈時序：“……”好多名字，可以不記嗎。

不如這對兄妹的名字就記成“大聰明”和“小胡鬨”吧。

可以的，玩家的取名水準一如既往地在線。

【為了獲得短暫緩解基因崩潰的藥劑，目前正在為CP09的地下不法組織“清醒者”賣命。】

沈時序：“……”不想記的名字增加了。這個清醒者可以直接記成銜尾蛇二號嗎。

是的，一個記仇的玩家不會忘記銜尾蛇的存在。

除非，銜尾蛇的存在已經被從這個遊戲裡完全抹去。

【然而，清醒者所能提供的藥劑治標不治本，謝停雲也逐漸對其產生了耐藥性。他和妹妹並沒有放棄希望，仍然在積極尋找治療方法，但清醒者並不準備輕易讓他們離開……】

沈時序：“……”警告，玩家本就不多的耐心即將耗儘。

【任務：天生我材必有用】

沈時序長舒一口氣：謝謝，前面都是廢話，有這就足夠了好嗎。

她打開任務欄掃了一眼，大概意思就是……總之把銜尾蛇二號的不法分子殺光應該就好了吧。

沈時序自信地關閉任務欄，發現自己在文字謎語中絞儘腦汁的時候，眷屬們的AI居然非常智能地展開了自動對話。

大聰明率先和S004打招呼，態度友好：“你好，我似乎叫作‘大聰明’。”

“……S004，但叫我安布羅斯就好。”

“可以嗎？那也請叫我原來的名字‘謝停雲’吧。似乎還有很多同伴？”

“相信我，大多數都是不見比較好的家夥。……還有，你好像很容易想多，但在她面前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

“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

“好，多謝。”

沈時序：“……”等一下，這段對話。感覺好像完全被AI……不是，被巨人娛樂內涵了是個沒有腦子的家夥。

算了，這也不重要。玩家和遊戲廠商的相愛相殺由來已久，永不停息。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高達。”

“您想要什麼樣的機甲？”大聰明轉頭問，“根據不同的用途和需求，機甲的樣式也會不一樣。隻是以目前的情況來說，高級的材料都被壟斷了。”

還吊在樹上的小胡鬨奮力呼喚：“哥，汪汪被她砍壞了——”

“沒壞，”沈時序立刻反駁，“隻是把駕駛艙拔了出來。”

S004：“……”

大聰明也沉吟兩秒，從說：“通常來說，駕駛艙作為最重要的部分，是不會被拔出來的。”

“她用刀挖出來的——”小胡鬨大聲指控。

沈時序想了想，自豪地補充：“我挖得很完整。”

這刀工！可不是誰都能擁有！玩家在遊戲過程中曆經了許多鍛煉，才能爐火純青！

至於機甲的標準——沈時序又沒有真的開過高達，隻能用樸實無華的詞彙進行描述：“最主要是帥氣好看。”

小胡鬨遠遠提出不同意見：“是要速度快！”

S004：“隱蔽性很重要。”

大聰明：“不考慮一下防禦嗎？”

沈時序堅持：“不，強是我的事情，帥是一輩子的事情。”

“請您定義一下‘帥氣好看’。”

沈時序又想了想：“最好平時是人形，但偶爾能變成蜘蛛，偶爾能變成老虎，需要的時候可以變成車來開……哦，最好又會飛又會遊泳。”

S004：“……”

大聰明：“……”

小胡鬨：“你在說什麼不可能實現的東西啊！！這也根本跟帥氣沒關係吧！！”

“你可以，”沈時序按住大聰明的肩膀，頓了頓，改口，“你最好可以。”

沒用的寵物就沒必要留在眷屬欄裡了，那萬一因為基因缺陷死了也就不能複活了。

“明白了，我會想辦法。”大聰明溫順地低下了頭。

沈時序朝大聰明比了個拇指，掉頭就跑——剛落地就一連串的事情，她還沒來得及探索新的行星呢！

地上的資源和天上的資源會一樣嗎？會不會有隻能在天上才能收集到的道具？好期待啊！

……哦，等等，忘記了一件事。

沈時序急刹車回頭，從背包裡掏出一個【石獅子的雕像】，duang一下砸到S004面前：“整一下。”

S004面露茫然。

沈時序指著自己的臉：“變成我。”

S004：“……”

他似乎有很多想要說的話，但最後安靜地閉上了嘴，從腿邊的戰術束帶裡拔出了匕首。

長達兩小時的等待後，沈時序獲得了一個【你的雕像：……該說是你的雕像嗎？似乎隻有和你很親近的人才能認得出來，不過創作者已經儘力了。】

沈時序：“……”總感覺又微妙地被遊戲諷刺了。

至於這個雕像的用途……沈時序早就想好了。

經過這一路上的觀察，沈時序發現這顆星球的信仰氣息很強烈，路邊到處都是女神的雕像、畫像、標語等等，說明這位不知名女神的信徒很多。

而玩家的屬性裡，正好也有一項暫時完全沒搞懂的【信仰】屬性。

既然如此！怎麼就不能！讓玩家也試試呢！

沈時序在星球表面逛了七八條街，一路探索圖鑒，一路最終鎖定了一個光鮮亮麗的大教堂。

教堂的色調柔和，最重要的是，女神像被擺得很高，遠遠望去根本看不清女神的臉——雖說女神雕像的臉本來也長得很抽象就是了。

是夜，月黑風高時，沈時序趁著整個教堂大部分的人都陷入沉睡，打暈了兩名修士，爬到神殿中央的高台上。

玩家取出了【你的雕像】。

玩家試圖收起女神像。

玩家發現女神像是固定在高台上的。

玩家掏出刀，以日漸熟練的刀工把女神像連著底座砍下、塞進背包。

玩家把自己的雕像放了上去。

玩家對雕像的高度很滿意，順便拍了張合照。

玩家跳下高台、落入聖水池中。

玩家發現池子裡有很多硬幣。

玩家收走了所有硬幣和放在女神像……哦不是，放在玩家雕像面前的供品。

玩家心滿意足地離開案發現場。

——

第二天。

安布羅斯看著滿街暴怒的神殿騎士、以及貼滿了大街小巷的“白夜”通緝令，深深歎了口氣。

在他身旁的謝停雲卻了然道：“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目標嗎？神殿？”

安布羅斯：“……”不，雖然不知道白夜真正的目標，但首先可以肯定絕對不是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