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建議和明天一起看)(1 / 1)

障妖幻境內的時間過得非常跳躍,轉眼間就來到了譚招娣入宮那天。她從大西北乘坐馬車,被重兵護送,抵達了當時的燕京。

袨服華妝著處逢,六街燈火鬨兒童。

譚招娣將頭探出馬車外,好奇打量外頭的暖黃色幕帷燈火,突然猛地一拍坐墊道:“我要出去騎馬!此等與民同興之景,若不能騎馬細細觀看,未免太憋屈了。”

她旁邊的丫頭一驚,道:“小姐,您千萬彆!京城中是不許人騎馬的,您要是初來乍到就犯了錯,將軍屆時又要瞧不起您了。京城裡的人也會看您笑話的。”

譚招娣道:“誰敢看我的笑話?大西北裡身高八尺、最強壯的漢子都欺負不了我,這京城中一群文弱書生和閨閣姑娘,能頂什麼用。”

譚招娣此次前來,隻帶了一物一人。

人,就是她身邊忠心耿耿的丫頭。叫做春喜,是她小時候在路邊撿的,一直帶在身邊。

物,自然就是黑金鎧甲了。

馬車經過重重關卡,進入皇宮,停在了秀女殿前。在譚招娣搬著箱子下馬車時,連星茗就站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抿唇直勾勾看著箱子。

裴子燁問:“你確定這是白羿的鎧甲?”

聽他語氣質疑,連星茗帶著些怒意,壓低聲音道:“自然確定!我不至於連我最好朋友的戰甲都認不出來。”

裴子燁“啊”了聲,道:“這宮妃也許是白羿家族裡傳下來的後代。要不然,就是鎧甲幾經生人轉手買賣,才出現在你的眼前。”

連星茗道:“我自然也能猜出。”

談話間,淮南王與淮南王妃走近,於是兩人紛紛閉上了嘴巴,未再深入交談。

王妃抱著長毛貓,有些驚慌道:“諸位仙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呀。”

“不怎麼辦。”世子已經有經驗了,道:“障妖幻境分層,這第一層母妃你隻需要在旁邊看就行了,彆被事主的情緒影響到。”

“被影響到會如何?”

“就會跌進第二層裡,變成她,去親身感受她曾經的經曆。”世子剛說完,蕭柳就意猶未儘接話道:“是的,我們曾經就有幸跌入搖光仙尊的經曆中。”

他真是句話不離開“搖光仙尊”,連星茗趕忙打斷道:“譚招娣進秀女宮了,快跟上。”

淮南王妃與他同時開口,驚詫問:“搖光仙尊?可是傳說中的那位自刎的仙尊?!”

蕭柳一聽,這竟然是位“懂行”的凡人,驚喜道:“是的!王妃,您曾經聽說過這位?”

淮南王妃搖頭道:“知之甚少。我隻在當年梵音寺前來皇宮除障氣時偶有聽聞,隨侍向我介紹梵音寺時,說的就是——這是個主掌懲戒的佛修大門派,所有犯了大錯的仙人都要被送到這個地方等待審判。他同我舉的例子,就是搖光仙尊此等風雲人物,當年竟也被梵音寺關起來過。”

說罷頓了頓,淮南王妃繼續道:“我還聽說,當年仙尊在梵音寺與佛子私相授受,而

後又被其未婚夫給贖出去了?佛子為此輾轉反側,心中不再有佛,索性自請從梵音寺除名。”

話音剛落下,全場一片猝不及防的“咳咳”聲。

世子驚恐掃視前方一眾“當事人”,隻覺得眼前一黑,抱頭震驚叫道:“母妃,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小道消息啊?”

王妃啞然看向面色不對的眾人,“不對嗎?我從書裡看到的啊,就是那本你們修仙界很出名的——”

“不對!不對!”世子生怕她真說出口,連忙截斷她的話,從後面推著王妃崩潰往前走,“親娘誒,你快彆說了!”

連星茗:“…………”

連星茗跟進秀女宮,悄悄瞥了眼傅寄秋的神色,看不出來後者是什麼情緒。

眼簾低低垂著,薄唇微抿。

他湊近,乾咳道:“我真想找出那本書的作者!胡編就算了,一編居然還編了本。”

傅寄秋足下頓住,轉眸看來,臉上帶著笑。

“找出他做什麼?”

連星茗煞有其事道:“讓他給你也編一本。”

傅寄秋眉尾輕挑了下,卻道:“不必。”

連星茗:“嗯?”

傅寄秋重新邁步,道:“若非事實,僅僅書中山盟海誓又有何用。”

“……”

連星茗心中暗暗思忖。

這話可以有兩個理解。

第一個理解是,傅寄秋在抨擊那本書寫得全都不是事實,對其他人帶著點兒嘲弄意味。

第二個理解,則是傅寄秋覺著即便編出一本新的,書中再怎麼山盟海誓於也隻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現實生活裡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也不知哪一個理解是正確的。

他想再細細詢問一番,思路卻被李虛雲打斷。

提醒道:“李道友小心腳下!”

李虛雲身形頓住,低頭看向腳下的門檻。

連星茗無奈道:“李道友,你走路都不看腳下的麼,那你豈不是經常摔倒?”

李虛雲溫和彎唇道:“佛門並無檻。”

連星茗笑了聲,正要說一句“你得學會入鄉隨俗吧”,側額突然間一重。

轉頭看,他不慎撞到了傅寄秋的身上,傅寄秋正側身回眸,眼神裡沒什麼情緒盯著李虛雲。

李虛雲平靜回視。

人都站定,樹欲靜而風不止。連星茗敏銳發覺氣氛好像有些不對勁,他正要開口時,傅寄秋道:“昨夜多謝道友告知我師弟,夜市中果攤的方位。”

李虛雲微笑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傅寄秋看他幾秒,突然道:“昨夜的春雨不小。”

李虛雲臉上笑意微滯了瞬。

良久頷首,面不改色道:“是不小。”

傅寄秋這才牽住連星茗的手腕,拉著他往前走。

連星茗看傅寄秋一眼,又茫然回頭看李虛雲。

“……?”

兩人在打什麼啞謎呢。

他直接問出口,小聲困惑道:“師兄,你突然提及春雨做什麼?有何前情。()”

昨夜有人持傘為連星茗遮雨。

走廊的儘頭,雨水堆積成一個小水窪,似乎是某個人愣愣看了許久的背影,才上前。

傅寄秋垂眸,道:一樁小事罷了。?()_[(()”

……

……

原本“正一品西北大將軍女兒”這種顯赫的門第,譚招娣理應成為秀女宮中的熱門人物,受到其他姑娘們的追捧與討好。可真實的情況居然與眾人預想中的大相徑庭——

其他秀女也不至於當面去下譚招娣的臉面,卻次次賞花不帶她,碰到了面,也都在上下打量著忍笑,胳膊肘互相拐,擠眉弄眼暗示著什麼。

還有人會仿佛不經意間掩著口鼻,輕言細語笑道:“譚姑娘用的是什麼香?這風兒一吹,香氣都能從大西北飄到燕京來,定十分昂貴吧?”

譚招娣總會高興道:“就是普通的茉莉花,摘了放在香囊裡,你們要是需要的話,我明日再扯些來送於你們?”

“哈哈。”回過來的是一片笑聲。

譚招娣也是回到房間裡,才會被春喜憤懣提醒:“哎!我的大小姐,她們這是在嘲笑您身上的土味兒濃到都能從大西北飄過來,您方才怎麼就沒有聽出來呢?”

譚招娣每每震怒,去當面討個說法。卻隻碰見一群輕聲細語安撫著她的小姑娘家家,各人均滿臉驚詫與受傷,道:“譚姑娘怎會這樣想,我並非是那個意思呀。”

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讓人憋屈不已。譚招娣在大西北的時候從來沒有這般憋屈過,那邊一般都是看不順眼直接開打,男女皆如此。

很快來到了選秀日。

終於能從這一堆看著心理不太正常的秀女之中脫離出來,譚招娣與春喜均大鬆一口氣。像她這樣的身世,去選秀一般都隻是走個過場,名額早就被內定了,果不其然,她被封為才人。

當夜有大選之後的聞喜宴,地點設置在果園之側的禮部。被太監帶到位置之後,譚招娣剛坐下,側面就有似乎不言而喻的笑聲。

她轉過頭一看。

兩名與她同樣入選、被封為美人的女子坐在一起,本都在看著她,對視時又瞬間收回視線。

與此同時還伴有“哈、嘖”的氣音。

譚招娣:“……”

她就是站起來夾個菜,四面八方都偶有笑聲傳來。被太監帶去小解,路過哪處秀女席位,哪處就盯著她掩唇笑,女孩們互相拱著胳膊,暗暗交換視線,搞得譚招娣對“拱胳膊”這個動作感到沒由來的憤怒,股股憋屈全部積攢在心底。

她站起身當面質問。

那女孩隻會驚訝掩唇,搖頭道:“譚才人,我並非是在笑你呀。你誤會了。”

一晚上宴會,她都快要氣炸掉了。

春喜也委屈到眼眶發紅,氣道:“她們到底在笑什麼啊!當真是可惡至極!”

() 從恭房內出來時,夜色濃重。

剛走沒兩步,側面又有微驚的暗笑聲,譚招娣這次真的氣到眼前都發黑,出恭都不讓她消停的嗎?大不了就和人在恭房門口打一場。

要倒黴到時候一起倒黴!

雖然心裡這樣想著,但譚招娣也清楚今日的場合千萬不能惹事生非。她深吸一口氣,將心裡的憤怒按下不表,那笑她的女子卻攬袖靠近,衝她盈盈一拜道:“參見譚才人。()”

這人位份比她低。

譚招娣瞬間反應過來,擰眉細看,卻隻看見夜色裡垂下去的卷翹黑睫。光線昏暗,她什麼都看不清楚,又聽那女子道:才人,得罪了。€()_[(()”

說罷伸手。

譚招娣面色微變:“?!”

正欲後退,面前有香風襲來,女子輕輕一摘,就摘去了她頭上的紅瑪瑙簪子。又抬手摘掉了自己頭上的一處銀簪子,插/到了她的發包當中,笑道:“譚才人許是不知。紅瑪瑙雖在大西北是個稀罕物件,運送過去後價格昂貴,產地卻是靠近燕京這邊。物件多便不稀罕了,賣得也便宜,高門大戶的千金不愛戴這個,隻有教坊司的歌姬與舞女循著好看,會經常戴。”

“……”

譚招娣感覺今天有一萬個人在笑她是個土包子,但一整夜的宴會下來,隻有一個人在笑完之後,選擇走近她,向她伸出了援手。

她愣滯幾秒鐘,正準備開口說話,那女子卻又是一行禮,含笑將紅瑪瑙簪子收了起來。

轉身離開了。

譚招娣剛準備跟上,卻被循聲而來的春喜拉住,無奈隻能作罷。

她隻記得方才那女子,身穿著一身素淨的淺藍色妃嬪服飾,頭上還戴著個桃木簪子。

回到宴會後,她一直在宮妃席裡搜尋,很快就找到了那位女子,距離她有些遠,在下位席裡。頭上戴著個桃木簪,微笑與身邊人交談。

譚招娣一看,眼睛發直,都要看呆了。

好漂亮的人啊。

這皇宮裡的女子長相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宮妃裡更是有無數各式各樣的美人,但那名女子卻與彆人不同,一顰一笑美若天仙。

“那是誰?”譚招娣喚來小太監詢問。

小太監一看,恭敬道:“回才人,那是何寶林。”他之前就被春喜塞過銀兩,多提點了一句,“彆看寶林娘娘位份比您低,卻是個懷了龍嗣的,一月前剛請平安脈檢出來。估摸著龍嗣誕下,寶林娘娘就要升位份了。”

言下之意,何寶林家世背景雖一般般,但母憑子貴,您可千萬彆想不開去得罪人。

許是譚招娣的視線太過於直白,又看了太久,何寶林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偏眸衝這邊也看了過來。隔著人山人海與山珍海味對視,何寶林彎唇,衝她點頭輕輕笑了一下。

滿庭院的梨花仿佛刹那間綻放。

譚招娣跟觸電一般,一下子收回視線,臉上通紅抬手摸了摸頭頂的銀簪子。

觸感冰冰涼涼的,好舒服。

() 她的心情莫名很好。

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了當天夜裡宴會結束,一個巨大的晴天霹靂衝她砸了下來——

皇帝老頭翻了她的牌子。

要死了。

她滿心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真是好惡心,她在席間看見了燕帝,燕帝年齡估摸著都有五、六十多了,又因放縱的緣故,外貌看起來比同齡人還要大許多。滿臉的皺紋與溝壑,皮膚還漆黑漲紅,光是看著她都覺得敬謝不敏,一想到晚上還要侍寢,要被這種能當她太爺爺的人貼近、親吻,甚至滾床單,光是想一想她今夜吃的飯都能當場給吐出來。

“何寶林居然能有孕,”譚招娣在寢殿裡匪夷所思道:“漂亮妹妹怎都喜愛哄抬豬價。”

春喜大驚失色,“才人慎言!”

譚招娣道:“你說何寶林到底是什麼心態啊,她是真喜歡陛下嗎?”

春喜笑道:“我的才人娘娘,您今夜哪兒有空去想何寶林呀,先沐浴更衣吧。”

譚招娣“yue”了一聲,道:“我反正不。我爹選擇犧牲我,就要做好我反客為主,反過去犧牲他的準備。我不好,大家都彆想好!”

春喜隻以為她在說氣話,笑著伺候她沐浴更衣。被翻牌的宮妃一般都要提前沐浴好,換上單薄寢衣,要麼被包著被子跟個粽子般抬到乾清宮,要麼就是在自己寢宮裡等待陛下來臨幸。

譚招娣是後者。

不消片刻。

她已經沐浴更衣完,在寢宮裡靜待燕帝。

……

……

障妖幻境之中,譚招娣沐浴之時,其他人自然不會跟進去。待這姑娘穿戴整齊走出來後,大家看見她身上換好的“寢衣”,一時無言。

世子震驚片刻,喃喃道:“她、她怎麼穿上了鎧甲?!”

譚招娣身著大了數碼的黑金色鎧甲,墨發披散,何寶林插/到她頭上的銀簪子被規規整整放到了梳妝台裡,拿紅色的小絨布墊著。

收藏好。

連星茗記憶有些混亂,偏頭向淮南王確認,“王爺,你之前說譚招娣後來推有孕的寶林娘娘入水——”寶林是宮妃的份位,這後宮裡很可能不止一位“寶林娘娘”,“是何寶林嗎?”

“是……是啊。”

淮南王答完,驚訝看向譚招娣。

他又道:“看來有大隱情。”

蕭柳蹙眉道:“即便推入水一事有大隱情,王爺您不是還說過,她之後番四次陷害各個宮妃,一次也罷,如何能夠樁樁件件皆有隱情。”

淮南王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啊。”

“至少現在能夠確定,”連星茗轉眸看向譚招娣身上熟悉的鎧甲,目光複雜道:“她的四苦執念,應該不會是求不得帝王恩寵。”

就像他說的那般,當夜譚招娣乾的這件大事,不消天亮就傳遍了後宮的各個角落,震撼全宮——第一次侍寢,穿著個厚重的古董鎧甲。

這叫個什麼事兒啊

燕帝踹都踹不動她。

龍顏震怒,令其閉門思過一月,誰人都不能來探望,還將她的宮牌給摘了。

往後侍寢是無論如何都翻不到譚招娣了。

對此,春喜以淚洗面,滿臉愁雲慘淡。譚招娣還反過來安撫她,道:“若不是擔心秀女逃跑會牽連大西北的將領士兵們,老娘早就跑了。有多遠跑多遠!彆指望我能去爭榮寵扯頭花,我對我爹最大的忍讓與孝敬,就是一個人在這座深宮裡消耗掉自己的一生。()”

一月禁閉眨眼間混跡過去。

譚招娣料錯了一點,她不去爭榮寵,那就是板上釘釘的失寵。

她不願同流合汙,皇宮會反過來吃掉她。

愈近冬日,原本應該按照才人位份分給她的碳柴被克扣了。梳妝台裡的玉鐲、銀子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稟報到內務府也根本無人管。這些起居方面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每隔五日都必須由不同的宮妃去為皇太後侍疾,當日會由內務府的人提前通知,宮妃方才早做準備。

譚招娣從未收到過通知,次次得知今日輪到她侍疾時,都已是因缺席而被懲戒之時。

她試圖向皇太後稟明冤情,可她份位太低了,除去侍疾,其他時候根本見不到皇太後。

她甚至連誰在針對她都不曉得。

隻感覺皇宮裡四面八方都是笑臉,人人見面與她含笑,親熱拉著手話家常,就好像皇宮是一個平淡、靜謐的養生之所。唯一在平靜湖面下翻騰的,可能就是越來越差的生活質量、以及隔差五,偶有聽聞哪處宮殿的婢女太監失蹤了。

很可怕。

與大西北的真刀實槍刀刀見血不同。皇宮裡的可怕,是像冰涼的水緩慢漫上來,叫人毛骨悚然,卻又找不到是哪一滴水試圖溺死自己。

是夜,譚招娣按照慣例拆去發飾,垂眼一看,梳妝台裡果然又少了些物件。

她都不知道是誰偷的。

也查過,最終不了了之。

梳洗完畢之後,她又按照慣例走到寢宮床側,她娘留給她的那件古董黑金鎧甲正被懸掛在牆上,每日都要用乾布仔細擦拭護理。

這日也是同樣,擦洗完之後,她順手伸到鎧甲裡面一摸,面色驟然大變。

春喜!◎()◎[()”她衝完叫道。

春喜慌忙跑進,茫然:“娘娘?”

譚招娣面色難看道:“我放到鎧甲裡藏著的銀簪子呢?此事隻有你我二人知曉,現在簪子不見了,你可有什麼話要說?!”

春喜大驚失色。

“娘娘,您是懷疑我?!”

譚招娣面色遊移不定,春喜滿心悲切跪倒在地,長叩首道:“自娘娘將春喜從路邊撿來,春喜的這條命就是娘娘的。若娘娘不信任,便將春喜扭送到內務府吧,春喜不畏懼被查!”

譚招娣頓住,許久後扶起春喜。

“罷了,你起來吧。”

她在皇宮裡待魔怔了,竟然會去懷疑春喜。

() 銀簪子失竊,這對於譚招娣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並不是那個簪子有多珍貴,亦或是僅僅有過一面之緣的何寶林對她而言有多重要——既然銀簪子會失竊,是否有朝一日,她母親留給她的鎧甲也會無緣無故失蹤?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換句話來說,隻有千日做賊,哪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譚招娣愈加擔心鎧甲,幾乎每一日夜間都得睜大眼睛看著鎧甲懸在身邊,才能夠安心入睡。

……

……

“所以銀簪子是春喜偷的嗎?”世子難以置信道:“藏鎧甲裡——藏那麼深都被人給找出來了,若不是提前知道,怎可能啊!”

連星茗道:“看著不像。”

世子問:“那會是誰偷的啊?”

這個連星茗自然無法猜出來,他也隻是覺得春喜“看著不像”,並不代表竊賊一定不是春喜。轉眼看向鎧甲時,他眼前稍稍晃了下神。

後方傳來“噗通”一聲。

淮南王妃面色不對勁,坐地上了。

蕭柳連忙攙扶道:“王妃請凝神靜氣!勿要被障妖幻境中的事主情緒影響到。”彆說淮南王妃了,就連蕭柳自己都有些冷汗淋漓,說話間時不時要瞥一眼鎧甲,像是生怕鎧甲平地消失。

他們都被譚招娣的情緒影響到了。

長年累月都在擔心失竊,丟失的銀簪子幾乎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這駱駝目前尚未垮下去。

在譚招娣合衣躺在床上,睜大眼睛直勾勾盯著鎧甲看時。連星茗上前,邁步踏過她視線的所經之處,走到了鎧甲的面前。

就像走過了無數的歲月與滄桑變換。

“小將軍,好久不見。”連星茗眼眶微紅彎了下唇角,抬手輕撫鎧甲,身後傳來腳步聲,是傅寄秋。

連星茗頭也不回,靜了幾秒鐘,道:“你可知我是怎麼認出白羿戰甲的?”

傅寄秋說:“如何。”

連星茗指尖點了點鎧甲側面,笑道:“這裡刻著半個字——”為何是半個?就像他當初在白羿祖宗名牌上刻“連星茗到此一遊”一樣,年少時不懂事,白羿的戰甲剛做出來,連星茗就已經搶占了最好的地界,打算在上面刻字了。

被早有準備的白羿給攔了下來。

因此他隻刻了半個字。

就這,白羿當年都氣了個半死,陰陽怪氣了他數十天不止。

“物是人非啊。”

連星茗看著鎧甲,輕輕道。

他身形微晃了一下,右手臂立即被人扶穩,傅寄秋正要開口說話,左方向也壓過來一道身影,捷足先登。

李虛雲從左邊扶起連星茗,垂睫看著他道:“鎧甲不會丟,隻要誠心,你就能將它找回來。”聲音溫和,自帶一種能夠安撫人心的力量。

另一邊,世子看自己親娘嚇得花容失色,自信滿滿安撫道:“母妃,彆擔心!幾位仙人都是情緒不會輕易被挑動的人,即便咱們一家口撲了,他們也——”

一邊說著他一邊回頭,看見後方的景象,世子聲音戛然而止,心驚閉上了嘴巴。

連星茗愣了一瞬,回過神來,笑道:“多謝寬慰。”

空氣寂靜。

他這樣被兩邊人左右架著,姿勢彆扭又怪異,便動了動手臂道:“我隻是突然有些感歎,並非被譚招娣的情緒影響。兩位……呃,放手吧?倒也不必這樣左右夾擊攙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