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 被沈時序說著“雞娃從小做起”放出來的熊貓站在了老房子外。

他仰頭看著這棟慘白慘白、從頭到腳都寫著“鬨鬼”的房子，瑟瑟發抖地抱緊了自己：我不是戰鬥型而是諜報型人員啊！！！

一旁的三角海星反應更不中用，已經在地上毫無尊嚴地癱成一團, 眼看著即將融化成半透明的液體。

始作俑者一臉不以為然地走過來, 用刀鞘頭部戳戳海星, 自言自語：“你不是高等文明嗎？弱點怎麼會是鬼？”

熊貓閉上眼睛，瘋狂給自己打氣：世上根本沒有鬼！沒有！！

沈時序已經揪著一個角把海星提起來了，她望著鬼屋的窗戶, 很自然地說道：“總之先敲個門吧。”

熊貓：“……”為什麼敲門？你根本默認裡面有鬼對吧？

它剛一抬頭，就看見沈時序半側身體, 提著海星的那條手臂高高抬起，以一個瀟灑又無情的姿勢把不省人事的海星照著鬼屋正門扔了過去。

熊貓：=口=

咣當一聲，門被海星乒鈴乓啷地撞開, 一股無形的邪惡氣息仿佛是找到出口般，迫不及待地從那張血盆大口裡噴湧而出。

儘管眼前的一切都沒有異常，熊貓也知道“邪惡氣息”“血盆大口”純屬自己的幻想，但這房子的詭異恐怖氣氛烘托得太到位, 本來不怕鬼的他都要開始怕鬼了！！

熊貓戰戰兢兢地咽了口口水, 轉頭去打量沈時序的表情——主要是想給自己找點勇氣。

然而沈時序正以一個絕對不科學的角度抬頭看著空氣, 雙眼放光地發出了感歎聲：“哇，好大一隻。嗨，有人說過你長得很惡心嗎？”

熊貓：“……”

沈時序開始掏刀，她用一種循循善誘的語氣對著空氣說：“你看，這是什麼？這是我剛強化完、包裡屬性最高的最強武器，讓我稍微打你幾下試試看哦。”

熊貓：“…………”救命啊！我要回家！！

——

單機遊戲當然也是有副本的，再罐頭的遊戲都會塞一些據點、塔樓、迷宮、洞窟……等等重複性極強的內容，好拉長玩家的遊戲時間。

鬼屋副本這種東西, 沈時序在遊戲裡也碰見過不少，處理經驗十分豐富。

手法通常有：直接殺、點火、爆炸、調查、挖墳、打掃後重新裝修出售……等等。

但眼前這房子並不能一燒了之，因為任務做完後，它就是玩家的財產了。

玩家可不舍得燒自己的房子。

什麼？燒NPC的房子當然可以。

那麼隻好劃掉一些粗暴且破壞力巨大的手段，想辦法把這個一團血肉模糊、渾身纏繞著惡臭、看了就掉san的怪物拉遠點乾掉，然後繼承它的遺產了。

沈時序拔出長刀，朝名叫“神降的失敗品”的Boss狂吹口哨挑釁。

Boss發出叫人渾身不適的叫聲，踩著和龐大身軀不符的迅疾腳步朝沈時序衝了過來。

沈時序一記刀反，成功反彈回去10%的傷害，又趁著Boss的僵直狀態回手劈了一刀。

劈了一……

Boss為什麼被我最強的武器砍完之後反而回血了！！！

這一刻，如同之前曾經經曆過的時時刻刻，玩家又一次深深感受到了來自遊戲廠商的惡意。

遊戲的機製有時候就是這樣創人，但玩家的樂趣正是在這種被創的過程中找到反創回去的樂趣，不是嗎？

沈時序隻在心底罵了一句臟話，就毫不猶豫地轉身放起風箏，準備先把Boss拉遠點，彆打壞了自己的房子。

首先，得找到Boss被砍後反而回血的原因。

其實這也不難，整個歐什麼什麼星係看起來都是唯物主義，從沈時序目前搶j……收集到的道具中就可以看出來，完全沒有靈能武器的存在，更沒有西幻類背景遊戲中常出現的聖水等恢複品。

除去最開始登場的S002以外，沈時序所獲得的所有道具中，隻有兩件是不符合這條規律的。

——在黑市裡拿到的紅石和蠟燭。

紅石正好也叫“虔誠而不祥的貢品”，和這個Boss的名字“神降的失敗品”不要太配。

而紅石，正好就在剛剛被沈時序扔給長刀當了強化材料。

如同有的遊戲裡用暗魔法打魔王反而會給魔王回血、有的急救反而會打掉同伴的血一樣，這把刀已經成了Boss的回血道具。

想到這裡，沈時序把長刀往背上一掛，打開背包開始搜索道具。

刀沒法用了，蠟燭肯定是不能用，還有什麼能試著用用的？

幾秒後，沈時序的視線落到了包裡的一堆料理上。

她面色沉穩地掏出一盤馬賽克。

——好，就讓我來給Boss一點小小的玩家震撼吧。

一頓蛇皮走位，沈時序硬是把食物連盤子一起塞進了Boss的嘴裡。

Boss愣了愣，大概是因為一直張著嘴四處亂咬，居然嚼嚼咽了下去：“……”

沈時序好奇地繞著Boss跑：好吃嗎？感覺怎麼樣？再來一盤？

Boss：“噦——”

它彎腰發出生動的嘔吐聲，血條還很配合地緩緩下降。

沈時序樂了，她從背包裡又找出熱騰騰的劇毒傘菇鱸魚湯——湯頂上飄起的熱氣居然還是一個淺紫色的骷髏頭，設計有心了——往Boss面前塞：“還有這個，你嘗嘗看，張嘴。”

“……”

“怎麼樣好吃嗎？不好吃的話我這裡還有彆的口味，你喜歡鱒魚嗎？”

“噦——”

“哈哈哈哈哈哈！鱒魚肯定好吃，你相信我，來張嘴！”

“……”

“怎麼樣好吃嗎？”

“噗——”

“哈哈哈哈哈哈！你站穩啊，彆摔了。”

仗著靈活過頭的身法和命中率幾乎100%的刀反技術，沈時序遛了半小時Boss，硬是在沒砍它一刀的情況下把它給磨死了。

Boss發出不甘心的悲鳴聲，以一個跪姿倒在了地上，身前掉落出一堆獎勵道具。

沈時序毫不見外，上前一把全部薅走，才回頭招呼芝麻：“走，進去看看。”

還是個幼崽的芝麻可能不擅長戰鬥，正躲在老遠的一棵樹後瑟瑟發抖，眼裡含著生動的淚水。

自己養的熊貓，能怎麼辦呢。

沈時序隻好走回去提它的後頸皮：“其實Boss不可怕，仔細看會發現還有點呆萌。”

芝麻抖得更厲害了，用那黑色的前爪討好地抱住了沈時序的手腕。

……嗯？討好？

沈時序若有所思地打開眷屬欄，發現對方的臣服度上升了10個點。

原來如此，殺雞儆猴也是一種寵物訓練手段。

合理，在遊戲裡遇到一群狼時，有時候隻需要殺個一兩隻，剩下的就會夾著尾巴跑了。

《第二人生》的細節設置一直都挺到位的嘛。

沈時序腳步輕快地走進鬼屋，開始探索。

雖然大Boss是打掉了，但四處遊蕩的小怪還剩不少，她一邊在每一個房間裡翻箱倒櫃，一邊把路過的小怪全切了。

——Boss死後正好掉落一對名叫“不祥的血刺”的匕首，雖然是從它身上掉的，雙持，攻速快得嚇人，最重要的是還能對房子裡的小怪造成傷害。

嗯……大概是階級壓製？

甩著自帶紅光、倍兒酷炫的血刺，沈時序輕鬆愉快地殺穿鬼屋的一樓，又直奔二樓。

相比起狂風過境、家具散落一地，但至少除了灰塵堆積外還挺乾淨的一樓，二樓的畫風就真的整個切到了恐怖頻道。

沈時序隨手打開最近的房門，對著天花板上仿佛用鮮血繪製的圓形圖案沉默了一下。

魔法陣？召喚陣？巨人娛樂旗下的恐怖遊戲植入？又或者隻是單純的中二病？

她上前調查，係統提示：【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聯想到剛才那個怪物……你的直覺告訴你，這是一個召喚陣。】

哦！因為剛才那個怪物……

……

……

剛才的傻大個叫什麼來著？

沈時序：“……”

除非為了玩梗，不然誰會去記這種半路冒出來的雜兵名字啊！

算了，這不重要，總之官方說這是一個召喚陣，這就行了。

沈時序繞著房間走了一圈，例行翻箱倒櫃完畢後，先存了個檔，然後好奇地躺到召喚陣下方，發射期待無比的目光：來吧，我是祭品！

她躺了一分鐘，召喚陣毫無動靜。

玩家無趣地爬了起來：一定是缺了什麼。但究竟是什麼呢？

進入解謎思路的玩家辛勤地跑遍整個二樓，發現每個房間裡都有一個長得差不多、係統描述也一樣的召喚陣。

唯獨二樓儘頭的那個房間裡的召喚陣比彆的房間大了足足好幾倍。

沈時序恍然大悟：“因為這是個主臥吧，彆的房間也畫不下這麼大。”

整個二樓加起來一共有七個房間，七個召喚陣。

係統的提示很明顯了，需要放上七個祭品來召喚。

但這是個單機遊戲，沒法隨手獻祭幸運隊友啊。

沈時序回一樓重新晃了一圈，發現小怪遲遲沒有刷新，顯然製作人預判了玩家的腦回路，杜絕玩家用怪物獻祭給怪物的永動機操作。

沈時序歎了口氣：那就沒辦法了。

“芝麻。”

“嚶！”

“你就……”沈時序的視線一落到芝麻身上就頓住了，停了幾秒才開口，“你就在旁邊站著吧，我拿海星來當祭品。”

可愛就是正義。尤其是毛茸茸。

剛被從眷屬欄裡揪出來的17號海星開始尖叫：“這是什麼東西？！見鬼，光是站在這房子裡我就覺得自己已經臟了！！”

接下來的幾隻海星對這棟鬼宅都發表了差不多的意見，隻有缺了角的那位三角海星在沉默片刻後對沈時序發言：“你看我的角。”

它簡直是一副能思考的樣子，壓根不像設定好程序的AI。

沈時序有趣地上前查看，發現斷口有些凸起：“你的角長出來了？”

“對。”三角海星冷靜地點頭，“我們一族的再生能力很強，哪怕變成碎肉也能再生。……我可以協助你製作高等的生命藥劑，長遠來說，你這樣做獲得的利益會更大。”

其他海星震驚地看著它。

幾秒鐘後，它們紛紛抗議起來：

“你這個叛徒！”

“連自己的身體都可以拿來當談判籌碼嗎？”

“我們的肢體儘管可以再生，但被切割後也是會有痛覺的！”

三角海星淡然反問：“那你們更樂意躺到那個召喚陣下嗎？”

其他海星像是被戳中痛腳似的，又紛紛不說話了。

過了片刻，它們彆彆扭扭地同意了三角海星的提議。

其實沈時序根本沒打算真獻祭海星，因為能種地的勞動力顯然更重要。

她隻是想放幾個海星裝裝樣子，然後自己去主臥裡躺著試試能不能開出Boss來。

Boss來了就砍Boss，海星們一鍵回收到眷屬欄裡，不耗費什麼時間，也大概率能救回來。

救不回來也能讀檔，試試嘛，無傷大雅。

但既然它們主動要提供材料，善良的玩家當然也不會不解風情地拒絕對方。

在收下了10條海星觸手後，沈時序想了想，把其他完好的海星們也放了出來，每隻剝奪兩條觸手。

俗話說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

這樣大家都剩下三角，兩角用來走路，一角用來種地——啊，我願稱其為效率。

把因為臣服度極低、敢怒不敢言的海星們一口氣塞回眷屬欄，沈時序開始思考一個Plan B時，突然看見S002的名字底下多了一個選項【召喚】。

她好奇地點了一下，跳出係統提示【是否要召喚該眷屬？（解除召喚後對方將回到召喚前的位置）】

這不就是遠距離瞬移術？

沈時序當即按下“是”，然後差點被突然出現的觸手糊了一臉。

然後才是S002那獨特的、聽不出男女老少的聲音：“……是你。這是什麼地方？”

“鬼屋吧。”沈時序隨手把落到自己肩膀上的觸手取下，熟門熟路地捏了兩把——嗯，捏慣了就像史萊姆，怪好玩的。

“為何召喚我？”

“我看你屬下有……”沈時序打開眷屬欄檢查，“687人了，有沒有你想解決掉的間諜，或者死了也無所謂的工具人？”

“工具人？”S002像是覺得這個詞很有趣似的重複了一遍，才問，“用來當祭品？”

“對。”

S002無所謂地說：“我有敵人的俘虜，怎麼送過來？”

沈時序又切回去研究係統說明，不太確定地說：“隻要我不關閉這個召喚蟲洞，你可以直接把他們帶過來？”

S002不置可否：“七人？”

“六個就行。”

原本已經要踏回蟲洞的S002倏地回頭。

“我自己也躺一個。”沈時序又說。

S002沉默了片刻，又若無其事地問：“不介意我在旁觀摩吧。”

沈時序剛想說“也行”，又突然想起對方曾經暗算過自己，立馬改口：“那我叫你另一個同事一起來看吧。”

S002輕輕嗤笑：“一個連自己的能力都掌握不好的廢物。”

迫不及待跨出召喚蟲洞的S003聞言臉色立刻一沉：“這話從被囚禁的失敗品嘴裡說出來真是令人發笑。”

“嗬，你連自己的想法都不被允許擁有。”

“誰在說話？哦，一條因為怕死就不敢叫出聲的野狗啊。”

“……”正好在他們倆中間的芝麻悄悄地抱住弱小的自己，往後圓潤滾開。

S002和S003一邊吵，一邊動作還是很快，揪著蟲洞裡出來的六個工具人就拖去填召喚陣了。

而沈時序十指交叉置於小腹，以一個十分安詳的姿勢平躺在主臥的床上，等待著召喚陣起效。

話說，召喚來的會是啥？邪神的話也可以狂點馴服嗎？

【時間似乎失去了意義……】

【在這無儘的、又似乎是靜止的等待中，你似乎聽見了什麼的囈語聲。】

【你努力集中注意力去聽，但那如夢似幻的縹緲之言似乎並不能被輕易理解。】

沈時序看著眼前一行行緩慢刷出的描述，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

奇怪，是什麼事情呢？

【那聲音似乎接近了些。是發現了你的存在嗎？】

不應當啊，房子裡的小怪已經清完了，因為不刷新，所以也不會突然跳臉偷襲。

【越是清晰地聽見祂的聲音，你越是覺得自己的精神好像隨著房屋一起搖晃起來了。】

……等一下，剛才好像有什麼詞飄過去了。

【近了，更近了。】

【你意識到一件事：那震動並非錯覺。否則，你怎會嗅到那股令你的全身都似乎麻痹了的、難以名狀的金屬氣味？】

氣味似乎掛上了一個debuff，但這都無所謂了。重要的是——

房屋？

房屋？？？

【祂正在快速地沿著虛空中那肉眼無法看見的通道快速地接近你，狩獵者的眼睛緊緊盯著它美味的祭品，一位——】

說時遲那時快，沈時序猛地睜開眼睛，一躍而起，抽刀彈反已經到了自己面前的攻擊，腎上腺素分泌到了極致，以極快的速度又反手把撲上來的灰色巨獸一刀抽了出去。

淩厲的刀光和咆哮的巨獸一起飛出了被掀翻天花板，而沈時序的動作沒有絲毫遲疑，提刀翻上屋頂就追，眼露凶光，氣勢駭人，追上就砍。

“——你這不是砸壞了我的房子嗎！！”

“我管你哪裡來的，是他是她是它還是祂，統統留下給我當一輩子奴隸！！！”

“你還敢跑？？我要把你做成發電廠！！聽見沒，發電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