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在砰砰加速。
腦袋在強烈的無措與慌亂下, 變得空空如也。
早前最危機、最惶恐,最不安的時刻,禪院的三小隻都沒有失去思考能力, 反倒是在現在,僅僅因為一個顫抖的擁抱,三人無一不丟盔棄甲。
少主和雙胞胎被拐,院裡的其他人還有年紀最長、見識最廣又敏銳的婆婆一一安撫, 有婆婆有條不紊的主持大局。
但是擅長忍耐、臨危不亂的珠代婆婆本人,卻因為過於可靠,而獨自忍受起了壓力。
老人家快被壓力壓垮了。
哪怕最後有驚無險,她依舊後怕不已。
——我真該死啊。
禪院小隻的心底, 不由沉甸甸的。
鋪天蓋地的慚愧淹沒了他們。
畢竟,雖然今天的經曆充滿了驚嚇,但現在回頭看去,他們被綁架後, 其實過得……還算是不錯?
吃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吃食物,被帶著去逛了好多地方。
雖然一開始不情願,但在白毛綁匪的強買強賣下, 他們到底還是被一些陌生的娛樂設施所吸引。在嘗試性的觸碰後, 不由自主的被新奇的快樂所引出了笑容,最後甚至因為綁匪難得乾了件好事、讓憲紀見到了他媽媽, 從而舒緩了對那家夥的敵意……
惠的影子,現在甚至還放著一些外帶回來的、綁匪本人強塞過來的禮物。
一想到影子裡的禮物,小隻就仿佛想起了板上釘釘的罪證似的, 一時間更加沉重愧疚了。
婆婆擔心到不行的時候,他們居然在玩!
——是大半夜想起來,都忍不住扇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小隻手忙腳亂的安撫老人, 努力解釋他們都沒事,說綁匪並沒有傷害他們,然後結結巴巴不斷的道歉,說讓她擔心了,很對不起。
至於為什麼不打電話報平安……因為綁匪在場,一直沒給他們機會。
哪個綁匪會把手機留給人質啊!
當時四人,就惠有帶手機,並且因為不方便,所以在客人來訪時塞影子裡了。
但是影子裡沒信號,想要發消息回去求援,手機就得從影子裡拿出來,如果想要共享定位,還得保證手機一直在外頭信號暢通。
而惠當時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被帶到了哪裡,最好的辦法就是分享定位。
偏偏「六眼」根本不可能發現不了惠的小動作。
他的手機剛從影子裡探頭,就被沒收、關機了,存活時間甚至沒超過五秒。
……說起來。
五條悟!
惠後知後覺,在手足無措之際,在心底呆呆大喊。
——我手機,我手機你還沒有還給我!!!
嘶。
果然還是怪五條悟吧。
——可惡的五條悟,真該死啊。
。
老人振作得很快。
剛剛的脆弱與眼淚,在爆發式的宣泄後,幾乎是立即就被她收斂了回去。
隻是她接受孩子們的安慰,唯獨不接受他們的道歉。
道什麼歉呢?
這是又不是少主大人和真希真依的錯。
除此之外,珠代婆婆對某不知名世仇家綁匪的好感度,爆炸式的跌落穀底。
珠代婆婆很固執。
而老人家固執起來,誰都勸不動。
她耿耿於懷,之後的好幾天都一直在念叨:
“我覺得五條悟他不好!”
雖然不能完全說明狀況,但惠他們也有為那個男人稍稍辯解過,至少態度比對族老們誠懇多了,完全沒有刻意演戲表露不喜的成分——所以他們雖然稱不上喜歡,但至少也不討厭五條悟的想法,完完全全被婆婆看在了眼裡。
但珠代婆婆怎麼都不願意相信那位五條家的綁匪先生真的隻是想要挖牆腳。
婆婆臉色和語氣都非常糟糕。
她看自家個孩子的目光憂心忡忡,仿佛看著隻涉世不深,被糖衣炮彈蒙蔽的小貓崽,一時間心底甚至對五條悟更排斥和警惕了。
在婆婆看來,這就是赤裸裸的某個不懷好意的誘拐犯的長期誘拐計劃的征兆!
就像是可惡的壞蛋想要抓小貓去虐待,所以擺出無害模樣微笑著投喂下了迷藥的食物一樣。
這簡直比直接綁架還要惡劣!超級惡劣!
於是,已經把某個家夥想象成了大魔王的婆婆,開始頻頻碎碎念著說對方壞話,甚至是不斷的將對方的為人往糟糕的地方猜:
“少主,你還太小了,不知道有些大人為了自己的目的,究竟能多麼謊話連篇又不要臉!”
“招攬?招攬什麼招攬,這明明就是誘拐!”
“不要被騙了,少主大人,禦家的家主沒一個好對付的!”
婆婆語重心長。
直到禪院小隻對視了一眼,無可奈何的附和點頭,和老人家一塊在背後對白毛綁匪筆伐口誅,珠代婆婆內心裡的不安才終於平息,連續不斷的碎碎念也消停了下來。
很難以置信的,除了被綁架的受害人們——五條悟順利刷爆了禪院和加茂上上下下絕大多數人的負好感度。
尤其是禪院人的親屬。
不僅是惠庭院裡的大家都對五條家相當不滿,哪怕是原本一無所知,後來意外從其他人口中聽說那“驚險”事件的津美紀,都對其沒什麼好印象。
。
這事姑且放置一邊。
這個月的月底,五條家的族老到底是捏著鼻子給了禪院與加茂一筆賠償,和一封正式道歉的文書。
賠償除了錢之外,還有一批品相中等的咒具。
雖然仍舊不滿,但禪院和加茂也知道這事該到此為止了,至少他們表面得就此收斂。
又一個月的月底。
加茂再次秘密拜訪禪院,這次,他們正式簽訂了結盟合約。
於是一些任務、消息渠道、咒具,便依據合約共享了起來。惠和憲紀的聯係,也變得理所當然,且不引人注目。
不知不覺間,11月初,秋季。
日本北海道至南邊的九州的樹木,都漸漸披上了或金黃或緋紅的色澤。尤其是日本古城京都,更是直接進入了黃金賞楓期,來訪遊客和各地進行修學旅行的高中生都多了起來。
而禪院龐大寬敞的族地,同樣有大片樹木都紅了葉子。
宛如火燒雲般耀眼奪目的紅葉林,加上的的確確傳承數百年的古樸建築,單輪景色,禪院本宅完全不輸京都各大旅遊景區。
……因為之前的綁架事件,惠著實好好休息了一段時間。
所謂的休息,單單指他沒再被安排各種任務工作,日常訓練還是照常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雖然禪院不至於怕個十年,但總會有點PTSD,擔心自家少主再次被綁架。這段時間,連帶著惠身邊的守衛都多了起來。
而這種過度警惕,總算是在半個月前結束了。
惠也重新開始接任務,隻不過這段時間他能接到的任務,地點大多都隻局限於京都本地,最遠也不會超過關西地區——禪院勢力最大的城市。
惠沒意見。
任務都在關西地區,也剛好方便他當日來回,而如果順路的話,惠也能夠找機會和憲紀媽媽接觸,幫忙送點東西給憲紀。
不過今天惠接到的任務,少見的離開了關西地區。
那是來自東京的任務。
東京——這段時間裡,一直都是禪院家頗為警惕的地區。
因為那是五條悟活躍的地區。
五條家的本宅雖說也在京都,但他們的家主本人,平日卻更傾向於在東京定居。而且,因為五條悟畢業於東京咒術高專,而現任東京校的校長是他過去的班主任,所以五條悟偶爾也會幫東京咒術高專做點事,這就導致他停留在東京的時間更長了。
但警惕歸警惕,完全避開東京的任務,是不可能的。
畢竟不管怎麼說,東京都是世界有名且日本第一的經濟中心。
財經界的大財閥和排名較前的企業,常居地和公司基本都在東京。
——禪院不可能把東京那麼大一塊地盤全部讓給五條家的。
倒不如說,雖然明面上已經熄火了,但仍舊對五條悟頗為不滿的禪院家,相當樂於看見大客戶們主動放棄五條,轉投他們禪院。
反正他們又沒有暗中使壞,是顧客自己選擇禪院的。
是的。
這次惠接到的任務,是大財閥之一的鈴木家主動發出的指名委托。
聽說是赤司家介紹的。
……在上次滿月的委托過後,赤司家對咒術界禦家的態度和立場,就稍稍轉變了。
從沒有偏好,變成了更加傾向於禪院一族。
所以赤司家主赤司征臣最近在和關係親密的鈴木財團的董事長交際、談合作時,聽聞對方名下某塊正在施工的地皮最近頻頻發生意外,嚴重阻礙了鈴木財團手中某個項目的進展後,他便在鈴木董事長苦惱嘀咕下,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鈴木董事長是個性格隨和、身寬體胖,與嚴肅的赤司征臣截然不同的男人。
他當時這麼苦惱地碎碎念:
“那塊地皮的位置與地理環境真的很好啊,我們好不容易才拿下,打算傾力打造一個遠超東京塔的‘鈴木塔’,但現在這個意外事故頻率,項目計劃裡預計不超四年的施工時間,不知道夠不夠啊。”
“這個事故率,我們都要以為有誰在使壞了,但我們請了警察,也請了偵探,怎麼查也查不出有問題的地方。”
“簡直像是有什麼不詳的詛咒彌留徘徊在那塊土地一般,我說的是真的,真有人在網上散播這樣的話語了,儘管我們的公關團隊有第一時間處理,但這樣下去,遲早會壓不住。”
“唉,該不會真的和那些事情有關吧?那我到底要不要請人專門的人士來驅驅邪呢?但如果可以,我是真不想要和那些人打交道啊……”
赤司征臣聽著老朋友兼老對手的苦惱,這麼回答道:
“既然這樣,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位我接觸過的優秀術師,如果你有需要的話。”
鈴木董事長:“哦,真的嗎?可靠嗎?”
赤司征臣:“當然,是位非常可靠又優秀的年輕術師,雖然年輕,但他卻是我和那些群體打了那麼多年的交道後,現在最為信賴和尊敬的一位。”