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真的嗎?
工藤新一聞言, 嘴角一抽,目光迅速從被卷入其中的幾位當事人臉上掠過。
怎麼看,他都覺得這更像是鈴木夫人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謊言。
畢竟鈴木夫人之前表情明顯不對。
與此同時, 工藤新一很確信:那個黑發綠眼的“驅邪偵探”少年聽見了鈴木夫人的悄悄話。
不出意外的話,其他人也應該都聽到了。
畢竟聲音壓得再低,環境足夠安靜的話,那點掩飾也是沒用的。
而很不幸,剛剛就足夠的安靜。
基於這一點, 那位綠眼睛的少年的反應就很有趣了。
——對方下意識看向鈴木夫人和他和小蘭園子三人,並同時格外熟練的伸手, 拽住了他身旁的同伴, 阻攔了明顯不高興、想要說什麼的對方。
——在臉上閃過一絲意外和茫然後, 他又很快的收斂了神情,無奈地移開了目光,隨後和鈴木董事長對視了一會。
——接著, 少年選擇了無聲配合、默認。
最後沒有其他反應了。
工藤新一眼神徒然犀利了起來。
新一: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如果事情真的是鈴木夫人說的那樣, 對方隻是個新一沒聽說過的入戲很深腦子很好的天才中二偵探,那在對方的人設被這麼毫不留情“揭穿”的時候,絕對不可能沒有反應!
畢竟鈴木夫人口中的“驅邪偵探”,有明顯堅定自己“特殊能力”人設形象的痕跡。
所以要麼被揭穿感到難為情, 要麼對自己能力被雇主質疑而不高興……不管怎麼樣,總不可能是茫然、無奈,緊接著默認。
這潛意識反應,明顯和鈴木夫人的描述有衝突。
工藤新一更加確信,對方的身份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要說唯一讓他覺得意外的點,就是那個大人和少年之間的關係。
——那兩人之間, 做主的似乎的確是那個少年。
真奇怪啊。
說起來,那個穿著袴服的大人,喊那個少年為“少主”。
少主?
這個稱呼有點太古老了吧?
簡直像是在演大河劇似的!
……所以,他們背後果然是有其他勢力?
新一腦袋高速運轉著。
與此同時,他心裡因為好奇而癢癢得厲害,仿佛有一隻貓在撓。
但他還記得自己來的目的:解開鈴木家施工地詛咒的謎題,然後揭開這對驅邪大師的真面目!
當然,肯定以前者進度為主。
後者的話,隻要解開了前者的謎題,那到底是騙子還是偵探,就一目了然了!
……和小小年紀就在赫赫有名的推理小說家父親的熏染下掌握大量知識、擁有傑出觀察能力並極其有主見的新一不同,園子和小蘭顯然在鈴木夫人斬釘截鐵的話語下被說服了。
她們一臉恍然大悟:“原來是和新一那樣的少年偵探嗎?”
鈴木夫人觀察著她們的表情,確認她們沒有升起疑心後,不由小小鬆了口氣。
她起身,微笑著點頭道:“總之,不要打擾他們的工作喔,園子,你們今天本來不是打算去看電影的嗎?剛好我現在有空,我開車帶你們出去怎麼樣?順帶再去遊樂場轉一轉。”
新一頓時警覺:這擺明是大人想要支開不相關人士的手段!
園子眼神一亮,“真的嗎?”
“當然!”
這麼回答著,鈴木夫人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想要跑到對面的工藤新一的領子。
然後,她扭頭看向後方,目光先是掃過那個被她慌亂之下編造了身份的綠眼睛小少年身上。
……不由帶上了歉意和感激,鈴木夫人眨了下眼,才正式看向她丈夫。
鈴木夫人道:“那麼,親愛的,之後的事情就交給你吧,我對推理沒什麼興趣,老實說,我還是覺得這有點太荒謬了,適可而止也不是壞事。”
意有所指的說著,鈴木夫人神情複雜。
她一手拎著試圖掙紮的新一,另一隻手牽著自己的女兒園子,而園子牽著小蘭,然後繼續道:
“我就不陪你招待客人了,我帶著這三個小家夥出門——啊,對了,冰箱裡有我新買的蛋糕,本來是給園子和綾子的,但現在有客人,你待會還是讓廚房的人拿出來分了吧,我之後額外再買一個新的回來。”
鈴木夫人說完,便邁步離開了。
“等一下!等一下啦,鈴木叔叔,鈴木阿姨,我也是少年偵探啊,我可以幫忙的!”
途中,工藤新一忍不住掙紮,他不甘心地大聲解釋:
“園子也和你們提到過我吧?我推理能力也不差的,所以,讓我留下來一起去好不好?我——”
“抱歉啦。”鈴木夫人冷酷無情的打斷,嗓音平靜:“但我不想再雇傭小孩了。”
新一滿臉控訴的指向後面:“我不需要報酬啊,而且,他不也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嗎?如果他也是偵探,那我為什麼不能一塊去啊!”
“因為我之前不知道!”鈴木夫人繃著臉脫口而出:“所以我剛剛就說了,這太荒謬了。”
她嘟囔著,然後重重歎了口氣。
直到徹底走出鈴木家大門,她才再次往後看了一眼,抿著嘴在心裡道:
“真是的,正因為每次都有挑戰底線的事,我才不喜歡……”
才不喜歡和咒術界打交道。
每次接觸,她的常識,自尊,道德,價值觀中的某一項,就會受到嚴重的挑戰。
。
在門口會客總歸是不禮貌的。
所以在鈴木夫人帶著三個仿佛誤入般的孩子離開後,鈴木史郎便將客人帶到一樓客廳。
與此同時,他的確按照妻子的吩咐打了內線前往廚房。
不久後,在廚房待命的女仆,送來了鈴木夫人說的蛋糕。
一人一塊,大小均一,且每一份都精致漂亮,看上去相當美味。
除此之外,還有一人一杯的紅茶。
隻不過惠完全沒有動茶點的意思,他顯然更想要處理眼前的事。
“那麼,該從哪裡談起比較好呢……”鈴木董事長滿臉糾結。
“請先談談那些在事故點受傷的人吧。”
惠一秒進入工作狀態,他這麼認真建議:
“因為委托時間太緊,我們內部沒來得提前收集足夠的情報,因此,我現在隻清楚大致事件,而有些消息,我還需要向您確認,才能正式行動,比如說,既然有很多幸存者,或許你們有問過幸存者的口供……”
“不不不!先不要談這個!”
鈴木史郎連連搖頭。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壓了壓驚,然後才無奈又慚愧的看著面前不比他小女兒大多少的孩子。
“首先,得和你道歉才行,對不起啊,惠君,朋子說了那樣的話,我們沒有冒犯你們的意思。”
“我知道。”惠點點頭,“請不要在意,隻是情急之下的措辭而已,我能理解,畢竟思考時間不多,能第一時間想到合適的理由,已經是很出色的應變能力了,自然不能夠什麼都面面俱到。”
被說成是中二病算什麼?
咒術師嘛,因為古怪的行為而被誤會幾乎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了,誰讓詛咒普通人看不見呢?
被當場中二病、行為藝術家之類的都算是輕的了,甚至有的術師被不明所以的人誤認成精神病。
當然。
以上這種倒黴事,基本不包括禦三家的術師。
半數以上都是高專派係的年輕術師才會遇到,特彆是一二年級的時候。
……所以對惠來說,這個遭遇也的確還是蠻新鮮的。
不過,現場也就隻有那幾個小孩會當真——畢竟其他的大人都很清楚惠的實際狀況。
而惠才不會因為小孩子的看法而動搖。
畢竟他已經在心理上將自己開除小孩子的行列了,自然不會在意不成熟的小朋友的眼光。
鈴木史郎很震驚。
他不太敢相信這的確是那個禪院家出身的人,甚至是那個禪院家的少主。
呃,脾氣確實挺好的,和赤司征臣說的“很好相處”的評價完美符合。
……但光是脾氣好可不行!
“赤司老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鈴木史郎不由看向身旁的合作夥伴。
赤司征臣:“你指什麼?”
“當然是這孩子啊!”
鈴木史郎眼睛瞪得圓圓的,語氣帶著譴責。
——相處了那麼多年,他從沒發現赤司征臣居然是個會介紹童工的黑心商人!
他還以為赤司征臣是個有實力也有底線的競爭對手兼合作夥伴呢!
鈴木史郎雙手交握著,他捏著自己的指骨,沉痛思索後對著惠搖頭道:
“對不起!我們沒想到你才那麼小。”
“如果是這樣的話……唔,這個委托,我們就先暫停好不好?”
如果是彆的事,鈴木史郎還可以自我說服。
就比如事情要是真的和朋子她想的借口一般:對方隻是個少年偵探,隻是過來幫忙推理推理一些事件謎題真相的話,他當然不介意,甚至還很願意留下來認真聽一聽。
……但那是借口啊!
詛咒可不能和小孩子的推理遊戲劃上等號啊!
鈴木史郎儘可能的不想要傷害這位小客人的自尊心,但也沒法不說。
畢竟如果他默認接受了,他自己就要被自己的良心戳死了:
“能不能麻煩你們禪院家換一個咒術師來呢,不是不相信你的意思,隻是我做不到讓一個小孩子去替我去處理詛咒的事件……作為補償,我會額外支付費用的,委托金也不用退。”
鈴木夫人離開前所說的含糊話語,就是這個意思。
這太荒謬了。
還是適可而止吧。
哪怕知道咒術界的合法工作年齡都偏小,但也不能來一個身體都還沒發育多少的真小孩吧?
——他們家的事情,還沒有緊急到需要孩子出馬的程度。
反正他們那總是出事的施工地已經停工,圍了施工帶,禁止任何人入內了。
而也正是因為這事不算太過緊急,與赤司家之前那回遇到的事件性質截然不同,所以鈴木史郎並未猶豫太久,就做出了決定。
惠很意外。
他覺得他在鈴木家遇到太多新奇的事情了。
怎麼說好呢?
堂堂一級咒術師被退貨,放眼整個咒術界,都是極其罕見的。
但卻又讓人生不起氣,隻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鈴木董事長,很抱歉,我向你推薦這孩子的時候,是有意不和你提他的年齡的。”
赤司征臣平靜地插話,他看向胖胖的鈴木史郎,很坦然地解釋道:
“我願意為此道歉,隻是希望你聽聽我的理由。”
鈴木史郎皺眉看向他,洗耳恭聽。
赤司征臣:“惠君是禪院家的少主,因為天賦異稟,他很早開始就已經工作了。”
赤司征臣:“就算你不委托他,他的家族依然會給他安排工作——更加危險的工作,隻因為他有這個能力,遠超無數成年人的能力。”
這是他們誰都阻止不了的事情。
因為他們不是那邊世界的人。
所以,總覺得對惠有點虧欠的赤司征臣,就這麼無意識間冒出了這麼一個特彆的想法
……在有尋求禦三家幫助需求的時候,將一些對術師而言很簡單的事情一對一指名給對方,說不定能夠替對方創造出一個簡單的休息假期。
都說殺雞焉用牛刀。
可對於牛刀來說,用一次簡單的殺雞工作去等價替換一次危險的剖牛工作,那前者不僅減少了磨損,更減少了工作時間和疲勞。
完全能稱得上“何樂而不為”。
所以在得知了鈴木史郎的苦惱後,比起對方要更加清楚咒術界狀況、更常和咒術師接觸的赤司征臣,幾乎是在了解了狀況的第一時間,就毫不猶豫地開口將惠介紹給了對方。
——隻因為鈴木家的事不太像是詛咒事件,就算是,詛咒的危險度也會很低,以惠的實力評定完全不需要擔心,而鈴木家又恰好有權有勢不缺錢,希望能雇傭一個好打交道又可靠的術師。
這幾乎能夠完美雙向匹配。
赤司征臣簡單說完自己的心路,鄭重向鈴木史郎保證道:
“我可以保證惠君的實力,因此,希望鈴木董事長您能再考慮一下。”
“除此之外,惠君,我也同樣要向你道歉。”
赤司征臣說著,扭頭看向少年,“畢竟這都是我的自作主張,希望不會給你帶來困擾。”
惠完全沒想到今天這次任務的來源,是這個樣子的。
他呆呆的睜圓了眼睛,隨後略有些結巴道:“……不,這怎麼也算不上困擾,倒不如說,非常感謝您為我那麼費心,赤司先生。”
赤司征臣神情舒緩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這個一大早就來鈴木家拜訪的男人,也終於猶豫著表露了他的另一個目的。
——他打算邀請惠在任務結束後暫留東京幾天。
畢竟上次惠結束了赤司家的任務後就因為有事而匆匆趕回了京都,拒絕了赤司家的做客邀請。
所以如今的赤司征臣,無論如何都想要補回這麼一次答謝。
。
惠並未直接答應赤司家的又一次做客邀請,但也沒有直接拒絕,隻是選擇暫時放置到一邊。
畢竟惠總要以眼前的工作為主,他隻有完成了委托之後,才能給其他事情安排時間。
鈴木史郎最後被說服了。
他左看右看,歎了口氣,總算開始說明這個委托的狀況:
“雖然我們家不常和咒術師打交道,但我們也不是什麼都不清楚。”
“我之所以覺得我們家那塊施工地被詛咒了,是有原因的。”
“儘管明面看上去確實不像是詛咒事件,但是,那些墜樓的人在醒來後的表現與證詞都太過奇怪了,以至於我總是忍不住往那邊想。”
惠:“具體呢?”
鈴木史郎語氣嚴肅的回答:
“他們說,他們聽到了神明的呼喚,並在醒來後,無一例外的成為了某種存在的信徒。”
“可問他們信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他們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是含含糊糊地嘟囔。”
“並且每天都會對著某個方向、對著看不見的東西虔誠又敬畏的祈禱……我自己悄悄比劃過,然後發現,他們每個人祈禱時的朝向,都剛好是我那塊施工地的方向。”
“雖然在祈禱之外的時間裡,他們的行事作風都和過去沒什麼兩樣——”
胖胖的鈴木先生身體抖了抖,隨後語氣僵硬地低聲道:
“但是我總是覺得有點不安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